九婴

九婴 > 第五十章 绝望

第五十章 绝望

    湿热的空气带着股奇异的味道,隐隐令人感到沉闷压抑,极其不舒服。至浅睁眼,便看见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天空,愁云惨淡,绵延无际,变幻莫测,乌烟瘴气的看不清楚,好像一卷被浓墨弄脏的、残破的废纸,云中风声呜咽,似有无数冤魂野鬼在哭号。

    至浅吓得翻身坐起,毛骨悚然。

    四周烟迷雾绕,能见度很低,视线能及之处,顶多五六丈,再远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身下是黑色泥土,白惨惨的石头,还有深褐色的斑驳的老树根。没有人,甚至感受不到生的气息,阴森森的令人害怕。这是什么地方!至浅紧张得心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下意识寻找长寿司。

    “师父……”“师父……”

    却毫无回应。还好,祸斗还在身边。祸斗顺从地伏在她怀里,温润的感觉如此亲切熟悉,至浅很快平静下来,挪动身体,移到一个自认为相对安全的空地上,努力回想这火陵为何变得这般,努力回想发生过的事……

    师父……

    深渊……

    魔鬼……

    至浅模糊的记得那地动山摇,被卷入了深渊,昏迷之前,师父从未如此温柔的对自己说,“就算再多的伤害也不要放弃生的希望。”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火陵,究竟藏了什么?

    至浅心里发冷,尽量不去想太多,站起身。乱石杂草,断壁纵横,视线所及之处,不见半点绿色,草丛树叶都是枯黄萎败的,那种诡异凄迷的气氛实在令她难以忍受,紧张得紧跟着祸斗,试探着小心翼翼朝前走。前方有一条小河,河面宽约三丈,深浅难测,上面有座宽木板桥,河畔有黑沙白石,两岸还生着许多黑叶芦苇,原本与寻常小河无异。

    然而,那河中流动着的,竟不是清亮的水,而是略显粘稠的暗红色液体!血浪卷起许多小小的旋涡,血沫子翻动,发出沉闷的“汩汩”声,重紫第一时间就联想到血液喷涌的感觉。河畔沙石间散落着少量白惨惨的骨头,不知是人的,还是野兽的,令人触目惊心。

    这才是真正的火陵吗?

    这是地狱!

    “师父……”快些找到师父离开这儿!重紫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开,大路小径乱撞。

    “你在找我吗?”远方传来长寿司的声音。

    至浅满怀满心欢喜的跑向长寿司,拥住了师父的腰,“至浅好害怕。”

    “是吗?”为何这话语如此冰冷,这不是师父……

    如同被泼了盆满心欢喜消失得无影无踪,至浅全身僵硬,手脚冰凉,至浅不由自主后退,“你是谁?”

    熟悉的脸轮廓分明,只需看一眼就永远也不会忘记,从拜入他门下那时起,她就尊他爱他,是他让自己内心平静,是他,让自己慢慢掩藏着对古桀的情。如今白袍变黑衣,如墨长发变妖异红发,惟独那张脸没有多少变化,依旧年轻俊美,薄唇微抿,透出几分冷酷,还有浓浓的戾气。

    他脚不沾地,凌空移至她跟前。

    “我师父呢?”至浅收起了心中的恐惧。“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吗?”长寿司面露戏虐,“长的真水嫩,怪不得长寿司以命相救。”

    长寿司看着她,甚至连那双优美的凤目里也无半丝波澜。至浅忐忑,勉强笑道:“说谎!”长寿司目光似乎闪了下,的确,他在说谎,长寿司便是他的一缕魂魄,他便是这火陵下压的那洪水猛兽。

    暗红色的眸子里有了笑意,开口,“多亏你了,我的杀破狼星。”的确,长寿司是故意将她带往火陵,她的煞气可助自己冲破这火陵罢了。

    “杀破狼星?”还未反应过来,小嘴已不听使唤地张开,面前几根修长的手指一弹,不知什么东西飞入口中,顺着喉咙落下。

    “你……”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身体就已经开始发生变化。痛,锥心刺骨的痛,好像有人拿着刀一下一下地在心上剜,在骨上剔。

    至浅痛得弯腰蹲下,初时还勉强忍耐,可到后面那疼痛越来越厉害,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地翻滚惨呼。含笑的眼睛,却绝对不会让人感到愉快,无半点怜悯,冷漠的看着脚边的她,至浅满头大汗,脸色青白,双唇毫无血色,手指紧紧抓着身下泥土,挣扎着,已经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古桀……”

    长寿司不痛不痒地哼了声,转身消失,可眼底的那一抹柔情无人察觉。疼痛一阵接一阵,至浅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喘息着,翻滚着,抽搐着,呜咽着,不知道药效还会持续多久,直到嘴唇咬出血,没有力气再动。无休无止的折磨下,神志也逐渐模糊了。

    恍惚间,她死死抱住祸斗,“古桀……”

    青玄殿里,古桀端坐案前,心情也很复杂,他随手取过茶杯,却发现杯中茶水已冰凉,顿时苦笑。不知何时起,就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了,每每茶凉,总会有人换上热的,青玄殿也绝不会这般冷清。

    闭目坐了片刻,忽宫外有些吵杂,前去询问竟是火陵发生了大乱,竟有人发现至浅也在其内,“糟了……”古桀压抑着心心中的怒火推开了温以初的宫门,“神王你究竟意欲何为?”

    温以初也是刚知此事,被古桀这般质问,忽也怒气冲天,“你有资格质问本王吗?”

    “你难道不知她是杀破狼星吗?”

    他的确不懂……

    “古桀一早便知为何将她留在身边?”温以初含笑的眼睛戏虐着,“火陵里压着什么你我都懂。”

    “焚。”

    “他在用至浅要挟着你我……”

    耳畔雷声炸开,至浅再次恢复意识,是被雨水浇醒的,冰凉的液体打在脸上身上,和外头的雨也不太一样,带着股奇怪的腥味,她迷迷糊糊抬起头望了眼,天空更加黑沉沉的,连昏迷了多久也看不出来,受过这番折磨,至浅只觉筋疲力尽,全身上下提不起半点力气,一阵阵的酸疼,仿佛每一寸骨头都被重新磨过了。

    可是很快,她仿佛见了鬼,尖叫着跳起来。

    周围红彤彤一片,雨帘?血雾?白衣裳紧紧粘在身上,已经被染成了红色,散发着血腥味。

    忽然,一道血红的闪电自头顶划过,雷声凄厉。至浅全身颤抖,又怕又恶心,青着小脸不要命地在风雨中奔跑,想要寻找一个躲藏的地方,不知道跑过多少条路,不知道跌了多少跤,不知道身上摔破了几处。漫天血雨,避无可避,无限绝望。脚步逐渐放慢,终于停住,带着满身鲜血,她颓然跪倒在地。真的没有人管她了么,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救她……

    “为什么……”喃喃的声音被风吹散。

    所有的委屈与伤感全部涌上来,眼泪簌簌从眼眶里落下,与脸颊的血水混作一处,分不清是血还是泪。“为什么!”祸斗蹭了蹭至浅,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我好怕……”至浅抱着祸斗大哭了起来。脑海中浮现了好多场景,与古桀以礼相待,与魔尊面面相觑,与帝辛的毫无顾忌,还有……

    就算受再多折磨,也要活下去!至浅勉力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走。

    终于,迷雾中隐约现出一座冰屋,如此熟悉,这是师父为自己建的,师父总是做各种美味佳肴慰籍自己的味蕾,那段时光是自己最快乐的时光。至浅站在门口,咬牙踏进这冰屋。

    冰屋一个人也没有,脚步声带起清晰的回音,光滑的冰屋地面倒映人影,感觉就像是在水面行走,以前是那么新颖,如今却叫人心惊胆战。至浅推开师父的房门,脚抬起,却没有往前,反而倒退了两步。他仰面静卧于石榻上,眉头微锁,凤目紧闭,仿佛在沉睡。

    至浅万万没想到长寿司会再回此处,回想那难以忍受的附骨之痛,她对他只剩了畏惧,连忙放轻脚步,转身想要溜走,可是走出几步后,她又开始迟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