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爹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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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城东戏院里。

    高台上,头戴凤翅紫金冠的孙悟空一棒子将白骨精打得现出原形,台后的乐师奏起弦乐,吹拉弹唱,高|潮迭起,好不热闹。

    底下掌声雷动,观众纷纷叫好,善善坐在沈云归的怀里,将自己的小手拍得通红,激动得脸蛋红扑扑的。

    待台上的孙悟空与白骨精都退场,沈云归才低头问:“看满意了吗?”

    善善意犹未尽:“我说带石头哥哥看大闹天宫,还没看见呢。”

    “今天戏院里不演大闹天宫,都是孙悟空,没差多少。”

    “那……那好吧。”

    观众陆续散去,沈云归也抱着善善往外走,石头跟在他的身后。戏院外面摆了许多小摊,他耐心地给小孩儿买了泥人,买了面具,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捧了满怀,才在附近茶楼寻了一个空位坐下。

    他那双养尊处优、拨弄算盘的双手任劳任怨地给剥板栗,金黄软糯的栗肉尽数落到了善善的嘴巴里。

    善善吃得脸颊鼓起,圆圆的眼睛笑得像是弯弯月牙,连桌子底下的脚也高兴地翘了起来。看了孙悟空,吃了好吃的,她便把什么难过的事情全忘光了。

    把人哄好了,沈云归终于问出来:“你娘要嫁给谁?”

    “三舅娘说,我娘要嫁给贺大人。”

    “哪个贺大人?”

    善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叔叔。”

    “他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你娘是怎么认得他的?你们才刚到京城多久,她就……她就决定嫁人了?!”

    越说越气,他手上的力气没收住,金黄的栗肉便成了泥茸。

    沈云归愤然拍干净手,不忿道:“连面也没见过几回,她就笃定是个好人了?”

    善善努力想了想。

    “三舅娘说了,贺大人是个状元,前途无量呢!好像我娘好久之前就认得他了。”

    “你娘也认得?”

    沈云归眉心一跳,很快想起一个人:“姓贺?贺兰舟?!”

    “沈叔叔,你也认得他吗?”

    沈云归脸色阴晴不定。

    同是云城人,沈家与温家走得近,他怎么会不知道温宜青资助出了一个状元,那都是善善出生以前的事了。

    想他堂堂沈家公子,坐拥万贯家财,做事顺风顺水,偏偏在感情路上屡栽跟头。青梅竹马起就守着的人,被人截胡过一回就罢了,一不留神又杀出个贺兰舟。天底下岂有这般不讲道理的事情!

    善善偷偷瞅他。

    每一次她见到沈叔叔的时候,他总是笑眯眯的,每次都会从袖子里变出许多好吃好玩的,就算是碰到了娘亲的冷脸也不介意。善善还是头一回见到他的脸色这么难看。

    是因为贺大人吗?

    因为她娘亲要嫁人了?

    善善想了想。她哭了一路,那些委屈难过已经宣泄过,又被“孙悟空”安抚,已经没有先前那么伤心了。她一向是个很乐观的小姑娘,这会儿见到沈云归——他也是个想做善善后爹爹的男人,从来对她都很好的——再想到贺大人,这么多人都夸他,连她娘亲都愿意嫁给他,那一定也是个很好的人吧?

    如果是个好人的话,应当也不会把她赶出去做小乞丐的吧?

    善善反过来安慰他:“沈叔叔,你别担心。”

    沈云归:“……”

    沈云归气极,伸手重重地揉了她的脑袋一把。善善也不恼,任他像揉面团一样在自己脸上乱捏一气,还很好脾气的把自己另半张脸凑了过去。

    沈云归又问她:“婚期定了吗?是在什么时候?

    善善两目茫然,与他大眼瞪小眼。

    他又问了一遍:“你娘的婚事商议到哪一步了?”

    善善一问三不知。

    他一时坐不住,只怕越耽搁越来不及,索性一把将孩子抄起,“你家在哪?给我指个路。”

    上门堵人去!

    ……

    牙行那边传话,说是找到几间位置大小都不错的铺面,今日温宜青与陈奶娘一同去看,相中之后,顺便将铺子盘了下来。

    她揣着契纸归家,已近黄昏时分,小院里空荡荡的,不见小姑娘的人影。

    善善与她提过,今日要带石头去城东的戏院看戏,但早过了该回家的时辰。她要出门去寻,方踏出伯府大门,就见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探出自家小姑娘的脑袋,圆圆的脸,弯弯的眼,还有头顶的两颗小揪揪。

    “娘!”

    善善从马车里钻出来,她还是个稚童,马车比她人还高,好在马车里伸出一双手,将她稳稳当当抱了下来。一站稳,善善就欢快地朝自己的娘亲跑了过去。

    她一头扑进娘亲的怀里,怀抱里的东西没捧住,哗啦啦地掉在了地上。

    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多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玩具点心。

    温宜青此刻顾不上她,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身后。

    马车的主人落后一步跟出来,绛紫色锦衣风流,最是英俊多情的一张脸,偏偏唇角紧绷,满脸忿忿,活像谁欠了他十万两银子。

    “沈云归?”温宜青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云归皮笑肉不笑地道:“京城也有我的产业,我为何不能在这?若非是我赶得巧,还赶不上你的大婚呢。”

    “什么大婚?”

    他的手腕一抖,折扇刷刷摇起来,既不潇洒也无风度,隐隐有要摇出一阵狂风的架势。“你的大喜之日,你来问我?贺大人可是前科状元,温娘子真是好福气。”

    “贺兰舟?”温宜青诧异:“我与贺大人有何关系?”

    “你都要与贺兰舟成亲了,还想瞒我?”

    温宜青眉头直皱:“我与贺大人清清白白,你莫要胡言,毁了我们二人的名声。”

    沈云归动作一顿,将信将疑地看了过来。

    “你不是要嫁给贺兰舟?”他手中的折扇“啪”地收起,“善善骗我的?”

    “善善?”

    温宜青低下头,小姑娘仰着无辜的小脑袋,稚嫩的脸上满是天真:“娘,你不是要嫁给贺大人了吗?”

    温宜青头疼不已。

    也不知小姑娘是从哪里听来的传闻,面前还有一个人在兴师问罪,她不欲多说,只将女儿抱起,道:“无风无影的事情,莫要再乱传了。”

    “真的?”

    温宜青没答,抱着女儿转身往府中走。

    身后人已经重新笑开,桃花眼眼波流转,摇着折扇,扬声道:“温娘子,沈某的新住处在梨花巷,最大的那间宅子。”

    善善趴在娘亲的肩上,娘亲没理会,她就远远冲着沈云归挥手。

    沈云归乐道:“善善,我下回再来看你。”

    善善美滋滋地应下:“好呀!”

    待转过弯,便更是什么也瞧不见了。

    温宜青抱着她,一声也没吭。直到回到她们的小院里,门板也被“砰”地一下重重关上,看到娘亲板起来的脸,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娘亲生气了。

    温宜青问她:“善善,我和贺大人的事情,你从哪听来的?”

    “是三舅娘跟我说的,她说贺大人要做我的爹了。”

    “三嫂说的?”

    “她还说,要我好好读书,这样才能讨贺大人喜欢。”善善想起来,难过又涌了上来,她委屈巴巴地说:“娘,你会不喜欢我吗?”

    “……”

    “以后我会听话读书的,如果后爹爹不喜欢我的话,你也不要把我丢掉好不好?”善善难过极了,在娘亲面前,那些被孙大圣哄好的委屈此刻又像井水一样咕噜咕噜泛上来了。“我又没有石头哥哥那么厉害,去做小乞丐的话,我会饿死的,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

    温宜青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她无奈地把小女儿搂到怀里:“三舅娘是骗你的,没有后爹。娘也不会丢下你的。”

    “真的吗?”

    “真的。”

    善善犹豫地看了她一会儿,试探地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头,期待地看着她。温宜青了然,也伸出小拇指与她勾了勾。

    拉勾说过的话,反悔是要天打雷劈的!

    善善一颗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心总算掉了下来,沉甸甸的落回到肚子里,她抿着嘴巴乐开,脸颊边两个小梨涡深深。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三舅娘怎么那么坏!”善善不高兴地皱起脸:“我都不说谎了,她都是大人了,竟然还说谎话骗我。”

    “娘会去与她说清楚,让她以后再也不提了。”

    善善想了想,又不情不愿地说:“其实,你要是给我找后爹爹的话,也没关系的。”

    温宜青困惑:“善善?”

    从前在云城的时候,善善是极不想要后爹爹的。可现在却变了想法。

    娘亲的爹娘在京城,她本来以为,有爹娘在身边,娘就再也不会被人欺负。可是三舅娘还会欺负娘亲,外祖母是个偏心眼,只帮三舅娘,不帮她娘亲的。

    在家里的时候,善善还可以跟着娘亲保护她,可是娘不让她随便出门。要是娘亲在外面受到了欺负,善善就保护不了她了。

    她今日看孙悟空时,心里头羡慕极了,要是自己也有孙大圣那样的神通,无论什么妖魔鬼怪挡在前面她也不怕。可她自己才是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什么都做不了,还没娘亲高呢。

    “如果有爹爹,就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善善说:“娘,要不你把我爹爹找回来吧。”

    温宜青顿了顿。

    她面色变得有些不自然,目光也游移开。好在屋子里只有善善一人,无人发现她的不自在。

    她将鬓边的落发拂到耳后:“不是早就与你说过了吗,你爹死了,找不回来了。”

    “娘骗人。”

    “没骗你。”

    善善认真地反驳:“要是爹爹死了,每年清明你带我去祭拜外祖父他们的时候,为什么从来都不拜爹爹?”

    “……”

    虽然总被娘亲喊小傻蛋,但善善聪明着呢。

    “我爹爹没死,他只是走丢了,对不对?”

    即使家中从来都不提关于她爹的事情,可善善会偷偷照镜子,她看着自己,就能幻想爹爹的长相。

    一定是与善善很像,还像孙大圣一样神通广大,威武不凡!

    可是……

    “娘,我爹在哪呢?”

    温宜青一时失了言语。

    她的目光落到远处,出神看着。

    窗外,黄昏晚霞的余晖已经散去,仅余一点旖旎梦幻的天光穿过雕花照了进来。而屋中早已被烛火照得明亮。

    灯火如豆,映照着她温婉柔美的面容,乌发如云垂在颈侧,像一幅静默的美人图。

    “你惦记他做什么。”她轻声说:“他就是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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