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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提到西域,提到丝绸之路,就不得不提到张骞。



    张骞曾两次出使,一次在汉武帝建元三年前一三八年,一次在汉武帝元鼎元年前一一六年,史记上评价其为“凿空”,即前无古人,开辟之举。后来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第一次使用“丝绸之路”这个概念时,便将张骞通西域作为这条东西方交流要道的开端。



    当然张骞走得还是很辛苦的,中途曾被匈奴关了十几年。



    学界一般认为地理上的丝绸之路是从长安始,抵罗马终,为了好理解,我们用王国栋的名作《我是一匹骆驼》来说明:长安烟一般轻盈的宫廷缪斯啊,你把我变成一匹孤独的骆驼,面朝着荒漠,和慈悲的佛。



    边关的箭啊……



    射向我!射向我!



    射裂了我!



    我的魂在沙漠北面。



    我的魄在沙漠南面。



    何时才能见到你啊!



    缪斯?



    难道只有越过高原,抵达爱琴海笨



    ……



    这首在人民警察报的“小星星”文学副刊发表稿费两元三角的划时代的伟大诗作,很好地解说了丝绸之路的南北两条路线问题。



    北犀从长安开始,经河西走廊到敦煌,过从玉门关,穿过沙漠到哈密,沿着塔克拉玛干北面的绿洲城市吐鲁番高昌、焉耆、库车、阿克苏等,然后到喀什。



    南犀从玉门关出来,沿着大漠南边的绿洲经米兰、尼雅、克里雅、和田于阗等等到喀什。



    汇合后继续向西,翻过帕米尔高原葱岭,穿过哈萨克斯坦、阿富汗、伊朗、伊拉克,最后达到地中海沿岸——很遗憾不是爱琴海,借以此哀悼国栋死去的爱情——的罗马大秦。



    其实原来还有一条中路,并且是中路最早,张骞第一次出使取道天山南麓,走的就是中路。中路先到罗布泊,再沿着涸海北岸到楼兰,然后再北上到喀什,不过因为楼兰的废弃,中路也早已不复存在了。



    这次的科学考察,走得就是中路。



    科考队有十五个人,其中两个是向导;带了二十七峰骆驼,几乎一半用来背仪器和给养;一台大功率电台,这是联系外界的新式武器。可就算这样,过戈壁滩还是在拿命赌博,历年来因为科考牺牲在沙漠里的也是大有人在。



    茫茫戈壁,空中没有一只飞鸟,地下不见一点绿色。



    当年汉武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讨伐大宛,过罗布泊时损失惨重,到了大宛后惨败而归,抵达敦煌时十个人里只剩了一个。但当时罗布泊还是有水的,如今连水都没有了,凶险程度更胜以前。



    加上正值寒冬,一到晚上滴水成冰,也就是中午时候稍微好些。当然也没有路,没有驼队蹄印,向导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和地形学才能,带领着考察队沿着胡杨枯枝和死去兽骨缓慢前行。



    大部分时间赶路都在晚上,白天风沙大,有时候什么都看不见;太阳也晒得人发昏。而且据向导说,晚上更容易认路,除了有星象可看,沙漠里的月光明亮,甚至可以照着读书写字。最主要的是钱大胡子是夜行生物,天天鼓吹着运动产生热量,可以避免冻死。



    如此走了几天,豹子后悔了,一边吃干粮一边抱怨。



    夏明若在脸上蒙了块纱布,躺在对他说:“轻松的方法也有,你现在往外赚不出三天,就能永登西方极乐。”



    豹子骂他:“讨厌。”



    夏明若撩起面纱冲他笑,豹子立刻丢了干粮扑到他面前,磕头哀求说明若哥哥,求求你现在收拾我吧,别等以后了,以后沙海茫茫,保不定哪天就被你整死。



    “嗳,”夏明若宽宏大量地说:“知错就好,注意吸取教训。”



    “喳。”豹子说:“哥哥您歇着,我先退下了。”



    夏明若说:“等等我,我去找海洋。”



    大叔正巧这时钻进:“还躺着呢,快起来,我要收了。”



    夏明若望望他背后:“海洋没跟在你一块儿?”



    “海洋在喂骆驼。”大叔坐下来喝口水。



    夏明若跑出去,老远就听到有人嗷嗷喊,钱大胡子正抱着一头躺倒的老骆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夏明若眨巴眨巴眼睛,裹紧军大衣,走到楚海洋身爆问:“又怎么了?”



    楚海洋说:“随他去,哭完了就好了,还不是一峰骆驼病了,我们要扔他不肯呗。”



    豹子也过来看热闹:“非扔不可啊?”



    夏明若点头说:“有时候就得这样,留下来派不上用场还得浪费草料,别的骆驼也会受影响。”



    钱大胡子是多重感情的人,当然不愿意,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谁劝都不听。过会儿大叔从里出来,贴耳说了两句,他立刻答应了:“扔就扔吧。”



    夏明若喃喃:“什么呀……”



    他跑去质问大叔:“你用什么妖法把我们钱大胡子给迷惑了?”



    大叔说:“美貌呗。”



    夏明若咔嚓一声又把上了膛,大叔竖起兰花指向楚海洋方向逃窜,边逃边指责:“坏孩子!坏孩子!”



    楚海洋笑着把草料袋扔给他:“活该。”



    大叔接过来继续喂骆驼:“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月光照在崎岖不平的戈壁上,他给那头病倒的老骆驼多喂了些水,拍拍它的背,让它走。据说年老的骆驼和马一样,也能认得路。



    “走吧,”他说:“回家去。”



    老骆驼仿佛听懂了一般,摇摇晃晃站起来,钱大胡子看见了,便牵着缰绳送了一程。



    而后考察队拔营前行,驼铃声声,翻越过一个又一个沙丘。其间夏明若一直在叫唤屁股疼腿疼,说自己看到骆驼鞍就想哭,最后发明了一种横向趴骑法,据说这个姿势比较潇洒,以前人家打死了狼啊,野狗啊,都这么挂着。



    但两三个小时后,驼队便停下了。



    因为月亮下去了,而前方有一大片雅丹地貌,黑暗中通过很容易迷路,说不定会在这由狂风和水流造成的土堆迷宫中打转直到天明。



    于是再次搭起休息,收拾停顿,夏明若照例钻进楚海洋的大睡袋。



    楚海洋说:“出去。”



    夏明若不肯:“一个人太冷了。”



    大叔羡慕地直咂嘴巴:“生在福中不知福吧,我脚趾头都快冻掉了还没人陪我睡呢。”



    豹子立刻献殷勤说:“师父,我陪你睡。”



    大叔说:“滚。”



    “……”宇文豹面壁中



    夏明若哀求说:“最后一天,最后一天。”



    楚海洋推他:“出去出去。”



    “为什么呀,”夏明若说:“我这人睡觉可老实了。”



    楚海洋想了想,吹熄了蜡烛,把那人裹进怀里低声道:“人太多了……”



    夏明若说:“啊?”



    楚海洋说:“不方便……”



    夏明若说:“你说什么呢?”



    楚海洋捏了他一把:“少废话,睡觉!”



    “哦,”夏明若把头也蒙进睡袋,好一阵鼓捣。



    楚海洋说:“别脱毛衣,会感冒的。”



    “不是,”夏明若蜷着身子打开手电,在身上摸索着。楚海洋低头看他,却发现他满嘴是血,着实吓了一跳。



    “没事儿,”夏明若悄声说:“就是气候太干,刚才一笑,嘴唇裂开了……咦咦?出发前我爹明明让我带了盒蛤蜊油,怎么找不到了?”



    “我包里有,”楚海洋伸手拉过背包:“先用手帕擦擦。”



    夏明若捂着嘴笑:“我的血还挺鲜的。”



    “去你的,像个刚吃了人的妖怪似的,吓死我了,”楚海洋在包里找到蛤蜊油,也缩进睡袋:“脸呢?”



    “喏,”夏明若嘟起嘴迎上去。



    楚海洋见送上门来了赶忙抓紧时间亲一下。



    亲一下,说:“是挺鲜的”,又笑嘻嘻扑过来。



    夏明若往里躲:“干嘛干嘛?又被你咬开了。”



    楚海洋把手电关掉,压低嗓门威胁:“一看你就是上课没好好听,我告诉你,人的唾液含有能使伤口迅速愈合的成分,快,让我帮你愈合愈合。”



    夏明若挣扎说:“耍流氓……”



    大叔说:“咳!!”



    楚海洋说:“……刚刚那次不算,重新愈合。”



    大叔拍地说:“咳!!!”



    两人立刻不动了。



    “咳咳咳……”大叔翻个身,继续装睡。



    楚海洋搂紧夏明若,与他咬耳朵:“你看吧,我就说人太多嘛。”



    夏明若揍他一拳。



    楚海洋嘿嘿笑,喊道:“老黄?老黄?”



    老黄从一角的包袱堆里抬起头来,黑暗里就看到两只眼睛,一黄一绿小灯泡似的。



    “老黄你去陪舅舅睡。”楚海洋说:“舅舅冷。”



    老黄迟疑着,迟疑着,最后大叔一坐起来:“还等什么?快来呀!”



    老黄喵呜一声钻进他的睡袋。



    豹子终于崩溃了,他扑到大叔跟前问:“师父,我和猫你选哪个?”



    他师父说:“猫。”



    “我和骆驼你选哪个?”



    “骆驼。”



    “嗷嗷!那我和哈密瓜呢?”



    “当然漱密瓜,”他师父呵斥:“快给我睡觉!再啰嗦我劈了你!”



    豹子哭着说呜呜我还不如死了好,一会儿又不死心又问“我和沙枣呢?”



    他的喋喋不休啊,他纠缠不止,其他人堵起耳朵努力睡着了。



    明天,后天……



    过了这片雅丹群,楼兰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