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红叶被茶水泼到后，看戏的人心里已经不能再是单纯的看戏了。

    林芸是真的没想到红叶为了不被拆穿能做到这个地步，容貌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重要，没有人不知道，她很想知道在红叶的脖子会永远留着一条疤痕之后，赵罟还会不会对他如从前那般。

    不过她是不太相信的没有任何变化的，赵罟是太子，他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也会越来越年轻美貌，那时谁还会想起红叶这样一个曾经为了他毁了自己容颜的女人。

    林芸早觉得红叶不是一般的女子，以前因为赵邺的原因不喜欢她，现在竟然有点喜欢她了。只是，她们今后注定很难一起坐下来喝杯酒了，

    而赵邺，却在红叶奋不顾身为了赵罟不惜伤害自己的时候想到了死去的林芩，那个时候她也是宁死也不肯说出赵罟的名字，更不用说想从她身上套出一点关于赵罟的计划。他不明白，赵罟到底哪里好，能让两个女人都这样死心塌地地为他，甚至不惜丢掉性命。

    越是这样想，赵邺的心里就越不舒服。从小到大，被皇上和众臣赞赏有加的是他，被天下老百姓爱戴和崇敬的是他，可是为什么连一个小小女子的心都得不到，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到底凭什么舍弃他去选择赵罟。他觉得这是对他狠狠地羞辱。

    红叶在那不久之后晕了过去，也许是因为一天之内忍受了两次烫伤的疼痛的缘故，她终于承受不住。她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也没有看到碧珍被生生杖毙的残忍画面，只是醒来后第一时间问了鸳儿碧珍的消息，才知道碧珍已经去世的事实。

    那段时间，红叶一边忍受着脖子上的痛楚，一边感觉到内心的迷茫。这一次，她是真正地杀了一个人，一个她熟悉的人。如果说曾经的仓莲只是间接的因她而死，现在的碧珍脖子上捆绑的那条看不见的命运的绳索就是她直接缠绕上去的，再没有别的借口能为自己寻求安慰。

    她知道那是一条生命，她与碧珍的关系，虽然连朋友都不算，甚至也没有什么理由能在见面的时候互相问候。但是在她还存在于这个人世间的时候，红叶可以偶尔想起在她见不到的地方那个人还如往常活着，或许在哭，或许在笑，或许在某个地方还能再相见，即使什么也不说，至少知道还活着；只是现在，对于碧珍的最好的结局恐怕只是一方黄土，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的人，会被人渐渐遗忘，记得的人也因为没了念想，就算心里给这个人的位置极其渺小，空了就是空了，缺失的再也填补不上。

    “她还是这样吗？”

    赵罟知道红叶醒来很久了，可是每次去见她，她都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将他挡在了门外。有时候他会悄悄过来，看到红叶时常独自坐在院子里吹着冷风，眼睛看着院子里的那棵枫树发呆。

    那棵枫树的由来，是很久之前红叶说自己很喜欢秋天会落叶的树，她还特别提到了太子府的那棵枫树，于是赵罟命人找来一颗高大、树枝繁茂的枫树，在前不久才种上的。此刻，那棵树还是光秃秃的，按理说这个时节应该已经开始发芽了，这很难让人不去怀疑这棵树没成功移栽，已经失去了生命。

    赵罟总觉得自从红叶醒来后，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有些陌生，起初他以为红叶不想见他是因为她脖子上的伤痕，于是他吩咐人送来了很多好看的丝帕，长短都是按红叶的脖子量取的，上面有各式的绣图花纹，颜色也应有尽有，但是红叶也只是收下，从来不戴。

    赵罟还没办法明白，红叶不像他那样拥有尊贵的身份，一个下人的生死对他来说根本不值得他在意，但红叶没办法做到对此熟视无睹，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不管与她是何关系，她都能从别人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总是能感受到他们的情绪，因此想到自己。

    “娘娘每天都去院子看那棵树，也总是问小人这棵树是不是还活着，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之后娘娘又会沉默不语。”

    几天后，林芸和赵邺如期举行大婚，就像上次赵罟和红叶的婚宴上赵邺只是来象征性祝福了几句，这次赵罟也只是打算自己去一趟就回来，可是林芸专程派人邀请了红叶，红叶竟还立即答应了下来。赵罟想了想，觉得换个环境也好，也许红叶能因此得到放松。

    林芸在拜堂之前，反复向侍女确认红叶是否来了，她想等她终于和赵邺拜堂成亲之后，她也许再也不能对红叶有欣赏和喜欢，这是最后一次，她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别的牵连，她也是最后一次只是林芸，属于她自己的林芸。

    这场婚事浩大，是红叶亲眼见过的第一场也是最华贵的婚事，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当时和赵罟成亲时的盛况。红叶看不到林芸的脸，猜测在火红的盖头下面，林芸一定因为终于嫁给了自己倾慕已久的男人而高兴，脸上一定有因为幸福而升起的红晕，嘴角上扬，眉眼带着笑意，双手紧紧握着红缎带，另一侧就是她喜欢得不得了的人。

    赵邺面对热闹的宾客，脸上洋溢着成婚时该有的笑意，他看向众人，又看向身旁的林芸，然后目光坚定地拉着林芸朝前走去。红叶看不出赵邺的笑意是对所有人，还是只因为林芸，他始终带着一层面具，让人无法琢磨他内心真实的情愫，这也是红叶一直不喜欢他的原因。

    婚姻对于一个女人而言，竟然只是一个男人，无论这场婚事是怎样，她都无法感知，看不到房檐悬挂的灯笼，看不到她的亲人，看不到为了祝福这场婚姻而来的所有人，甚至还看不到那个男人的微笑。而对于男人而言，除了他身旁的女人，还有很多事物随时吸引着他的目光。就像在人群中，赵邺偏偏看到了红叶一样。

    红叶对赵邺的直视没有任何回应，她的脸上仍旧来时的平淡，这倒是让赵罟心情好了不少。

    “我们可以回去了吗？”红叶在这热闹的氛围里，一点也没感觉到欢快，倒是情不自禁生出一些悲凉，她实在不愿待下去，便问赵罟道。

    “可以，走吧。”

    赵罟让明锐去和邺王府的管家说了一声，然后就带着红叶走了。一路上，赵罟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想到红叶来了这里情绪依旧低落，他想知道原因。

    “可以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吗？自那日从宫里回来后，你就每日沉默不语。如果是因为你的伤，我和你说过，你是为了我才会变成这样的，我永远都不会因此介意，相反我更觉得美好，因为那是你对我的心意。我也一定会找到这世上最好的大夫，让你脖子上的伤完全恢复。或者说你还有什么顾虑，都一一告诉我好吗？我不希望你自己一人憋在心里，我想和你一起分担，有什么难题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吗？”

    红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赵罟，发现他的眼神很认真，她便冲动地想要将自己的苦恼都向他诉说。可是说了有什么用，身份地位是从他们出生起就注定了的命运，并且她也知道赵罟并不想红叶在他面前总是提起身份差异的事情，他是希望红叶能知道他把她看得很重要，他从来不会在意他们之间的身份地位有多大的差别。

    想起今天是来参加林芸和赵邺的大婚的，红叶转而问了另外一件事。

    “我们之前的婚事，算吗？”

    “怎么不算，你现在不就是我的太子妃吗？”赵罟看着红叶觉得她问的话挺有趣的。

    “可是，嫁给你的是羌族的郡主，而我不是。”

    “你已经和我拜过堂了，你还想赖掉吗？只要我还是太子，太子妃就只能是你。这么多天，你不会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吧？想清楚，你是太子妃，一辈子都是了，没有人能改变。”

    “嗯。”

    赵罟看红叶回答得有些迟疑，便伸手拉住红叶的手，红叶突然感到手心传来的温暖，抬头看到赵罟的笑容，她憋在心里的话还是退了回去，直到退到最黑暗的角落。

    可是，红叶还是开始问自己，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人生吗？在爱上赵罟后，她好像逐渐失去了自己，什么事情都以赵罟的抱负为先，这么久了她竟然都快忘了在那个皇宫里她曾经活的多么小心翼翼，快忘了那里的下人的命运有多薄弱，是这一次碧珍的事情狠狠刺激了她，她才如梦初醒。

    她知道，如果赵罟能顺利坐上皇位，他们今后不得不被困在皇宫里一辈子，那个充满黑暗的地方，每天都要担心自己是否能再见到明天的朝阳。是，她承认自己是懦弱的，可是她害怕的东西远远超过死亡。

    这条路，该继续走下去吗？

    可是现在，她的命运还不能由她做主，也不能由赵罟做主。或许只有到赵罟真正成为平齐的君王，他会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那么，就到那时吧，现在还能在他身边，就好好地做他的太子妃。

    “我累了，你背我。”

    原本赵罟是打算坐马车回去的，可红叶想要走路，他也只好跟着红叶走路回去。没想到，红叶倒是自己先走累了。

    “来吧，我的太子妃。”

    红叶决定先放下所有的不快乐，至少在陪着赵罟的这一段时间里，她要展现出自己的快乐，她不想自己以后在赵罟的脑海里总是那个多愁善感的样子。

    “那我来了啊。”

    红叶一下跳上赵罟的后背，赵罟稍微晃了一下就稳住了，红叶用双手紧紧圈着赵罟的脖子，她趁机歪过头去亲了亲赵罟的脸，赵罟脸上的笑意明显。

    －－－－－－题外话－－－－－－

    终于熬到90章了，100章等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