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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午夜欢乐秀(二十一)

    “啊!”来人小声惊呼,发出无措的叫声。



    闻折柳的动作在停在了即将打到来人的前一秒,同时疑惑地皱起眉头:“……女孩子?”



    他的拇指扣着手杖机关,随时可以弹出那根钢刺,他警惕地问:“你是人是鬼?”



    来人在树影斑驳中极快地抬起头,借着摇曳不止的光斑,闻折柳瞥见她在夜晚的灯光下呈出沙金色的发丝。



    “我才不是鬼!”她怒气冲冲地说,“正相反,我还要问你是人是鬼,怎么敢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闻折柳没有因此放下手杖,他了解快乐道森以及这片土地上的鬼灵有多少残酷血腥的整人手段。他正要回答,就听见无线耳麦中传出一声刺耳的嗡鸣,令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搞什么鬼……



    很快,那边传来了贺钦的声音:“宝贝,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低声道,“只是这里出现了个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



    “一个女孩,我也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份,但她把我拽住了。”闻折柳蹙眉,他并不避讳在这个女孩面前和贺钦对话,总有千百种说法可以帮他糊弄过去,但最重要的是,眼下,他十分需要贺钦的建议。



    “喔,”贺钦稍微拉长了声音,“你怀疑她有可能是伪装成人的鬼魂?”



    “对。”闻折柳点点头,他能感觉到,面前被迫与他保持距离的女孩正以一种惊奇的目光看着自己。



    贺钦思索一会:“听听她的理由,她为什么要拽你?”



    闻折柳继续以手杖横在他二人之间,警惕地问:“你为什么要拉住我?”



    女孩仿佛终于等到了证明自己的机会,她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用手一指前方的路口:“你看那里是什么!”



    闻折柳没有直接转头,而是脚步轻移,微侧过身体,在脚下湿润柔软的草地上无声无息地转了半圈,而抬起手杖的角度却半分不变。他望着前方的十字路口,瞳孔骤然一缩。



    不知何时,那里已经站了一个身着白衣的纤瘦人影。即便是在昏黄路灯的照射下,它肌肤的颜色依旧与灰扑扑的白裙形成了鲜明对比,显得有些乌青。它背对着闻折柳,一头血淋淋的长发披散肩头,身体越往下越透明,以至于根本看不到它的双脚。



    “看见了吗?”女孩的声音里有恐惧的战栗,但又有一丝满意的显摆,就像她正给面前的陌生人证明了自己的无辜,“我拉住你,只是不想你去送死!”



    闻折柳盯着她掩在黑暗中的的脸蛋,慢慢道:“我走到跟前,一样可以避开他。”



    “哦,你真顽固!”女孩生气地跺了跺脚,“我告诉你,你是躲不开的,它只有在人走到路口中央的时候才会突然出现在你身边。一开始,它就是一个普通女人的形象,虽然在大晚上穿着一件白衣服,可你说不定还会向她问路——就算你不理它,想从它身边逃开,可你很快也会发现,你是摆脱不了它的,无论你跑到哪里,最终都会回到这个十字路口,看见这个面无表情地盯着你的白衣女人。接着哩,如果你和它搭话,她也只会先问你今年是哪一年……”



    “它还会说话?”



    女孩不耐烦地说:“瞧你问的蠢问题,鬼魂既然生前会说话,那死后为什么不会说话?你如果如实回答,她就会对你说,‘我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年了’,然后突然变成它死时候的模样,再把你撕成碎片;你如果投机取巧,随便报一个年数,它反而会感到困惑,然后放你离开。”



    “如果我恰好报到它死那年呢?”闻折柳饶有兴趣地问。



    “哦,也不是没有倒霉蛋因为这个而死。”女孩咕哝着,“所以你到底能不能相信我了?”



    闻折柳迟疑了一下,他按开通讯仪,询问贺钦的意见,贺钦低声说:“我这里出了点事,可能等一会才能和你汇合。暂且相信她也无妨,看看她想干什么吧。”



    “……行,你注意安全。”闻折柳收回手杖,望向女孩,“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女孩瞥他一眼,“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闻折柳面不改色:“我的同伴,我们通过无线电交流,这是军方的技术。”



    “你是军方的人?”女孩非常吃惊,她稍微激动地耸起肩膀,而后又泄气地瘫下了,她摇摇头,“算了,现在谁也救不了这里。”



    闻折柳跟着她一路穿梭,他们走过小巷,走过低矮的石墙,躲避那些在黑暗中起起伏伏的未知生物,他佯装好奇地问道:“怎么说?”



    “你不会相信的,”女孩的语气低落无助,“这地方现在到处都是鬼魂,哪怕是相邻的城镇也一样。而造成这一切的……如果我说,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只是是一个娱乐节目,你会信吗?”



    “我信,”闻折柳点点头,“午夜欢乐秀,对不对?”



    女孩呆愣地看了他半天,才慌忙点头:“对、对!你怎么知道?!”



    “我了解过一点。”闻折柳含糊其辞,“但看起来,你好像并不受它的影响。”



    “因为我从来没看过它。”女孩低声说,“我的父母管我管得很严,他们从不让我看电视节目,所以我才能幸免于难,但是他们……”



    “他们怎么样了?”闻折柳轻声追问。



    “我的父亲因此发了疯,杀害了我们的家人,”女孩的语气哽咽,“我……我……”



    闻折柳沉默了一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良久,他温声道:“好姑娘,所以你现在是一个人生活吗?”



    “是的。”女孩吸了吸鼻子,“忘了告诉你了,我叫梅。”



    “梅,”闻折柳点点头,“很好听的名字。”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一片群聚的别墅区,梅领着他偷偷走进其中一栋跟前。闻折柳注意到,这里房屋的门窗上全部死死钉着厚重的木板,空气中也浮动着一股令人不适的冷冷的腥味。



    梅用钥匙打开门,冲闻折柳小声嚷道:“快进来!天晓得这里已经是那些鬼东西出现最少的区域了!”



    闻折柳闪身进去,梅立刻紧紧关上房门,然后动作熟练地点燃几支蜡烛,放置在桌边的烛台上。



    “这里是我原来的家,”梅难过地微笑着,“但现在已经相当破败了,我甚至无法使用一楼的厨房……很不幸,对不对?”



    她深吸一口气,不等闻折柳说什么,就脱掉身上的外套,搓着手道:“你好像也饿了,我去做点东西给你吃吧?”



    闻折柳正欲推却,但梅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就转身上楼了。



    闻折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离开路灯那使颜色失真的光线,她的头发在烛光下显出一种铁锈般的红。



    不一会,楼上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他在沙发上坐着闭目养神,脑海中不断思考着什么。



    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



    这种老式电话机的铃声一声挨着一声,在寂静的环境中分外刺耳,而水声似乎也影响了梅的听力,电话响了五六声,她都没有下来的意思。



    闻折柳生怕这刺耳的声音引来什么东西,只得自己先拿起来接了。



    “喂?”他试探性地问道,“我是客人,这家的主人现在不在,请问您是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嗞嗞的电流声,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轻浅呼吸。



    闻折柳目光一凝,脊椎也慢慢挺直了。



    对面是人还是鬼?



    他想了想,先给贺钦发了一条当前坐标过去,随后捏紧手杖,时刻打算敲碎电话。



    “你、你好……”那头踌躇片刻,传出一个怯生生的男孩的声音,“我趴在窗户上,看见这栋房子的窗户有灯光……请问你是怎么进去的?”



    闻折柳捏着手杖的力度松了松,但还是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他反问:“你是谁?”



    这个男孩的声音稚嫩无比,闻折柳推测,他最多只有七八岁:“我、我……”



    他没有回答闻折柳的问题,而是结巴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道:“我刚才听见你说这栋房子的主人……你是不是被一个红头发的女孩带进去的?”



    闻折柳心头蓦地掠过一丝不祥的阴影,他说:“对,怎么了?”



    “你、你赶快走吧!”男孩的声音急促起来,他害怕地说,“我认识梅,她原来和我的关系很亲密。可是……可是她一年前就已经死了啊!”



    闻折柳的心脏瞬间停跳了半拍。



    ……死了?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电话那边,男孩还在滔滔不绝:“隔一段时间,大家就会从那房子里看见灯光,第二天早上,门口就会被多扔出一个死人……你快走吧!来红顶的房子找我,我能帮助你!”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闻折柳深吸一口气,慢慢将话筒放下,只觉浑身的寒意不停涌动,随着血流渗遍全身。



    “怎么了?”楼梯口忽然响起梅的声音,“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在和谁说话,是我听错了吗?”



    闻折柳勉强抬起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此刻,梅的斜探出的脸庞在朦胧的阴影中显得惨白无比,她的眼窝漆黑,神情也是缺失的一片空白。



    “我没说话啊,”他故作轻松地回答,“一定是你听错了。”



    “哦。”梅点点头,正打算再回去的时候,闻折柳装作不经意地问:“对了,来的时候,我看见一栋很特别的红顶房子,那是谁的?”



    梅犹豫了一下。



    “它……”她用湿漉漉的手指挠挠下巴,“那房子曾经发生过命案。”



    “……命案。”闻折柳重复道。



    “对。”梅点点头,“那家的父母是一对生活不和谐的夫妻——讽刺的是,他们总能在大吵完一架或是对彼此大打出手之后给自己找很多借口,以此证明他们是相爱的,他家的孩子因此倍受煎熬。有一天,他们在吵架的时候,不小心把正在楼梯口玩的小儿子推下楼梯,摔断了他的脖子,从此那就不能住人了。”



    闻折柳垂下眼皮,缓缓吸进一口冷意十足的空气。



    “是吗。”他喃喃道。



    “别靠近那,”梅忧虑地警告他,“小孩子生前棘手,变成鬼了也一样。”



    梅上楼去了,不一会,二楼就继续传出水流声,闻折柳却久久不能平静。



    这其中一定有人在撒谎,谁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