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谷漫游指南

恐怖谷漫游指南 > 74、怪谈(四)

74、怪谈(四)

    闻折柳后背寒毛倒竖,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从心底毛毛地立起来,令他不由生出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他面色不变,朝对方点点头:“好的,没事就好。”



    说完,闻折柳便要从他身边跨过去,男人却于此时再次开口:“你就是闻笛?那个榜上第二的闻笛?”



    他不得不回过头,“是我,您有什么事吗?”



    这时候,杜子君和谢源源见他久不回来,也掀了帘子出来找他,见他正与一个高大男人呈对峙状,于是快步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怎么回事,”杜子君压低声音,瞥了一下男人,不由为他熟悉到诡异的容貌皱起眉头,“这位是?”



    闻折柳目光不移,转脸对杜子君道:“刚刚不小心撞上的人。”



    杜子君抬手,轻而有力地按在闻折柳的腹部,把他往后稍微压了半步,自己错身向前,用十分客气的口吻对男人说:“小孩子不懂事,要是打扰了,希望阁下多担待。”



    不等对方回应,他就扯着闻折柳,领着谢源源转身离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与这名笑容阴沉的男人逐渐拉开了距离。



    走出几十步,确认那人不会再听见他们的对话后,杜子君方才冷冷开口:“他很危险。”



    “是哦!”谢源源惊魂未定地抖抖手臂上不受控制蹿上来的鸡皮疙瘩,“刚刚我站到他对面,感觉他差点就要发现我了!这个男人好可怕!”



    杜子君目光沉沉,接着道:“他跟贺钦是什么关系?等他回来后你记得把这件事告诉他,尽快问清楚。”



    闻折柳点点头:“好,但我总觉得……”



    他思来想去,忽然,一道霹雳电光划过脑海,让他悚然一惊,猛地跳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闻折柳蓦然回头,但那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声音……他就是穆斯贝尔海姆的领导者!”



    杜子君脸色瞬变:“什么?”



    “烧光这里……”闻折柳神情凝重,“他就是录像里说‘烧光这里’的人,不会错的。”



    谢源源急忙问道:“那跟踪我们的,岂不真是穆斯贝尔海姆的人?!”



    杜子君道:“八|九不离十。”



    闻折柳攥紧男爵手杖,没有说话。



    谢源源叹了口气:“哎,好不容易来一回黑市,结果还要被这种人打搅心情……”



    “买完东西就回酒店,”杜子君道,“不能在这久留了。”



    闻折柳把手杖挎在腰间,又胡乱挑了点稀罕的小玩意儿,和两人一块上楼。



    回到酒店,三人刚一进门,还来不及把东西放下,就听见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三人对看一眼,闻折柳把手杖从腰上卸下来,灵活而无声地活动着腕骨,剩下两人正打算从旁侧包抄过去,就听见室内传出一个熟稔的,含笑的声音:“怎么,是打算把我围起来揍一顿吗?”



    闻折柳的手杖“铛啷”一声掉地。



    “哥?!”他大喜过望,“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他冲上去,一把抱住贺钦劲瘦有力的腰腹,似乎是想把人抱着转上几圈,但随即就被贺钦反抱起来,向后倒在垫着柔软靠枕的沙发上。他宠溺地仰面看着闻折柳,用食指替他抹去脸侧凌乱的发梢。



    杜子君站直身体,面无表情地拎走了谢源源:“已经没我们事了,还站在这干嘛?”



    闻折柳开心地疯狂冒泡,恨不能站起来嗷两嗓子,但他艰辛地抑制住了这种冲动,只是继续依赖地粘在贺钦身上,闻他清冽如刀的气息,近距离观赏他深邃邪气的容貌。



    真帅啊……他默默地想。



    贺钦回望闻折柳,目光深处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迷恋,低声问:“想我了?”



    “嗯嗯嗯。”闻折柳点头如捣蒜,“想了!”



    贺钦哑然失笑,某种难以承受的,浓烈的感情令他的瞳孔在刹那间凝出琥珀般的淡淡金黄,注视着闻折柳的眼神更是犹如一汪稠热的蜂蜜,几乎可以在空气中拉出丝丝缕缕的甜意。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嘶哑而性感的耳语:“……这么喜欢我啊。”



    闻折柳的脸颊被这样灼热的眼光熏得通红,他出神地看着贺钦此刻称得上是妖异的瞳孔,脑袋发昏,好像在砰砰炸烟花。



    他晕晕乎乎地点头:“是、是啊。”



    贺钦唇边的笑容加深,他挪动了一下身体,将腰腹以下的部分与身上压着的小公鹿稍微隔开些许,低头在闻折柳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好的,”他说,“哥也爱你。”



    闻折柳瞬间就懵了,轰隆隆的烟花仿佛骤然炸在他的眼眶和耳朵眼里,让他一下子眼花耳鸣,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亲嘴!亲嘴啊啊啊!!



    表白和他梦寐以求的亲昵都在同一时刻降临了,闻折柳就像被实体化的超大型复合头彩气势汹汹地迎面砸了一棍,懵逼中又有种难言的梦幻感和不实感。



    贺钦宠爱地抱着他坐起来,闻折柳声音发抖,不可置信道:“可你不是,你怎么……”



    贺钦挑起眉梢,在他耳边小声说:“嗯,你哥是直男,你就记住这句话了,是不是?”



    闻折柳一愣,而后蓦地反应了过来,他不知所措地生着气,带着哭腔吼道:“你、你居然骗我!你这个老骗子!!”



    老骗子哭笑不得,赶紧让闻折柳在自己身上泄愤地捶了几下,匆忙辩解道:“我要真是直男,我能亲你好几次……不是,你自己数数,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光傻乎乎地记着个直男……”



    “这才第二次!”闻折柳气得要命,一把抓起贺钦的手,在上面狠狠咬了一口,“第一次还是你在潜意识里,我把槲寄生举到你头顶……那个根本不能算!”



    贺钦叹了口气,看着闻折柳红通通的眼睛:“第三次,傻瓜柠柠。”



    闻折柳愣住:“……嘎?”



    “第一晚看午夜欢乐秀的时候,你是怎么把药片吃下去的,忘了?”



    闻折柳一怔,记忆中的河床被水流冲刷得混浊起来,逐渐露出过去被遗忘的蛛丝马迹。



    “对不起。”看见他愕然的样子,贺钦主动道歉说,“我确实有很多事瞒着你,不知道要怎么说……”



    他罕见地犹疑了片刻,接着道:“当时拒绝你,一是因为过去的事情让我始终不能下定决心;二是因为我还没找到圣修女的弱点,达不到和她谈判的条件……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之后,还让你的未来充满时刻等待离别的风险。”



    他亲了亲闻折柳的侧脸,再次道歉:“对不起,让你伤心了这么久。”



    或许是因为血统的原因,他的五官线条较一般亚洲人来说深邃许多。漆黑的眉锋在隆起的眉骨上缀出浓郁的侵略意味,那鼻梁又过于挺直,薄唇上挑的弧度又过于邪气轻佻,配上色泽清浅的眼珠子,有种活像要咬人视线一口的锋利感。



    但当他毫无保留地,深深地看着某一个人的时候,就又是另一种模样了。



    闻折柳让他望得浑身发软,可心中仍然有点别扭。



    “你为什么不把理由告诉我?”他低声问,“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只是把我当弟弟看。”



    贺钦苦笑道:“这种事要怎么说呢?我当时确实是把你当成弟弟看的,只不过……”



    他沉默了一下,转而换了一个话题:“没关系,我们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慢慢来吧,秘密再多,阻碍再多,也不妨碍我的心朝你这里靠拢。”



    说着,他的左手温柔地按在闻折柳的胸前。



    “想耍小脾气也没关系,无理取闹也没关系,想再折磨我一下,吊着我不答应,都没关系。”贺钦缓缓靠近,嘴唇开合,在闻折柳通红发热的耳垂上半是吮吸,半是亲吻地抿了一下,“不用太懂事,让我来补偿你就好。”



    闻折柳已是完全呆住了。



    贺钦以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仿佛将一直压抑的感情统统释放爆发了出来,金瞳宛如一条夕阳辉照的鎏金大河,当中全部倒映着闻折柳的身影:“我都看到啦,我的宝贝柠柠,这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呀?”



    他的口吻就像在哄一个自己心爱的孩子,继而曲起食指,犹如叩门般轻轻叩了叩闻折柳的心口:“没关系,不管这里少了什么,我们用别的东西把它填上,好不好?我这里有好多好多溢出来的爱,全部都给你。我也很想纵容你,替你清除一切让你觉得不开心,觉得不安全的事,让我也体验一下爱人的感觉吧,好不好?”



    闻折柳张了张口,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丢脸至极地哭出来了。



    一种崭新的,满涨的炽热的感情充斥心尖,仿佛贺钦叩击的那两下当真有什么魔力,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注入了他的身体。



    他吸了吸鼻子,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内心第一次有了宛如新生般的喜悦和感动,在贺钦充满爱意的注视下,好似那些陈旧的痼羽全然被温暖明亮的火焰烧成了风中尽褪的飞灰。凛冬漫长,然而浪漫的春天终究降临,他仿佛在这一刻逐渐蜕去了旧日衰败沉厚的硬壳,看见了清晨乍破薄暮的曙光。



    一望无际的麦田,金眼的黑豹起身朝他走来,丰美如夜的皮毛光华流动,散发出七彩的微芒。



    它走到闻折柳身边,温柔地舔了舔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