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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飞越疯人院(十五)

    杜子君:“………………呃。”



    谢源源神秘兮兮地问:“那……你有答案吗?”



    闻折柳随意翻了翻,坦然自若道:“当然有了,政史地三科合一加强版带答案解析,给你全方位的理论指导,不虚。”



    杜子君:“你不会……真的要用一本教辅书……去指导……犯人起义吧……”



    闻折柳笑了笑:“说实话,其实不太可能。高中哲学就告诉我们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集中营的情况虽然不算复杂,但是党卫军手上的武力却是压倒性的,即便不算枪,他们也在地底豢养了大批被人鱼血污染的怪物……三千个犯人,完全算不上压倒性的革命力量。”



    杜子君道:“那你的意思是?”



    闻折柳柔声说:“但是反抗的精神是很重要的,不是吗?长久以来,由于犹太人分散的居住地,与周边人群格格不入的信仰宗教,他们天生就处于一种被排斥的情形中,再加上惯于忍耐的性格,纳粹实行的残酷连坐制度……他们或许可以因为从小受到的良好教育和传统美德而保护一个他们认为会有危险的犯人,却未必能有更多的决心去试着抗争,是这样没错吧?”



    杜子君不说话了,这与他了解到的信息不谋而合。惯于忍耐,且乐于忍耐,就是他这段时间从犹太女人身上看到到的最大品质。哪怕被鞭打,被克扣口粮,被羞辱,被践踏尊严……无论如何,“唯有活下去,才能看到最终的胜利,而不是为了解决眼前的仇恨和耻辱断送性命。”



    她们会因为某种高尚的精神,出于对朋友的爱,出于同病相怜的投影去帮助自己摆脱刺青的麻烦,可她们的愤怒是远远不够的。就像一盘散沙,杜子君心想,而且我很难让他们摆脱这种精神状态。



    “这是历史遗留问题了,这问题根深蒂固,扎在整个民族的骨子里,”杜子君最后说,“你要我一下解决这个……我就是圣修女附身,我也没办法一下把他们改造过来。”



    闻折柳道:“想想办法,不用让他们一下变成撼柱参孙。哥给我们所有人争取到了七天时间,在这七天内,让他们知道反抗是有出路的,如果不去反抗,所有人都得当成实验品丧命就好了。”



    “就算我们的属性力量全都被压制到了普通人的水准,我们还有道具,还有力量和神迹可供展示,”闻折柳说,“既然不能长久解放精神,那就来个七天速成。”



    杜子君眉头紧蹙,咬着下唇道:“……行,你让我想想要怎么操作。”



    “源源。”闻折柳转而叫道。



    谢源源:“诶、诶。”



    “避开集中营指挥官,那天你见到的肩膀上带两颗星星的男人,”闻折柳说,“然后发挥你的特长,和江山笑的人联系,把我的意思传达给他们,在这个世界,我们需要和他们合作。”



    谢源源:“好,我知道了。”



    “如果他们要知道关于瑟蕾莎的情报,你可以酌情告诉他们,但是要在他们同意合作之后。”闻折柳说,“合作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绝对按照我的计划行动。”



    “ok,”谢源源说,“我去说。”



    “至于最后一件事……”闻折柳说,“需要杜子君帮我。”



    “什么?”



    “你的厉鬼,最多能离开你多远?”闻折柳摸着下巴,“我这里有个东西……需要你帮忙喂给人吃。”



    翌日,闻折柳前往地下实验室,谢源源前去寻找池青流,御召茶终于在杜子君手下发挥了它的作用,带毒的血酒融入每个看守的酒瓶,犹如慢性病毒,徐徐给他们交织出了一场绚烂的幻梦。



    由无人入眠延长出去的三根无形细丝,仿佛逐渐围绕起来的蛛网,慢慢在暗流汹涌的地下,包围了整个集中营。



    “欢迎,中士!”法比安博士还戴着口罩帽子和手套,头也不回地站在实验台前招呼他,“请你坐在这里!”



    闻折柳有些犹豫:“我……只要坐在这里就好了吗?”



    “是的。”法比安说,“不然呢,你还想为我打下手吗,中士?你擅长的领域并不在此吧。”



    闻折柳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知道,集中营的权力争夺是一场看不见的战争,为了在属性压制的前提下尽快完成任务,越接近集中营的权力中心,就越是方便操作。双生子潜移默化地挑唆,用自己和贺钦的关系充当把柄;自己则用阵营变幻的方法取得了菲利克斯的信任,贺钦说出的假消息也为自己取得了接近实验体的机会。但出于某种顾虑,指挥官还是选择将他发配在这里,不欲让他插手进集中营的地上事务。



    这就是说,闻折柳现在的处境十分微妙。



    “中士。”法比安突然叫了他一声,“请你将那边的托盘交给我美丽的副手,谢谢。”



    闻折柳一下回过神来,他往一旁看了看,急忙将一个镀镍的托盘交给那个戴着口罩的高个儿女护士。



    她瞥他一眼,口罩下的绿眼睛冷得仿佛一种蛇类。



    闻折柳轻声道:“玛塞尔护士长?”



    她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将托盘放在实验台上。



    他们正在研究一具怪物的尸体,空气中没有血气,只有浓郁的鱼腥味。



    闻折柳动作自然地用手托住下巴,在耳垂旁边有规律地敲了两下。



    “收到。”杜子君扔开手中的沉重钢轨,“等到她回来了,记得再通知我。”



    即便在白天,御召茶的力量会被大大削弱,但对付几个夜晚喝得醉醺醺的囚头和卫兵,还是绰绰有余了。



    他站在艾拉和她的朋友们身前,这个女人曾经用一枚金戒指,使他免受理发时会受到的羞辱。实际上,这几个女人的身材都很高壮,力气也很大,她们擅于发表自己的看法,总有更多女犯人愿意听她们的话。由此可见,在战争年代之前,她们在犹太社区里也是很有地位的主妇。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们附近总有一个囚头或者卫兵看守。



    其中一个女人看见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扔掉了手中的活计,站在她们身前,不由很紧张地四下环顾,问:“怎么了,东方女孩儿?你疯了吗,他们还在我们附近虎视眈眈呢!”



    杜子君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于是附近的数名警卫便都摇摇晃晃地转过去了。



    “现在没有了。”他说,“别害怕,护士长不在。”



    她们全都愕然了,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巫术,或者魔法。艾拉警惕地盯着他,试探着问:“神啊,你……你把他们都买通了?”



    杜子君直言不讳:“这是我第一天就该给你们展示,却没来得及展示的东西。”



    他又打了一个响指,那些鬣狗便摇晃着走远了。



    女人们惊异地互看一眼,这个神秘的东方女孩不苟言笑,寡言得就像海上的冰,浪上的雪,但他却能使用出如此……如此不可思议的能力。



    “或者说……这是某种催眠的魔术?”另一个女人试探着猜测。



    “催眠、魔术、巫术、魔法……随你们怎么想,”杜子君说,“只是我承诺过,你们一定会得到回报。”



    艾拉张了张口,茫然地问道:“可是,你能给我们什么样的回报?”



    “自由,还不够吗?”杜子君说,“离开这里,和朋友家人一块隐姓埋名,直到战争结束……这还不够吗?”



    女人们却笑了,那笑容十分苦涩,就像在对他许诺的未来进行无言地抵制和嘲笑。



    “我们能去哪里呢,魔法师!”安娜叫了起来,为了不引起周围犯人的注意,她急忙掩饰般地拖过一根钢轨,“整个欧洲都是德国人,我们无处可去了,你明白吗?那些波兰人、英国人、法国人都不会,也不敢接纳我们的,我们是他们眼中的异教徒!到了这时候,我们又能跑到哪去?”



    艾拉说:“安娜说得没错……我们本身就是在别人的祖国上做客的流浪汉,靠高利贷的活计为生,欧洲人讨厌我们,德国人恨我们,就算离开了这里,我们也要面临被追杀的下场……”



    “不离开,”杜子君冷酷地打断了她的话,“那就死。”



    安娜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们干活,我们劳作,我们宁愿每天只吃一点清汤和面包,只要我们能支撑到战争结束,听说前线的德国人已经开始吃败仗了……”



    是的,战争结束,吃败仗,如果不是前方战场接二连三的失利,也不会有重兵将这座小集中营层层围守,也不会一批批地运进犹太人充当实验**。正因为战事吃紧,所以他们才会将目光的重心逐渐移到这里,想通过人鱼之心的秘密制造出所向披靡的永生军团。



    这座无名无姓集中营的指挥官,是直接对纳粹元首负责的亲信。



    “你们撑不到战争结束,”杜子君的耐心已经快被她们耗尽了,“今天晚上,就会有第一批人被带走,没有意外的话,你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安娜一下抓住了粗糙的囚服,指缝间的泥土将其蹭得一道一道,她连忙发问:“送去哪里?毒气室,还是焚化炉?”



    是比那可怕千百倍的地方。杜子君说:“是实验室。不逃,你们所有人都会变成实验品。”



    耳机里再次传出两声明显的咔嗒声,杜子君直起身体,对呆若木鸡的犯人们说:“是死在自由的途中,还是一直在实验室的摧残下苟延残喘,直到断气,你们自己选。但要记住一点:来了这里,侥幸就是不存在的东西了,你们每个人,都等于被判了缓刑处死。”



    第三个响指,毒酒的影响缓缓褪去,囚头和卫兵皆迷迷糊糊地转过身来,不明白自己昨晚究竟喝了多少。



    杜子君头也不回地道:“消息已经给你们了,自己考虑。”



    闻折柳望着脱掉防护服,露出底下一身漆黑军装的玛塞尔,不由微笑道:“您要出去了吗?”



    闻折柳的外表就是他最大的伪装,没有人会对这样一个笑容温暖,看上去就像太阳的年轻人冷下脸的,就算是党卫军中闻名内外的蛇蝎美人也不例外。



    玛塞尔看了他一眼,眉目阴鸷,精致浓艳的红唇一张一合:“是的,下午到了,我要看一看那群犹太母狗有没有好好干活。请您留在这里,细心看护实验的进度。”



    “好的,”闻折柳的神情略微一顿,继而绽开一个笑容,“我会的。”



    另一侧,谢源源也成功和池青流接上了头。



    川渝人天生乐观豪爽的性格令池青流很快就跟集中营的其他犯人打成了一片,在这里,幽默是一种至关重要的调剂品,如果人们在苦难中还能保持着令人欣慰的幽默感,那一切就还不算太糟。



    “池会长!”谢源源轻声在他耳边叫道,“能听见吗!”



    “哎哟我操,格老子滴骇死人了!”池青流吓得一个哆嗦,“小兄弟你莫要吓我,人吓人吓死人你晓得不!”



    谢源源急忙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不等谢源源说明来意,池青流便调整好情绪,迫不及待地问道:“对了小兄弟,你那个,见到顾西没有?”



    “啊,见到啦,”谢源源也没想着吊他胃口,爽快地说了,“你说的话,我也都告诉他了。”



    “怎么样?”池青流兴冲冲地问,“他还好吗,没被人欺负吧?”



    谢源源挠了挠脸:“……呃,这个……”



    顾西很了解池青流的性格,因此特地拜托谢源源不要将那天晚上的小插曲告诉他,奈何谢源源不太擅长说谎,而池青流能运作起那么大一个社团,本身就对这些看得透彻,因此笑容一下便沉了。



    “有人动他了是不?”池青流扛着钢筋,神情蓦然变得像要吃人,“犯人没那个闲心吧,是不是负责他那块的看守?我他妈非搞死……”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谢源源赶紧说,“我把他们一人一个飞摔出去了,他什么伤也没受,好的呢!”



    他真是个不太会安慰人的孩子,这下池青流又立刻知道骚扰顾西的男人有两个了,心头火气顿时更甚。但他知道轻重缓急,先对谢源源道了个谢:“谢谢你小兄弟,你可以出手帮他,我承你这份情。说吧,你现在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