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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现实世界 死生幻灭(四)

    马金强想到这里,连忙把话接过来,陪着笑说:“乔大师,您还记得我吗?我……”



    乔广澜面无表情:“记得,你让我学过狗叫,现在还听吗?”



    马金强:“……”



    路珩在旁边听着,脸都青了,气的热血上头,要不是乔广澜一直是半侧身挡在他前面站着,他早就冲上去打人了。



    直到这个时候,吴玉秀才渐渐意识到事情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乔广澜是她生的没错,可是她当年没尽好母亲的责任,一走多年不闻不问,现在想把孩子认回来,事态却已经不由掌握了。



    想到这里,吴玉秀不由跟马金强对视了一眼,夫妻二人都感觉非常懊悔,要是早知道这小子居然是块材料,长大之后能混得这么好,他们当年说什么也得多关心一点,或者咬咬牙给带走了也行。



    吴玉秀眼眶红了,可怜兮兮地说:“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也知道错了。你以为我把你扔了之后过上好日子了吗?摆地摊、进监狱、孩子得病……现在做笔生意也被人看不上。当初就算我带着你走了,你也是一样的吃苦……”



    她的话看似认错,实际上就是诉苦装可怜,说来说去还是希望乔广澜能帮她的忙,刘建在旁边躺枪,非常生气,碍着乔广澜又不好开口,呼哧呼哧直喘。



    路珩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了主意,轻咳一声打断吴玉秀的话,说道:“说到这里我也好奇了。我知道刘老板在生意场上那是有口皆碑的,几位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余怒未消,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上去倒像是在骂脏话一样。



    刘建犹豫着看了看路珩,却见路珩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他愣了一下才明白路珩这是让他尽管说的意思。



    本来就憋屈,那要是有人撑腰,他就不客气了,于是道:“吴经理,你说这话可就实在是太不厚道了!你也不用夹枪带棒的,这笔生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心里都清楚,我是因为信任才选择你们当供货商,但是当初说的好好的,我订那一批骨灰盒都要用整块的柏木来制作,你们却以次充好,用木屑废料掺了进去,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跟别人说是我看不起你们,你还真可以啊!要点脸行吗?”



    他想想自己看见那些废料时的心情,现在依然很生气,要不是怕乔广澜脸上不好看,早就说的比这还要难听一百倍了。



    马金强和吴玉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刘建的话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辩解,路珩也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了,意味深长地道:“原来如此啊……”



    乔广澜嗤笑一声,说道:“二位有所不知,马先生头脑特别灵活,一直都是这样办事的,幸亏刘老板慧眼识人,没跟他做成这笔生意。除此之外,我倒是建议你早点收回应该的赔偿,如果他不还的话,可以上告法院强制执行,不然刘老板可能要破点小财啊。”



    他的话一说,马金强和刘建同时一惊。因为刘建已经提前付了不少的订金,马金强还真是打的这个主意,他想如果刘建真的不肯通融,自己干脆就带着那些订金一走了之,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反正他们就是坑蒙拐骗起家的,现在公司的一切证明都是伪造,走了什么都不会损失。



    没想到乔广澜竟然看穿了他的打算,现在想法被点破,什么都完了!



    刘建被乔广澜一提醒,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再联想到马金强和吴玉秀的为人,不由万分感激,连声道:“乔大师说得对!多谢乔大师提醒,我一定注意!”



    你他妈注意了,那我怎么办!



    马金强一下就急了,这样绝对不行,难道真的让他把那么多的钱都退回去吗?就算是劣质的骨灰盒也是要花成本的,要是订金都被刘建要回去,再加上赔偿他的损失,自己就连本都捞不回来了,这笔生意会赔死的!



    想到这里,他简直恨死了坏事的乔广澜,尤其是再一想到这小子当年还是个趴在自己脚底下玩石头的小屁孩,被一脚踹出去都半天起不来,现在长大了倒是会耍能耐,装的跟二五八万一样,当自己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呢?



    他脸色阴沉,但也知道事情无法挽回,指着乔广澜的鼻子,冷森森地放了句狠话:“你他妈给我等着。”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为了抒发一下心里的憋屈感,实际上谁都知道这句话几乎毫无意义,但紧接着,马金强就因为他那句毫无意义的威胁挨了狠狠一拳头,那一下将他的头打的重重地偏了过去,连喊都没喊出来。



    动手的当然是路珩,他余怒未消,一拳过后,跟着又一脚踹在马金强的小腹上,将他整个人踹翻在地,按住就是一顿狠捶。



    他之前就算是动手也都一直留着余地,但这回,路珩却觉得自己一辈子头一次这样痛恨过一个人。乔广澜儿时的生活从来都是他的心结,马金强本身就是参与这一切的人之一,现在他居然还敢当着自己的面这样、这样说话!可恨!该死的!



    以路珩的身手,几拳下去马金强就见血了,看上去还想继续往死里打,甚至连乔广澜连叫了两声“路珩”都没听见。



    其实他也恨不得同样给吴玉秀几下子,好歹还记着那是乔广澜的妈,硬忍了。



    吴玉秀吓得尖叫起来,想拦又不敢,刘建也看呆了,乔广澜见事不好,蹙起眉从身后抱住路珩的腰,好歹把他给拽开了,马金强爱死不死他不在乎,但路珩可不能因为这么个东西脏了手。



    乔广澜拽着他:“路珩,你冷静点!”



    路珩一只手反握住乔广澜的手,又狠踹了马金强几脚才算罢休,居高临下地指着他,同样道:“你他妈也给我等着,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马金强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真是一场闹剧,这么一搅,简直让人没法保持忧伤,乔广澜仰天长叹,说道:“好了好了,咱们走走走,还有正事要办呢。”



    路珩深呼吸几下,点了点头,放柔声音道:“走吧。”



    这样大闹了一场,可算是谁也没法再提去茶楼喝茶的事了,路珩和乔广澜跟刘建说了一声就走,剩下刘建看看狼狈不堪的马金强和吴玉秀,心里也满是不屑。



    刚才的事他也差不多听明白了,这对夫妻还真是狼心狗肺,让人打心眼里鄙视,也幸亏他走运,今天碰上了乔大师和路少,不然恐怕真的要被小人坑上一把。



    刘建没好气地道:“刚才的话你们也听见了,我会给你们五天时间把钱还上,这期间有人盯着,你们也别想跑,要是钱赔不上,那就法院见吧。”



    吴玉秀本来还盘算着等乔广澜把她生意上这件事解决了之后,还可以让他给自己的儿子马博算一下命,毕竟那是乔广澜同母异父的弟弟,想来他也不可能拒绝,可是最后实在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马金强被打了不说,刘建那边的生意还由做不成直接发展到立刻赔钱了,她恨的咬牙切齿,也很想骂上几句,可是心里有莫名觉得发虚,骂不出口。



    造成这样局面的人,难道不是她自己吗?



    吴玉秀好像听见有人骂了“活该”两个字,她吓了一跳,四下看看,又根本就没有人。



    眼中仿佛猛地涌上一股泪意,不知道是懊恼还是悔恨,她极力压下心里的不安,咬了咬嘴唇,迅速拔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路珩下手够狠的,马金强掉了两颗牙,身上还有各种程度的挫伤和错位,吴玉秀这边刚刚跟着护士拿了检查结果和片子,医院就来了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给了她一个装满现金的信封,有礼貌的表示这是自家少爷打人的赔偿。



    钱倒是真的不少,可是把人这么打了一顿,就给点医药费怎么够呢?



    吴玉秀本来就气不顺,当下把钱揣进了兜里,却不阴不阳地说:“我们家开公司做生意的,也不差这几个钱,就是住医院这份罪不好受,你们家随便派个人来给着医药费,就算完了?说打人就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今天生意亏了不少,本来想说这句话吓唬吓唬对方,再弄点赔偿出来,毕竟这种富家公子重视名声,闯了祸肯定更怕他们宣扬,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要是敢不给,自己就闹到警察局去,看看到底是谁丢人。



    没想到那个中年男人听了吴玉秀的话之后竟然不慌张,反倒笑着附和道:“吴女士这话说的很对,医药费我们该赔的赔,责任也一定要负起来,您要是不满意的话,可以去报案,我们听从法律的处置。”



    吴玉秀:“……”没听错吧?



    事实证明她没听错,那个男人接下来竟然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吴玉秀,上面路珩两个字非常显眼,他诚恳地说:“报案的时候说告这个人就可以了,抓人的地址也写在上面,这样警察同志也不会跑冤枉路。”



    吴玉秀拿着名片发愣,对方已经彬彬有礼地告辞了。



    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犹豫了一会,又觉得不甘心,拿着那张名片给几个消息灵通的人打了电话,想着先探探底,结果知道了路家和路珩的身份之后,吴玉秀只恨不得自己这几个电话没打过。



    难怪对方会这样大大咧咧地把名片给她,根本就是有恃无恐啊!这样的身份就算是打死马金强,她也不敢得罪,更何况他们两口子本身也不是什么清白无辜的人,真去了警察局,只有更倒霉的份。



    吴玉秀自从舍弃掉那个给她拖后腿的家之后,一直觉得自己现在混得很好,已经大小是个体面人了,直到今天才明白什么叫“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更何况路珩还不是单纯的富二代,他自己同样也是颇有名声的风水大师,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



    还有那个总是跟路大师并列在一起的名字,也同样让吴玉秀心里不是滋味。



    乔广澜……



    她只能叹了口气,小心地将路珩那张名片收起来,打落了牙和血吞,给钱还算是路珩厚道的,就算是一分钱没有,这回她也不敢再闹了。



    这时护士说马金强醒了,吴玉秀连忙赶了回去,进了病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马金强指着一顿骂:“你这个败家娘们,都他妈是你惹来的事,反倒连累老子挨揍!丧门星!”



    这不是单人病房,他这样不管不顾的一骂,周围的人都能听见,简直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吴玉秀本来也正窝火,闻言立刻道:“要不是你说了给假货,现在能成这样?有事就知道往老娘身上推!”



    旁边的病人险恶地皱起眉头,吴玉秀在村里的时候就是远近闻名的泼辣货,也不怕丢脸,狠狠瞪了那个病人一眼,插着腰继续骂道:“挺大一个老爷们屁本事没有,拿老婆孩子出气你不丢人啊你!看你现在鼻青脸肿的熊样,我他妈还恶心呢!”



    以前她年轻貌美的时候,马金强还真的对吴玉秀好过一阵子,现在虽然也算是风韵犹存,但这样面目狰狞的样子,已经能让人清楚地看到眉梢眼角岁月的痕迹,十分不堪入目。



    马金强大怒,挣扎着起来,劈面就是一个耳光。



    吴玉秀没想到他还能动手,半边脸都肿了,不但不怕,声音反倒更高:“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没靠山了!他就是再不认我,那也是我生的,你动我一下试试,我立马就跟我儿子告状去!”



    马金强刚刚吃过不小的苦头,竟然真的有点被吴玉秀吓住了,犹豫了一下没动弹,骂了句“滚”。



    吴玉秀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可是她虽然吓住了马金强,自己心里却知道,乔广澜是绝对不会管她的。这小子从小就倔,又要强,他说不认这个妈,肯定就是不认了。



    发生了这件不愉快的事,谁也没有心情再耽搁,乔广澜和路珩直接坐飞机赶往了开会的地点。



    为了不打扰正常居民的生活,风水界的大会往往都选在十分偏僻的地方,这一次的地址同样在东北地区一处山中的度假村里,乔广澜和路珩先坐飞机到了市里,出了机场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于是先找了家旅馆住下。



    他们第二天还要换车穿过一个小镇,再继续上山。



    经过白天的事,两个人都有些疲惫,到了旅馆之后简单地洗漱一番,就躺上床打算睡了。



    那是张双人床,乔广澜面朝外侧着身,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被子,刚闭上眼睛,就觉得身后有条胳膊搭上来揽住他,动作小心翼翼的。



    乔广澜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去面对路珩,路珩也没说什么,就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说道:“睡吧。”



    可惜他这么说了,自己却睡的不安稳,整整半宿都被困在颠来倒去的梦境中,梦里路珩好像变成了幼时的乔广澜,又好像是一个旁观者,在旁边看着衣着破烂的小男孩像捧着宝贝一样,蹲在墙角玩一堆其他孩子不要的破旧玩具,然后过来一个壮硕的中年男人,一脚把他的宝贝都给踩烂了。



    泪意毫无征兆地涌上来,心脏处传来清晰的绞痛,几乎让人不能呼吸,路珩猛然从心悸中睁眼,一时间竟是哽咽难言。



    身边的乔广澜猛地一下子坐起来,好像也是刚刚惊醒。



    路珩连忙用衣袖擦了把眼泪,勉强压着声音道:“我把你吵醒了吗?”



    乔广澜听他的声音不对,这才一回头看见路珩的表情,惊讶道:“你没睡啊!你怎么了?”



    路珩尴尬地说:“啊?刚才不是我把你吵醒了的?”



    乔广澜这才想起来,在胸口一拽,将玉简扯出来:“是它烫了我一下。”



    黑暗中,玉简上发出通透的红光,明美莫测,乔广澜已经很久没有和?鸣联系上了,前几天问了夏长邑,却连夏长邑都没有看出究竟,没想到在这个夜晚它会突然有反应。



    路珩怕乔广澜烫着,把玉简接过来放在被子上,乔广澜轻声道:“?鸣??鸣?”



    等了半天,那个冷淡的声音没有响起,乔广澜有些失望,路珩忽然道:“上面是不是有字?”



    的确,玉简上浮起了一串淡金色的字迹,金红相映,非常美丽,只是大概由于字多的缘故,每个字都很小,需要非常仔细才能看清楚。



    乔广澜慢慢念道:“良玉不置于皮毛而逢干戈,有怨什么意思?”



    路珩琢磨片刻,摇了摇头,可惜玉简转眼间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路珩抱歉地说:“我一时想不到这个意思,要是从前,咱们还知道它是在给某个世界发布任务,能结合着穿越人的身份和世界背景来分析,但现在咱们现在连玉简为什么会亮起来都不知道难道是在预示什么事?”



    乔广澜道:“接下来的事就只有风水大会而已,会不会是大会出了什么问题?你跟羡宁联系了吗?”



    夏羡宁是夏长邑的侄子,也是目前特别案件侦查处的负责人,路珩和乔广澜跟他见面的时间不多,但交情都还不错。



    路珩摇了摇头:“打不通,他师兄的也打不通。”



    大会开始在即,夏羡宁肯定也很忙碌,不接电话是非常正常的事,路珩本来一开始也没多想,所以根本连提都没和乔广澜提,直到现在两个人才觉得有些不对了。



    乔广澜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他道:“反正也睡不着了,咱们早点过去看看吧!”



    路珩点头道:“好。”



    他说完话之后,见往日雷厉风行的乔广澜没动,仍是坐在床上定定看着自己,不由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干什么呢?”



    乔广澜道:“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呢?”



    路珩愣了一下:“做噩梦了。”



    乔广澜似笑非笑:“梦见什么了?”



    他的语气明显是猜出来了,路珩没有回答他,倾过身去将乔广澜搂在怀里,乔广澜抬手,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路珩的肩膀,叹气道:“不是都告诉你了吗?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自己不难受,你也不要难受。”



    路珩“嗯”了一声,乔广澜又说:“我只是突然见到她,难免有些感触而已。”



    路珩无奈道:“怎么反过来让你安慰我了,我没关系,我曾经非常痛苦曾经在你最需要人照顾和陪伴的时候,因为不懂事荒废了那么多年,但是现在咱们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和你在一起我心满意足,过去的痛苦早已经什么都不算了。”



    乔广澜把头稍微后仰,借月光看着路珩的表情,路珩捧住他的脸,温和地说:“而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对你好,让你知道你不在意过去的事,不是因为你忘了,而是现在,你是有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舍弃的,你在被重视和珍惜,你是我最最在乎的所有。任何事情,你愿意做就做,你不愿意了,就全推给我,即使你不要强,不拼命也没有关系。”



    路珩的话,好像揭开了一些他从来不太在意也没有仔细审视过的内心,乔广澜有点恍惚,喃喃地低语了一句:“是吗?”



    路珩迅速捕捉到了他的话,坚定道:“是的,阿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