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这话，自然是说着二夫人说了谎话。</p>
楚慈面无表情，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倒是说说，二夫人让你买的是草乌还是川乌？我给你的，又是什么？”</p>
乌头就是乌头，哪儿还有什么草乌、川乌？</p>
陈秀心中没底，薛夫人目光一沉，盯着陈秀。</p>
陈秀分不清药，自然不敢答；楚慈站了起来，挡了陈秀与薛夫人的视线交流，这才说道：“川乌与草乌有所不同，草乌毒性比川乌大，按理说，二夫人要毒死婉姨娘，应当让你买草乌才是。”</p>
楚慈给了提示，陈秀却是不敢轻易接下。</p>
傻子也知道，她这是挖了陷阱在等着的！</p>
陈秀亦是有脑子，自然明白说错了话会坏事儿。故此，她心一横，冷声说道：“都说读书人瞧不起村妇，没承想，你个在药铺打杂的下人，竟也瞧不起我们这些不懂医的！我哪儿知道什么川乌、草乌？既然是二夫人让我去取，自然是你包好了给我的！你这般羞辱我，居心何在？”</p>
陈秀这般骂，楚慈笑了笑，“羞辱与否，取决你的心态。”</p>
转移话题？你虽年纪比我大，这本事我却是看不上！</p>
起身而立，问薛彦华要了笔，楚慈在纸上画了两种药材。</p>
“乌头切碎了再给，会败了药效，所以，若我真的给了你乌头，必然不会切碎给你；若是川乌呢，要的份量大，少不得要一根；若是草乌呢，药量少，倒是易拿。”</p>
说话间，将画好的纸拿到陈秀跟前，问道：“既然不是切碎的药材，又是你煎的药，你必然是知晓形状的；你倒是与我说说，你拿回来毒杀婉姨娘的药，是哪一种？”</p>
既然你说我欺负你不懂医，那么，你来给我辨认辨认！</p>
楚慈此举，将陈秀给逼到了绝路；楚慈这一个个陷阱挖好了等着，她最后这一个选择却是再也避不开了。</p>
邰正源目光微亮的看着楚慈，看着她一步步将陈秀给逼到绝路，心中对她又多了一分认知。</p>
遇事冷静，丝毫不乱；身入陷阱，能迅速的做出选择，表明立场；能装傻斗狠，能扮痴戏耍。不动声色间布下陷阱，将猎物一步步逼到绝境。</p>
她这本事，让他越发激动；心中那个想法，越发强烈。</p>
楚慈给了选择，陈秀目光一转，看到薛彦东右手轻抬之时，指着右方那药说道，“是这个。”</p>
看着那药，楚慈一笑，将纸放到桌上。</p>
“方才他们都说，你走之时，鬼鬼祟祟塞了东西在袖子里；都说那锦帕料子好，不知你可还收着？”</p>
“自然收着！”</p>
既然是要用来指证二夫人，这等证物，如何能丢？</p>
动了动肩膀，陈秀将锦帕从袖中拿了出来。</p>
楚慈接过，看了看，这才问着二夫人，“二夫人，这锦帕你可认得？”</p>
二夫人面色极是难看，点头说道：“这是我的！”</p>
“二夫人莫急，既然是查案，就当心平气和，将所知之事一一道出。”看着二夫人眸子里的怒火，楚慈语调轻缓的说着。</p>
楚慈虽是面黄肌瘦，可她眼神却是异常的平静，声音语调亦是轻缓，这让二夫人也跟着静下心来。</p>
“锦帕是老爷赠我的，前几日却是无故失踪，没想到，却是被撕成这副模样！”</p>
这可是老爷亲自绘了图案让绣娘做的，老爷的心思，她自然明白，这锦帕礼虽轻，代表的意义重大，这般宝贝，她自是好生收着。</p>
没承想，却是一夜之间没了踪迹，今日再瞧，已是被撕成这般模样，这让她如何不恼？</p>
楚慈听罢，点了点头，转首与薛彦华说道：“川乌用量大，取人性命，需在6钱左右的份量。”</p>
说罢，楚慈将药渣子里的川乌全部给分了出来。</p>
“锦帕不过巴掌大小，如何能将这么多的川乌给包起来？”</p>
看着还剩许多的药，陈秀说道：“一根药材用锦帕包着如何不行？”</p>
面对此问，楚慈眉头一裹，似遇了难处。</p>
见她这模样，就似再也问不下去了，陈秀心里头松了口气。</p>
楚慈却裹着眉头，接着问道：“照你这般说，你是将药拿回来自己切的？”</p>
“自然是！”陈秀答道。</p>
“你用什么刀切的？”</p>
“自然是去拿了小厨房的菜刀！”</p>
“当真？”</p>
“自然！”</p>
“不改口？”</p>
“绝不改口！”</p>
这一问一答之间，邰正源抬眼，看向窗外的风景。</p>
如今已是无需再问了！</p>
薛彦东随着楚慈的问题想了一圈，便是握紧了拳头，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杀意。</p>
薛彦华手中的笔微微顿住，看着纸上记录，嘴角勾着一个弧度。</p>
楚慈站了起来，将药放到桌上。看着所谓的证人证物，冷声一笑。</p>
“乌头极硬，极是难切；若是用一般的菜刀切药，必会切的参差不齐；可这些药，却是切的极为平整，很显然，这是用药刀所切!”</p>
切药刀，如同铡刀，承受力强，且能切硬物；切出来的药，异常平整！</p>
“你说是你毒杀的婉姨娘，可是你身上的伤完全不对！”</p>
一把将陈秀受伤的手给扯了出来，楚慈说道：“你掌心的伤，是自己咬的，你身上的抓伤，亦是自己抓的！当时婉姨娘是半躺在床上由人喂药，若是伤了人，角度自然相反。”</p>
她之言，忤作自然上前查看，这一查看，点头认同：“婉姨娘身上没有药渍，证明她是在不知情之下饮下的药；在饮下之后，发现异样，拉住了凶手，所以，凶手抬手悟嘴，受伤之处的齿痕不当是这样！”</p>
忤作说完，楚慈捉起陈秀的手，看着指甲深处的血迹说道：“你倒也够狠，这般用力，将自个儿抓出道道血痕；可是，因着时间紧迫，你没法子处理指甲深处的皮肉残留。”</p>
楚慈之言，陈秀手上一个哆嗦，看向她的眸子里，是深深的恐惧。</p>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居然能观察的这般仔细！</p>
陈秀恐惧，楚慈松了手，接着说道：“真凶受了伤，便去寻了她的主子；她的主子自然不能让她败露，故此，你这个本来就要抛弃的棋子，是最好的选择。真凶为了不被人发现，自然是去了你的房中寻你，情急之下，你抓伤自已，咬伤自己，以助那人脱身。想必，这会儿真凶还在你房中处理伤口。”</p>
楚慈说罢，薛彦华立马说道：“百莫，去陈秀房中拿人！”</p>
百莫领命而去，薛彦华这才继续记着笔录。</p>
厅中众人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个身形单薄的人面色严肃道出真相。</p>
“乌头乃散寒止痛之药，既可祛经络之寒，又可散脏腑之寒，多用于风湿类病症。二夫人除非是想在脸上写着‘我要杀人’，否则，她不会让你以头痛为借口去买乌头！”</p>
楚慈之言，陈秀瞪大了眼，难以置信楚慈从一开始就是在布陷阱引她上钩！</p>
“既然二夫人要用乌头毒杀婉姨娘，就没必要让你买川乌；川乌之毒比不过草乌，川乌杀人需6钱左右，草乌却是最多不过1钱就能取人性命！你那锦布，想要包了药放进袖子里不被发现，只可能是草乌！可是，毒杀婉姨娘的却是川乌！”</p>
“药不同，是为其一，未切便给你，更是笑话！”说罢，楚慈拿出一片乌头，举在手中，“既然是这类根状药物，无论哪家铺子都会切好了再卖，绝然不会整个出售！且，既然是二夫人与邰大夫早早商议好的，邰大夫自然会先将药切好再给你！所以，你绝不可能将药拿回来用菜刀切！而且，这药，分明是用药刀所切，你却再三肯定，药是你拿回来用菜刀切的！”</p>
楚慈之言，陈秀便是面色惨白一片，跪坐在地。</p>
“婉姨娘身子虚弱，有滑胎的迹象；小产三次以上是为滑胎，足以证明，婉姨娘在这之前，多次小产！连续小产，身子弱是自然；可是，以薛府的财力，想将小产的身子养好，却非难事；可是，就在这么一个大府，有府医看着，婉姨娘的身子却是没甚好转！</p>
且，婉姨娘近期卧床出现的那些症状，竟与乌头中毒相似。是以，婉姨娘中毒，绝非一朝一夕；此次丧命，不过是幕后之人选了这日子要她归西罢了！而毒杀婉姨娘的川乌虽为毒，却也为药，最治雨天到来，周身酸痛！”</p>
或许说风湿听不太懂，说个浅显一些，你们都当明白了吧？</p>
楚慈说罢，众人目光转向了薛夫人。</p>
证明了自身的清白，其他的，不宜多说。 </p>
府里的脏事儿，他们自己去查便好；她只要撇清自己和帅大叔的罪名就好了。</p>
楚慈点到即止，薛彦华停下笔，看向她的目光异常的明亮。</p>
这小子，让他太过惊喜！</p>
“既然药不是你给的，你与邰大夫便脱了嫌疑。”</p>
到底是府上的事儿，不便外人多知；她这般识趣，薛彦华甚是满意。</p>
且，真相查出来了，有了对方的把柄在手中，也当关起门来处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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