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叫聂月。”
在这之前聂月一次都没有看过这篇稿, 晏惊寒给她念的那遍他也没有仔细听。
这可以说是她第一次完整看完。
“我是个外向的人,善谈,爱笑, 事实上……我的内心比较?——敏感细腻?很多细节总能比别人先一步察觉……”
这这这台词……为什么这么羞耻。
“这就注定了我是一个……认真的人, 我会把总裁助理的工作放在心上, 一切以总裁为重, 听话,懂……懂事,诚实,守信……”
有人夹带私货。
聂月缓了口气。
“在这两天的工作中,我学到了很多,今后我也会好好跟李特助学习, 和在座的各位好好学习, 尽量快速的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助理,我很热爱这份工作,这份热爱会让我更加努力,下面是我下半年的工作计划——”
聂月长舒一口气, 往最后排看了一眼。
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 聂月没有看到晏惊寒, 晏惊寒的目光却一直落在聂月身上。
晏惊寒视力很好,清楚地捕捉到她带着一点幽怨,因为生气莫名有些娇嗔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带着一个小钩子, 把他的心剜去了一小块,剩下的部分拼命叫嚣。
晏惊寒支起下巴, 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聂月握着麦的手上。
两个小时前,这只手曾轻轻覆在他的心脏处。
问他说谎了没。
她手心的温度悄悄传进他的心底,烫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意/乱/情/迷。
好好说不通, 就开始霸王硬上弓。
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流//氓逻辑。
晏惊寒搭在桌面上的手紧握成拳。
他看着她的嘴唇一动一动,仿佛能细致的感受到她唇边的温//软//湿//热。
这种感觉无限放大,变成一层柔软的雾,一圈一圈缠在他的心上。
那个吻,不光吻在他的颈侧。
更吻到他的心脏。
她残忍做好标记,让他的心脏不再属于他自己。
脑子里的毛线又开始乱糟糟的缠绕开,越想理顺清楚缠得就越紧。
到了连一根线头都找不到的地步。
“我的自我介绍就是这样,谢谢大家,我是聂月。”
终于念完了。
台下压抑的安静
了一会儿,然后响起热烈掌声。
晏惊寒回过神来,紧握的拳头松开,稍微调整下坐姿。
聂月转头想走,被女主持叫住。
“聂月留步。”
“我们聂助理从第一天来到公司人气就很高啊,”女主持就是那天和白裙子聊天的女孩,她笑里藏刀看着聂月:“可是我想聂助理作为我们晏总的助理,不知晏总对于聂助下半年的工作计划有没有什么交代呢?”
后面的人递了一只麦给晏惊寒。
“没有,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女主持把聂月的幻灯片调到下半年预估数据那一张,“我看到这里的数据有一个小小的失误,不知聂助注意到没有,我们上半年的同比增长不是百分之九点三,我记得之前晏总给我们开会的时候,说的是九点三四。”
聂月冷冷的看着女主持装作“好心”提醒的模样。
从她说出第一句话开始,聂月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这样的人,聂月见多了。
无非欺负她初来乍到,不能还手罢了。
“我们晏总对于这些数据最是重视,聂助刚来几天,还希望你能——”
“这个数据没有错误。”
一道低沉冰冷的声音打断女主持的话。
女主持怎么也没想到晏总会发话,她之前的计划就是在总结大会上挑出聂月的错误,人人都知道,晏惊寒最重视数据,决不允许员工在这方面粗心。
更何况聂月是晏惊寒的助理,这么多人在,晏惊寒总归觉得没面子,回去之后必定重惩聂月,狠狠给她一个下马威。
“我建议你回去重新看一下上半年的会议总结。”晏惊寒的声音没带什么感情。
女主持一时尴尬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圆这个场。
为什么晏总会向着聂月说话??
她好歹还是公司市场总监的亲侄女,竟然这点面子都不给她,直接让她下不来台。
聂月笑容得体:“请问还有别的什么问题么?”
女主持尬笑着说:“看来我们聂助理非常认真啊,想必以后一定会越来越优秀的。”
聂月向大家鞠了躬之后下场,回到方一航身边。
方一航暗暗朝她竖起大拇指:“很棒啊小新人。”
聂月朝他笑了下。
晏惊寒收回目光。
呵,笑得倒甜。
她该不会以为他是故意帮她的吧?
晏惊寒心里想着,他说那么一句纯粹是因为聂月的自我介绍是他写的,他怎么也不可能在数据上出错。
晚上还是要解释一下的,免得她误会了。
晏惊寒这样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又投向聂月的方向。
后者正低着头,这个动作一看就是在玩手机。
不认真。
这么正式的场合,还是这么不认真。
“嗡嗡——”
晏惊寒的手机震动了,他拿出来一看,来自聂月发来的微信。
聂小树:是不是想跟我说,你不是故意要帮我的,只不过是你自己写的数据不可能出错。
晏惊寒:“……”
聂小树:【大笑】,我,不,信。你就是故意帮我的,看不得我被人刁难,必须帮我出头。
过一会儿,又是一条。
聂小树:谢谢啦【亲亲】【亲亲】
“!”
后面那两个亲亲的表情炸//弹一样响在晏惊寒脑海。
这是干什么!
晏惊寒真是服了,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流//氓?
聊个微信而已,发什么表情!
晏惊寒:你这是什么名字。
聂小树:怎么了?
聂小树:【惊讶】你的头像居然是小树诶!干什么?用我的名字当头像,你暗恋我啊?
晏惊寒:……
分明是他先换的……
他已经说倦了,不想跟她争辩,直接收起手机。
“哎?晏总,您不听啦?”岑部长站起身。
晏惊寒走出会议室:“嗯,你们继续吧。”
岑部长:“晏总慢走。”
-
晏氏和沈氏的合作正式达成,晏惊寒这一段时间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聂月下班早,刚要出旋转门,就听身后有人叫她。
“走得好快啊,小月。”方一航急匆匆从电梯里跑过来。
“你也下班啦?”
两人并肩出了晏氏大厦。
“晚上有约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方一航一边整了整自己的西装,一边说道。
聂月看了眼时间:“我晚上没有事。”
晏惊寒的车从地下车库缓缓滑出,停在路口等红灯。
“前面有点堵,晏总你稍微等一等——”
李明渊回过头,晏惊寒正看着窗外的方向,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以
李明渊跟着晏惊寒多年,对他的了解,此时的晏总有些生气。
李明渊在心里数了数,晏总真正生气的话……从留学到回国这么多年来也就不超过五次。
他无论面对什么都是游刃有余的。
李明渊明哲保身,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回过头,继续开他的车。
实在太堵了,车就停在公司门口动不了。
窗外的两人有说有笑,晏惊寒降下车窗,隐约能听到男人在说,吃饭啊停车什么的。
心里没来由的烦闷。
还真是快啊。
才来公司几天啊,就勾搭上了。
晏惊寒咬紧后槽牙,拿出手机,摁了几个数字。
“那我们现在去取车吧,要不然晚了就来不及了。”方一航说。
聂月:“好。”
走了没几步,她手机响了。
她看着来电显示,情不自禁勾起唇角:“不好意思啊我接个电话。”
方一航:“哦,好。”
聂月到一旁把电话接起;“喂?小晏总?”
别人叫“小晏总”是为了和他父亲晏平迟区分开,可是这个称呼到了聂月口中,前面的那个“小”字就好像沾上了那么一点调戏的意味。
就像“小宝贝”前面的那个“小”一样。
聂月听那头没声音,又问了一遍:“小晏总,找我干嘛呀?”
晏惊寒皱了皱眉:“在哪?”
“公司门口啊怎么了。”
晏惊寒:“过来送我。”
聂月:“现在?”
绿灯了,驾驶座的李明渊不知道该不该走。
犹豫了一下,打了个转向把车停在路边。
晏惊寒:“嗯,现在。”
聂月:“李明渊呢?不在吗?”
晏惊寒看了前面的李明渊一眼:“不在。”
聂月:“好吧,你在哪啊?”
晏惊寒把位置发给聂月,对李明渊说:“你可以下班了。”
李明渊:“好的晏总。”
聂月跟方一航道了个歉,说临时有工作,方一航也没办法说什么,只好同意改天再约。
聂月找到晏惊寒,朝他招了招手,“老板,请问是什么行程啊?”
看到聂月的那一刻,晏惊寒就有点后悔了。
不该打那通电话的。
尤其是聂月的眼神总是若有似无的往他脖颈藏吻痕的那个位置瞟的时候,他的悔
意到达顶峰。
晏惊寒蹙着眉撇过头,“回家吧。”
聂月:“回家?这么早!”
晏惊寒系好安全带:“嗯。”
聂月:“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晏惊寒:“我回家还有事。”
聂月:“什么事?”
晏惊寒:“……”
晏惊寒停顿了一下,聂月趁机说道:“我请你吃,就当是我给你赔罪了,好不好,别生气了。”
晏惊寒:“我没生气。”
聂月:“那就走吧,正好我刚才跟方一航约的就是那。”
晏惊寒不太喜欢现在聂月的笑容。
一想到别人就笑,笑什么笑。
有什么可笑的。
晏惊寒降下车窗,半条胳膊搭着窗沿,支着额头,想让风把自己吹清醒一点。
“开窗干嘛,我开着空调呢。”
晏惊寒伸手把空调关了,聂月笑了下,随手按开音乐。
“你真不生气啦?”聂月一边开车一边歪头看了晏惊寒一眼。
“嗯。”
聂月语气还有点失望:“我都想好要怎么哄你了。”
晏惊寒:“……怎么哄。”
“哄”?
这个字用的不准确。
“以身相许啊。”聂月答得理所当然。
眼看着晏惊寒又要皱眉头,聂月摆摆手:“我说着玩的。”
“其实我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去迎新聚会,后天晚上,好像要一起吃个饭然后去ktv。”
晏惊寒:“然后呢?”
聂月朝他扬了下下巴:“我送你首歌,就当赔礼道歉了。”
晏惊寒:“就这样?”
聂月挑挑眉“那要不然呢?你还真要我以身相许啊。”
晏惊寒移开目光:“我没有时间。”
聂月;“什么事啊?”
晏惊寒:“开会,不一定到几点。”
聂月:“没关系啊我可以等你。”
晏惊寒犹豫了一下。
聂月说:“你想听什么?”
晏惊寒:“不知道。”
聂月:“我唱什么你听什么吧。”
晏惊寒:“也行。”
聂月笑起来:“那你答应了啊!”
……又被她绕进去了。
晏惊寒认命了叹口气。
聂月载着晏惊寒到一个他从没去过的小巷,还没到地方,路边就已经停满了车。
聂月认真的寻找车位。
晏惊寒:“这是哪?”
聂月:
“跟我来就对了。”
晏惊寒冷笑:“路痴说出这么一句话,你猜我会不会信。”
聂月“啧”了一声,“不跟我走那你自己开车回去好了。”
她终于找到一个车位,趁着空儿钻进去;“新开的夜市,公众号上说特别热闹。”
停好车,聂月解开安全带:“走吧。”
“我请客,别客气随便吃,当是报答你帮我写自我介绍稿,也算是庆祝你那个什么什么合作达成。”聂月一只手搭到晏惊寒身上。
晏惊寒看她一眼,把她的手拍掉。
还没走进巷子,就听到里面传来震耳的音乐,一缕一缕青烟携带着食物的香味直往上窜,肉类沾着各种酱料,在火上烤的滋滋冒油。
小小的巷子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一个规格相同的小推车整齐摆成两排,中间的人们熙熙攘攘,不同的小车卖着不同的美食,旁边播放着音乐,有人用麦克大声吆喝着。
“牛肉串牛肉串,一口一个大串串!”
“炒焖子——!!”
“长生不老水,不喝你后悔。”
“要想身体棒,就喝长生水。”
他们经过的时候,卖长生水的拉了聂月一下:“小姐,长生水尝尝伐?”
结果晏惊寒反应极快,在那人伸手的一瞬间,把聂月拉到自己身侧。
聂月笑着朝他摆摆手,扭头问晏惊寒:“没来过吧?”
实在太吵了,晏惊寒听不清,他弯腰凑到聂月身边:“什么?”
聂月忽然善心大发,拉着他到旁边去,终于安静一些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吧。”
毕竟你的一件白衬衫都够买一排摊位的钱了,别再给弄脏了。
“我跟你一起。”
聂月:“你吃么?”
晏惊寒摇摇头。
聂月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有点后悔带他来这了。
“我去买一个东西,就买一个咱们就走。”
晏惊寒:“行。”
随便买几个都行。
聂月似乎总能发现各种稀奇古怪的地儿,之前那个什么什么糯米糕,晏惊寒根本连听都没听过。
这些美食都藏在深巷中,聂月总是有能快速把他们找到的天赋。
聂月:“烤冷面包臭豆腐,没吃过么?”
晏惊寒被车前的臭味熏得头疼:“我能不
过去吗?”
聂月:“就是闻着臭,吃起来特别香,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吃辣吗?”
晏惊寒:“……不吃。”
聂月:“那你和我要一样的么?”
晏惊寒实在有点恶心了:“我不吃。”
聂月:“别啊,真就是味道不太妙,真的很好吃。”
看着晏惊寒实在忍受不了,聂月还是不忍心欺负这个小洁癖了:“那行吧,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打包吃完就回家。”
终于排到聂月,她跟老板要了一份臭豆腐包。
“加玉米肠不吃香菜多放辣。”
“好嘞。”
等餐的过程中,聂月回头往晏惊寒那边看。
晏惊寒还站在方才的位置,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后面有排队的人,他的脸高高的从两个女生中间露出来,却比女孩子的脸庞还要精致。
聂月总喜欢松松垮垮的站着,身边能靠什么就一定靠着点什么,晏惊寒不是。
晏惊寒腰杆挺得直,总是站得十分挺拔,这种挺拔并不会让人觉得刻意,因为他一直是这样,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身形体态非常好看。
像一棵挺拔的松树,或者一棵漂亮的小白杨。
老板做好臭豆腐包,把袋子递给聂月。
“老板我再要份烤肠,嗯……原味的,不要酱不要辣,再来一杯可乐。”
“好的。”
聂月那好东西,“哎,小白杨。”把烤肠和可乐递给晏惊寒:“呐,特意给你买的。”
晏惊寒接过来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是臭的么?”
聂月:“你自己不会闻啊。”
晏惊寒看了眼聂月手里的臭豆腐:“现在哪里都是这个味道,我鼻子已经失灵了。”
晏惊寒一本正经说出这句话,不知怎么就戳中了聂月的笑穴,抱着臭豆腐笑得停不下来。
晏惊寒完全蒙:“你笑什么?”
聂月一边笑一边摆摆手,笑得呛风了,咳嗽两声,“没有没有。”
两人回到刚才那个安静的地儿,聂月把臭豆腐包打开。
“我说哥,”聂月叫他。
晏惊寒:“嗯?”
聂月:“我在年会自我介绍的时候都起了杀心了。”
聂月的嘴唇被辣椒染得通红,说话的时候露出里面嫩/粉/湿/润的唇/肉,“我以为你是故意整我,让我各
种自夸,当着所有人的面出丑。”
晏惊寒:“我没有。”
聂月:“我知道,所以才没有动手。”
晏惊寒:“动手你也打不过我。”
聂月往前靠近一步,略略仰头,挑衅的看着晏惊寒的眼睛:“我可以亲软你,再杀了你。”
晏惊寒匆匆移开目光。
聂月笑起来,“干嘛,向往啊。”
这次晏惊寒很干脆:“滚。”
晏惊寒吃东西快,几口吃完烤肠,聂月也不得不加快速度。
她的臭豆腐太辣了,被呛得咳嗽起来。
一开始晏惊寒以为她装的,后来见她越咳越厉害。
晏惊寒:“没事吧?”
聂月光顾着咳,没理他。
晏惊寒皱起眉,帮她拍背顺了顺,收效甚微。
晏惊寒没有办法,看着自己喝了半杯的可乐犹豫了一下。
“喝点水。”
聂月:“不、不用了,你不是不喜欢么。”
聂月抬起眼睛,他的脸咳得通红,眼睛里沁着泪水。
晏惊寒把杯往她手里塞:“快点喝一口。”
可乐是凉的,一口喝下去那股热而辣的感觉缓和不少。
晏惊寒:“再喝点。”
聂月:“不用了,哪那么娇气。”
聂月吃完最后一点,“走吧,回家。”
晏惊寒手里拿着可乐杯站在垃圾桶旁,还剩最后一口了,扔了好像有点可惜。
晏惊寒心一横,低下头,就着吸管把最后一点喝完。
“哥,干嘛呢?快点上车啊。”
晏惊寒吓一跳,心跳砰砰加速,立马扔了空杯,“啊。什么也没干。”
一直到上车,晏惊寒的心跳都是不正常的,聂月在他耳边叨叨了什么他也没听清。
只是嘴里一直绕着可乐的味道。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可乐的最后一口这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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