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孟欣欣是被渴醒的，迷迷糊糊地去摸自己床头柜，家里的阿姨每天都会放一杯蜂蜜水。

    孟欣欣摸来摸去，只摸到了柔软的被子。

    没有摸到水，孟欣欣的意识慢慢回笼，睁开眼睛，灯光连同着外面的麻将声向她扑来。

    孟欣欣这才想起来，她回到了过去，本来是坐在卧室里等老板，结果坐着坐着就困了，趴在老板的书桌上眯了一会儿。

    对，他她是趴在老板的书桌上眯一会儿，现在怎么会在老板的床上？

    老板的床？？！！

    孟欣欣整个人一个激灵，猛地一个鲤鱼打挺，从老板的床上跳了下来。

    孟欣欣这才看到，自家年轻的老板正坐在书桌前，腰背挺得直直的，正在认真地写作业。

    外面依旧是吵杂的麻将声，小小的房间里逼仄又压抑，不知为何，她年轻的老板身板笔挺，像长在荒地里的一棵白杨树，在恶劣的暴风中，在腐烂的土地上，顽强地生长着。

    元勉听到声音回过头，似乎很奇怪她怎么了。

    孟欣欣回过神来，对上了老板有些疑惑的目光，于是说道：“老板，我出去倒杯水喝，顺便给你证明你妈妈真的看不到我。”

    渴了？

    元勉自我感觉了一下，好像是有点渴。

    “你去吧。”

    孟欣欣报备过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走过了客厅的麻将桌，走过了那几个人的喧闹声，走进了厨房，倒了两杯热水。

    孟欣欣又穿过了客厅，走了回来，在元勉面前放了一杯水：“老板，给你也带了一杯热水。”

    这就是优秀员工，时刻都记得老板，喝水都不忘老板可能也需要喝水。

    元勉很明显没有get到孟欣欣优秀员工的基本素养，他有些迷惑地接过了水杯，思索着，如果现在进来一个外人，看到的场景是不是自己把杯子从左手拿给右手？

    然后自言自语说——喝吧，紧接着一饮而尽？

    他其实对自己的身体模式有些不理解。

    元勉想到这里，又抬起头望向眼前的人。

    孟欣欣正在小口小口地喝热水，柔软的头发都被睡得翘了起来，大概是因为睡饱了，补充了能量，少女娇嫩的脸庞如花朵一般，时刻散发着芬芳。

    这谁能想到他居然分裂出来这样一个姑娘出来？

    难怪无数精神分裂的患者都无法分辨出幻觉幻听和现实的区别，他也分不清。

    唯有真正体验过的人才能知道这到底有多真实。

    孟欣欣喝下了一大杯水，可算是缓解了自己喉咙的不适，整个人也清醒了一些，结果就看到元勉这样认真地打量着她。

    孟欣欣眯了眯眼睛，战术性后退半步：“老板，你看我做什么？”

    “只是有些惊讶。”元勉思索了一下，到底没告诉对方的身份，有些真相太残忍了。

    “惊讶什么？”

    元勉随便找了一个理由：“你说你从十八年后来到现在，我感觉你和十几岁的年轻人差不多。”

    毕竟不能说在自己随时随地都在惊讶自己的幻觉如此阳光？

    孟欣欣也知道啊，她有些尴尬，努力为自己解释：“我现在才十六岁，身体激素问题吧，我也控制不了。”

    孟欣欣自己也发现了，她很容易激动，亢奋，一点小事就能让她开心起来。

    可能是因为，她的灵魂装在一个年轻的身体里，这个身体不会失眠，不会总是腰酸背痛，不会每天焦虑神经病老板是不是又搞事了，这个身体正值生长期，荷尔蒙和多巴胺控制着她的情绪。

    孟欣欣这几天醒来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的开心和兴奋，就好像奔腾的都是欢快年轻的血液。

    这些的这些，孟欣欣不介意都告诉自己老板，跟他讲诉年轻的身体有多快乐。

    元勉就看着兴高采烈的小员工，她看上去可真开心啊。

    真让人怀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快乐都藏在她的灵魂里。

    “老板，你现在也是年轻的身体，我知道你可能会有这个年纪的迷茫，但请相信我，你现在的所有迷茫，贫穷都不是事，未来的我们最不缺的就是钱！”

    元勉：“……”如果不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有精神病，会有出现这种情况，长此以往，他绝对会相信对方。

    “我……还是脚踏实地，先把作业做完比较好。”他现在已经有点担心了，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被副人格吹得膨胀。

    “老板，你的作业我已经帮你做完了。”

    元勉想起了对方做的作业，瞅着孟欣欣，本来想说她两句，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她眼里的邀功。

    她还在骄傲自己把作业做完了。

    元勉转念一想，从小到大，自己这么优秀，都没有人夸夸自己，所以产生的人格有些炫耀情绪也是正常。

    “老板，你怎么不说话了，是因为我写得不好吗？”

    元勉回过神，对上了她那一双流淌着欢喜的大眼睛，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眼睛，那么亮，仿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光明都藏在那里面。

    “写得很好。”元勉移开了视线，看了一眼她写的方程式，错的一塌糊涂，实在是夸不出其他的了，只能说道：“字迹很好看。”

    “老板你这个夸奖就很没诚意了，你明明是在夸你自己，你看我们俩的字一模一样。”

    “我们的字怎么会一模一样呢？”元勉有些好奇，小员工有自己的一个小世界，在她的小世界里，所有的逻辑都是能够解释通的。

    “你教我的呀。我以前的字不好看，你就让我临摹你的字。久而久之，我的字就跟你的字一模一样。”

    “那未来我们关系挺好的，我还管你写字好不好看。”

    孟欣欣这两天已经知道自己年轻的老板是个好脾气了，毫不客气地控诉道：“关系很不好，全靠我穷硬撑。”

    元勉心想，这个副人格这样说逻辑就不对了，一个敢见面没多久就敢给自己老板看计划书，副标题还是一个人渣的我怎么拯救一个人渣的你。

    老板得多容忍员工，才能让员工有这种脾气？

    当然，元勉不会提醒小员工逻辑有问题。

    “老板，我要回去了。”孟欣欣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她又困了，长身体的年纪容易困。

    “不用，你睡床上，我一会儿铺个地铺。”元勉觉得这是自己的副人格，自然就不会避嫌。

    孟欣欣却被这句话吓得一个后退，想起了之前自己睡在床上的事情，赶紧说道：“老板，虽然我是你的员工，但是我们真的只是纯洁的老板员工情。”

    元勉听了这话，也是一个恶寒，这姑娘是他的副人格，无论长得多好看，严格意义来说，也是他。

    他都不敢想象如果不纯洁，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可怕画面。

    精神病也是有底线的。

    “老板，您以后千万不要对自己的女员工说这样的话，毕竟你长得这么帅，万一别人没把持住，事后爆出来，公关部又得有的忙。”孟欣欣提醒的时候，还不忘实话实说。

    孟欣欣作为公关部，除了老板的黑料，还要处理老板的桃色新闻，每次出现桃色新闻，孟欣欣都可以归结于一句话老板这蓝颜祸水，把他毁容了，公关部的头发能长起来大半。

    年轻的老板虽然还没有以后那种霸气外露的上位者气质，可在这个小镇上，他就像一颗干净笔挺的白杨树，依旧非常惹眼，比如说那个倒霉可怜的初恋。

    孟欣欣认真地重复了一遍：“老板，咱们尽量不要在大学之前谈恋爱。”

    “咱们？”

    “当然是咱们，你谈恋爱，我得帮你调查女方，确定对方不会掌握你什么黑料，确定你们俩恋爱期间，你不劈腿，不家暴……”

    一个好的公关，不是事后救场，而是不要让它发生。

    元勉以前就没有想过谈恋爱，现在又是拖家带孟欣欣，怎么可能谈恋爱，于是说道：“别考虑那些了，我不谈恋爱。”

    孟欣欣见老板听得进意见，于是跟老板挥了挥手，迈着充满了困意的小步伐，直接打开了窗户，手一撑，跳了出去。

    元勉就看着孟欣欣的背影，琢磨着应该是自己幻想的人影出去了。

    那这一次的幻觉应该是没有实体，因为他的身体还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万一在书桌前写作业才是幻觉呢？实际上他的身体已经跑出去了？

    元勉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果然，精神病的世界，不能细琢磨，一琢磨就细思极恐。

    元勉低下头，就看到自家小员工这漂亮的字写出来的方程式。

    小员工也是自信，错得离谱还能求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