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孟欣欣琢磨着, 老板肯定是进入青春期了。
老板太厉害了，导致她经常会忘记对方的年纪。
哪怕是老板，其实也会有青春期。
政治书上形容青春期是这样形容的――
“情绪高涨起来像火山爆发, 情绪低落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上午还兴高采烈，下午却闷闷不乐。”
这真的完美地描述了老板现在的情况。
今天早上还是一副看到作业都会笑出来的青少年模样, 而晚上，老板一个人坐在书桌前, 板着脸, 皱着眉, 浑身像散发着黑气一样。
孟欣欣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再看一遍高一的政治书。
她小心翼翼地，争取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偷偷地从元勉高高的书本中找到了高一的政治书。
作为一个优秀的员工，老板出现了青春期的烦恼, 她也得妥善解决。
政治书被抽出来的时候，上面的书砰的一下倒了下来，发出了响声。
孟欣欣吓了一跳, 目光看向了另一边的老板, 却发现他依旧在生闷气一样，压根没有看过来。
孟欣欣把书捡了起来, 拿着政治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看了起来――
青春期心理变化――
感情丰富, 强烈，又不稳定……
孟欣欣觉得的确是这样，孟欣欣翻了翻，找到了解决心理变化的方式。
找老师家长同学倾诉？这个肯定不行, 老板那个样子像个会倾诉的人吗？
孟欣欣翻来翻去都没有找到什么好的办法，回过头, 就看到自家老板抿着唇，脸部线条带着一种锐利的冷意，仿佛在和全世界生闷气。
莫名的有点想笑。
不能笑，优秀员工怎么能取笑老板青春期呢？
孟欣欣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老板，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做呀。”
“不吃。”
“老板我给你捶捶肩膀，你今天辛苦了！”
“不用。”
“老板，我突然发现你好像有点不高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
老板这不是青春期，这是叛逆期，哈哈哈哈，这一本正经地叛逆，像个小孩子似的，怎么这么好笑？
“老板，要不然咱们出去走走吧？上一次我看李东他们在河里砸鱼，我也想去砸鱼。”
元勉转过头，看到自家小员工眼里的小心翼翼，心里更觉苦闷。
当然，他也不是非要小员工喜欢他，毕竟小员工就是他的副人格，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只是被人喜欢的感觉太美好了。
他在和自己过不去，那个女孩子跟他单独相处的时候，还没怎么开口，元勉就意识到对方是跟他告白，他想在对方开口之前，委婉地拒绝了。
当时心里想的是小员工，小员工要是告白的话，肯定也是风风火火，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感情。
结果，小员工就告诉他，她画的画，桃花小妖精和人类少女，指的是他和这个女生。
他再一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小员工画的那个少女，穿着裙子，梳着小辫子，分明就是这个女生。
他只觉得，他的心里像是经历了一场暴风雨，到处都是倒塌在地的植物，有什么东西像是枯萎了一样。
原本扎根在他心里的那朵花，慢慢枯萎了，同样是被人喜欢，仿佛只有小员工的喜欢才能生出甜蜜又欢喜的感触。
可是，这一切也不是小员工的错。
元勉看着小员工关切的目光，叹了一口气：“走吧。”
芙蓉镇紧紧地依偎着芙蓉河，前些年镇上居民的生活用水都是直接排进河里，后来政府开始治理环境污染，河水才再一次恢复了澄澈，河的两岸长着一簇又一簇不知名的水草，水草上开着淡黄色的小花或白色的小花。
那些小花，孟欣欣都不认识，但是在靠近河边的一簇金黄色的花中，孟欣欣却认出来了那是鸢尾花。
孟欣欣跑了过去，摘了一大捧黄金色的鸢尾，送给了老板：“老板，真是鸢尾花，它的花语是同心协力，老板不要不开心了。”
小员工的脸在花中依旧娇嫩明艳，元勉接了过来，没有戳穿这不叫鸢尾，而是叫黄菖蒲。
小员工把裤腿扎到了膝盖上，露出了一截雪白的小腿，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小员工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跳进了河水中，开始砸鱼，水哗啦哗啦地溅了起来。
元勉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就看着她玩，一条鱼都没砸到，也玩得很开心。
元勉心情很复杂，他无法解释，为什么同样是被人喜欢。
他以为是被小员工喜欢，他会那么轻松和快乐，整个小镇都像是洋溢着一种朝气蓬勃的气息。
他发现并不是被小员工喜欢，而是被另一个人喜欢，小员工还特别高兴地看热闹。
他记得那一刻那种所有的一切都提不起力气来的感觉。
元勉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就看到孟欣欣砸个鱼全身湿漉漉地走了过来，原本宽大的短袖贴着她的身体。
元勉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移开了视线，之前那种奇特澎湃的新感情再一次注入了他的血液中，身体像在发烫。
孟欣欣看着突然就离开了的老板，觉得老板没救了。
好怀念前几天的老板，虽然她老是吐槽对方春心荡漾，可是春心荡漾的老板看上去好快乐。
可老板为什么突然就不开心了？
就算是青春期也得有个导火索吧？要不要建议老板去看看心理医生？之前不是有个医生跟老板很熟吗？
说来也是巧，元勉的医生晚上就给元勉打电话了――
“这段时间，你的情况好像有所好转，但最好还是来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要是确定没问题，也是一件大好事。”
元勉想到了自己最近的情绪变化，想到今天下午的事情，还是决定去一下医院。
元勉像以前一样做完了所有的检查，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头疼欲裂了。
医生正在看报告，抬起头说道：“你的情况的确有所好转，之前的药每天都在吃吗？”
“每天都有吃。”元勉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吃药了，自从副人格出现，他就舍不得吃药。
“奇怪，好几项指标都变异常了，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我们可能需要再做个全面的检查。”
元勉听到变异常，心里便已经紧张起来了，这种事情，想要瞒过这种专业的医生肯定很难。
元勉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坐在对面，冷静的说道：“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医生抬起头，望着元勉，自然是在观察他脸上的表情，接着说道：“你再说说最近的生活情况。”
“跟以前差不多，就是多了一样补习班。”元勉表情非常淡定，他像以前那样描述着自己的生活，尽量不露出任何破绽。
“跟来上补习课的学生相处的好吗？相处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没有。”
医生的眼睛似乎在观察元勉的神情，突然开口问道：“你这段时间的情绪起伏特别大，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元勉垂下眼睑，那是一个很无奈的表情：“没有，我现在依旧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担心会伤害到其他人。”他怕伤害到小员工。
“其实你一直都有积极的治疗，吃药控制，不必这么担心。你现在这样，积极的和他人接触，帮助他人，其实是有很大的好处的，人都是群居动物，需要他人的理解……欣赏……”
他的声音围绕在元勉身边，元勉脑海里想到的都是小员工，天天喊他老板，坚定不移地觉得他会成为危害一方的大老板，这算理解？欣赏吗？
医生接着说道：“你这个年纪，要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也可以谈一段恋爱。”
元勉抬起头：“我情绪不稳定，谈恋爱并不适合。”
“倒也不用这么克制。”医生继续说道：“是有喜欢的女生了吗？”
元勉脸上出现灿烂的犹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要是有喜欢的女孩子，可以试着交往。”
“对了，我女儿过段时间要回芙蓉镇来读高三，到时候能不能进你的补习班？她成绩很好，人也很懂事，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到时候我会给三倍的学费。”
元勉都不知道自己的医生有女儿，那个心理医生是他父亲的心理医生，当年就是他在法庭上证实了他父亲的精神病的存在，也是他告诉了他父亲得到是遗传性精神病，从他很小的时候，一直在帮他申请医院的免费治疗。
“不用学费，这些年谢谢您的照顾，到时候她直接来我的补习班就行。”
医生说道：“我给你开接下来的药。”
医生一边开药，一边开解元勉：“你也不要也不要太把自己的病当一回事，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在战略地位上藐视敌人，多交交朋友，多跟其他人接触，不要封闭自己。”
元勉此刻脑海里想到的都是小员工，朋友也好，其他的关系也好。
那是他的小员工，他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困扰。
因为她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一个人格，他一个人的副人格。
她不会离开他，哪怕每天叫嚣着要拿最贵的工资，吃最贵的工作餐，住最豪华的房子。
实际上她和他一起忍受着贫穷，忍受着来自外界的误解，她每天脸上都洋溢着快乐与满足。
这个世界，其他人都是外人。
唯有她，会陪他度过这一生，陪他走过今后的所有日子。
元勉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那样的轻松，就像是刚走过了千疮百孔的冰面，终于安全的站在了彼岸。
医生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笑容，立马开口问道：“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
“想到了今天中午吃什么。”
“吃什么？”
“卤鹅。”
医生似乎没有想到这么个事情都能让他这么高兴，人生有些时候，真的很有意思。
这样的人，居然会因为吃上卤鹅而开心，如果站的高度够高，看到的真相够全面，就会发现这件事情有多么的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