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元勉出来的时候, 正好就看到了和孟欣欣说话的明泽。
之前已经在电影院见过一次，孟欣欣提到过他们上辈子关系并不好，元勉对这个人还有些印象。
元勉一眼就能够看出坐在孟欣欣身边的明泽的企图, 元勉心里涌上了一阵不舒服。
然而下一刻，孟欣欣看到了他, 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才分开不到十分钟的人, 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 亲昵地抱住了他的胳膊：“你终于出来了。”
仿佛两个人分开了很长时间似的。
元勉清清楚楚地看到明泽的脸一下子黑了。
他心里的不舒服一瞬间都消失了。
孟欣欣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事情, 而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他把你留下来是跟你说什么？”
元勉用同样的声音回道：“他并没有跟我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说了一堆没有用的话, 然后他的另一个病人来了，我就出来了。”
元勉其实也很奇怪, 甚至觉得朗医生应该是精神出现了问题，对他说的都是什么“希望你以后也能够记住你现在的话。”“要不是我，你早就已经死了。”之类没头没尾的话。
孟欣欣有些奇怪, 按理说对方让元勉来, 而且还通过律师传递的消息，肯定是有事情的, 怎么感觉就是走一趟？
“算了，不管他, 反正很快他就要开庭了。”
明泽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两个人腻腻歪歪了，他站了起来，掩饰住了表情里的尴尬，对元勉说道：“你好, 上一次在电影院见过，我是阳明泽。”
元勉很有礼貌地回道：“你好, 我叫元勉。”
明泽说完这话以后，又看向了孟欣欣，说道：“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想问你，结果那天太匆忙了，你有没有兴趣出道当明星？我所在的公司现在正在培养女团，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推荐你进去当练习生。”
孟欣欣的职业迷茫期很早之前就有了，自从她决定不给元勉打工了，就一直在考虑以后做什么。
她不确定以后要做什么，但很确定以后不会做什么。
演员明星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孟欣欣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
明泽有些惊讶，他提出这个建议，一方面是因为孟欣欣的确长得好看，眼神灵动，表情鲜活，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出道做准备，自然也明白在圈子里什么样的人能够红。
另一方面，他看一些新闻的时候，也大概知道孟欣欣现在在跟着元勉一起在小镇上生活。
明泽看过了那些新闻，觉得网上的评论却过誉了，明泽觉得如果是自己可能小时候就能够发现有问题，而不是被控制了十几年。
对方生在小镇上，眼界实在是太低了，比如说这段时间的热度，如果元勉眼界再高一点，胆子大一些，出道或者是做其他事情，就能够轻松跳出那个地方，站到更高的舞台。
但是元勉都没有做，机会摆在他面前，他都一样抓不住。
明泽觉得孟欣欣跟着他实在是太过于可惜了。
所以才会对孟欣欣抛出橄榄枝，没有想到的是，直接就被拒绝了。
明泽有些尴尬，尤其是看到元勉看过来似笑非笑的目光以后，他只能说道：“这是我经纪人的名片，你要是有兴趣了，就给他打电话。”
明泽说着就把名片递给了孟欣欣。
孟欣欣接了下来，她的职业素养决定了当面都不会给人难堪，反正接下来以后怎么处理就是她的事情了。
好在这个时候明泽的母亲也出来了，大家这才分开。
孟欣欣走出大厅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明泽有些撒娇地倚在一个女人身上，那女人很瘦，身上带着淡淡的书卷气。
孟欣欣看不清那个中年女人的模样，但能够感觉到她整个人有些失神，女人抬起头看向了他们方向。
女人看着肩并肩走出去的小情侣，她在网上见过，前段时间闹的那么大，自然是见过。
当时她们的一个亲戚群还有人转发，说是这孩子真苦，也真厉害，末了还骂了一通朗医生。
她当时看到的时候，想起了朗医生，自己也在他那里看过病，也点进去看，看到那孩子的脸的时候，只觉得这孩子越看越喜欢，却没有想过这是她的孩子。
女人神情有些麻木，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男人说的那句话――
“你亲生儿子没死，他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个少年。”
“当年李红换掉孩子的时候，是想掐死孩子，被我发现了。”
“你就为了一个实验，你――”
“那你也为了你养了一年的孩子，没有报警抓她，你当时去找李红的时候，你的儿子就在床下，李红还跟我说，还好你儿子瘦，一塞就塞进去了，胆子小，明明才一岁，塞在床下，都只敢小声哭，你进来的时候，她一大声说话，他哭都不敢哭，他也是命不好，那个时候他要是哭了，你就会发现他。”
“别说了！你别说了！！”
“你那个时候选择了养子，这一次呢？”里面的那个恶魔，露出了一个笑，问道。
“你要是认他，你养了18年的孩子的身份就会被曝光，他会被所有人指责，因为他占了一个天才的位置，因为他父亲是杀人犯，他母亲也要坐牢，他以后要怎么办？”
女人的手不停地抖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回到了17年前，她发现刚刚学会叫妈妈的儿子，不是她自己丢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孩子。
她不敢声张，只能自己找，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当初在她家里做保姆的女人，那女人听了她的质问以后，不耐烦地告诉她：“大小姐，你儿子我已经掐死了，就埋在你家花园里，你去挖吧。”
她脑子里轰地一下子，只剩下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她生了孩子以后一直昏迷，孩子一直是护工和保姆在照顾，她自己的孩子，她都没有抱过一下……
“他那么小，你怎么忍心？”她从小生活在糖罐里，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只觉得天旋地转，眼里一滴眼泪都没有，整个人像是干枯了一般。
“你要报警就报警，大小姐，我跟你这样的大小姐命不一样，我儿子也是个没妈的命，到时候我坐牢，他就扔给我那个暴力狂老公，是生是死都是命。”女人大声嚷嚷道，毫不在意。
她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她麻木地报了警，他们家花园里，种着她最喜欢的月季，开得正艳，这下面躺着她怀了九个月的孩子，她甚至都没有抱过他一下。
那天，警察来的时候，警笛声太大了，小泽被吵醒了，哭着喊着要妈妈，他站都站不稳，慢慢地爬到了她身边，软软乎乎地抱着她的腿，破涕为笑：“妈妈……”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跟警察说的话，她也不记得那天晚上她怎么度过去的。
只是从那以后，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有一个看不清楚脸的婴儿，一直在她的梦里哭……
可今天，这个人告诉她，她亲生孩子活着，一直都活着。
她如果要认回来，那她现在养了十八年的孩子，就要背上小偷的罪名，再也抬不起头来。小泽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妈？你怎么了？是医生说了什么吗？”
女人看向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她有些恍惚，心里竟生出了恨意。
“妈？”明泽有些担心，撩起袖子：“这个医生给你也乱开药了？我去找他！”
女人拉住了明泽，只是问道：“你认识刚才那两个人吗？那个小女生是那个男孩子的女朋友吗？”
“应该是吧，妈，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不会也学其他的家长一样嫌弃我，没有他聪明吧？”他们同龄人几乎都被弄出来拉踩过。
女人摇了摇头，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灵魂都像是不在身体里面了。
“没事，我一个人出去走走。”
女人慢慢地一个人往前走着，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年前。
大厅外面的阳光晒在身上，有种刺骨的痛感。
明泽追了上来：“妈！你现在状态不太好，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女人推了一下：“你别过来！我一个人走走。”
她仿佛在推十七年前那个抱着叫她妈妈的孩子，那天如果警察来的时候，他没有起来抱着她叫妈妈，她说了实话，那……
明泽被推得一懵：“妈？”
女人看清楚了他眼底的受伤，从小到大，他都是乖儿子，不调皮，听话懂事。
可是……她自己的孩子也听话懂事……还在受着那样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