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退思不由得微微蹙眉，能让见多识广又一向稳重的管家都着急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说吧，发生什么了？”
管家目光落到刚刚从昏厥中醒来，面色苍白虚弱无力的倚着简繁的凌静贞脸上，表情有一刹那的微妙，又很快收敛好，说：“来了几位警官，想请二小姐去谈谈话……”
他话还没说完，简素倏地站起来：“警察找妈妈问话？他们脑子烧糊了不成？我们这样的人家，他们说要人就要人？”
“素素，坐下！”凌退思难得的用凌厉的目光瞪向这个最受宠的外孙女，“老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继续说。”
“是，老爷子。”管家调整了下呼吸，道，“二小姐在法国建立的Mercy基金会卷入洗钱的风波，当地警方调查后，认为二小姐亲自参与了这件事，联系国内警方，合作调查。”
简素再不懂事也知道以慈善的名义洗钱是不小的罪名，正因为凌家不凡，警方才只是派人过来问问，如果是稍微低一点的门第，这种跨国的经济案件，恐怕会直接破门而入拘捕了。
凌静贞脸色已经白得发青，冷汗浸湿了妆容，满脑子都是“怎么可能”。
她已经做得很巧妙，很隐秘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的差错？
凌退思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凌家的子孙做这种买卖，传出去不知道要掀出怎样的惊涛骇浪。他又惊又气，盯着凌静贞：“你就贪心不足成这个样子？黑心钱也要去捞一手？”
凌静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牙齿咬着下唇，血腥味渐渐弥漫开。
要从凌君昊手里重新夺权，需要大量的财力去布置，去收买人心，她被排挤出家族企业的核心层，没办法大捞特捞，靠着股份分红哪儿够？
今后该怎么办？坐牢当然不至于，凌家丢不起这个脸，老爷子肯定会把此事压下去，抹平，然而她通过这条线赚得盆满钵满，财路一断，她又从哪儿搞钱？
更不用说她通过洗钱，结识了不少国外的贵人，有利于她交际圈的扩展，还顺势捏了很多人的把柄，实在不行还能走威逼这条路，可是她这桩事业刚起步没多久就被切断，外国佬参与不深，还来得及撇清，她别说拿把柄要挟了，那些人今后对她恐怕会避之不及，其他观望的人也会怀疑她的能力，想重新打入新圈子，实在是难如登天！
凌退思又看向简繁：“如果我没记错，那个慈善基金，你有帮着你母亲打理，这些事你知道多少？”
凌静贞暗自捏了下简繁的胳膊，示意他全部撇清。
简繁咬咬牙：“我只是挂个名，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教学和作画，基金会的事，我知道得不多。”
他并没有在外祖父眼里看见释然的光，而是被悲哀和嘲讽给刺得心里发慌。
“你的职位仅次于你母亲，只是挂名，怕是其他人会不服。在那个位置上，你怎么会没察觉你母亲背地里做的勾当？你就没劝过，阻止过？即使因为不方便指责长辈，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是说，你自己也加入了，从中获利？”
简繁耳根子渐渐红了，凌静贞又暗暗捏了他一下，他深深吸了口气，说：“外公，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行吧。”凌退思嘴角往上扬了扬，“这种事都察觉不了，可见你的天分眼光是很有限的。刚刚还说没给你机会和君昊公平竞争，你这种样子，拿什么和君昊竞争？”
凌静贞母子登时怔住，他们想着弃卒保车撇清简繁以图后路，没想到这样做反而显得简繁平庸没能力，不堪承担家主的责任——他们自己打了自己的耳光！
可是，假如简繁承认有参与，老爷子一样会勃然大怒。
竟然是一个不管进退都无法翻盘的死局！
凌退思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还怪我不公平，怪我偏心君昊，现在都看清楚了没有？这个家，也只有他才能立得住。过完年，我会把手上剩下的权力全部和君昊交接，等他结婚之后，直接召集全部族人，正式把家主的位置交给他。你们谁不服，每年能得到那么多家族分红，自己拿去投资办企业，真有本事的话，说不定风头能压过君昊，反正凌家这么多年，偏支崛起成为嫡系，原本嫡系成为偏支的事也发生过几次。你们可以试试。”
其他人全部鸦雀无声，作为胜利者的凌君昊，脸上也没露出半分愉悦——这个位置引发的风波，让他的父母都早早的去世，他孤家寡人一个，再多的权势，也不过是冷冰冰的死物，让他意兴阑珊。
“爷爷，警方的人还等着，晾着他们，未免显得我们凌家仗势欺人。”
凌退思定了定神，看了一眼凌静贞，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怕是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清楚。
“二姑姑的精神，恐怕应付不了，表哥……”凌君昊眼里闪过一抹嘲弄，“表哥既然不知情，情绪又激动，过去也不合适。不如我去吧，弄清楚具体情况，也好早点做好谋划，把对凌家的负面影响减轻到最小。”
凌退思疲惫的点了点头：“你去吧。”
他看着凌君昊起身离开，转向其他子女：“事情说完了，也该散了。实在气不过，不想屈居人下，可以和我谈谈分家的事。”
凌静贞颤声开口：“爸，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千万别说这么灰心的话。”
已经失去了宝座的继承权，假如再分家出去，怕是连汤都喝不到了。
住在凌家祖宅一天，就是凌家嫡系的人，凭借这个名头才能让其他人对她俯首帖耳，她才能想办法重新开财路，看看有没有翻盘的机会。
凌静松凌静柏也忙不迭的来劝：“爸，都怪我们不争气！我们以后一定不瞎胡闹了，好好的在您身边孝顺！”
凌君昊在温室门口扣着大衣的扣子，身后那群表忠心的长辈和兄弟们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进他耳中。他蹙了蹙眉，示意旁边的佣人开门，一头走进外面冰冷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