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上官将雨伞一把扔开，呛然抽出秦剑，刘斩也有些紧张，手摸向腰间，却不知来得匆忙，竟然将刀忘带了。
声音从明渠后的一个土丘传来，那土丘之前也是房屋，经历多年风雨而垮塌，野草疯生，尘封土积，将其蓬勃为丘，其门窗轮廓依稀可辨。
“尔等可是鬼祟么？”一个声音颤巍巍响起，听起来甚是老迈。
上官飞掠而去，秦剑所向，对准土丘之后野草，野草沙沙响，竟然走出一个年迈老头儿。
这老者刘斩认识，他是鬼方坊司阍，自从鬼方坊沦为禁地后，老司阍已经驻守此处多年，靠朝廷一点薄俸度日。
老司阍一直在坊门附近居住，没想到，他今日竟然深入其中。
“这不是司阍大爷么？”上官收了剑，略感意外。
老头子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抬起混浊老眼，仔细辨认上官半天，突然全身发颤，激动地道：“你果真是公孙大娘？”
上官笑笑，俏脸有些不自然：“是呀，我就是公孙！”
老司阍激动地望着上官，老眼溢满眼泪：“二十年前，老夫在帝京杜大人家酒宴上见过娘子舞剑，那时候娘子青春貌美，剑器之舞名动京华，没想到二十年后，娘子仍然青春貌美，而老夫却变成了枯朽之人！哎，真是让人感慨唏嘘呀！”
刘斩听得心头疑云顿生，二十年前的公孙怎么可能保持容颜不变？
难道此公孙已不是彼公孙？
之前的公孙到哪去了？难道被上官鹊巢鸠占，杀了人灭了口？
既为千面女妖，必然是易容好手，她是不是为了隐瞒身份，将公孙杀了！
老司阍自然不知道刘斩心理变化，他却苦苦哀求：“公孙娘子，老夫已经年迈老朽，能不能为老夫再舞剑一次！让老夫在临死之前，也能领略一下公孙娘子的风采！”
上官望了一眼刘斩，只好尴尬笑道：“行！那我就献丑了！”
说完，上官捏了个剑诀，挥动秦剑，刷刷舞将起来！
果然剑法娴熟，姿势优美！
而且身形纵跃腾挪间，那刷刷剑气纵横恣肆，宛如游龙惊凤，看得人如痴如醉。
尤其在剑气弥漫中，上官那黑白分明的美眸掠过，衣袂漂浮，腰肢婀娜，英气勃发的娇俏面容，在青丝激荡中，线条越发显得丰润精细！
剑气如虹，佳人如玉！
真是让人击节惊叹！
老司阍看得热泪盈眶，频频用手拭泪：“没想到有生之年，老夫还能看到公孙娘子的剑器舞！老夫就算此刻死去，也是心满意足了！”
一舞罢，老司阍叹息着离开。
上官撩了撩鬓边散乱碎发，开口道：“回去吧，雨下大了！”
“且慢！”透过纱布层层包裹，刘斩目不转睛地盯着上官：“我来问你，之前的公孙到哪去了？！”
“好端端你问这个干嘛？”上官有些不快，秀眉微皱。
“你是不是杀了她取而代之？”刘斩声音有些发颤。
“哼！”上官冷笑：“你想多了，公孙本就是我姨母，我姨父过身得早，他们膝下无子，所以早早就把剑器馆给我了！”
刘斩这才释然，但仍然有些狐疑：“既是你姨母留给你，你何必假扮她？”
“瞎了你的狗眼！”上官怒了：“我何时假扮过她？他们叫我小公孙，无非是尊敬爱戴我姨母而已，他们如此叫，我又如何阻挡得了？”
刘斩愕然：“那你这千面女妖之名岂不是白叫了？”
“哼！我喜欢以啥面目示人，那是老娘的爱好！这个你管不着！”
上官面如冰霜，显然被刘斩气坏了。
刘斩仍然想不通：“那你现在这面目到底是真是假！”
上官黑白眼珠一转，眼波炫然流动：“你说呢？你觉得我这脸是真是假？”
刘斩愕然，苦笑道：“我怎么知道？要是知道你就不是千面女妖了！”
“哼！你这个混蛋！花言巧语骗老娘为你易容，现在却开始怀疑我了！之前你怎么不说？是不是想抓老娘到大理寺问罪？”
上官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吓得刘斩频频后退：“没有没有，其实我只是问问，完全没有其他意思！”
听刘斩声音惶恐，上官也就怒气渐熄：“等你恢复好立即滚出我剑器馆，看见你这怂样，老娘就忍不住想杀人！”
望着上官气冲冲离开，刘斩望着扔在一边的雨伞，忍不住喊：“上官，你这伞不要了啊？”
“不要了！留着遮你那张逼脸吧！”
上官的背影消失在雨雾中，望着那俏丽的亭亭背影，刘斩心头怅然若失，自己也是嘴欠，干嘛问人家这些？看来这刨根问底的本能实在讨人嫌啊！
在废墟附近徘徊了一阵，刘斩突然想到竹林小屋，自从烧木楼之后，自己一直没有回来，也不知哪里如何了？
记得之前茉莉去过，回想起那古灵精怪，却又心狠手辣的女子，刘斩心头一阵阵发冷。
竹林仍然幽深繁密，在雨雾中尤其光怪陆离，湿漉漉的雨雾在林中越发浓密蓬勃，浸得刘斩身上微润，木屋仍然老样子，里面火盆犹在，床铺被褥亦犹在。
刘斩拣了些之前遗留的木柴，用房间的火折子点燃，烟雾升腾一阵，火焰终于燃起。
熊熊火焰中，刘斩突然发现火盆边有张淡青纸笺，拣起来一看，心头巨震，上面竟然写着两句诗，字体娟秀，墨迹淋漓可人。
当时思君君不语，如今思君不见人！
这是谁留下的？难道是彩凤？难道她回来过？
刘斩心头一阵阵紧张，仿佛暗泉激烈涌动，他手足无措，反复望了纸页半天，突然开门，迈步走出木屋。
低垂头颅，在竹林间漫无边际地游走，彩凤的笑脸在光影交错的竹林里隐没！
彩凤！真的是你么？
刘斩失魂落魄，足足在林子里游荡了一个多时辰。
就在他路过一堆草丛后，竹林杂草丛中突然沙沙作响，从里面冒出一张惨白鬼脸，那鬼脸眉毛斑驳剥落，长着一双狭长横瞳，血红口中尽是细密獠牙！
那鬼怪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抓住脸熟练一掀，露出一张娇俏的美人脸！
这人正是小茉莉！
茉莉钻出草丛，美眸流动光影。
望着远处刘斩白布包裹的大脑袋，茉莉惊愕失笑：“哈嘿！这又是啥鬼祟！布头怪么？看来这地方还真是惹鬼呢！什么孤魂野鬼都往这边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