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王弃妃:清姿染帝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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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往事:再见(3)

    围观之人,将见识奇迹,而萧清姿将承受丧命之险。

    再一次,逼入绝境,无路可逃。

    贝齿咬不上唇时,心,也在一瞬间,不再害怕,她,镇定地走到几十步外站定。

    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远远地,她依稀看见慕容澈正朝这边望来,又似是慕容涆、慕容灜审视的一瞥。

    隔得太远,看不清,那便不看。

    那箭稳稳飞来时,萧清姿早已阖上双眸,鸣镝声由远及近,震耳欲聋,夺人心智,催人心肝,箭划破空气从头顶呼啸而过,箭尾勾起发丝似是带来丝丝细微的疼痛,又似是有利器正在没入肉身带来撕裂的疼痛,眨眼功夫,她整个人似抽走灵魂一般,唯有眼前,箭飞一片。

    慕容灜一箭射中她头顶的小红旗。不理会呆如木鸡的她,慕容澈又一箭飞来,慕容涆紧随其后。

    三箭下去,头顶、两鬓的小红旗均已不见,箭尾勾起不少的发丝,那些发丝在清风中杂乱舞动,显得单薄而又无力,一如此时的她:全身僵直,脸色惨白,唇角血丝不断,双眸空洞无神,贴身衣物早已濡湿多次,额上的发丝和着冷汗安静地趴在那里,更添一份颓废之态。

    远方,好像有人在拍掌,可惜,萧清姿什么也听不见,像根木桩朝地上倒去,无人理会。倒地的一瞬间,她在想:此时,萧清雅到底是高兴还是失望?

    原来,她的胆子不小,一点儿也不小。她想笑,无奈,喉咙发不出声,面上也僵成一片,整个人似是从里到外僵硬得无懈可击。

    原来,此番过后,即便不死,也会如此奄奄一息。这样虚弱的她,还能撑多久?

    是否有人,会拉她一把?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黑白无常正要捉拿她之时,耳旁开始有呼喊声传来:“姑娘,醒醒……”

    有人在唤她,有人在拍打她的脸,她好想看清那人,明明睁着眼,可为何看不清?

    她失明了吗?

    ……

    第一个跑过来看她的人是苏思琪,三箭下去,苏思琪以为自己眼花:她竟能不偏不倚,立如木桩,这让她十分意外。

    见几名侍女唤不醒她,苏思琪蹲下身,又是拍打她的脸,又是掐她的人中。

    任人如何呼喊,她,无法言语,无法动弹,僵硬如铁,像活死人一般,仅有最后一口气吊在那里。

    萧清雅、萧清妍围了过来,苏思琪嘟起嘴将萧清姿抱在怀里,不悦地蹙眉。这赌气的一幕,引来慕容灜的晒笑。

    “把她交给本王。”

    男子冷冽的嗓音从头顶袭来,苏思琪微微一愣,看一眼怀里的人,抬眸将慕容涆望着,慕容涆也不理会她疑惑的目光,一把扯起萧清姿,随手一挥,犹如空中抛物一般,将她扔进几米外的湖水中。

    “呀……”有人不明所以,惊呼出声。

    “希望豫王这个法子有用。”苏思琪冷睨萧清雅一眼,又紧盯着湖面。

    湖面上很快没了动静,岸上之人一脸平和,仿若此刻掉进湖水中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枚无关紧要的小石子,有些人依旧兴致勃勃地等着看热闹。

    萧清姿“扑通”一声跌入湖水中,水花四溅,咕咚一声没了踪影,她的身子像截儿木头直直朝水下沉去,砸开水花的湖面,涟漪先是一圈一圈快速荡漾开来,渐渐地又趋至和缓、细小。

    水下的萧清姿依旧无声无息,直到有湖水猛灌进她的胃里,这才在水中手舞足蹈起来。

    她手忙脚乱地拨开漫漫而来的大水,试图寻找一线支撑的力量,脚尖不小心触到硬物,这才意外发现:原来水并不是很深,也淹不死她。

    身子一起一伏间,她的意识渐渐恢复过来。哆嗦着抹开眼前的水珠子,触到岸边的人,她的挣扎不再盲目。

    八月中秋,湖水已有浓浓的薄凉之感,浑身透彻的冰凉,弥漫在心间的寒意无边无际,岸上之人正像看杂耍一般饶有兴趣地望着她卑微的求生。

    这一刻,她何其渺小!人情何其冷漠!

    慕容澈的大手伸至她的头顶上方,投下一道支离破碎的影子,她轻易绕了过去。

    上岸后,她将瑟瑟发抖的脊背立得笔直,冷冷地将萧清雅望着,清冷的眸底像是有万年冰雪溶在那里,冷冽慑人,寒气刺骨。

    有人开始投来同情的目光。

    萧清雅悄悄别过头去,努努嘴,一旁的侍女扭捏地递上披风。

    萧清姿黯然垂首,没有接下披风,拢一拢湿漉漉地衣衫,转身离去,也不知要去哪里,只想离开,快些离开,快些离开这些人,离得越远越好。

    这是她第一次进宫,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宫里的冰冷,没有主子的授意,竟是没有一个人敢施以援手。那些婀娜多姿、身份高贵的千金小姐,一个个,似乎除了拥有绝美的容颜,一无所有,连心也不是自己的。

    “来人,带这位姑娘去更衣。”慕容灜大声吩咐,温和的面上正在染上愠色,“动作快……”话未落,他突然转了话锋:“她,她的脸怎么了?眼睛-怎的-在流血?”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萧清姿的脸,准确地说,是投向一个侧脸。

    先前水中折腾一番,她脸上那些泛黄的药膏此时正破碎开来,水珠滑过的地方露出少许白皙的肌肤,白白黄黄,沟沟壑壑,一张脸似乎正在经历死皮,那粒点在眉尾处的美人大痣—颜色也淡了不少,红色和着水珠流下,十分像极了眼睛正在流血。

    “太子殿下,她-她-没事儿,我-照顾-她。”萧清雅连忙横在她与慕容灜中间,讪笑着想要搪塞过去。

    苏思琪轻叹一声,上前两步,一把扯住萧清姿,将一块锦帕摁在她的眉尾处:“来,先止血,得先让宫里的太医给瞧瞧……”她一边说,一边又从侍女手上抓过一块帕子,认真地打扫那些“血迹”、“死皮”,萧清姿尚未反应过来时,萧清雅尚且无法制止时,萧清姿的一张脸已擦拭干净:清水芙蓉面,精致的五官,清丽脱俗的气质,一样也不少,那一双清冷的眸子澄净得如一汪碧泉水。

    苏思琪先是失手掉了帕子,瞪圆眼,微张着嘴,像看怪物似的将萧清姿望着,须臾后,她似是了然一笑,与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慕容灜面色不悦,抬一抬手,有侍女扶着萧清姿离开。

    慕容涆眸中有精锐闪过,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慕容澈眸色暗沉,将视线移到湖面。

    周围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这一场闹剧的结果,太过意外!

    萧清雅这一回的捉弄闹成一个大笑话,被人看成是萧府有意而为之的拙劣争宠小把戏,那日不少人在场,这事儿想瞒也瞒不住,京城一时议论纷纷。

    萧府颜面大失。

    萧景天为此大动肝火,第一回动手打了萧清雅,连同萧清妍一并禁足一月。这二人受罚,萧清姿的日子自是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大夫人沈碧落、雪夫人王雪舞心疼爱女,于是将气全部洒在她头上,找准机会便开始整她。

    萧清姿一直不明白:她的母亲穆静琬压根儿不得宠,她这个庶出二小姐更是可有可无,沈碧落、王雪舞为何那般讨厌她,大有置她于死之态?

    落水后,染上风寒,咳嗽几日不见好转,府上便开始谣传她得了痨病,沈碧落一声吩咐,她被赶到柴房,自生自灭。

    沈碧落、王雪舞又暗中授意,府上也没有大夫会认真给她看病,她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形销骨立不说,渐渐咳出血。常妈、采薇几人除了偷偷送些想方设法弄来的药来,再也无能无力。

    她卑微,渺小,何人会怜惜?她在萧府,命如蝼蚁。

    她以为会命不久矣,却在一场大火中获得新生。

    那一晚,她半夜口渴醒来,正要挣扎起来去倒水,鼻翼处嗅到火焰的味道,她摸摸索索挪到门口处想看过究竟:原来柴屋门口竟是堆满了柴草,正冒着浓烟。

    那一刻,萧清姿骤然明了,弯起唇角,坐在柴房里安静地等死。

    对这个尘世,她原本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死了,一了百了。

    大火渐渐蔓延到她的身旁,她一直冰冷的身子开始热火起来,只是,心依旧冰冷一片。

    裙裾烧着了,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她皱了皱眉,以手拖着下巴,笑望火焰跳跃,笑望大火渐渐将她包围……

    死的一刻,有火包围,至少能有一丝温暖与她黄泉路相伴。

    头发烧着的气味呛得她不得不收起唇角的笑意,眸中的绝望,在这一刻,无限放大……

    她火热的身子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若儿”耳旁似是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慵懒地抬眸:一身夜行衣的慕容澈破火而入,眸光深深,一把揽起她,又冒火而出。

    在见到慕容澈的那一刻,她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出来……

    再醒来时,她和他呆在行驶的马车上,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他的身上依旧有好闻的杜若花香。

    转了几下眼珠子,身上的某几处地方钻心地痛,动动唇,喉咙干涩得厉害,无法言语。一卷书刚好挡住她仰望他的视线,被迫地,她将眸光凝向他的手,他的左手手背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他也受伤了。

    手,不自觉地抚上他的,心的某一处,愈发疼痛不已。

    他没有放下书卷,只是淡淡道:“我带你去珲州。”

    她清浅一笑,很快,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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