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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七章

    一个男人若是喜欢一个女人,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更妄论,马文才根本就没打算藏。

    睁眼之后面对的覆地翻天令王悠许久都没办法集中精力思考郁结在她心中的问题,马文才灼灼的目光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更为她平添了几倍愁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对她的感情是何时产生了转变。

    青女退下后不久,马文才就又出现在了房间中,或者说,他其实一直没有离开。他慢慢远离屏风,也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王悠害怕地抓紧了被角,身体僵硬得无法也抗拒着转动。

    看她刻意闭了双眼,马文才幽幽叹气,只是为她掖紧了些被子,随后就在床沿坐下。

    “刚才是我唐突,但我没有任何欺侮你的心思。”

    他说得郑重,尽管并没有明说心意,但深情已尽数化在字句之中。王悠心中难受,将脸埋得更深,小小的啜泣声断续地飘入马文才耳中:“你们都是如此,偏要将一段沉淀得好好的感情搅混。”

    外间闹得沸沸,王悠只当马文才已经清楚自己离家原委,言语间也不再刻意避及。她不曾想,这件事竟也是被温卓岑瞒得好好,除了必须言明的王世玉夫妇,其余人——就连当日在外院的广白和菘蓝也全然不知缘由。

    马文才一面清醒了自作的多情,一面也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了信息。平整的衣衫被用力握紧,松展开时已有大片褶皱。马文才静下心神,不动声色循循诱问:“你可要和温公子回去吗?”

    “我们如何回得去?”他的“要”字说得很轻,王悠满腹心事,正落入了马文才的文字圈套,她喃喃,逐渐就变成了倾诉,“我向来只把他当兄长的,他既是对我存了嫁娶的心思,我又如何能再坦然面对他?”

    烛光摇曳,将马文才的身影拉得更长,几乎就要将王悠覆盖在其中。她的一头青丝散铺在枕上,偶有几缕交叠着落在被面。马文才盯得久了,悄悄捡起绕了几根在指腹,目光也逐渐再回到王悠看不真切的侧脸。他克制住开口留人的强烈冲动,沉着气继续询问:“那之后你当如何?”

    王悠沉默了许久,马文才知道她未曾入睡,因而仍旧等候。他今次已难得让步,今日也势必要一个答案。王悠明白他的心思,心中也更加清楚她的回答会意味着什么。她始终控制着呼吸,以期不让马文才发现自己内心的挣扎,可当他似有所觉地握住她脸旁冰凉的手,所有的一切在瞬间轰然崩塌。

    她的泪顺着眼角滴到他手上,仿佛凝聚着她身上唯一的暖意。马文才俯身,迫使王悠与他相对。她的眼睛仅有在惊慌的那一刻对上他的目光,随后便半垂了眸子面带凄楚。“我与他有婚约,你说我当如何?”

    马文才内心震动,随即嫉妒得快要发狂。他捏着王悠下巴的手下意识地缩紧,可后者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那般冷淡惨漠。“所以你回来做什么?等及笄后就与他成婚?”

    王悠清楚他想听她一声“不”字,但她的眼中很快蓄满泪水。马文才终于见她正视自己,在盈盈秋水与宛然一笑中,他听见她最无力的一次话语:“我早晚都得回来,不是吗?”

    那笑容刺目扎心,令马文才无法再留在原地。王悠未曾挽留,只是等他绕过了屏风,才缓缓又言:“明日向叔父告知我的去处吧,他们担心得够久了。”

    马文才只当她未曾言语,关了里间的门便径直而去。

    漫长的夜,灯火长燃。青女送来清粥与汤药,一口一口喂她吃完后,又应了要求服侍梳洗,将一切安排得异常妥当。

    王悠此刻精神已经好上不少,头也不再重,只伤患处避无可免地疼痛,身子也仍是提不起多大劲。青女熄了大半烛火,重新搀扶她躺下,自己便要搭铺在地上安置。

    过了五月五,天气真正热了起来,但夜间起风时还是有一丝凉意。王府自来没有要婢女搭地铺□□的体例,王悠瞧着青女又与木蓝差不多大小,因而心生爱怜,拦着她动作:“我眼下并不难受,夜间也少有需求,你自回去便是。”

    青女起来向她福身,末了还是抱着薄毯挪到了屏风下,“姑娘体恤奴婢明白,只是日间大夫说姑娘经此一遭,身子难免虚弱些,唯恐激了旧症出来,因而需要十分注意寒暖。少爷特意吩咐过奴婢要好生照看姑娘,若是出了差池,奴婢当真担待不起,还请姑娘莫要拂了少爷的一番好意。”

    王悠长叹了口气,心道马文才选在她身边的人果然是玲珑剔透,轻易难以打发。眼见婢女已经乖觉地和她拉开一段距离,她也没心力再多纠缠,摆了摆手算是应下。

    庭院内,马统远远瞧见房里熄了灯,便急忙转路到书房向马文才汇报王悠的情况。马文才手里握着一卷兵法,模样倒是认真,可心不知已经飘向了何处。

    马统悄声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不在意,一时倒也拿不准主人家的心思,思虑之下,最终还是将看到的一切全数说了出来:“姑娘晚间只用了两三口米粥、小半碗汤,但药却是全喝完了,只准备的蜜饯和甜果没有用上,我做了主张,让人先留在屋里了。”

    “嗯。”

    这一声又是低不可闻,马统瞧见马文才的点头,这才确定自己未曾听错。他等着,但眼前的人却再未发话,因而只能继续回禀:“姑娘后来又起身梳洗了一番,期间还问了自己如何到府里来一事,青女说她如实禀告后,姑娘便没再说什么了。”

    两个人之间的别扭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着的人倒是看得出来,只是要说主子们在想些什么,马统是全然捉摸不透。他看着马文才的神情由眉头皱起逐渐化为平淡,暗叹之余也稍许安心地将青女的后半句话说了出来:“据说姑娘那时候的神情变化也同您一般呢。”

    “哦?”马文才放了书册,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摆弄,“马统,你打算瞒我?”

    “奴才不敢!”马统慌忙下跪。

    马文才发出一声轻笑,缓缓倒满了青瓷杯,随后用力泼向他的脸。壶中水温凉,马统庆幸,也明了这只是一次警告,忙磕头谢恩,再不敢随意隐瞒。

    他有了主张,马文才却也不再多问,知晓王悠已经歇下之后,便也让人铺好了榻上的被褥,合衣躺卧其上。

    晚来虫鸣渐静,唯窗外风声簌簌,听着倒让人心思能有片刻澄明。眼下摆在面前的道路越发窄小,路径也变得复杂不已,王悠翻覆,一夜难以安心,折腾半宿,终于是在天微亮时察觉身上有了烫意。

    她这病来得汹汹,待马文才发现时,整个人已经烧得迷糊,除了呜咽便是低声叫唤爹爹娘亲,软糯且脆弱得令人只想将她好好保护在怀中。

    出府请大夫的人又去催了几回,往山上回明消息的小厮也又追去了一个。马太守冷眼旁观由内院而起的忙乱,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最终背手而去。管家马泰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因为主人暧昧不明的态度而放弃开口。

    一个女人是没什么,可要是一个能引人心思震荡的女人,难免要有些所谓。

    马文才如今真是没心思再思考什么婚约、爱意,王悠的手攥得越紧,眉头蹙得越深,他便越肯定要将她留在身边。

    额上的巾帕已经换了三遭,羚羊角磨的水也为王悠喂了下去,然而她的脸依旧通红,手心也还是滚烫。马文才有意遵循方子为她换件可以闷汗的厚被,但一挪动人,便听王悠叫唤着疼,因而只好又叫人重新寻了一条稍薄一点的毯子盖在上头。

    再试了试颊边的温度,马文才接过马统递过来的木勺,一点一点地湿润着王悠略有些干的嘴唇,心里的焦灼完全不比她身体的温度低上几分。好容易捱到药煎好了送上来,但王悠却是喂一口吐一口,就连事先喂的蜂蜜都失去了效用。

    八分满的药如今剩了三分,婢女奉命重新再煎。马文才焦虑更甚,一不做二不休将半瓶蜂蜜全部混入了药中。

    “再去拿几瓶过来。”

    马统随即离开,余下的丫头也被他遣到门外。马文才最后纠结了一次,才下定决心捏开王悠的下巴,将那所剩不多的汤药含在嘴里全数灌进了王悠口中。

    她依旧挣扎,可力气却是大不过马文才。难以下咽的药汤混杂着苦与甜的怪异一点一点地被喂入,再没有漏出的机会。伴随着低声的呜咽和紧皱的表情,马文才看着身下人由先前的推拒到逐渐接受适应,眼泪汪汪地咽下那不多的药汤,深感无奈,擦拭唇上被磕碰出来的血迹时也难以遏制地由心生出一股怜惜之意。

    他再一抬眼,正见王悠撅起了嘴似在表达才刚的怨念。她清醒时,甚少在他面前露出那样的娇态,如今这般,那一分可爱,直直再撞入他的心扉。马文才倾身而下,心中一动,却又在靠近她唇瓣时停住,半晌后只是抵了她的额头,轻声叹道:“悠儿啊悠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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