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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三十三章

    廿九日,天朗气清,惠风中透着股即将到达四月的炎热。福贵抱着一条火急火燎找来的幼年松狮犬蹲在一旁,再望了望那贴过告示的院门,十分不能理解他家少爷的思路。人家说不让人进让狗进,他就当真要条狗来当信使,这难道不是要在情敌面前大丢面子?

    他唉声叹气,然而再叹也只能照办。主人家的事情,哪有他多嘴的道理。好容易等到底下的台阶传来脚步声,福贵赶紧拍拍狗子的屁股,将它送进了王氏姐妹那院子里头,自己也随即身手矫健地躲到了一边,预备着看个情况再下山汇报。

    王悠纠结着祝英台的身份走进院门,喊了两声也不见木蓝的人影,只见着房内沐浴的用具和热水都已经准备妥当。她伸手试了下水温,再添了一旁的半桶冷水,便不再追究小丫头的去处,自行关了房门梳洗。

    近来事务颇多,她忙得有些晕头,稍有放松便被困意席卷,大白日里眯着眼竟也是有了七分睡意。木蓝捧着小点而来,推了两下门没开,于是朗声朝里头唤小姐,过了片刻才得到似有若无的一声应答。

    既是不要人伺候,木蓝就不纠缠,自个儿坐到了台阶下,倒出刚赚来的银子再数起来。她也不怕人家说她小财迷,只因为这钱还是给她姐姐攒的。她们姊妹二人,小时因家中遭了水难,一路流离直至被王家夫人救济,如今已快有十年,眼看着小姐都要出嫁了,她姐姐的亲事也应该上了日程。虽然从前夫人和小姐都说过会为她们准备嫁妆,但到底亲姐妹送的意义不同。木蓝已经打定主意,这回下山就请小姐帮她掌掌眼,打几件金饰下来,到时候风风光光地给她姐姐送嫁。

    腰间挂着的小算盘再拿出来,噼里啪啦一顿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听得里头有了水声,木蓝慌忙收拾了东西,准备进门帮手。谁知一起来,就听见院门口嚷嚷:“你这家伙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嘛?”

    在一阵“哎哟”声中,木蓝赶紧急走两步向外头张望,只见褚闻之身旁的小厮正被马统反扣着手制住,一边抱臂的马文才面色则是差得很:“你们小姐呢?”

    “在房里。”

    “没人来?”

    “没有。”

    木蓝拨浪鼓似的摇头,才要引着马文才进院里等,就听王悠房内传来一声尖叫,“啊!”

    “小姐!”

    几人慌忙赶去。马统因为福贵的挣扎,不得不滞留在外。他见得马文才踹了门,又见木蓝出来又进去,最后慌慌张张地抱了一只小狗下了台阶,疑惑而凶狠地框了福贵的脖子就问:“你到这儿到底干嘛来了?”

    屋里是一片狼藉,刚才的人叫狗吠里,架子盆子是倒了一地。砸碎的香露瓶子铺陈其中,多种香气混在一处,生出甜腻呛鼻之味。王悠连打几下喷嚏,花容仍旧失色,发尾也湿湿地沾黏在手臂,看着好不可怜。

    马文才从未见过她惊慌至此的模样,欲要安抚却又不知从何下手。王悠情急之下躲到他怀里,然身上除了一条浴巾再无片缕。她的肩、背、手臂都暴露在空气中,伴随着微微的颤动,未来得及擦干的水珠就顺着她身体的曲线滑落。这与当时帮她上药又有所不同。

    马文才脸上飞过两片红云,口干舌燥,四肢僵硬之余,讲话也不太利索。他任由王悠抱着,双手却是动也不敢动,只能低声道:“九,九九,已经没事了。我,我先出去,你换好衣服。”每个字仿佛变得异常烫嘴,他匆匆吐出,说完头也不回,急冲冲地就往门外赶——“噼里啪啦”,重新关上房门之前又带偏了好几把椅子,好不狼狈!

    在外头踱步的木蓝见他出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前一次出门,正是因为她家小姐衣衫不整,所以被马文才赶了出来;而她第二次进门,又是为着那只狗。等一切都收拾停当了之后,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该出门的压根就不是她!

    福贵见几人的神色,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他想着法子逃跑,可马统几乎就是把他栓在身边,再等马文才一出来,他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外间还在盘问,幼犬摇着尾巴绕几人转,仰着脖子透露出无辜的眼神。它一叫,颈间挂着的小木牌也跟着晃动。马文才瞧着那上头有字,指使马统去拿,忽而木蓝再一次跑出,根本顾不上同他们多说,便忙慌地向院外而去。她脸上焦急的神色让马文才心头一紧,后者踹了福贵一脚,赶忙再去看王悠,却是怎么都叫不开门。

    “你别进来!”王悠嗓子发涩,“先查清楚这狗是哪来的吧。我没有大事,但需要姐姐帮我看一看,好一点了再去找你。”

    铜镜前,王悠的脸上浮现一点一点的红斑,微微还有些发痒。她不敢动手挠,只握了一块冰玉放在颊边敷着缓解。袖口因着动作往下滑,从手背延伸到小臂,上头也有类似的红点。不止这一处,稍后恐怕也会更加严重。空气中似乎还飘扬着狗毛,王悠又打了一声喷嚏,眼眶中也随即泛起泪来。真是,丑死了!

    这么一着,山是下不成了。王悠遮着面纱换了屋子,先服了王兰配的药,等用上王蕙制出来的药膏时,褚闻之也赶上来赔罪了。这人无礼虽无礼,正经办起事来还是有模有样。

    王荣带着吴现先一步进了房内,王悠同他们说了几句话,这才让人请褚闻之进来。他这回严肃得多,没再流露出花花公子的放荡,许是因为惹了事理亏,又或许是因为马文才的武力打击。

    褚闻之的脸上,有很明显的两处伤,一处在颧骨,一处在嘴角,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他行礼致歉时,王悠见他胳膊行动也不甚灵活,想来是身上他处还有伤患。这些显然都是新得的,而书院里除了马文才,怕是没人敢下如此狠手。

    “褚二少先请坐吧。”王悠吩咐木蓝往医舍取药,又让荣叔将她谈生意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随后才转过头来与褚闻之寒暄。二人相识这段时日,唯有这一次是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没有挑笑冒进,没有针锋相对,随意挑些话题来说,倒也相处得算是融洽。褚闻之久在风月场所里厮混,自然最懂得怎么讨女人欢心,而王悠也自有一套看人说话的本事,因而聊了一阵,两人对对方竟都有了些别样的看法。

    另一头,陈夫子正在布置送王大人下山的相关事宜。后者原本只是为了留下来等待王悠比试的结果,当天下午就要松口回府养病。不料那当口王悠也发了癣症,闹得他也是担忧得紧,转了主意还想多留两天说服小侄女儿跟他一起下山。还好有祝英台请托了王蕙,解释清楚二人病源不同,恐聚在一处更添问题,好说歹说这才让王卓然答应隔日一早就离开。

    王陈二人本是一路,然而陈夫子向来贪生怕死,王卓然一患了这据称“无药可救”的病症,他就躲得远远的,愣是将一日三次拜见,变成了三日难以一次到访。可怜王卓然备受冷落,走过这生死一遭也看清了人情冷暖,嘴上虽还是不说,可心底是恼着陈夫子,同时也把梁山伯这份恩情给记得牢牢的。

    陈子俊作为一个读书人,见王卓然对其冷落,心中不免也有几分愧意,加之他更想借着最后的机会再博一博王大人的好感,因而收拾得更加卖力,细节上也要求得更为极致,“子俊必当竭尽所能,要确保大人能够安适地回到府上。”

    王卓然重重地“哼”了一声。

    此路不通,还有另外一条。这几日他不在王卓然跟前,自是从学子之间又听见不少新消息,其中一条他尤为在意,想来王卓然也会感兴趣。

    “王大人,”陈子俊道,“近日书院有个传言,乃与祝英台相关,子俊把握不准,想请大人示下。”

    王卓然在心里默默“切”了一声,面上则是翻过一个大白眼,但终归是没拦下陈子俊的话头。他听着陈夫子接着道:“学子之间都在传言祝英台是个女人。这本不是件什么大事,祝英台年纪尚小,又肖女相,男子气概不足,以前也曾被认为过是女子。按理说,学生应当将此事判作玩笑,然则一来若是此事发酵,易影响书院声誉;二来学生以为无风不起浪,隔了多时,这一流言再起,恐怕是那祝英台行事有了什么端倪。此事……”

    “此事非同小可,你不敢拿大是吧?”王卓然清楚得很他的话术,说话也没透露出几分好气,“哼!要搁前段时间,你来找我或许有用。然而现在,我都要下山了,你跟我说这事儿有什么意思?更何况,我听你说话都是臆测,恐怕还未进行调查,可不要再像上次那样被杀个回马枪,措手不及,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哈!”

    不说他们对上梁山伯和祝英台是屡屡吃亏,单是经过这一回,王卓然就不想再为难他们。正巧这时候马文才来看望,王卓然就将话引给了他:“马贤侄,你来得正好!你和祝英台同窗一载有余,应该对他有一定了解,你说说,他到底是不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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