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梁祝马文才]悠悠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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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二十八章

    二人僵持之际,忽听门外传入橘白唤声,原是谷心莲和她母亲一道来了。王悠不知道她二人所为何事,但现下这光景,她最好还是一见。但不及她作声,马文才已先回应:“让她们等着。”

    手上缚带未解,他原是要自己亲去。王悠诧异,却也只能看着他离开。他变得太快,她摸不着他的想法,越发摸不准了。

    马文才来到门外,于台阶居高临下,见那老妪拘谨地站在女儿身后,这才把目光投向谷心莲:“你来做什么?”

    “还钱。”她把手摊开,现出王悠塞在草药里的那几块金银。

    她这种人,是不懂得感恩的。木蓝愤愤,看谷心莲疏离冷淡的表情,更觉内心作呕。而橘白,听着她的坚决语气,向这斜前的姑娘多瞧了一眼,可还是完全不愿上前。

    “不用了。”马文才更有一种拒人千里的姿态,他的目光甚至没在那金子上多停留一会儿,淡淡的几字就轻飘飘落下。这种不经意流露的藐视,每每总能使人觉得愤慨而挫败,更枉论言语中的不屑,句句扎透人心,“她要给你就给你,我们家还不缺这点钱。”

    “我们家也不需要!”谷心莲瞬间被激怒。她本就敏感多疑,常因不得志而愤世,如今遭逢大难,更是恨死天道不公,嫉仇这一众士族贵胄。

    马文才不欲再理这二人,摆手就要木蓝、橘白送客,谁知他刚转身,谷心莲就将那黄白二物掷出,几颗都砸在他肩背。

    金银滚落,两个丫头谁也不敢去动。橘白已经看傻,她是真正见过马文才暴怒模样的人,见谷心莲胆大至此,已是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即便她是个女人,可盛怒之下,谁又知道马文才会干出什么?

    王悠还是未出现,只有谷大娘一人抢到了前面打着千儿请求饶恕,可马文才的脸色只是越发难看。木蓝犹豫着看向橘白,似在向她征询,是否要把老妇人拉开,否则到时伤及无辜更为不好。可是马文才却是还没有动。

    他到底想做什么?又或者,他看着老妇到底是在想什么?

    谷心莲并不领她母亲的情,说得更直白一点,她并不愿意母亲向这种嚣张跋扈的人低头告饶。按理说来,她的这种抗争精神本该值得人另眼相看,可是在历行极端之下的盲目冲动与不计后果,令旁人无法真正去正视她。她太傻,早晚有一天要吃大亏。

    马文才还好不是这个人。出乎在场人的意料,他没有动手,也没有命人替代。他只是不再看那苦苦哀求的老妇,越过她对谷心莲施以嘲讽:“若你当真有骨气,为何绝口不提画幅的赔偿?是师母告诉你悠儿不予追究?呵,那你口口声声不愿接受的施舍,如今岂不是笑话?”

    “你!”谷心莲怒目圆睁,忽然她又似想到了什么,手指着马文才上前,质问道:“是不是你派人把我抓去了青楼?为了王悠,是你的报复,对不对?”

    马文才看起来确实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可木蓝执着地认为这事并非他所为,她脱口维护自家姑爷,但人微言轻,这个谷心莲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气愤之时,半掩着的房门内终于传出令人欣喜的说话声。王悠迈着小步款款而来,淡定而带着警告道:“谷姑娘请自重,这里还不是你可以随便的地方。”

    “小姐!”木蓝和橘白赶上前搀扶,王悠看了看前头蹙眉不动的马文才,似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巧笑道:“干嘛,还舍不得让贤么?跟你说了,女人的事总该由女人解决才好。”

    “这不止是女人的事,”谷心莲打断她,气势汹汹,“王悠,你不要想包庇他!”

    “我不过是要跟你说道理。”橘白的木椅一搬来,马文才不让也得让了。王悠施施然坐下,小木蓝促狭,还巴巴挪了个小台来放置茶水糕点。

    王悠不管她忙,但姿态端庄地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她好整以暇,衬得谷心莲越发气急败坏。等她的火攒到了一定的程度,王悠才凉凉开口:“谷姑娘,你说马文才派人抓你,可有证据?”

    “哼,你们做事,何须亲自动手?”

    “那照你所说,任何人都可以买凶,所有人岂不都有了嫌疑?”

    “可是只有他为你!”

    “那这也只能算是动机,抓人,还是要讲凭据。”王悠并不想提先前的事,可是说到这里,多少每个人都会有些联想。见谷心莲停顿,她也不好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敛了眸色直接往下:“你没有证据,反倒我,有些关于证据的思路可以提供给你。据你母亲所言,枕霞楼的老鸨来抓你时,手里拿了一张有你签名和盖印卖身契。你识文断字,正常情况下,绝不会签下那么一张契子,所以是不是该好好想想,可是有人骗了你?想想你最近,是否在别人手里留下过签名和手印?”

    “你指的是王蓝田。”谷心莲就是想到了她留在王蓝田那里的欠条,才怀疑起马文才来,“书院里谁不知道,王蓝田是按马文才的吩咐做事,单单推出一个他,你以为就能把事情了结了吗?”

    “马文才做事,何须拐着弯找一个王蓝田?若他想动手,你去了山下,他们太守府自有人等着你。更何况他答应过我,此事到你下山便止。他应允过我的事从未食言的。”

    谷心莲的眼眯了几眯,未曾说话。

    王悠便继续道:“那么我再跟你说一说王蓝田。王蓝田对你有意,对吧?我听说他许早就认得你,还听说他几次三番对你欲行不轨……”

    “心莲,此事可真?”谷大娘听得大吃一惊,掰过女儿的身子,慌忙上下打量着。谷心莲将这事瞒得很紧,一来她不想母亲担忧,二来,她也是为了可以继续留在书院,留在梁公子身边,倘若事情被母亲所知,必然要她辞工回家的。

    “谷姑娘,你是一个聪明人,若是好好想想,必然能知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谁又与你非敌非友。你至情,可近些日子却让情蒙蔽了双眼,倘若你能想清楚,放下那些不可得的东西,日子会好过得多的。”

    “不可得的东西?”谷心莲实在厌恨王悠的悲悯,“什么是我不可得的东西?你们高高在上,就什么都可以有,什么都可以抢?而我身份低微,就什么都不能争,什么都不能取?是这样吗?”

    “不,”王悠下了台阶,“高位的人也许下跌,低位的人可以上进,我指的从来不是身份地位权势钱财这些外在之物,而是心,是情。这世间,一个人身上唯有心不能夺,情不能抢。梁公子并不钟情于你,你应当看得出来的。他对你好,是他的秉性使然,他对所有人都如此的,就连对王大人也是,心莲,你难道忘记了吗?你争取过,可他还是不爱你,原本就算你再去争取也无可厚非,可是你总该用些正经的方式——”

    她及时住嘴。“该”字一出口,王悠就知道错了。加之谷大娘在场,她更不想提到太多。

    “我对梁公子,不过朋友之谊,对你,曾经也是如此。只是你被情爱蒙蔽了双眼,改变得太多,变得我实在不敢认了。我总希望,你还能是以前那个单纯热心的渔家姑娘的。我放下那些钱,并不表示施舍,只是希望你们能有一个新的开始。画毁了我固然伤心,可是它总能再有,人走歪了,就很难再回到正道上来了。在我心里,人总比画重要的。”

    “你不要说了!”谷心莲的眼眶发红,可是看见她的表情,王悠不敢确定那是触动还是愤怒。她诉说了早该说的话,谷心莲也再藏不住沉积在心的憎恶:“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凭什么认为别人就应该按你说的去做?你凭什么觉得你认可的于别人而言就是好?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的感受!我从来都没有变过!是你不了解我!”

    她的吼声几乎是把王悠的筋脉震碎,否则在谷心莲恨恨离去的时候,为何她还是觉得一点力气也没有?王悠注视着谷家母女的背影,同时感觉到马文才的靠近,心里越是发慌。她是否真的想了太多?她总希望把整个事件的伤害降到最低,可是为了获得理想的结果,她是否忽视了太多人的感受?谷心莲如此,马文才是否也如此?

    胸前的咬痕似在隐隐作痛,那位置,仿佛越发贴近心口。王悠避过马文才的触碰,她尽可能快地收拾情绪,不让他见到自己的失态,疾步上了台阶,把所有人都关在门外。

    “我要一个人待会儿。文才,稍后我让木蓝送一封信给你,所有的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

    马太守曾经拜托她缓和他父子间的关系,因而在这件棘手的事情上,王悠预设过多种开口的方法,没有哪一样,结果会像这种方式这般不可预料。她只能期盼,她希望她的盼望能大过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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