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我的那些花儿9
“陈钰。”梁伽年给徐萤做介绍。
徐萤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陈钰友好地伸出手:“你好,徐萤,我是梁律的助理,很高兴认识你。”
非常得体的自我介绍和社交客套。
徐萤默默打量她,栗黄的长发盘在脑后,笔挺的套装,内搭白色丝质衬衫,高跟鞋,腕表,不会太艳的口红,闪钻的耳钉,身上恰到好处的香味。
这是她在大学时最向zj往的,自己未来的样子。
陈钰。
梁伽年给她的那堆复习资料上有这个名字。
“你的笔记做得很好。”徐小姑娘却未伸手。
陈钰收回手,并未介意,开朗道zj:“你是有洁癖吗?”
徐小姑娘头摇了一半赶紧停下,实在晕,道zj声:“抱歉。”
梁伽年伸手拎鸡仔似的拎到身边,对陈钰说:“洁癖没有,有点强迫症,我到目前为止除了田至没听她夸过谁,你是第二zj个。”
陈钰很认真地看了看时间,说要用这个吉利的数字买一注采票,中了她就提前退休满世界买买买。
她是个活泼性子,相比起来梁伽年和徐萤则一点笑容都没有,安安静静听她说:“我可以叫你小萤吗?欢迎你来经年。”
经年。
徐萤抬头看大堂里贴着的楼层公司,二zj楼——经年律师事务所。
那个有漂亮咖啡馆沙发的阳台。
她费劲地看着梁伽年,这个男人一副不想解释的模样,抬脚往里走。小姑娘见陈钰还在等她,轻轻嗯了声,指指脑袋:“人不舒服,你别介意。”
“我知道,昨天梁律推后了所有事情陪你在医院。”陈钰说着,教zj楼就是我们律所。”
徐萤觉得她有一种以后你天天都要过来所以我教zj你一下的意思。
陈钰下一句边指着脑袋边说:“梁律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
再zj下面一句:“他没说,我猜的。”
最后一句:“我作为他的助理,很会猜他的心思。”
梁伽年站在角落讲电话,没工夫注意这一隅两个女孩的悄悄话,这通电话一直打到了事务所,里头有几个四面都是落地玻璃的个人办公室,他走进其中一间,挂起西装外套,瞥了眼外头,瞥过陈钰身边的徐萤。
仿佛,他们俩不认识一样,各走各路。
她之前一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就见他每日忙忙碌碌,总是出差,电话一个接一个,他总是熬到很晚下楼,在便利店买打折的面包牛奶,他总是西装革履,电脑从不离身。
徐萤尚未想明白,迎面而来的是经年事务所里所有人好奇的目光。
今天人到得很齐,是年后上班第一天。
大家多多少zj都穿得像是个社会人,唯有徐萤,背着个大书包,看起来十足是个学生。
陈钰笑着跟大家介绍:“这是徐萤,来咱们这借个地方写作业。”
这个介绍很不靠谱,但在座都不傻,没多问,朝徐萤笑着sayhi。
徐萤一眼望去,都是年轻人。
这里不算很大,当然,也不算小,工作区域是白色的格子间,外头的阳台是休息区,正是春节,里里外外装扮得火红热闹,她正面对着前台,前台小妹朝她挥手微笑,两旁各一盆金桔树,结满了黄灿灿的小果。
总的来说,这是一家小规模、很年轻的律师事务所。
、、、
陈钰将徐萤带到一个空着的格子间,抬头便能望到对面梁伽年的办公室。
“小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位置,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坐那里——”
她伸手一指,她的办公桌在距离梁伽年最近的位置。
徐萤将书包里的东西掏空,摆满桌面,这一天,没有人过来向她打探什么,仿佛她真的只是个背着书包来写作业的某个律师家的小崽,唯有午饭时间,几个年轻人热情地招呼她一块去吃饭。
徐萤拒绝了。
陈钰为她送来了一份外卖。
米饭青菜,没有一丁点辣椒。
徐姑娘道zj件夹,发现每一张上面都密密麻麻做了批改和注解。
梁伽年能写一手蝇头小楷,平日里的字体也如zj他这人,骨气洞达,爽爽有神。
她不知他何时为她做了这些,扭头去看,某人端着一杯咖啡从茶水间出来,掩着嘴打了个呵欠。
见她在看,改了方向踱过来,此时只有陈钰在座位上,梁伽年把盒饭掀开放在厚厚试卷上,管小崽:“吃饭。”
徐小崽说我没带辣椒酱。
“吃光。”梁律才不惯崽子,端着马克杯走远。
陈助理凑过来小小声:“boss让我给你点全素盒饭,你想吃肉么?我那儿有红烧排骨。”
徐萤看着陈钰嘴角挂着的褐色酱汁,忽然觉得她也不是永远都那么精英范,身上依旧有未褪去的少zj女感。
她问陈钰,经年为什么叫经年?
陈助理摇摇头,我来这儿就叫这名字了。
她问陈钰,这家律所开了多久?
陈助理说不太久,我们很年轻,但我们很有实力。
徐萤满肚子的问号,在位置上学了一下午,终于等到所有人都下班,玻璃间里的梁某人穿衣关灯。
他转了转钥匙,等着小姑娘。
或者说,是小姑娘在等他。
一直不怎么爱说话的女孩,在车上叽里呱啦问了很多事情。
她问梁伽年:“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她问梁伽年:“你为什么要把律所开在这里?这里是软件园,你在这里客户都懒得找过来。”
她问梁伽年:“这些全是为了我吗?”
那么如zj果,她没有听他的话开始准备考试,他做的这一切该怎么收场?他该怎么回到美国重新开始?
徐萤想想都后怕。
开车的人回答得似是而非:“这里有很多我们的潜在客户,很适合律所起步。”
旁的什么都没说。
身边的小丫头安静下来。
安静得梁伽年不习惯,路上卯了她好几眼。
他原本的打算是在徐萤考完法考再zj带她去律所。
现在意外提前了点,但也好,早点接触早点成长。
徐萤也不指望能问出什么了,到了家乖乖下车,梁伽年哎了声,说明天带你去换药。
她摸摸头,嗯了声。
倒是乖兮兮的。
、、、
上了楼先喂汉堡,小姑娘哒哒哒去阳台翻烟,点上一根抽了有一会儿,趴在窗边看外头的高楼和车河,给田师兄打电话。
田至先是生气:“哦,嫌我烦了吧,过年都没露脸。”
生病的人就是这样,会多想,会怕自己被同伴和家人半路撂下。
徐萤夹着烟的手指碰了碰白纱布,想着有个人看不惯拍掉的样子,喃喃:“师兄,你说梁伽年这些年得吃多少zj苦啊……”
美金不香么?吃了那么多苦怎么非要回来,回来蹲在那么不显眼的律所里,成天忙着当事人的鸡毛小事。她宁愿他不回来,在国外那么好的律所里做并购,钱大把大把的挣,日子过得轻松富裕。
田至听说梁伽年把徐萤带去经年的事后,叹了口气,也是半晌没吱声,两根手指磨着,想抽烟。
“你去过经年么?”她问田至。
“恩,离得近点,能照顾你。”
“我又不是小孩!”
“那你在我俩眼里跟小孩没区别。”田至说,“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你。”
徐萤狠狠咽了一口烟。
找到她之前,那个疯子就抛弃了国外打拼的一切回来铺了这么大的摊子。
“小萤,从前我俩没能力保护你,但现在不一样了,你梁师兄很厉害,能护你周全,你听他话,按着他说的走,他有他的安排,以后准会过得很好。”
“你呢?”她问。
“我其实也没脸见他,他从前只操心你的事就行了,现在得双份,可我不争气……没你争气。”
“师兄。”徐萤咔哒咔哒玩着火机,“咱俩都得争气,让他省点心,我看他不容易。”
“那你别全为他。”田至说,“小萤,得自己真心喜欢才成。”
“我喜欢。”徐萤说。“我觉得自己能为别人做些事,挺好的。我的朋友阿兰,她现在过得很好。”
虽然一开始是被梁伽年挥舞鞭子押着备考,但慢慢的,她发自内心想要上进。
“嗳,是这样。”田至点点头,觉得他小萤真是熬出来了。
“吃惊吧?”田至轻轻笑道zj。
“恩。”小姑娘乖乖点头,被吓到,万万没想到那家伙玩这么大。
“他内人一直就这样,不给自己留退路。”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想起的是梁伽年已经不怎么爱笑的脸。
“他在律所不爱搭理我。”
“那肯定。”田至不意外,“又不是从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内时候的梁伽年。”
“没那么差。”小姑娘为师兄说话。
田至笑了声:“这话得让丫听听,不然成天跟我这说酸话。”
徐萤唇角轻轻弯了弯,随即又落下,心事重重。
“小萤呐,师兄跟你说,你进去了不跟他沾关系也好,他要是偏个心旁人也看不出来他偏心,他要是额外教zj你什么能放得开手脚,你也不会招人嫉妒……知道陈妍为什么讨厌你么?”
“我家有钱。”
“还有,你跟年子关系好,哪个女孩不嫉妒?他内时候听说你搬出宿舍很着急,觉得自己影响你了。”
徐萤:“……”
她记得她搬家后他特地来找过她,听她叽叽喳喳说陈妍偷东西,冤枉人,穿她衣裳动她化妆品,久久没吱声,最终叹口气,拍拍她脑袋。
后来她生日,是他劝她邀请陈妍的。
他对她说,大学几年时间很短,可日后在社会上,你现在讨厌的人以后也不会讨厌了,想起的全是大家的单纯和好。
田至知道事情的始末,告诉徐萤:“年子找了你又去找陈妍,我们宿舍一帮哥们陪着去的,他那人,那张脸,说什么小姑娘都得答应,跟居委会大妈调节家庭关系似的,陈妍听说他去立马的点头答应……谁知道……”
谁知道出了那么大的事。
如zj果不是梁伽年,陈妍不会去,那么她不会死。
不知什么时候开的窗,寒风萧瑟,吹得徐萤冷到了骨头缝里——
她没救陈妍,他也没有。
她没有原谅自己,那么他呢?
“他跟我说他不后悔。”田至低低道,“他说如果再zj来一次,他还是会先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