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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海茫茫13

    第十三章在人海茫茫13

    田至到现在也还是会做噩梦。

    梦见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往外跑,他和梁伽年却往里冲,火太大了,他被烟呛得呼吸艰难,梁伽年不许他再往里走,自己跨过火海。

    他们都知道,小萤和陈妍还在里头。

    “你也是……”田至又摁了摁她脑袋,满是心疼,“陈妍喊得那么大声,我在外头都听见了,你怎么不知道喊?如果年子没进去你怎么办?你出的来么?”

    她当时……

    她当时只想着要救人,那太可怕了……可她的施救只是徒劳,火苗灼伤她的手,烫得叫人觉得是到了末日。可她不敢放弃,火势越来越大,身后是滚滚浓烟,眼见着已经没有出去的路。

    那时她有想过,她可能会死在那里。

    那些原本已经淡忘的记忆缓缓浮现,有个细节徐萤记得尤为深刻,慌乱中,有人将她拉开,地上的火人打着滚发出恶魔般的嘶吼。那人很有力气,那一瞬间碰疼了她被灼伤的伤口,一层皮都被碰掉似的,她啊了声,进来救她的人立刻换了地方,攥住了她的手腕,半推半抱将她带了出去。

    带她逃离滚滚火海。

    徐萤把不住颤抖的手藏在袖子里。

    所以,他看见了。

    看见那么可怕的一幕。

    看见了,却还是……回来了……

    这个男人救了她两次,五年前和五年后,他的手一直是那样的牢靠有力。

    “小莹啊。”田至走的时候抱着她的狗做了个鞠躬的动作,拿起汉堡两只爪子交叠拜了拜,笑着,“你可怜可怜他,给他打个电话吧,这回我是叫不动他了,可你俩这样不是个事啊,他走了一万步,你往前一小步,好不好?”

    说着,把梁伽年的手机号发给了她。

    田至不知这一晚小丫头是怎么过的,下楼左拐买包烟,忽的嗤笑起来,看着坐在落地玻璃窗边吃面的男人。

    梁伽年也瞧见他了,瞧见他在这,皱了皱眉,质问:“跟她说什么了?”

    阿兰很客气地把一碗烫牛肉放在桌上,拘谨笑着:“梁律师,这个你吃,没事的,不用钱。”

    看男人一筷子夹在肉上,放心回去了。

    田至叼起一块,囫囵着:“没说啥,就给小萤做了顿饭,哎呀你是不知道,小姑娘活得比我这个老爷们还糙,家里什么都没有。”

    梁伽年不信,上下打量这人,邪邪地:“管好你的嘴。”

    “恩恩。”田队长乖得很,楼上说那么多话说饿了,拿过梁伽年的碗呼呼吃面,蓦地问他,“你以后真不管徐萤了?”

    虽说也有几回老梁气急败坏说有些小姑娘是喂不熟的白眼儿狼,可田至觉得这回不一样,好像是真伤心了。

    梁伽年嫌他多管闲事:“吃你的面!”

    他搜刮田队长身上所有零票,趁阿兰去仓库补货压在了碗下。

    这一晚,徐萤没睡着。

    一躺下就感觉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真忘了叫货,大师傅一早卷袖子准备熬油,他从来不用外头买的成品,都是现炸,几道工序费事极了,麻椒从来都有固定供货商,那家的麻椒正宗,跟在四川本地买的一样一样,做凉菜水煮泼一勺在上头,滋味不得了。

    小学徒在一旁急的不敢说话,整个后厨差点开天窗。

    蜀香阁能做到今天这么火是有讲究的,大师傅气得要死,帽子脱下来打徒弟一下:“昨儿跟没跟你说!又玩游戏玩忘了?”

    小伙子很冤。

    现叫已经来不及了,从供货商那头到这头路上少说得一个多小时。

    北城说小很小,说大也足够大。

    最后真是在附近大超市买的成品,制造商也是川蜀地区,可味儿到底不一样,听说席上有老饕评价蜀香阁:“浪得虚名。”

    这是她徐仓管到此至今,头一回犯错。

    犯如此不该犯的错。

    冬姐下来找她,说你要是忙不过来我再招个人。

    人成功一定是有原因的,冬姐一直是这样,从来不把员工叫到她那间办公室里训话,她自个都很少去,今天这么大的事,她第一反应没怪徐萤,先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太压榨员工。

    她看着小姑娘那个脸色,知道是想道歉,忙打住,为难地指指上头:“就是厨房你得自己搞定。”

    厨师讲究师承,大师傅得给下边的人立规矩。

    道理徐萤懂,上去给大师傅鞠了一躬,说这事记心上了,以后会小心再小心。

    大师傅说她:“你差点砸了招牌。”

    徐萤低着头,她脑子里乱腾腾地,什么事都记不住。

    几天过去,到底没给他打电话。

    、、、

    冬姐知道徐萤在厨房挨训了,大师傅那人就是这样,对你好是好,但一旦触及他原则,就成了铁面无私。

    冬姐自个无所谓,老娘这么大招牌是别人说说就能砸的?再说了,谁这辈子没犯过错?又不是故意的!

    她怕小姑娘抹不开面,出主意:“要不咱喝酒去?”

    “这回真给你介绍帅哥!”

    徐萤摇摇头,不去。

    话音刚落,地库里响起叽叽叽地车轮声,停在了仓库门口。

    汉堡汪汪叫起来,不凶,尾巴甩到天上。徐萤揪了揪手里的笔。

    梁伽年立在门前,沉沉看着她,徐萤蓦地预感不好。

    冬姐在椅子背后戳戳小姑娘:我靠,可以啊,这可比夜店里的小孩帅多了。

    “田至在医院,你跟我走。”

    许久未见,这人还是这人,可在她看来好像又多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徐萤收回目光,急忙忙收拾东西,叮嘱冬姐照顾好她的狗。

    绕过车头时发现那块凹陷已经完全找不到痕迹。

    很多事都是这样,或许曾经坏过,可修好了,别人就瞧不出来了。

    梁伽年开的很快,越快徐萤越不心安,想起那天晚上临走前,师兄站在门口哄她:“行了小萤,甭不高兴下回师兄带你去队里吃红烧肉吧,放很多辣椒那种。”

    可他没来接她,出事了。

    手术室门口的走廊里站满了人,有几个穿火焰蓝制服,那是田至的领导。有一帮脏兮兮穿的像颗橙子,那是田至的战友。还有两位老人,那是田至的父母。

    走廊的最后,是梁伽年和徐萤。

    田至的爸爸强忍着哽咽唤了声:“年子!”

    梁伽年快走几步,忽而转头,发现徐萤还立在原地。他倒回来,攥着姑娘的手腕,把人一齐带到老人跟前。

    田至的妈妈抹着眼泪,牢牢拉着梁伽年的手,像是拉着救命的浮萍。

    干这行,保不齐哪天出事,田至心里比谁都明白,早交代家里:“我要是出事你们就给年子打电话,让他拿主意。”

    也在梁伽年这头备案:“我爹妈肯定也是你爹妈,兄弟要是有个什么,多担待。”

    田家父母都是高中老师,田老爷子的备课ipad里有一个手写联络簿,最后一页是梁伽年在国外的联系方式,之所以放在最后,是因为老爷子希望永远永远都不要用到。

    田至在梁伽年回国后高高兴兴跟爹妈补充了他新办的国内号码和住址,起先田老爷子不愿意记,一辈子教书的匠人到这会儿倒有点迷信。可儿子说:“记着吧,前些年不也没出事么,搞不好内家伙的电话就是个保命符,保我平平安安!”

    于是老爷子更新了梁伽年的联系方式。

    刚知道儿子进医院时,立刻把电话打了过去,不需要看ipad,早已背的滚瓜烂熟。

    到了这时候田家父母才知道儿子是对的,这关头,他们需要一个倚仗。

    又来了一拨人,穿白大褂的院长陪同火焰蓝的领导,到了近前才一愣,看着田至的父亲喊老师。

    原来,这是田老爷子不知哪届带过的学生。

    “老师您别担心,要稳住,我现在就进去瞧瞧!”能爬到这个位置岁数也不小了,本是特地接待几位部队大领导,这会儿扔下一帮人急急进了手术室。徐萤贴墙站着,看各方领导与田家父母握手安慰,看梁伽年以半子的架势也跟着握手,很稳重很成熟地说谢谢领导们的关心重视。

    她不喜欢这话,出了事才来关心有个屁用!

    田至是救火时受伤的。

    老宅区的大火,他抱着老人速降,老人患有阿尔茨海默,早糊涂了,悬在半空中使劲挣扎本就给营救增加了不小的难度,眼看安抚住,楼道里发生燃爆。

    田至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的兵看着他落在地上,昏迷前还死死护着老人。

    徐萤盯着脚尖,她现在站在**,全北城……不,全国骨科最好的医院之一。

    该寒暄该客套的都说完,剩下的就是等。梁伽年一直知道徐萤就在他身后乖乖站着,他回头,看见墙边的矮蘑菇,抬手摁了摁她的脑袋。

    这明明是田至最习惯的动作。

    小姑娘抬头看他,眼眶红彤彤,又把脑袋低下。

    不是的。

    最早最早,是梁伽年喜欢这样。

    “谢谢你带我来。”其实他可以不带上她。

    梁伽年靠在她身旁看了看时间,叮嘱着:“一会儿别哭。”

    “恩。”

    手术灯一直到了天黑才灭,这个手术做了八个小时。

    走廊没那么挤了,田至的战友全被赶回去,大领导慰问后也离开,剩下田至父母,两个中队领导和梁伽年徐萤。

    主导大夫出来详细讲了一下目前的状况,田至是脊椎高位损伤,手术比较顺利,但结果不好说,不排除二次手术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儿二更,我今天太不容易了,佩服家里有娃的那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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