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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苦命的人

    这几年家里又频遭变故,本来年纪就大了的婆婆,身体越来越不好。吴秀芬忙着田里的活计,还要照顾一家老小,但她却从未埋怨过,因为她始终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丈夫,把儿子弄丢了。

    吴秀芬忍气吞声,这一晃就是好几年。

    大女儿小学毕业就没心思继续读书,回家帮忙照顾奶奶和妹妹。

    如今这个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为吴秀芬分担了不少生活的重担。

    至于丈夫,吴秀芬一直盼着他有一天能够回心转意,没想到盼来的却是变本加利。

    男人回家的时候越来越少,回来了就会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打骂声不断。以至于,只要他在家,一家老小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天,时隔将近一个月没有回家的男人出现在了家门口。

    在院子里玩儿的小女儿看见他,顿时脸色煞白,张了几下嘴,怯生生地叫了爸爸,然后就一动都不敢动。

    不怪小女孩被吓成这样,有一次男人回家,她撒腿就跑,被男人一个箭步上前拎着领子打了一顿。边打还边骂她没礼貌,连人都不会叫,还说她是扫把星。

    男人今天难得没有骂人,却也没搭理她,直接进了屋。

    吴秀芬正在做饭,见丈夫回来,手足无措地准备再炒两个菜,还吩咐大女儿赶紧去村里的小卖店买酒。

    男人叫住了女儿,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纸币,还说剩下钱给她零花。

    女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搞懵了,愣了片刻才接了钱出去。

    吴秀芬看着,心里有些莫名的有些激动,难道丈夫这是要转性了?

    菜炒好了,啤酒白酒也都买回来了,男人开始吃喝,还破天荒地招呼家里人也都上桌。

    虽然吃得战战兢兢,却是这几年来,全家在一起吃得最消停的一顿饭。

    男人喝了大半瓶白酒后,开了口。

    他说给大女儿说了门亲事,先过门,等岁数到了再登记。

    婆婆问是谁家。

    男人说出了一个名字。

    还没等婆婆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吴秀芬已经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那个人是邻村的,三十来岁还没讨老婆,可身边的女人却没断过。吃喝嫖赌占全了,仗着他姐夫在城里当了个什么领导,在周围村子横行霸道。

    虽然大女儿不是吴秀芬亲生的,但多年相处下来,跟亲母女没什么区别,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女儿嫁给这样的一个人。

    况且女儿才多大?这么早嫁人,对方还那么大岁数,怎么说都不行。

    这是几年来,吴秀芬第一次公然反抗。

    她的这一行为让男人顿时火起,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婆婆过去要拦,被一把推下炕,摔到地上。两个女儿哭着去扶奶奶,顿时,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男人下炕,连推带搡把祖孙三人撵出了屋子,反插了门,上炕骑在吴秀芬的身上打,根本不理会外面的拍门声。

    可是任凭男人怎么打,吴秀芬就是不吐口。

    男人急了,随手抄起一个啤酒瓶子朝她脑袋砸了过去。

    剩下的半瓶酒随着瓶子的碎裂迸溅,吴秀芬昏了过去,男人却还是不解气,照着昏过去的女人脸上又扇了几下才停手。

    吴秀芬醒过来的时候,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浑身没有一处不疼,脸上更是火辣辣的。一只眼睛睁不开,另一只也是模模糊糊的,上面象是糊了什么东西。

    她努力伸手抹了一下,湿黏的感觉和混合着血腥气的酒味终于让她清醒过来。

    不顾身上的疼痛,她努力坐起身来。

    环顾四周,满屋狼藉,丈夫四仰八叉地睡在炕头打着呼噜。

    仔细听听,外屋还有阵阵抽泣声。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吴秀芬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看看熟睡中的丈夫,她觉得躺在那里的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个禽兽。

    这几年来,他不仅自己回家要钱,还不时有人上门讨债。这次要把女儿嫁给那么一个无赖,定然也是欠了人家的赌债。

    当初,要不是为了钱,家里怎么会把她嫁给这个男人。现在,她绝不能让女儿走自己的老路,绝对不行!

    想到这儿,她忘了身上的疼,起身出了屋。

    门一开,她的样子把婆婆和两个孩子吓了一跳。

    婆婆抹着泪,打了水给她擦脸,大女儿去奶奶屋里找来药给她抹上。

    简单处理了一下之后,她说自己没事儿,让她们赶紧去睡觉,自己收拾收拾就睡。

    这不是她第一次挨打,也不是打得最重的一次。见她坚持,屋里那人早就打了呼噜,婆婆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屋。

    吴秀芬在外屋坐了一会儿,确定婆婆她们睡下了,从灶台旁边摸出了一把斧子……

    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叙述着不堪回首的往事,监室里的女人们边听边长嘘叹,甚至有人跟着一起垂泪。

    “我说你可真够傻的,为这种人赔上一条命,不值。”大林恨其不争,“你不会带着闺女跑么?”

    “往哪儿跑啊,”吴秀芬抬起带着铐子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泪,“从我嫁过来,就跟娘家断了来往,我们没地方去。”

    “有手有脚的,去哪儿不行,还能饿死咋地?”大英子插了一句。

    吴秀芬无力地摇了摇头:“婆婆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这两年走路都费劲。小丫太小,身子骨弱,稍微凉着就有可能生病。我肯定不能把她们丢下,可是带着……跑不远就得被逮回来。到时候,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唉……又是一个苦命的人……”

    “连自己亲生闺女都卖,这男人的确该死,活着也是祸害。”

    “就这还能叫人?简直就是禽兽嘛!”

    “这人哪,就不能沾赌,一沾上就六亲不认。”

    “……”

    女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着对吴秀芬的同情,以及对他男人的愤怒。

    “要我说呀,归根结底,还是人贩子该死,要不然她家能变成这样嘛!”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监室里的女人似乎被人点醒,将矛头转向了人贩子。

    有人还细数起被人贩子害得家破人亡的例子,更有人瞥向王玲的方向,甚至朝地面“呸”一口,以表示对人贩子的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