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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夜里下了场雨,被子突然就变得很薄,早上起床的时候,赵大山连打了六个喷嚏。

    陈延被他吵醒,从被窝里翻出来,冷气卷上肌肤,不由得轻缩了缩,等换完衣服洗漱好便从抽屉里掏出个口罩戴上。

    赵大山倒了杯水,有气无力的:“给我拿一个,延延。”

    陈延顺手给他递过去,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莫名有一种跟于砾约好的事得泡汤的直觉。

    一整天试考下来都昏昏沉沉的,好在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就直接放学,蓉蓉在班群里发了条放假好好休息,注意安全,家长会看批卷进度等通知的消息,接二连三的哀嚎叹气跟接龙似的刷起了屏。

    陈延靠在南广场那棵老槐树下无所事事地一边刷手机一边等于砾,走过一个背着书包的学生都要假装找人一样回三两次头偷偷摸摸看他。

    入学以来,陈延当惯了展览品,其实真没什么不适感,只不过今天特殊。

    口罩颜色是黑色的,他有早上洗头的习惯,头发微卷且蓬松,还略有些长,往下遮住眉眼。

    少年身量颀长纤瘦,降了温也不知道好好地将拉链拉到顶,也不干干脆脆地敞开,拉一半露一半的,一件正正经经规规矩矩的校服愣是给他穿成了深v,现着里面奶白色的羊绒衫。

    颜色是干净纯粹的,表情却是凉薄淡漠,站在暮秋的一棵老槐树下,周遭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只他一人垂落视线百无聊赖。

    画面多少带了点美感,但又多少沾上点冷气。

    于砾跟陆文涛从考场下楼,看见这一幕的时候,脚步下意识急促了一丝,又很快收了回来回归正常。

    陆文涛“啧”了一声,“装什么呢,我还不知道你?想去就去呗,反正七班出官配全校都知道了。”

    “什么玩意。”于砾低声道,“老张呢,没回微信?”

    “人学霸,考场都在五楼,下来都得在楼梯堵半天,你舍得你家小狐狸在冷风里待那么久?”陆文涛冲前仰了仰头,“所以我说你们这种人最费事,心疼就直接上啊,在这唧唧歪歪装的好像不当回事似的。咋的?这样就能赢上一筹?”

    于砾的确准备过去,被他这样戳穿,没忍住笑了一声:“去你大爷的,在这比赛呢?”

    “嚯,你们俩原来不是比赛啊?”陆文涛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还以为你跟你家延延在比马拉松看谁耐力足呢,我看着都费劲,一天天的在干嘛啊。”

    前一晚还小心翼翼地说于砾冷起来很吓人,现在就能当着正主的面儿不要命地调侃嫌弃。

    这三个人估计真没一个是正常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臭味相投吸引得这么紧密。

    “趁现在时间正好,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呗。到最后肯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做不了兄弟做过情侣也挺好的。反正不就是玩儿嘛,谁还真能当真?”陆文涛满不在乎地说,眼一瞥终于瞧见张铭从楼上下来,他径直走了过去,撂于砾一个人站在刚考完试人挤人包碰包的楼梯口。

    也是运气好,否则他迟一点转身,看见于砾这时候表情,必然会后悔嘴上没个把门的。

    他的确能接受兄弟调侃,但有些话,连于砾自己都不敢说、不愿在天光透亮的时候去想,却被旁观者以一种洞若观火的姿态随意说出来,他没由来地生出一丝烦闷厌恶感。

    这一点厌恶从心头涌上大脑、再浮下皮肤、显于眉眼,戾气突然就冒了出来,吓了几个无意间将视线移过来的学生一跳。

    好在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于砾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没什么情绪落于表面。

    他掏出手机看,不出意料是某人等急了给他发消息问在哪。

    其实也没约着这时候见面,甚至没约地点,陈延那晚吃完烧烤在布满银杏路上跟他说的话多少有几分真实,大抵他骨子里真的是个艺术家,所以就一意孤行地认准了地点和时间,也不管这人是否会从这过,只是单纯地以一种路人无法忽略的模样站在最显眼的地方,等着他来找他。

    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于砾抬手敲了两个字发过去。

    -哥哥哥哥

    -你在哪呀

    -我在南广场右数第三棵槐树下面,你从这过的时候记得把我拎走。

    有的时候于砾其实也分辨不出来这人是真的每句话都存了心机,还是只是本能地、散发可爱。

    不然一个身高近一米八的男生,怎么着也不该让别人把他“拎走”。

    就像是习惯了被宠溺被偏爱,所以下意识娇气浸染了骨头,偶尔说出的一些细小字眼便浑然天成的可爱。

    陈延低头看了看上移的对话框,愣了几秒钟,一时间没想好该不该听他的话。

    他说“回头”。

    放学的时间,所有人都在往校门或者往宿舍赶,而于砾要他回头。

    与众人背道而驰,向千百人之间投去视线,才能寻出来一个于砾。

    陈延突然犹豫了。

    这好像有点过。

    他玩过更过分更疯狂的把戏,却突然觉得于砾让他回头的命令有些过了。

    不是过分,而是过界。

    但其实追根究底,是他自己将界限模糊撕扯拉开,所以才会人尽皆知他也许爱他。

    可能还是被赵大山传染了感冒,陈延感觉大脑有点缺氧,缓了一会之后终于回过神来,刚刚那几秒电光火石之间从脑海里闪过的思绪只剩最后一点残影,他正要回头,有人在耳侧打了个响指。

    声音清脆越亮,将那一点点几乎瞧不见的残影也悉数给吓跑了。

    陈延微微扬起头,于砾正站在他身边,视线从他半敞着的衣领扫过一瞬,然后缓缓上移,最后落那只黑色口罩上:“感冒了?”

    掩饰似的,陈延扯了扯口罩,点了下头,谁也不提刚刚手机屏幕里发出又收到的消息,边拉拉链边说:“有点儿。”

    “吃药了么?”

    “考试怕犯困,没敢吃。”陈延温顺道。

    话音刚落就见于砾轻轻蹙了下眉头,一脸不赞同的表情,但好在这副神情一闪而过,不至于像只阎王一般站那唬人,他问:“怎么在这等我,打算去干什么?”

    陈延就算精神不好,听见这种问话也是能习惯性笑出来的。

    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黑色相衬着,哪怕只笑出了半张脸的牵动,也格外好看,“不是说了今天要把项链给我么,哥哥你不是想反悔吧?”

    ——已经自己默认那条玻璃鱼变成了一副项链。

    陈延一旦不安好心就会特别乖地喊哥哥,于砾早就摸清楚他这点脾性,闻言静悄悄地扫了他一眼,侧过身往前走,陈延便真的乖乖追了上来。

    “没反悔,先去买药。”于砾说。

    陈延:“校医室关门了。”

    “出去买,”于砾道,“顺便吃饭。”

    “啊?”陈延愣了一下,“你不怕传染?”

    他挺聒噪的其实,跟于砾在一起的时候多半都是陈延叽叽喳喳地说半天,对方才会回他一两句简短的话。

    这次也不例外,传染这两个字刚吐出来,于砾脚步微顿,像是有些无奈又有些微弱责备地偏过视线扫了他一眼,带上了点警告的意味。

    陈延立马乖乖地不再做声,也不知道是不敢还是在憋大。

    买完药于砾直接在药房让售货员给他接了杯凉水,看着陈延摘下口罩喝下去才移开视线。

    口罩捂了太久,鼻尖都闷出来点浅淡的粉色。

    于砾问他:“想吃什么?”

    陈延这人特别难伺候,葱姜不吃、忌口一堆,他们俩这半个月天天中午一起吃饭,除了排骨,于砾就没见他吃过别的什么,所以这时候吃饭前先问他意见几乎成了本能。

    陈延眨了眨眼睛,颇有些狡黠的意思:“肉。”

    于砾:“……”

    “烤肉炸串火锅都行,大荤就好。”小狐狸弯起了一双眸子,笑的灿若星辰。

    于砾静默了几秒钟:“你还知道你在感冒吗?”

    “所以正好呀,吃点热量高出一身汗第二天就好了,你还能带我去山里钓鱼。”

    “你还想去钓鱼?”于砾接过话头,没什么感情地朝他投过去一眼,那表情活像是抓住了耍小聪明以为不会发现的熊孩子一般无语。

    早上预感成了现实,陈延不加掩饰地叹了口气,“那好无聊的啊,放假回来就要出成绩了,就这两天最后的狂欢,于哥你是不是要回家,那我只能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躺宿舍了,学校还不能点外卖,我现在想吃肉你又不准。啊……人生无趣,死了算——”

    于砾打断他:“别乱说话,带你去吃烤肉。”

    “真的?”陈延一秒回复正常,亮晶晶地睁大眼睛盯着他看。

    “真的。”于砾点头。

    “谢谢哥哥,你果然对我最好了。”

    这人得了好处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于砾已经懒得理他这些真假参半他分不出来的句子,径直朝前走。

    走出两步还是转过头,回了他之前的问话:“我不回家,带你出去玩。”

    “去哪?山里吗?”陈延见缝插针。

    “你想都别想。”于砾说,“带你去看展。”

    带你来我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入v啦,但是明天不更,应该是周五发出来,会很肥的!啵啵大家,爱你们~~~

    :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入v了!?

    :因为……这就是一篇小短文啊嘤嘤嘤(心虚,我有哪篇不短的么……)

    谢谢大家一路支持,届时评论区会掉落红包的,给宝贝们比心心~~~

    ·

    顺便在这里推一下我的预收文《徒儿为我守活寡》【别问,问就是文名可能改,但我其实还挺喜欢这个文名的(小声)主受,晋江师尊不受天理难容(bushi ,这是偏见,要不得。点烟.jpg )】

    文案:

    天人五衰,怀安君沈惊秋身死道陨、以命救苍生的第一年,修真界颓势尽挽、百废待兴,拥怀安君座下门徒江泝(su)为尊主,庇佑天下。

    沈惊秋在混沌中嗑着瓜子,欣慰颔首,表示孺子可教,深得为师风采。

    二十二年后,修真界灵气尽散,一夜之间大厦倾覆、哀鸿遍野。

    沈惊秋眼睁睁看着江泝面色如常褪下一身染血长袍,换回玄煌山初阶弟子服,一步一步走进怀安君陵寝,掀开棺椁,合衣躺了进去。

    “师尊,今天冬至,我给您送了些祭品。”

    “但是他们都很丑,您不要看他们。”

    “看我。”

    沈惊秋目瞪口呆,瓜子掉了一地:……这剧本是不是有点不对?

    ·

    江泝一个人在黑暗中行走了二十二年,早就不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只知道有些人必须死。

    所以他杀了那些人,洗干净血污爬进师尊棺椁,拥着一堆白骨入眠,一觉睡醒却发现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白玉地砖,有仙人立于高台,慈悯眼神向下垂落。

    江泝看见了他的善。

    黑化偏执攻x大慈大悲(个鬼)受

    宝贝们看我一眼!!!啾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