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前夫和我一起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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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投进来,正好落在梁望君的眼皮上。他蹙着眉慢慢转醒,勉强地撑着床坐起来,发现宿醉后的脑袋疼得像是快要裂开。

    他的酒量不算差,很少有喝到断片的时候。然而不管怎么回忆,他脑海里的最后一幕,依旧是自己趴在霍丛扉的背上,整个人昏沉又难过,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太丢人了。梁望君将脸埋在双手里缓了一会儿,慢慢地站起来,扶着墙往浴室走去。想要冲澡的时候发现一旁的脏衣篮里多了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他纳闷地拿起来一看,正是霍丛扉昨天穿的运动衫。运动衫的前襟略有些潮,像是已经过了水,只剩下些微的刺鼻气味。

    敢情他昨天还吐了霍丛扉一身……梁望君长叹一口气,身心俱疲地钻进花洒之下,头抵着墙壁,实打实地杵了半个小时。

    在身体变成熟虾子色之前,梁望君努力地把自己从浴室里拖了出来。在客厅的餐桌上,一张便签显眼地贴在了最中央。梁望君拿起来一看,上面是笔迹干净利落的几行字:“粥在冰箱里,今天不用来公司。拿了你一件衣服,下次还你。h.”

    他们昨天晚上吃完饭都要两点了吧?按这个时间算,霍丛扉送他回家之后还在凌晨三点煮了粥?这个人不需要睡觉的吗?

    梁望君放弃思考,一个人在椅子上支着头坐着,许久才说了一声“算了”。

    ……二十三岁的霍丛扉还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依旧像是个实诚的好孩子。既然要重头再来,也许他不应该把上辈子的破事带到现在。

    他只是依旧想不明白,这样的一个人,究竟是因为什么理由,才会在末了变得让他认不出来。

    ……

    虽然霍丛扉说了不用来公司,梁望君却没把这句话当真。他手下的几个新人刚刚因为那档综艺获得了丁点起色,他必须抓紧时间把人向外推广出去。

    他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要正午,只能脚步匆匆地赶往唱片部。传峰娱乐这时候还没有专门划给偶像的部门,梁望君管理的男子组合归在了唱片部的下面。然而和平时的情形并不相同,此时的唱片部走廊上里里外外地围了三四圈人,以年轻的女孩子最为居多,所有人都朝着同一间教室看过去,表情兴奋,彼此窃窃私语。

    梁望君随手拦下一个人询问:“怎么回事?”

    “好像有一个特别漂亮的新人过来自荐!我还没见到真人呢,他们说他要现场试唱,我就赶过来了……”

    这家公司里长得好看的人还少吗?梁望君难以理解这些人的激动,抬手道了声谢,准备拨开人群去往唐与焕他们所在的练习室。然而在艰难移动的过程中,他还是避无可避地听到了几句议论。

    “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白到会发光的人……女明星的皮肤也没有这么好的吧?”

    “他几岁啊?成年了吗?看起来好年轻的样子……”

    “等一下,他是混血儿吗?那个头发颜色怎么回事?”

    这一句句话传进耳朵里,梁望君的脚步也一步步跟着放缓,直到被钉在原地。不可能的,那个人没理由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饶是梁望君这么说服自己,他依旧忍不住将视线转向了被人包围的房间。

    有别的部门的人认出了梁望君,很懂事地给他让出一条路来。梁望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不变,却是在隔了几秒之后,才慢慢地向众人的目光所向靠近。

    夏天还没有结束,这一侧的练习室总是盛满着明亮的阳光。那个议论中的少年微微低下头,正侧着身对着众人。阳光穿过他宽大的白色衬衫,透出少年纤瘦修长的轮廓,也在他散散扎起一半的亚麻色头发上镀了一层金。几缕未被收束的前发柔和地垂在脸际,正好挡住了少年的眉眼。然而仅凭那可以窥见的侧脸线条,就能肆意想像这张脸孔该是如何的惊艳出挑。

    ——是祁洺。

    透过练习室门上细窄的窗户望过去,梁望君只凭一眼就确定了这个事实。

    只是等到最初的那一阵不可置信过去,在此时此刻,他竟然觉得这个人……非常陌生。

    十八岁的祁洺和日后的样子全然不同,纤细,柔和,有种模糊了性别的美感,半点看不出将来那带着压迫的体格。这样的外貌离梁望君熟悉的样子过于遥远,却和记忆里让他陷入悸动的模样无比接近。

    然而,然而。

    他还清楚记得自己曾经为了这个人痴迷的始终,他的心脏却早已失却了为这个人跳动的功能。就算他此时仔细地看向祁洺,这个脏器依旧一片死寂地沉在他的胸口,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

    事到如今,如果他有所动摇才是问题所在。但是他的身体先一步放弃得干净利落,反而让他觉得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曾几何时,这个模样的祁洺也曾跪坐在录音室的地上,侧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梁望君,从刚才开始,你的心跳就变得好快。你生病了吗?”

    彼时他只能一边默默惊讶于祁洺那可怕的听力,一边胡乱地把对方的曲谱往自己的脸上挡,用模糊的声音解释道:“所以说,你不要,随随便便就亲我……”

    “如果我亲你的话,你的心跳就会变快吗?”

    祁洺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将他的手拉起来,伸往自己的胸膛。

    “但是我不会。为什么?”

    梁望君将盖着脸的曲谱拿下来。在他的左手掌心之下,祁洺的心脏缓慢而有力地跳动着,毫无动悸,毫无波澜,将他颈侧的脉搏衬托得分外聒噪。这显见的对比让他近乎逆流的血液慢慢安静下来,他只能对着祁洺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

    “你这样才是……自然的。”

    “是吗。那我希望你以后也和我一样。”祁洺对他露出一个极其细微的微笑。

    “毕竟一直跳得很快的话,会很累吧。”

    ……

    梁望君闭上眼睛。这么多年过去,祁洺当年所说的话确实地成了真,而他在二十多岁时觉得会永远留存下去的感情,最终也被消磨了个干净。

    当然,也不是多让人意外的一件事。

    他站在原地,将眼睛复又缓缓睁开了。就这样吧,他想。他依旧不知道祁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但是别人也有别人的人生,个中途径并不能由他掌控。

    就算以后祁洺进了公司又怎样呢,他们依旧可以互为陌生人。

    最后看了那房间内的人一眼,梁望君深吸一口气,准备转身去往自己该去的方向。也正是同时,少年在众人的注目中悄然拿起了吉他,几个简单的音拨下去,他静静地开了口。

    ——那是一首内敛,舒缓,仿佛叹息一般的歌。

    “不该开始的开始了/早该结束的会结束

    我用拿错了的剧本/演一出不合适的剧目

    台上一生一世一眼一瞬/在谁身边你会停驻

    台下一分一秒一年一月/在谁身边我最孤独”

    这样的歌声将刚刚迈出脚步的梁望君生生拽在了原地。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将眼睛圆睁了。

    在众人对这个声音发出难以遏制的赞叹时,梁望君只如坠冰窟。

    ……这是他上一辈子写的最后一首词。

    十年间,祁洺写过几百首歌,他也零零散散为之写了近千首词。但只有这最后一首词,是他为了自己所做的。

    没有音乐,没有既定的主题,没有反复向祁洺确认这是否接近对方想表达的东西。在祁洺彻底为他们之间画上句号的那一天,他也以自己的方式为他们所有的一切做了了结。这首词归根结底是他十年后的自白,为什么会被本该对他一无所知的少年祁洺谱成曲唱了出来?

    在他失却了焦点的眼神尽头,少年的身影和此后那个男人的身形交叠在一起,像是一个逐渐清晰苏醒的噩梦。

    “笑我吗/贪恋舞台到把妆都哭花

    哭我吧/灯光暗了还不想把幕谢下

    值得吗/梦拖得太长结尾都烂了

    何必呢/他对他说/没爱过他”

    返璞归真的编曲,恰到好处的唱腔。有人说祁洺的情歌唱得能剜出人的五脏六腑,梁望君现在直接地感受到了这样的痛苦,却和所谓的感动没有半点关系。他的胃袋蜷缩在一起,一种怪异的分裂感让他觉得想吐。

    ……是祁洺。只有十年后的祁洺能轻巧地写出这样的歌,也只有他认识的那个祁洺,能毫无自觉,毫无愧疚地将这首词拿来用。

    这个人不知道这首歌是关于谁的吗?不,他大概只是不在乎,只是习惯了使用自己的产出,就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梁望君按着自己的上腹,慢慢地蹲了下来。

    别唱了。他默默地祈求道,拜托你别唱了。那句“没爱过他”——你是以什么心情将它唱出来的?我已经和你没关系了,你难道还要拿我的句子,在他人面前嘲笑我吗?

    “就把开始的结束了/别让结束的再重复

    不属于剧情的角色/该拉下终场的幕布

    台上无悲无喜无言无语/你的冷漠是你的戏服

    台下无尤无怨无天无日/我的选择成我的白骨”

    ……梁望君将手慢慢移开,再颤抖着捂在了自己的脸上。

    多讽刺啊。他想象中最合适的乐曲,最完美的演绎,却来自他控诉中的加害者,把他最后的告别衬得像一个笑话。

    “笑我吗/人都散了才学会沿阶而下

    哭我吧/曲终之后才明白一切是假

    值得吗/曾经幻想你会向我捧花

    何必呢/从今往后/不再见了”

    身周的场景陷入了难言的寂静,只有祁洺的歌声在缓缓地流淌。偶尔有细微的啜泣声响起来,都被小心地克制了。在所有人都异常动容的此刻,就连梁望君蹲下蜷起的动作都显得没那么突兀。在他耳边,那一声声带有赞美痕迹的叹息和哭泣像是细小的钉子,在刺痛他的同时,也把他封死在了一个和其他人隔绝的世界里。

    这一刻,梁望君几乎就要感受到和上辈子同样的孤独。

    ——这就是祁洺,只要开口歌唱就会让所有人倾心折服的祁洺。但这个人好的部分交给了所有人分享,坏的部分却要由他一个人独吞。就好比这首歌,动人到所有人都流泪又心折,却没人知道他是故事背后那个被牺牲了的代价。

    他曾经真的痴痴等过。等着祁洺向他捧花,等着这个人施舍一些爱给他。

    但这种事到底无法强求,而这副他藏起来写给自己的稿子,祁洺也最终没有放过。

    在仿佛患了霍乱一般的痛楚里,梁望君反而变得出离清醒起来。

    ——绝不能再和这个人扯上关系。

    他不知道和他一样带着记忆重生回来的祁洺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他比任何时候都确定,自己不想再经受哪怕一丁点和这个人有关的不幸。

    梁望君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毫无迟疑地将身后的人推开,为自己挤出一条道路来。然而在他刚刚脱离包围圈的同时,走廊另一头的大个子男孩一眼看到了他,兴奋地冲他拜拜手:“哥!望君哥!原来你今天来公司了!”

    唐与焕的声音中气十足,传向了走廊的这一头,顿时打破了这里凝滞而安静的氛围。先前的歌声和吉他声戛然而止,梁望君背脊上的汗毛倒竖,加快了迈向唐与焕的脚步。

    “哥,你不是请假了?我跟你说,我今天去做计划的时候吓了一跳,一推开门看见不是你……”唐与焕一边絮叨着一边向他小跑过来,梁望君却没能把他所说的话听进去。

    仿佛某种不详的预兆,在他的背后,推门声和惊呼声接连响起,然后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梁望君?”

    梁望君的脚步停在原地。

    “是你吗,梁望君?”

    祁洺的疑问在继续,而梁望君的戒心在疯狂地报着警。只是在他的应激机制运作到极限的同时,他依旧感受到了某种强烈的违和感。

    ——祁洺的声音在发抖。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在祁洺的声音里听到过这么明显的情绪。

    梁望君深吸一口气,在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慢慢转过身来。然而只看了一眼,他的戒备便瞬间被讶异压了过去。

    纤细的少年站在他的面前,颜色浅淡的脖颈和耳尖憋得通红,仿佛忘了该怎么呼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自己,却像是看向了一个不真实的美梦。

    ——这个人,是祁洺?

    他……怎么可能出现这种表情?

    梁望君在震惊之中忘了自己刚刚准备好的对应,最大的努力也只是让自己的心情没有流露在脸上而已。然而这并不是结束,这个举止怪异的祁洺竟然努力地抬起了嘴角,想要对他做出一个显见的微笑。

    那并不是什么好看的表情。那张精致的脸像是从未动用过这样的肌肉群,强行的牵动只显得格外的僵硬。这个仿佛被夺舍一般了的少年祁洺一边笑,一边红着眼睛对他说道: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祁洺,是你的丈夫……”

    “……我不是说了你不用来公司?”

    在祁洺做出那悚然发言的前一秒,从唐与焕先前所在的练习室里走出了一个人。眼看着昨天晚上喝得烂醉的家伙依旧出现在眼前,霍丛扉只蹙着眉向梁望君表达了自己最直接的意见。

    两个人的发言重叠在一起,祁洺和霍丛扉之间隔着一个梁望君,互相望向了彼此。

    在梁望君的眼前,祁洺先前的古怪表情飞快地褪了下去。十八岁的少年回到了他该有的神色,嘴角的弧度重新变得平直,漂亮的脸孔也重新变得矜贵又冷清。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沉沉地暗了下去,只定定地盯着梁望君的身后,仿佛找到了要捕获的猎物。

    梁望君的动作顿了顿,侧过头看向霍丛扉的所在。正如他所料,霍丛扉看向祁洺的眼神也带着暗涌。

    几乎不用时间反应,梁望君就为祁洺出现在传峰的举动找到了理由。想到上一世的最末,梁望君觉得自己之前大概是瞎了眼睛,才会横亘在这两个人之间,一直没把自己的立场看清。

    真没想到,那个没定性的祁洺,原来也会这么痴情。

    ——果真还是因为,自己从来都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绷紧到极限的背脊猛地放松下来,梁望君忽然觉得由衷的平静。他扯过一脸茫然的唐与焕朝着霍丛扉走过去,一边笑一边解释:“你说不来就不来?我今天还有工作要忙”。

    霍丛扉的眼睛还盯着祁洺:“你认识他?”

    “怎么会。”

    梁望君静静地回头看了一眼祁洺,笑容里毫无芥蒂。

    “我们没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出现的以及将出现的所有歌词,不论语种长短,全部都是蠢作者原创,请勿擅用,谢谢~

    祁洺的表现和前文有出入,不是bug,逻辑后文有解释,啾咪~(我是什么啾咪怪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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