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苏州的第二日早上是黄鹂的叫声唤醒了睡梦中的洛寒笙。洛寒笙换了身衣裳推开了门。水榭亭子中央的桌案上摆满了苏州的特色吃食。有小馄饨，鸡汤，老卤面还有一笼包子。看着热气腾腾，应是刚才买来。若颜拿着调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碗馄饨。奇的是莲儿小五竟都不在。

    他在桌前坐下来，若颜挑了挑眉毛开了口：“我还以为相爷睡昏了头，三竿才算醒。”

    “难得好梦，便多流连了会枕席。”洛寒笙有些尴尬。

    “莫不是梦里有美人相伴？”若颜打趣他，“你不来小五可把我拘坏了，买了吃食又不肯让我吃。非得等了你来。我烦他烦的紧，打发莲儿把他拽去外头自个寻饭吃了。两个这会应当在对街吃馄饨。”

    “你若饿了便自管吃你的，别饿坏了。”洛寒笙放下心宠溺道。

    若颜眤了他一眼：“这话你去跟小五说，我可惹不起他孟大人。同我说有什么用。”

    洛寒笙哭笑不得：“你看你，昨个还好好的。犯得着为顿饭跟人置气吗？”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若颜瞪他。

    “是，吃完饭过些时辰便应当开市了。江南花开的好，胭脂水粉也好，你看你可要买些什么回去。”洛寒笙笑起来，“晚些时辰我带你逛逛园子。你若觉得热咱们可以再去吃一碗冰酪。我看你昨日看了那招牌上写了冰酪可高兴坏了。吃的很是香甜。”

    说到冰酪若颜脸上添了分颜色：“你不喜欢甜食？”

    “你见我何时爱吃过甜的，可不都是陪你。要真说喜欢什么甜的东西，便也只有一味颜儿称得上钟爱。”洛寒笙笑得颇坏。

    “我倒是爱吃甜的，小时候爱吃樱桃毕罗，我记得有家店的樱桃毕罗很好吃。好吃得人心都快化了。”

    洛寒笙自是记得是哪家的樱桃毕罗。恍了恍神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光景。

    十年前，云府。

    小小的女孩举着一块点心凑到温润俊秀的少年面前露出了甜甜的微笑:“笙哥哥，尝尝小厨房的点心。阿娘专门让厨子做给我的桃花酥。”

    少年接过点心调笑道:“突然这么讨好我是又想我陪你出去玩了吧？”

    小女孩撅了噘嘴撒娇道:“什么都瞒不过笙哥哥。我昨天看见二婶给弟弟买了映月楼的玉露团。二婶给我分了一些，我没吃够，想去店子里吃。娘亲他们忙，奶娘又要去采买绫罗。笙哥哥你最好了，你带我去好不好?”

    少年不说话，小女孩急了，拽着少年的袖子眨巴着大眼睛瞅着少年，委委屈屈地唤道:“笙哥哥。”

    少年败下阵来，哄道:“带侍卫一同去吧。玉露团我明个下朝给你买了带来。樱桃刚采收贩卖。今日带你去吃樱桃毕罗好不好?”

    小女孩听了开心地跳了起来:“好！我都好久没吃樱桃毕罗了！”

    少年摇了摇头，把小女孩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臂弯上。旁边的两名侍卫会意地跟了上来。

    出了云府后小女孩好奇地东瞅瞅西瞧瞧。看着街道两边的稀奇物什。少年从荷包里掏出银钱一一为小女孩买了下来。

    长安城里樱桃毕罗做的最好的是和云府隔了一个坊的雅味居。少年抱着小女孩进了雅味居后老板娘忙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呼:“大人，雅间吗?吃点什么?”

    少年笑道:“雅间，带妹妹来吃樱桃毕罗。”

    少年还带着几分青涩的脸像是名家笔下的丹青一般带着惊世的风骨，温润醇厚的嗓音配上笑颜惹得老板娘都有几分脸红。

    小女孩和少年在雅间坐下后小女孩嘟起了嘴埋怨:“为什么每次出来别人先看的都是你?明明我更可爱。”

    少年笑着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是，颜儿最可爱了，以后肯定是天下第一美人。到时候再跟你出来就没人看我了。”

    樱桃毕罗端了上来，小女孩拿起一小块就塞进了嘴里，被烫得直哈气。少年忙倒了一杯凉茶给她喂到嘴边。

    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笙哥哥，这家店的樱桃毕罗好好吃啊！”

    “面饼里加了蜂蜜，樱桃用的也是上好的新鲜樱桃。自然好吃。”

    “好吃得人心都快化了呢！”若颜眯起眼睛笑得一脸幸福。

    渐渐地，小女孩的脸和现在若颜的脸重合在一起。洛寒笙从回忆中抽出思绪。

    对面的若颜看着他轻笑了一声:“我便这般好看?都发起呆了。”

    “是，是好看。”洛寒笙有几分恍神。

    若颜见他仿佛有心事，也不说破，只是说：“鸡汤味道倒好，你尝尝，我让莲儿回锅煮时又加了些莲藕。现在尝着有些甜味，不知你喝不喝的惯。”

    “颜儿喜欢的，自然都是极好的。”洛寒笙回过神，恨不能将若颜夸到天上去。

    “少卖弄嘴上功夫，还不赶紧喝。”若颜嗔骂道。

    洛寒笙忙喝了一口，喝完便眉飞色舞地夸起来：“好喝！”

    若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如今你多大了？”

    洛寒笙坐着细想了想：“你六岁那年我十二，如今你十六了，我也二十有二了。”

    若颜憋红了脸：“你这人好不害臊，讽你的话你还这般当真。我去换衣服，等着出去了。”

    说着便放下吃完馄饨的碗便跑了。洛寒笙看着朱红的栏里若颜纷飞的水蓝裙摆撑着脑袋笑了起来。如玉般的容颜如今带了生气笑起来撩人又好看，像是天上的神君一般，倒不似凡尘里泥污的躯壳。当是一笑抵得上江南半山颜色。

    到了时辰若颜同洛寒笙出了门，小五莲儿在后头跟着。

    江南市集好不繁华，卖胭脂水粉首饰钗环的却占了大半。当真该是女子喜爱的地界。半圈逛下来小五手里提的抱的却是满了。

    若颜看到了家卖糕饼的店便奔了过去。洛寒笙刚交完银子一回头人便不见了，莲儿小五也光顾着看洛寒笙没注意到人去了哪。

    洛寒笙一时间急得发毛。慌的直冒汗，三个人分头找了小半个时辰没找到人。

    倒是若颜，蹲在一个巷口喂一只白底黄花的小猫。

    洛寒笙找了半个时辰最后在走散不远处的巷口看见若颜的时候又喜又气。冲了上去一把将人紧紧的抱进了怀里，若颜见是他倒也不挣扎，一脸无辜茫然的看着满面怒容的洛寒笙问：“怎么了？这么大火气，谁惹你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洛寒笙压着怒气问她。

    “我？”若颜一脸无辜，“我在这喂猫啊。”

    “你喂猫喂了半个时辰？”洛寒笙盯着她吼。

    若颜吓得都快哭了，怯怯地说：“我不知道啊，我以为没过多久，又离得不远，也没多想。”

    洛寒笙把她又抱的紧了些，勒得她生疼。力气大的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一般。若颜有些愣，直到脖子上落了凉凉的湿漉漉的一片才意识到洛寒笙哭了。

    洛寒笙再她耳边一遍遍呢喃：“我不敢再失去你了，颜儿，我求你，我求你别再这般吓我好不好，我已经丢不起了。”

    若颜拥住他，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

    哄了好久洛寒笙才肯放开。回了园子洛寒笙打了招呼不让莲儿和小五多问。

    只是几个人才刚落脚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宫里的林公公又来了。莲儿奉了茶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林公公一见了洛寒笙和若颜便跪下来了，带着哭腔求着：“相爷别让老奴起来，老奴只求相爷别怪老奴，老奴回去跟皇上如实回禀了，皇上也为相爷寻回亲眷高兴，还说您回去了要给二小姐封赏些什么才好。只是沈太妃不依，又跑来找陛下非说舞阳公主生辰是个大事，须您回去才能全了皇家脸面。皇上也生气，但又不好伤了颜面。便吩咐了老奴，让老奴再回来找陛下说说嘴。老奴也是没办法。”

    林公公又看向若颜：“二小姐，这事还须得您卖老奴一个面子。您便跟相爷说说，老奴也算过，您二位明日启程回去路上不过两日半的光景。恰好赶得上公主生辰。老奴这差事难办，砸了相爷的托付，自觉得对不住相爷，没脸再求相爷。便求求您给老奴张脸，免了老奴的难堪。老奴知道此事于相爷来说很是烦心，陛下也是觉着相爷不去清净，也免得沈氏一族猖狂。只是太妃拿出先皇施压。老奴和皇上也是没办法。若相爷不回去，皇上那边要被太妃问不孝之罪。”

    若颜听着也是头大，只是林公公是皇上那边的人，少不得要给些颜面。

    若颜起身把林公公扶了起来，装起了乖巧：“颜儿倒是不碍事，只是还是要看皇上和哥哥的打算。若皇上那边不得不让哥哥回去颜儿也是觉得哥哥回去更好些。只是颜儿一届女流，朝政这些全是不懂。皇上和哥哥君臣一心，一切还是皇上和哥哥拿主意。颜儿如何公公无需考虑。”

    林公公感动得一把鼻涕泪的：“有二小姐这句话便好，老奴求起相爷倒也能张得开口。”

    洛寒笙喝着茶看了好一会戏，终于把茶盏放下，别的倒也没说，只是吩咐了小五一句：“去把东西收拾收拾。”

    林公公这便知道洛寒笙这是允了。忙又跪下谢了又谢。

    若颜扶起林公公笑着说：“公公可别跪了，若颜儿祖父还在世，怕也比公公大不了几岁，公公这么跪着是折颜儿和哥哥的福呢。”

    林公公被若颜一席话哄的高兴得合不拢嘴：“二小姐真是个妙人。若老奴不是入了宫，有二小姐这么个孙女，老奴做梦都能笑醒。”

    洛寒笙有些不悦，总担心若颜太讨这些宫里的人欢心不是什么好事，便找了个由头把若颜唤回了身边：“颜儿，茶快凉了。你再不尝便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