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手术排期依旧密集，病号并没有因为新年的到来而减少，唐歆每日忙得像个陀螺。

    顾安安还在住院，情况一天比一天差，化疗意义已经不大了，她最近开始吃不下饭了。

    唐歆偶尔能见到一两次林景深的母亲，但她基本上也没给唐歆什么好脸色。

    当然也不只是她，可是里的小护士门也会跟她讲起被苏柔谩骂的事情。

    唐歆想可能富太太都不怎么信任小实习生吧。

    唐歆和林景深在一起的事，科室里依旧无人知晓，就连沈之初也被蒙在鼓里。

    覃琳已经有些日子没联系她了，今天她打电话来的时候。

    唐歆有预感是关于沈之初，果然覃琳开口第一句便是：“你们科室是不是有什么事？”

    唐歆也不是有意隐瞒覃琳的，但沈之初说他会找个机会和覃琳说的。

    看来他还没有想清楚何去何从。

    唐歆纠结了下说：“科室里有一个公派进修的名额，主任有意让沈之初去，经过院领导决定，已经确定了下

    来。”

    唐歆说到这的时候，顿了下，听不到覃琳的回话，她又接着说：“这个事情几个月前就开始说了，但敲定也

    就是这几天的事。”

    沈之初在科室里一向温润儒雅，是所有医生中最温柔的。

    但那天却在主任办公室里和主任争执了几句。

    用主任的话来说，机会宝贵，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沈之初却只说他不想去了。

    主任拍桌子的声音隔着老远都传到了医生办公室，以及他惯有的嘶吼声：“沈之初，你好好想想，像你没有

    背景的医生，放弃这个机会，你是不是脑子里进水了？”

    而沈之初依旧只是低着头说对不起。

    沈之初拒绝进修的事情在科室里传得沸沸腾腾。

    唐歆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进修的事一直都在科室间谣传，她刚进科的时候就听人提起过。

    这次机会与沈之初而言，确实是千载难逢，无背景无金钱的医生，由医院出资进行学习，回来后升职加薪指

    日可待。

    她经过小护士们的口中得知，进修为期一年，可能近期就要提上日程了。

    可是覃琳才刚刚怀孕啊。

    唐歆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沈之初只是说这件事先别告诉覃琳。

    应该是怕她有心理负担。

    她说完，等待着覃琳的话，覃琳只是简单地说了句知道了。

    唐歆还想说些什么，想了半天，脑海里像一团乱麻：“他不想说，估计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说。而且他已经放

    弃了——”

    覃琳突然笑了声，问：“这次机会是不是很稀有啊？”

    唐歆机械地点了点头，后又想起覃琳看不见，解释道：“算是难得吧，你知道的，沈之初没什么背景，能得

    到这次机会，也纯粹是靠个人的努力。”

    站在沈之初的角度来说，唐歆认为他放弃这次机会，蠢到极致。

    但如果站在闺蜜覃琳的角度来说，唐歆又觉得没什么毛病。

    人的一生，似乎总是在取舍间，有舍有得才是人生。

    覃琳在电话的那边轻笑了声后，浅浅地叹息了声说：“唐歆，你觉得他该放弃吗？”

    唐歆一直低着头，忽然抬起眼，看到了林景深正朝着她看过来，此刻她站在医院长廊靠窗的位置，她开了点

    窗口，寒风刺入。

    唐歆眉心一跳，朝着电话里说：“舍得，有舍才有得。”

    覃琳没再说什么，唐歆眉眼闪过心疼之色，对电话里的覃琳说：“晚上我去找你吧。”

    覃琳拒绝了唐歆的提议，而是说：“我和他聊聊，我没事。”

    唐歆挂了电话，往林景深的方向走了过去，胸口浅浅起伏。

    她在想，要是她面对这样的抉择会是如何，异国之恋，该是有多大的勇气才敢开始。

    垂眸看着他铮亮的皮鞋，专注地看着他白大褂的衣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景深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说：“晚上一起吃饭。”

    唐歆贪婪地汲取了着他身上的温暖，微微仰头：“你做饭给我吃吗？”

    林景深淡笑，浓密纤长的睫毛落在眼睑下，　眼底浓浓的黑眼圈引起了唐歆的注意，最近的他似乎很忙，也

    很累。

    他没联系她，她也懒得问他究竟在忙些什么。

    林景深的目光落在吃微开的玻璃窗上，拥着她，才感到暖和了些。

    “爷爷想和你一起吃饭。”

    唐歆从他的嗓音里到了浓浓的喑哑，疲倦。

    她缓缓从他怀里出来，仰视着他，动了动唇，想问什么，在瞥见身后的女人时，她打住了自己的想法，轻轻

    应了声好。

    那个女人她见过，最近经常来看顾安安。

    应该是顾安安的朋友，时不时逗顾安安笑着，只不过每次见到她的时候，目光并不友善。

    ＊

    唐歆见到林景深爷爷的时候，才知道老头的身体状况不佳，比上次见他时更加憔悴。

    林爷爷一如初见他那日的和蔼，只不过虚弱的身体像没什么精神。

    唐歆和老爷子还算投缘，老爷子表现出很喜欢唐歆，唐歆自然也不会讨厌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更何况那么

    和蔼可亲。

    她完全是将他当作了自己的亲爷爷来对待。

    后来林老爷子说了一句话，她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家庭能接纳她这样的女孩，没有背景，不是财阀，无法给

    林家带来任何利益。

    老爷子说：“你啊长得真像我一个老朋友。”

    直到老爷子拿出照片的时候，唐歆才发现那是她的外婆啊。

    老爷子似乎并没有意外，笑意席卷在脸上。

    这狗血的发展，完全超乎了唐歆的预想，她甚至忘了接话。

    林爷爷轻笑着：“可能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当年我没有追到你外婆。倒是我孙子追到了她的外孙女。”

    唐歆暗想，老头慈眉善目得像个变态啊。

    怪不得会答应林景深说什么结婚就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幻想啊。

    她偷偷瞄了几眼林爷爷，他也确实没比外公差多少，甚至比外公有过之。

    有时间回老家的时候，她一定要好好问问外婆，他们之间的爱恨纠缠啊。

    老爷子身体虚弱熬不住，但还是满怀期待地听着唐歆讲着关于外婆的琐事。

    唐歆也只是见林爷爷身体不怎么好，想要逗逗他开心。

    一个随时离开世界的人，应该被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