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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河怪生精(四)

    “弘道,你怎么什么人都敢往家里让?!”陈汉礼瞥了我一眼,道:“你爹呢?”

    我已经看呆了,愣了片刻才道:“他,他在功房里办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_._._._._._.小_._.說_._.網<<<..]”

    陈汉礼“哦”了一声,神色稍缓,道:“你去找根绳子来,把这个老货给捆起来。”

    我迟疑道:“他是什么人?”

    “你不用问那么多。”陈汉礼干巴巴的回了一句,道:“你只管去拿绳子,先把他捆起来。”

    我有心想多问几句,见陈汉礼无意回答,便只好去拿绳子。

    刚寻了绳子回到门楼,交给陈汉礼,就瞧见弘德灰头土脸的走了过来,他看见陈汉礼和那老者,吃了一惊:“七叔,你咋来了?”

    陈汉礼“嗯”了一声,根本没多搭理弘德,自顾自去捆那老者。

    那老者似乎是难为受辱,闭了眼睛不吭声。

    弘德围着陈汉礼和那老者转了一圈,道:“七叔,这位大爷是谁?咋长的真小?

    陈汉礼仍旧是“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汉字辈诸位叔叔中,要数这位陈汉礼为人最是寡冷,本来就长着一张不和善的脸,神情又鲜有欢愉的时候,据说是心怀雄才大略,有意要找到麻衣陈家遗失六百年的天书,可惜身为旁系,并非嫡传,即便是没有遗失的《义山公录》上半卷也轮不到他学,所以一直都郁郁不得志。

    不过老爹说此人对麻衣陈家忠勇可嘉,只是头角峥嵘,难以驾驭。

    这样的人,等闲之辈从无青眼,哪能瞧得上整日里无所事事的弘德?

    弘德也知道陈汉礼看不上他,所以对方爱答不理的,弘德也见怪不怪。他扭脸对我说道:“咱爹可真有闲心,一边让那货在桶里泡澡,一边还点了些不知道是啥名的香,熏那货呢!那货晕六不扥的,跟快死了似的……”

    我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揶揄他道:“你不是要跟他交流?交流完了?”

    “哪儿来得及交流。”弘德惋惜道:“咱爹让我滚呢。”

    我大笑:“不亏!”

    陈汉礼在一旁等得不耐烦,道:“你爹什么时候办完事儿?”

    弘德乜斜了陈汉礼一眼,道:“不知道,看样子估计得俩仨四五个钟头吧,要不七叔你自己过去问问?不过啊,刚才我过去搅腻他老人家了一阵儿,他心里头正不爽,七叔过去再打断他办事,估计他又要发大脾气了,七叔可得当心点。[..。]”

    陈汉礼狠狠的瞪了弘德一眼,回顾我道:“我还要去巡村,没工夫在这里瞎等,这小老头先留你这里,你给我看好了!”

    我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你爹会知道的。”陈汉礼道:“百分之一万是术界的人,但来历不明!刚才躲在北头干渠里,被我瞅见,问了几句动上了手,他跑到这里,我跟了过来……就这样!让你爹看着处置吧!”

    说罢,陈汉礼也不等我答话,便拂袖而去。

    “瞅瞅他那德性!”弘德撇撇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麻衣陈家的族长呢!”

    我道:“还不是你故意气他?什么叫俩仨四五个钟头?会不会好好说话?!”

    “不亏他!”弘德笑嘻嘻道:“谁叫他天天拉个驴脸,就好像谁都欠他两斤黑豆钱似的——这老头到底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我摇摇头:“等会儿还是让老爹问他吧。”

    “两位小哥。”那老者突然睁开了眼睛,道:“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就是个木匠,路过你们村子,因为天黑,身体又不舒服,就在沟里猫了一会儿,结果不知道怎么招惹了你们那位七叔,他上来就动手,我自然也还了……我打不过他,就跑,可他还追着不放。”

    “你是个木匠?吭谁呢!?”弘德冷笑道:“一个木匠能跟我七叔交上手?一看你就不老实!”

    “我真是木匠,但是学过些本事。”那老者道:“你们不信的话,摸摸我的口袋。”

    “当俺俩傻啊!”弘德道:“万一你口袋里藏着啥害人的东西咋弄?”

    我瞧那老者形容惨淡,眉目中尽是可怜巴巴的情态,神色不似作伪,又因为刚才他有心求我庇护,我却没能帮得上他,略觉歉然,便伸手去摸他的衣服口袋。

    弘德叫道:“大哥你当心!”

    我已经摸到那老者左侧口袋里圆圆的、硬硬的一盘东西,拿出来一看,是卷尺。再摸右侧的口袋,一条条、一根根的,沉甸甸的全是那大黑铁钉。

    弘德“咦”了一声,凑上来看:“还真是木匠?”自己又去摸那老者的衣上口袋,掏出来个小巧的墨斗和几根铅笔。

    我和弘德不禁面面相觑,这确实是木匠的装备。

    那老者咳嗽了几声,道:“两位小哥现在信了我吧?”

    弘德道:“那个陈汉礼也真是的,横的跟天王老子一样,吃饱了闲的慌,抓人家木匠干啥?”

    我道:“七叔也是为了村子的安危。”

    那老者道:“两位小哥,我一没有偷,二没有骗,三没有抢,四没有伤人杀生……就是路过贵村,不能打我一顿再捆着不放吧?”

    “这……”我也觉得难为情。

    弘德道:“这位大爷,等我爹过来了,你们好好说说,保准放了你。”

    那老者叹息道:“刚才我被你们那位七叔给打伤了,血气不顺,现在又捆着我,勒的太紧,我感觉自己快死了。你们行行好,先把绳子给我解了好不好?”

    弘德看向我,我心中想着不清不楚的绝不能要了人的命,便上前去给那老者松绑,那老者连声道谢。

    等解开了绳子,那老者盘膝坐在地上,静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调息运气,突然间睁开眼来,多了许多神采,与之前几乎判若两人。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收铁钉入口袋,又拿了卷尺、墨斗和铅笔,朝我们笑笑,道:“多谢两位小哥了,咱们后会有期!”转身就往外走。

    我愣了一下,感觉哪里似乎不大对劲儿,但是又说不上来,有心要拦住那老者,可又觉得有些不妥。

    弘德嚷道:“大爷,你不跟我爹说话了?!”

    那老者道:“他忙我也忙,就不打搅了。”

    “我不忙了。”一道声音突然传来:“老先生留步。”竟是老爹无声无息的走上近来,一闪身便到了那老者的跟前,伸出手似乎是拦路,又似乎是请那老者回家中做客。

    那老者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两步,道:“我跟您不熟,这时间也不早了,还是走吧。”

    老爹道:“就算是我不留你,你也不一定能出去。”

    那老者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爹道:“我家老七能抓你一次,就能再抓你一次!”

    那老者道:“他凭什么一直跟我过不去?”

    老爹道:“我这两个儿子没眼力劲儿,可是我家老七有——他认得你是什么人。”

    那老者道:“我就是个木匠啊!”

    老爹道:“木匠也分好多种,有安分的,有不安分的,有好惹的,有不好惹的。”

    那老者变了脸色,道:“我听不明白您的意思。”

    老爹笑道:“你是那种不安分也不好惹的木匠。”

    那老者道:“还是不明白您的意思。”

    老爹缓缓道:“厌胜门。”

    听见“厌胜门”这三个字,我固然是吃了一惊,那老者的瞳孔也在刹那间骤然紧缩,无声无息中,他的一只手缓缓摸向口袋。老爹突然冷笑道:“老先生,我无心伤你,你最好也别自寻烦恼。那铁钉,未必能碰得着我。”

    那老者的脸色又是一变,把手又放了回去,目视我老爹道:“您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老爹道:“我听说厌胜门在建国之初就被划入了会道门邪教异端中,早就被五大队剿的烟消云散了,门中的高手、首脑、徒众也全都锒铛入狱,以你的手段,在厌胜门中的地位应该不低吧?你为什么还能逍遥法外?”

    那老者道:“还要请教,您怎么知道我是厌胜门中的人?”

    老爹道:“刚才我于暗中观察你多时了,你在动手的时候,露出了内衬,我瞧见那上面绣着一根墨色台柱——这应该是厌胜门中的身份标记吧?”

    那老者悚然动容:“这样的夜色,我内衬里绣的那么小的墨色台柱,您也能瞧见?!”

    “那多容易!”弘德傲然道:“我爹是夜眼,视黑夜如同白昼!”

    “名不虚传,名不虚传……”那老者点点头,道:“在下佩服之至!”

    “您抬爱了。”老爹道:“我曾听人说过,厌胜门内的等级森严,门中最高辈分的人,也就是门主,被属下尊称为‘泰山’,门中的徒众又称呼其为‘山爷’。‘山爷’下面是‘台柱’,大台柱、二台柱、三台柱……数目不等,以贡献晋升,门中低辈之人呼为‘柱爷’。台柱下面是‘椽子’,最小的等级是‘砖头’。你的内衬上既然绣着台柱,那在门中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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