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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送子娘娘(十二)

    那简兰芬快步而来,我冷笑道:“你有什么能耐,敢大言不惭说手下留情?我用得着你手下留情吗?”

    说话间,我使劲把两臂一挣,那简兰芬止步叫道:“我提醒过你那细线——”

    她话音未落,只听得“哔哔啵啵”的响,那一百三十二根细线已经被我撑得根根爆断,散落一地。

    我的袖子也确实被割成了碎片,纷纷飘落,穿在里面的软甲便露了出来。

    那简兰芬大惊失色,喃喃道:“你,你居然不怕——你穿的有宝甲!”

    “嘿!”我道:“即便是这双胳膊不用,让你两只手,我也胜得过你!”

    我大踏步朝着简兰芬走去,简兰芬往后缓退,口中道:“陈弘道,你太狂妄!”

    我腾地而起,半空中“七星步”连蹬三脚,第一脚、第二脚蹬的那简兰芬躲得步法都乱了,最后一脚,简兰芬终究没有避开,后背被点,“啊”的一声,扑倒在地。

    我道:“还要打吗?”

    简兰芬匍匐着,半天不起,蓦地里跳起转身,十指齐弹,袖子里无数条线射出来,经由简兰芬的手一拨,登时冲向四面八方,半空中就像是张开了一方大网,朝我迎面裹来!

    我冲着那千丝万缕大喝一声:“破!”

    口相龙吟功破风之法吼出一腔罡气来,那些丝丝线线登时散了开来,反倒卷了回去,软面条似的糊了简芬兰一身,简芬兰慌忙去扯,却缠的浑身更乱,几乎把衣服都拽下来,分外狼狈。

    老二在旁边“哈哈”大笑。

    我赶过去,两脚轮踢,脚尖戳中了简芬兰左右腿上的“血海穴”、“三阴交穴”,那简芬兰登时瘫倒在了地上。

    我这才把双手摊出来,道:“如何?”

    简兰芬咬牙切齿,怒视着我不语。

    我道:“你到底为什么做这勾当,说说吧?”

    简兰芬仍旧不吭声。

    老二道:“哥,你跟她废什么话,直接绑了下山。”

    我“嗯”了一声,料想以现在简兰芬的态度,多半也不会说实话,便道:“咱们先进殿里找找看,那些婴儿都藏在哪里。”

    我的话音未落,突然听见山下脚步声响动,正急速而来,既快且轻,功力似乎还在简兰芬之上,心中一动,暗忖道:“莫非是简兰芬的同伙来了?”

    刚这么一想,便听见几声乐音传上来,密如敲锣,细听却又不似锣声,紧如骤雨,偏偏又浑厚大气,粗犷豪迈,顷刻间响彻山巅,开人心胸。

    我听得甚是入耳,不禁暗暗的赞了一声:“好!”

    也不知道那声音是用什么乐器奏出来的,回头向简兰芬问道:“这是你的同伙到了吧?”

    简兰芬的脸色却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猛然抬头对我说道:“陈弘道,你解了我的穴道吧!”

    我道:“那怎么可能?不把你的同伙全抓住完,不把那些被你们抓来的婴儿全解救走,我怎么能放了你?”

    简兰芬道:“你快快解了我的穴道,我带你去找那些被我们抓来的婴儿!”

    我道:“那也得等你的同伙都被我擒住以后再说!”

    简兰芬急道:“我已经没有同伙了!我就只有这六名弟子跟着,再也没有别的帮手!”

    我道:“我耳听着山下正有人要上来,你没听见乐声吗?有人已经快要到峰顶了,那难道不是你的同伙吗?”

    “不是!”简兰芬斩钉截铁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夤夜上山,总归是跟我没有关系的!武极圣人,我求求你了,快解了我的穴道吧!”

    听简兰芬这么一说,我陡然起疑,暗想:“大半夜的跑上山来,听着脚步声轻快,明显是江湖中人,怎么会跟简兰芬无关?”又想道:“这简兰芬连见都没有见,就说不是自己的同伙,而且刚才连理都不理我,这片刻间,又求着我去解她的穴道,难道是……”

    思忖片刻,我猛然醒悟,问道:“是不是你的丈夫来了?”

    “胡说!”简兰芬恼怒道:“我早就没有丈夫了!”

    她这么一说,察言观色,我心中反倒更加笃定,来人必定是简兰芬的丈夫!

    我道:“既然来人你不认识,那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了,你就暂且忍耐,当个看客。我得先瞧瞧是什么人再说。”

    “你!”简兰芬焦躁无比,道:“我不要见这人!我不爱见生人!你要不解我的穴道,就把我杀了!”

    我笑道:“我是从来都不杀人的。”

    说话间,那乐声突然止住,峰顶顷刻寂寥一片,但紧接着便是一声唱:

    “满棚傀儡木雕成,半是神形半鬼形。

    歌鼓歇时天未晓,尚余寒月挂疏棂。”

    刚才那乐声粗犷大气,好似北方大汉弹奏一般,偏偏唱出这首诗来的腔调,又轻飘,又扭捏,又古怪,倒像是女人捏着嗓子挤出来的音。

    老二忍不住说道:“哥啊,你小心,又有人来装神弄鬼了。”

    我“嗯”了一声,听着那首诗,我已经知道来人必定也是傀儡门中人,但是刚才想着是简兰芬的丈夫,可现在再听这唱腔,又分不出男女来,且看他上来是要耍什么把戏的。

    歌声落时,一道影子“霍”的跃了上来,又往这边跳了几步,然后轻轻的落在地上,正与我面对面立着,隔着四丈多地。

    月光下,我瞧着那影子,不禁吃了一惊,来人身披一件黑袍,自肩膀以下,胳膊、腿、脚都隐在黑袍之中,偏偏肩膀上扛着三个脑袋!

    那三个脑袋,一个是蓝靛脸,一个是红面长髯,一个是黑容黑须,形貌都极为不善,个个都似恶鬼一般。

    三个脑袋,三双眼睛,都有光泽,也都盯着我看,一动不动。

    我冷笑一声,道:“你们这帮玩傀儡戏的人也真有意思,都喜欢扮鬼,不喜欢做人,这次,又装作是三头鬼了吗?”

    “你是何人?!”

    “好大胆子!”

    “报上名来!”

    我的话音刚落,那黑袍人的三颗脑袋上的三张嘴同时张开,同时说话,三个声音同时传出来,嗓音各不相同,偏偏又都能听得清楚。

    我心中暗暗吃惊,忖道:“这三颗脑袋,总有两颗是假的,能同时张开嘴来说话,也必定是这黑袍人用傀儡术操控嘴巴一张一合,又用口技模拟人声,但将口技练到这种地步,也算天下一绝,厉害至极了。”

    我拱拱手,道:“麻衣陈弘道,请教!”

    “麻衣陈家少族长!”

    “武极圣人陈弘道!”

    “久仰!在下陈根楼。”

    又是三张嘴一起开口说话,三个声音一同传了出来。

    我点点头,道:“原来你也姓陈。”

    那黑袍人道:

    “天下陈姓出颍川!”

    “太丘家声义门灯!”

    “五百年前是一家!”

    许昌在古时候乃是颍川郡所在地,陈姓源自许昌,最大的堂口便是颖川堂,公认的陈姓始祖之一便是颍川的陈寔,陈太丘公。所以,历来许多陈姓祠堂都悬有两句话,那便是“颍川世泽,太丘家声”,也有“天下陈姓出颍川”这一说法。

    我听见陈根楼这么说,便知道他的意思是说他跟我是同祖同宗的,那这里面的敌意便少得多了。

    于是我也收敛声气,道:“不知道这位简家的大小姐与师兄是什么关系?”

    那黑袍人一躬身,道:

    “师兄愧不敢当!”

    “唤我根楼即可!”

    “她正是我发妻!”

    “放屁!”简兰芬大怒,骂道:“谁是你的发妻?!大言无耻!陈根楼你上这来干什么?!谁让你上来的?!你快快给我滚下山去!”

    我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是没有猜错的。

    来人确实是简兰芬的发妻,是男人,只不过吟唱时能变腔调而已。

    老二也笑道:“哦,原来你说你最恨姓陈的人,是因为你老头姓陈啊。不是我说你啊,你这可就不对了,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啊!好歹是在一个被窝摸爬滚打过的,哪能恨啊?想是你老头年纪大了,有些事儿做不到位,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简兰芬骂道:“你给我闭嘴!”

    我也瞥了老二一眼,让他不要再说,转而又问那陈根楼,道:“你这位妻子不大良善,在这娘娘殿里设了一个窝点,专门让自己的徒弟去偷盗婴儿,你知情不知?”

    陈根楼的三个脑袋一起点,道:

    “我知道。”

    “怎能不知?”

    “惭愧惭愧。”

    耳听得陈根楼直认不讳,我变了脸色,道:“既然你都知道,那她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拦?又或者,你也是她的同伙?”

    陈根楼道:

    “她是我妻子。”

    “她也是有苦衷的。”

    “还请武极圣人不要见怪。”

    “住嘴!”简兰芬喝道:“谁要你替我说话?!”

    我冷冷道:“有什么苦衷,不防说出来听听。”

    陈根楼摇摇头,道:

    “这是我和我妻子家中的事情。”

    “我妻子要是让我说,那我便说了。”

    “我妻子要是不让我说,那我便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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