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临末给找个人来顶替，偏生还是一武林高手。也就有点意思了。这么想着，齐少昊看向盖头的眼，分明又冷了几分。

    柳毓儿掩在硕  大的囍帕里，彼时已经很是不爽。听得这话，喜帕一掀，一双秋剪双瞳愤愤然瞪向桌边的男子。

    她坐在床榻之上，一眼过去，看到的正是齐家少爷那刀刻石磨线条刚毅的侧脸。“我的个乖乖，这靖国首富家的少爷，竟还长了一张祸害千年的脸。”柳毓儿心中这样嘀咕着，人却已经三两步走到了桌边，一屁股坐下来。

    齐少昊把玩玉佩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对面这个不知好歹饿狼般吞咽着一桌糕点的女子。

    柳毓儿左手抓着芙蓉软糕，右手一块糯米团子已经快速的塞进了嘴。“唔，饿死老亮了饿死老亮了……真好……真好吃……”她一边饿狼吞咽，一边口里还含糊的说着话，完全将对面的齐大少爷当空气。

    齐少昊抬眸的瞬间，首先入得他眼里的，便是那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样仿佛裹了万千清华澄澈无垢的一双眸子。看得他竟是痴了。

    他有一刹那的恍惚。恍惚中，好似见着了记忆中那个泼辣娇憨的少女。

    她也是有这样一双干净无双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她大咧咧从巷尾的高墙上跃下来。雪白的裙裾，半空里开出一朵耀眼的莲花。

    那个七八来岁，黑发披散犹如海藻的少女。她在齐家少爷被七八名地痞无赖逼至巷尾的窘迫时刻，出现得那么的突然，那么的惊艳。

    只是，小丫头一落地，朱唇轻启，脱口的话却是，“个龟儿子的，好不要脸皮，一群人围攻人家一个！”小姑娘手叉腰，母鸡护鸡仔般挡在齐少昊身前。“今儿碰见姑奶奶我柳毓儿，算你们倒了八辈子的霉！”

    蓝衣的少年郎，抽一抽嘴角。接着眼前一花。却是那白衣纷飞，飒飒地劲风中，她已将八个地痞打倒在地！

    “穿这么体面，还一个人出来到处溜达。”小丫头扬一扬眉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仿佛裹了万千的清华，那样澄澈无双地看着你，“木头脑袋一个。”她说着话，下意识还点一下头。十分认同的模样。

    老实说，这丫头模样虽乖巧，可脱口而出的俚语，却是鲜有的粗俗。并且，对着世家公子的齐大少爷，这一声“木头脑袋”更是大大的无礼。

    然而，这许多年过去，齐家少爷的心里，却是深深印刻着那一双清华万千的眼……

    “柳毓儿。”齐少昊心里默念一声那女子的名字，眼底便自然添了三分暖意。他知道，曾经那个嚣张跋扈的小丫头，如今已是江湖鼎鼎大名的飞天侠盗。劫富济贫，古灵精怪。天子大人几道圣旨，都没能将那位神出鬼没的女子擒拿住。

    “咳……咳咳……咳咳咳……”一时吃得过快，一块芙蓉软糕，将柳毓儿，噎着了。

    恍惚里从记忆中抽身的齐少昊薄薄的唇角，向上微微一扬。嘴角噙起一抹极淡的笑。

    “咳咳咳……”她拍着胸脯，随手抓起桌上的白瓷小壶，就着壶嘴猛喝一口。

    柳毓儿脑海里这极大的一口茶水，刚刚碰上她的舌尖，一股子呛鼻的辛辣味，就已经入得她整个喉间。“咕咚”一声，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得刹那，这一口酒水，生生就已下肚！

    刚刚还嚣张跋扈将对面男子当空气的女子，此时脸上倒露了丝后怕的惧意。“我……我……我的个仙人板板……怎么是酒！”这家伙，一着急，还是改不了幼时的老毛病，张嘴就是一口俚语。而此时，她一双眸子惊愣的看向对面紧紧望着自己的新郎官，急急问道。

    那样似曾相识的话语，听得齐家少爷大大地一怔。他看着她，心里有一个声音，那样强烈的呼唤。于是，他这样说道，“这本就是今晚我们的合卺酒，”齐家大少的眼里，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不想，娘子你竟是急不可待的先喝下了。”说着，他还顺手接过柳毓儿手中拎起的瓷壶，倒了一杯给自己。

    “嗝……”柳毓儿打一个响亮的饱嗝，人已经有了醉眼醺醺的酒态。“个龟儿子的，被你给坑了，”她使劲拍一拍脑袋，尽量让自己清醒几分，“想我柳毓儿横行江湖数十载，今儿可不能栽你一杯合卺酒上。”

    柳、毓、儿！

    想我柳毓儿横行江湖数十载，今儿可不能栽你一杯合卺酒上！

    他脑海里，只她这一句，久久回荡。

    那多年前，转身空留一个背影与他的少女，如今，竟是真真切切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睁大了一双眼，看那一袭新嫁娘装扮的女子。她眉目如画，脸上陡然晕开的两片红霞，昏黄的烛火里，美得不甚真切。

    他灼灼地看着，看着，无声地，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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