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厨师拯救世界的可行性

论厨师拯救世界的可行性 > 贰

    人陷入昏迷后苏醒,最先唤醒的应该是嗅觉。

    青槐在人世间行走二十年,有八成时间都是与气味作伴。自他四岁起,从孤儿院被师父带走后就开始学习做菜,师父教会他的第一件是就是嗅闻。

    他在倒立、蛙跳与教棍的鞭策之下,很快就把这项技能掌握得炉火纯青,能够在瞬息间分辨一道菜肴中运用了哪些调味品和配菜,甚至能估计其入锅的顺序和火力的变化——师父十分自豪地将他称之为“千年难遇的天才”,并立志把他培养为中华厨神。

    幸好他在此方面颇有造诣,从独立掌厨开始就获奖无数,不算辜负老人家希望,否则拿他高中肄业的学历来说,在人才济济的华夏,也就只能去应聘缉毒警犬造福社会。毕竟,这对于他“千年难遇”的嗅觉功能来说,也算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种让他引以为傲的格外敏感的嗅觉似乎给青槐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他被臭醒了……

    用青槐的话来说,这种味道就像是搁了一百年的酸袜子与七百种调味料炖煮后放馊的饭菜混合腐烂,再洒上大瓶装浓缩芥末油的气味,直冲天灵盖,几乎要把才苏醒的他再次给熏死过去。

    青槐在半死不活中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出车祸死掉了,死后好像被什么莫名其妙的系统忽悠着签了一个卖身合同,要他、要他做什么来着?

    铺天盖地的臭气让他本来就不甚清醒的大脑运行得更加缓慢,三秒钟后,青槐一个鲤鱼打挺,在一声咯吱的腐朽声音里,从床板上掉了下去。

    他双手捧住脑袋,蜷缩在地上发出一阵痛苦的低鸣——那诡异的卖身契让他拯救世界!

    他躺在臭烘烘的地毯上思考人生。说实话,每个人小时候都做过英雄梦,即便是青槐,少年时期也幻想过自己魂穿钢铁侠,身披烤金色动力装甲,一边命令贾维斯给自己泡一杯醒神的冰美式,一边挽着漂亮性感未婚妻炮轰反派拯救世界,圆满结局之后咖啡的冰块还没融化,而他潇洒离去,只留下一个神秘而高大的身影……当初青槐最崇拜的就是小罗伯特唐尼硬挺帅气的鬓角,还偷偷用师父的三无生发剂涂下巴,妄图长出一片英俊的青茬。

    后来青槐脸部过敏住了一周院,师父连带着一箱劣质生发剂被师娘踢出了卧室,在客厅睡了好多天。再后来师父再也不醉心于生发,转去理发店把头顶剔成了一颗白煮蛋,名曰“这样就没人可以看出我秃顶”,紧接着被当做黑/社/会吓走了三批用餐的客人,又被师娘赶出卧室了好多天。

    青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师父师娘怎么样了,知道他车祸的消息会不会悲伤,师父该后悔赛前没收ps4没让他把《只狼》打通关了,没有自己那老家伙绝对看不到结局的。

    可师父胡子都白了一半……想到这里青槐忽然很难过,他从小就让师父师娘操心,好不容易进入了中华厨师比赛的决赛,眼见就要登顶厨神,谁知中道崩阻一命呜呼,至今也没有机会回报他们……

    青槐缓缓地睁开眼,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他现在能做的不是缅怀过去,而是要搞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所在的是一个不足五平米的狭窄空间,阴森幽闭,净高只有一米五左右,成年人根本不能直起身子,对于青槐180的身高来说更加显得逼仄。

    他环绕四周,房间看起来似乎是一间小阁楼,北开一扇巴掌大的小窗,挂满污垢的玻璃把光线隔离在外,阴郁而潮湿,木质窗沿上滋生出成群的青苔和霉菌。青槐身后是一块不足一米宽的木板床,床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床单,被子和枕头浮着一层黑污,四角泛黄,裹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汗臭味。

    他刚刚从床上跌落,现在正趴在一块陈旧的地毯上,地毯已经脏得看不出本色,味道刺鼻,触感潮湿黏腻。身旁就是一扇小门,门前还放着一盘食物,一碗白菜汤一碗米饭,看样子放了很久,方才闻见的馊臭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青槐从毯子上起身,一不小心又撞到了天花板,他捂住脑袋,这才想起自己脑袋里的系统,“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要我拯救世界么,怎么被空投到了这种地方?”

    脑中许久不出声的系统终于开口:“滴,系统正在处理信息中,25987号守护者请稍安勿躁哟~”

    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小门被暴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青槐吓了一跳,眼神透过逆光的门洞望了出去,只见一个身着藏青色筒袖和服的身影半蹲在门口,似乎也被这房间中的气味熏了个跟头,捂着鼻子。

    “赶快跟我走,梧桐少爷让你去洗干净!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得五条先生青眼……”

    青槐愣了一下,庆幸自己曾经为了学习日料被师父送到东京生活过一年,日语还算不错。他虽然不知道当前是什么状况,但能明显感到对方对自己的恶意,所以只是冷漠地点了头。

    青槐的长相让他很占优势,天生高冷艶丽的外貌让他即便穿着臭烘烘的脏t恤也气势十足,特别是现在面瘫脸的样子。领路人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总觉得面前的人好像哪里变了,心里恼羞成怒,狠狠地瞪了青槐一眼,转头走在了前面,嘴里毫不犹豫地骂了一句,“废物。”

    侮辱的词汇让青槐骤然蹙起眉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剑刺向那人后背。领路人身后一凉,迟钝的神经让他没有回头,而是抱怨起了12月的天气。

    “东京的冬天就是彻骨寒,风比针尖还厉害,尽往人骨头缝里钻……”

    从阁楼下来,是一间杂物仓库,出门是一条很长的走廊,脚下是打磨光滑的木地板,没有任何现代化的地暖设备,光脚踩在上面像在冰面起舞,青槐缩了缩脚趾,转头观察起周围的装饰。

    这应该是典型的仿唐式日本古宅,墙上挂着颇有禅意的山水墨画,偶尔间隔一只竹青色的裂纹釉花瓶,插有剪裁得当的香木枯枝和腊梅,还熏了香,香气空蒙清高不浓郁,很有品位,和那个小阁楼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终于走到了走廊尽头,是一张玉白竹帘,竹帘正中画着远山升月的景,隐隐有热气从帘子后放溢出,青槐闻到了硫磺的味道。

    领路人掀起竹帘,不耐烦道:“快进去,衣服都在里面,洗好了赶快出来!”

    青槐也实在是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侧身走了进去。不愧是古宅院,帘后别有洞天,硫磺和热泉的气味瞬间盈满了整个空间,这是一处室内的天然温泉,引流地下泉水入室,源源不断,清澈地流动在池子中间。

    池子四周是鹅卵石地面,墙壁上镶嵌着整面镜子,烟雾缭绕,附着滚滚水汽,照不清人影。

    水温刚好合适,青槐刚刚把身子浸在水中,太阳穴忽然传来尖锐的疼痛,伴随着系统滴答的提示音转瞬即逝,“系统资料传输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