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新年第三天。虽然是阴天，空气质量却非常不错，尤其是大山深处。四季常青的树，碧波荡漾的湖。即便是冬天，景色也依然漂亮，值得观赏。

    “妈妈，有大湖！”小家伙指着窗外的湖，兴奋的跟我说道。

    我微笑着摸他的脑袋，解释说：“嗯，妈妈看见了。这种湖叫做水库。”

    “水库？”顾言眼神懵懂的望着我，好奇的问：“什么是水库啊？”

    “你看，那边是大坝，就是山里流出来的水拦截在这里，蓄成一个大湖。”

    “水为什么要从山里流出来啊？”

    我怔了怔，坐在驾驶座上的顾明哲得瑟的说：“你跟他解释，他也听不懂，他这智商是随你，知道不？”

    “爸爸知道水为什么要从山里流出来？”顾言欢快的追问。

    “自己去问山。”

    “哦，爸爸，我该去问哪座山？这里好多座山啊！”顾言小脑袋环视四周，手指着窗外的大山，“这里，那里，好多好多山。这么大！”

    “去问你妈。”顾明哲又把问题踢回来丢给我。

    我嘴角扯了扯，深深地佩服顾明哲的厚颜无耻，哪怕是当了父亲也没有点改变。

    “妈妈。”

    “嗯，不用去问山，妈妈告诉你。”我顿了片刻，才慢慢说：“山里的水是从地下流出来的，至于水怎么来的，妈妈现在跟你说了，你可能听不懂。等你长大了，妈妈再告诉你，怎么样？”

    对于三岁的孩子，给他讲水是怎么来的，涉及到的知识，就算我详细的解释了，他也听不懂。

    顾言继续问：“那我什么时候长大啊？”

    “你已经在长了呀，爸爸不是说你今年重了五斤吗？”

    顾言害羞地跟我招手，似乎是想我跟说悄悄话。我脑袋凑过去，他捂着我的耳朵，嗫嚅的问：“妈妈，我是不是真的很胖吗？”

    前面开车的顾明哲透过倒车镜里看见了，语气不快的说道：“胖子，你跟你妈说啥呢？”

    “你专心开车，前面马上有个大坡。”

    顾明哲冷哼一声，一脸不乐意。

    顾言全神贯注地等我的回答，清澈干净的眼眸亮得仿佛像星星掉进去了。

    “没有，这就是长大了。不止体重会增加，你还会长高。等你长得像爸爸这么高的时候，就证明你长大了。”

    “别想了。”顾明哲低哑讥讽的声音插了进去：“他长不了多高，看你就知道了。”

    “我不穿高跟鞋都有170。”

    他冷傲的笑了，“我不穿鞋都有188。”

    “……”

    看他这得瑟样，我想起了除夕晚上这厮是怎么折腾我的。

    儿子在屋里睡觉，他在沙发上整得可来劲了。

    当时和我说话语气简直是温柔得要人命，真不愧是男版狐狸精。

    哪怕12点儿子被庆祝新年的鞭炮吵醒，他把人哄好了，回来又继续。

    第二天，我腿软得都快走不动路。

    这厮原形也就暴露了。

    要我的时候各种温柔，不要我的时候，连嘲带讽把我贬得一无是处。

    “妈妈，我长不高了吗？”

    小家伙瘪着嘴委屈的问我，声音都带着一丝细微的哭腔。看他的小可怜样，估计是被顾明哲的语气吓倒了。

    我刚想安慰他，顾明哲嘴快，一下子就接下去了：“是啊，胖子，你不止胖，你还矮。小矮子。”

    “爸爸坏！”

    一眨眼的功夫，大眼睛里蓄满了湿漉漉的水光。

    我心疼得直皱眉，狠狠地瞪了两眼顾明哲，然后掏出纸巾慢慢擦着。脸上也扬起温柔的笑容，轻声说：“不哭，爸爸在逗你玩呢。”

    “妈妈，我现在好难过，爸爸说我是小矮子。”

    我扭头看一眼顾明哲，他专心看车，余光都懒得瞥我一眼。

    想让他道歉？算了吧，想从他嘴里得到一句对不起，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为什么要难过？你才三岁，妈妈三岁的时候，比你还要矮。每个人都是从小孩慢慢地长成大人。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大人。”

    我指了指蜷缩在猫笼里的胖猫，用手比划着说：“小姐姐被你爸爸捡回来的时候，才只有这么小。你看，它现在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可是……爸爸说我长不高。”

    “不可能的，那是爸爸在逗你玩。你以后一定会得比妈妈高。”我轻笑着，缓缓的说：“到时候妈妈老了，就需要长大的你保护我。你会保护我吗？”

    “会！”顾言坚定的举起手。

    “胖子你想多了，我老婆不需要你保护。”顾明哲掷地有声的反驳道。

    “我一定会长大保护妈妈的！”

    顾言吼得比他还要大声。

    我笑着亲了一口他如豆腐般白嫩的脸颊，顾言咯咯地笑了起来。小手捧着我的脸颊，也亲了一口。

    顾明哲在前面挑了挑眉，无奈地喊了一声：“臭小子。”

    山路崎岖又陡峭，顾明哲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山区的学校。到了后，我指挥顾明哲把车停在学校门口。

    过年期间，有一大群孩子聚拢在操场玩。见到我，都过来亲切地喊了一声杨老师。今天来的时候在超市买了很多糖，我给每个孩子都分了一把。

    他们拿着糖，目光好奇的看着顾言和顾明哲。

    “杨老师，这是你家的小孩吗？”

    我含笑着点头，摸了摸顾言的脑袋，“顾言，这都是妈妈教过的学生，叫哥哥姐姐。”

    “哥哥姐姐们，新年好！”

    “好可爱！”

    “长得好漂亮。”

    “杨老师，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顾言红着脸回答：“人家是男孩子。”

    听见顾言奶声奶气的声音，好多小孩子都笑了，纷纷夸赞好可爱。有几个女生想抱一抱，我看时间还早，就同意了她们抱着顾言去操场上玩。

    顾明哲走到身侧，大掌自然地揽过我的肩膀，仰起头打量面前的学校，“这就是你工作三年的地方？”

    “嗯，正巧在网上看见乡村支教招募，我就报名了。他们给我安排到这里。”

    最初来这里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我是在城市里长大的，没经历过农村的环境，停电是常事。公路只修到这座学校，附近的路都还是泥地，当地村民很多都是住在山腰上。有些村子还要翻山越岭。

    这里的学生大多都是留守儿童，父母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打工挣钱，留下的孩子都是和爷爷奶奶在一起，很多出生就没有见过父母。

    “不错，很漂亮的地方。难怪你乐不思蜀……”

    “啊——”

    撕心裂肺的哭声刹那间传过来。

    我和顾明哲同时转头去看远处的操场，顾言扯着嗓子哭，正迈着小短腿朝我们的方向跑来，嘴里不停地喊着要爸爸妈妈。

    顾明哲比我快，迅速冲过去，把顾言抱了起来。

    那一瞬间，我看到他慌张急速奔跑的背影，心尖涌入一股暖意。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却比我都还紧张儿子。

    “胖子，哭什么呢？”

    小家伙抱紧顾明哲的脖子，眼泪汹涌地冒出来，哭咽着说：“呜呜……好可怕！怕！爸爸…呜呜…我怕！”

    真是被吓着了，说话都语无伦次。

    “杨老师，我们没有欺负他，王明在放擦擦炮，一放他就哭了。”

    几个小姑娘也急得手足无措，我过去后，紧张地跟我解释。我看着她们慌张的样子，柔声笑着说：“我家儿子胆子小，怕鞭炮。”

    听见我的话，几个孩子都笑了。

    “鞭炮有什么好怕的！小弟弟！不用怕！”

    “对，一点儿都不吓人的！”

    小家伙使劲地摇头，嘴里不停地说着好可怕。除夕那晚的鞭炮彻底把他吓怕了，现在听到鞭炮声响，就如同惊弓之鸟，顾明哲抱着哄了一会儿才哄好。

    随后我取了湿纸巾，温柔地给擦拭脸上的泪痕。

    “胖子这么爱哭，肯定是随你。”顾明哲轻捏了一下我的鼻梁，指着顾言的脸对我说：“你看他皱眉的样子多像你。”

    顾明哲这种毒舌龟毛的性格，按理说，应该会养个混世小魔王出来。怎么会把孩子养得这么乖，性子软萌可爱，又容易害羞。

    真的像我吗？

    可我记得我小时候挺活泼的呀……

    “小杨，你家孩子是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罗姐出现在学校，我怔了怔，问道：“罗姐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在山上就看见你们来了，一直不见上来，我就下来接了。他这是哭了吗？”

    “他怕鞭炮，看见王明他们在放鞭炮，吓哭了。”

    罗姐笑道：“胆子这么小啊？”

    我轻轻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后面抱着顾明哲脖子紧紧不放的顾言，听到罗姐的话后，粉妆玉琢立刻就红了。

    “没有，人家不胆小。”我偏头看着顾言，“这是妈妈的朋友，你要叫她一声罗阿姨。”

    “罗阿姨，新年好！”

    “真乖！来，阿姨，给你个红包，大新年的，就不哭了，开心的笑。”罗姐摸出红包递给顾言，顺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小家伙没有接看着顾明哲：“爸爸，我可以收吗？”

    “问你妈。”顾明哲目光看向我，这是罗姐的一点儿心意，以后再见就难了。我没有拒绝，朝小家伙点头，“可以收下。”

    小家伙这才收下，彬彬有礼的道谢。

    “你家这孩子太可爱了！怕不怕生？一会儿到我家，给我抱抱怎么样？”

    顾言一脸骄傲的说：“我不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