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还，你不欠我什么。”
婚礼只是一个仪式，于我而言，可有可无。两个人简单简单的扯个证，再请朋友来顿饭就可以了。
顾明哲手指卷起我的一撮头发，慢慢地缠绕，低声道：“太委屈了，我赚这么多钱，都不能让你穿上一件婚纱，我还有什么用？”
“困了。”
我平躺在大床上，手撑着脑袋，打了一个哈欠。
顾明哲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整个人瞬间看起来阴森森的。
我轻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温柔地亲吻了一下他的嘴角。
“随你，都随你安排，这总行了吧？”
顾明哲揪起我的耳朵，“没半点诚意。”
“没诚意？”我挥开他的手，动手拉下衣领，淡淡的说：“顾先生，你自己看看这是没诚意吗？”
这两天根本不敢穿低领的衣服，只能穿高领的毛衣遮挡。上次无意间让小家伙看见了，我只能撒谎说是被虫子咬了。
顾明哲目光低垂，直勾勾地瞅着我的脖子看。
我都不敢对上他的视线了，连忙拉了拉衣领，叹着气说：“我现在真的很累啊，你也看到了，我脖子上的痕迹到现在都没有消。”
顾明哲嗤的一声笑了。
“出力的是我。”
被他话噎得喉咙一哽，我讪笑着问：“你怎么了？”
顾明哲没答话，手掌用力地攥紧我的腰，脑袋深深地埋在我的肩膀上。
我偏头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他紧闭眸，眉头深锁。
有些不对劲。
我没有再问，耐心地等着他往下说。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才响起顾明哲沉闷的声音，“杨诺，我总觉得我是在做梦。”
“嗯？”
我微微好奇。
“你可能是假的……”
顾明哲径直往下说，嗓子似乎有点哑了，声音都变了调。
“以前的你，从来不会对我千依百顺。”
原来不止我没有安全感，你也一样。
我学着他的口吻，倨傲的说：“我现在也没有顺从过你。”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好奇的问。
“你以前接近我，都是带着目的。”
顾明哲似乎陷入了回忆中，表情蒙上一层阴霾。以往的回忆对他来说似乎是痛若居多，他的牙关紧咬着，腮帮子也是绷得紧紧的，仿佛在较着劲。
我手伸过去想摸他的脸，想要抚平他紧皱的眉。
可还没摸到，就被他抬手拦下。即便紧闭双眼，他依然拥有如野兽般敏锐的直觉。
他紧紧地握住，每一根手指都在发力，指骨都突起来了。
我声音淡淡的说：“你睁开眼睛。”
他没有动。
这一瞬间，我忽然有些懂他为什么要在寂静的夜里，使劲全力‘折腾’我的原因。
他怕啊。
血淋淋的的真相揭开后，以往所有未解之谜都有了答案。
因为他父亲的一念之差，因为不想上一代的错误延续，我家破人亡，哪怕他不是凶手。
蛰伏了十年，为了寻求公道，我连死亡都不怕。
一次又一次挣脱掉他的手。
他的立场其实和顾淮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顾淮选择封闭自我，沉浸在自责当中。而他，费尽心思，替我铺出一条平坦的路。
我不知道他在背后为我清扫过多少障碍。
我也不知道他苦心钻营了多久，才能在我去找他的时候，保持危险与神秘，一点一点引诱我去怀疑，去好奇。
“顾明哲。”
我轻轻地喊着眼前这个正在闹脾气的别扭男人，他浓黑的睫毛只是动了动。我很有耐心，也用力紧握住他的手。
“我再跟你重申一遍，我是自愿跟你回来，不是为了要报复你。你没有错，有错的是复杂的人性。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善恶公道自在人心。”
我话音刚落，顾明哲眼皮忽而毫无征兆的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探究地注视着我，
我冲他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没有算计，没有伪装。在他面前，完全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他紧抿着唇，眼神复杂幽深。
“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态，你没办法对我说出真相，你必须保护你母亲的名誉。”
我声音停顿了下，脑子整理了思绪，感叹道：“站在女人的立场，我能理解你的做法。世态如此，哪怕受到侵害，也不能宣之于众。因为别人不会理解，他们不会去质问罪犯为什么犯下恶行，只会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来讨论受害者。”
我不能评判顾明哲做法是否正确，因为站在同样的立场上，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如果当年顾明哲的父亲在冉喻受到侵害时，不是把这件事当做丑闻处理，可能事情就会远远不一样了。
但人生是没有如果……
顾明哲终于开口了，说出口的声音却是带着哽咽。
他说：“对不起。”
“嗯，我接受了。我不恨你，你也不需要我原谅，你自己问心无愧就好。”我风轻云淡的说：“顾明哲，如果不是你自己说出来，我从来都不知道那天是你。”
顾明哲面露迟疑，一看就是不擅长解释，张口又是一句对不起脱口而出。
“你别说话，也别再跟我道歉了。”
一切都由我来主导。
等结束以后，我累得眼皮都眨不开了。
顾明哲摸着我的脸颊，勾着唇，露出得意的笑。
“呸…真不要脸…又骗我…”
“胡说。”
“骗……”
他轻声哄着我：“好了，好了，乖，睡吧，今晚就不闹你了。”
第二天，他神清气爽的去上班了。
因为儿子还在家里，我不能睡懒觉，得起床陪着他。可惜精神真的不太好，一上午都在打哈欠中渡过。
小家伙后来也学着我打哈欠，我打了一个，他跟着打一个，学得有模有样。
我停下问他，“你为什么要学我？”
“妈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小家伙凑过来，两只小手摸着我的脸颊。
我眯着眼睛，叹着气说：“妈妈现在好困，想睡觉。”
“哦，那妈妈你去睡觉吧，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你怎么照顾你自己？”我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可以的。”小家伙骄傲的说：“爸爸说，我要开始独立，昨晚，我就是一个人睡的。”
那是你还不能明白，这都是你爸爸找出来的借口。
想到此，我有些郁闷，儿子被顾明哲坑也就算了，为什么我还会被坑？
“中午你想吃什么？”
“炒饭。”小家伙开心的跟我描述：“就是加了鸡蛋的炒饭，唔……好像还有玉米，有豆豆，对了，还有虾。”
我抬手勾了勾他的鼻梁，“你还挺会吃的嘛。”
小家伙说的应该是扬州炒饭，我去了厨房，小家伙也跟着我进来了。我打开冰箱，他立刻自告奋勇来帮忙。
“妈妈，我帮你。”
他有模有样地翻找出了一袋玉米和青豆，我也翻找了一会儿，冰箱里没有虾了，拿着鸡蛋跟他说：“没有虾了，要不就这样炒？”
“好啊。”小家伙点了点头。
我做饭的时候，他不用我叮嘱，乖乖地跑到餐厅玩。
顾明哲真的把他教得很好，非常省心。
等我端着炒好的饭出来，顾明哲恰好出现在餐厅，戏谑的凝视我问道：“炒什么啊？这么香。”
我目光凉凉地剜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
“炒饭！”小家伙开心的捧着小碗说，“妈妈炒的哟！超好吃！”
“有我的份吗？”
我和儿子同时开口说。
“有。”
“没有。”
小家伙疑惑的看着我，我刚想回答，顾明哲转头就去问他：“胖子，炒饭分一半给爸爸吃。”
“好。”
我已经不知道怎么说他，连儿子的饭，他都能厚着脸皮分一半。也幸好我今天炒的炒饭有点多，不然以他不要脸的程度，当真会去抢儿子的饭吃。
“你回来的这么早？”
“例会而已，有什么好忙的。新年都还没有过完，谁有心情上班啊？”
也是，他是老板，想怎样就行。
大概是这两天长途奔波，我身体有点负荷不住，吃过饭，眼睛更是快要睁不开了。困意席卷而来，饶是我再怎么忍，也没能忍住打哈欠。
顾明哲看见了，轻声问我：“去睡一会儿吧，黑眼圈都出来了。胖子，我来看着，他玩不了多久，一会儿就要睡午觉。”
我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闻着枕头上熟悉的气息，眼皮终于可以闭上。
只是没过多久，我就被顾明哲的动静惊醒了。
他大约没想到我会醒，骤然一惊，笑着问：“还没睡？”
“不是你自告奋勇说要带儿子的吗？”我因为睡眠不足，床气很严重，目光恶狠狠地瞪着他。
“儿子已经哄睡下了，现在该来哄我老婆了。”顾明哲顺势躺在我身侧，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我的额头，“别气了，真不闹了。”
我磨着牙，卷过被子，懒得理他。
顾明哲一反常态，什么都没有再说。等我快要睡熟的时候，他轻轻地把我抱紧怀里，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
“我没骗你……我真的觉得是一场梦…我也是真的怕现在的你是假的……你曾经那么恨我，恨到宁愿坐一辈子牢，也不愿意见我。”
他大约以为我是睡熟了。
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其实你生我气也挺好的，你不生我气才奇怪。”
说罢，轻轻地吻了一个我的脸颊，然后一脸满足地拥着我入眠。
看到这样患得患失的他，我突然就气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