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那天，苏郁和路曼坐在一起，坐了没多大会儿她就改了主意，自己动手先拿了瓶酒藏在桌下。
路曼看到，笑着调侃她：明明上次还自信十足地说自己不需要来着，怎么现在又怂兮兮地主动去拿了。
苏郁失笑，任由她打趣。
可后来等两个人吃完东西，苏郁只喝了一杯就去了，路曼连着快要把那一瓶喝完才敢过去。
那年的她和路曼，刚完成初中，十五岁的年纪，想说什么会说，想做什么会做，往往不会提前考虑结果。当然也正因为如此才尤其珍惜，每每想起都格外留恋。
十年之后，现在的她们，瞻前顾后步步斟酌，很少再有当时简单纯粹的情绪。
路曼那时候常说一句话：好东西，不管我们为之有多劳心劳力，都是值得的。
苏郁当时觉得很有道理。
好东西她找到过，心力她也为之劳过，但到底值不值得，她却不知道，到现在也不知道。
她高考分数出来以后，对着一堆的材料选了很长时间，中途有想过去他在的城市，再不然离得近些也行，可最后还是填了最远的。
路曼这些年前前后后问过她很多次，就这么停下来，心里真能过得去。
她起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每每都是以沉默应对，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可以正面给出答案：早就过去了。
大概下班前十分钟，林韵在他们群里发了消息，通知大家晚上吃饭的地方订在了华巢。
华巢，一家以环境和服务出名的高级餐厅，去吃饭的人往往非富即贵，这一点只听名字也能猜到。
自然，价格也蛮出名的。
苏郁只来过一次，和路曼一起吃的，付完钱足足心疼了一个晚上。
因为要考虑路知，再加上本来他们人也不少，林韵订了最大的房间。
停好车出来，苏郁跟在人群最后，默默替韵姐心疼。
心疼钱，这要是她，估计回去得难受两个晚上。
啧，贫富差距总是无处不在。
乘电梯上去时，林韵接到了电话，说活动已经结束，他们现在在路上了。
苏郁站在角落里，只能看得到林韵对着那边在讲话，但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房间在四楼，里面共摆了两张桌子。一张放在正中，应该原来就在，另一张则离窗户比较近，估计是林韵嘱咐餐厅的人特别添上的。
林韵最前，走向原来那张桌子，罗茜和卢飞跟上，随后则是一众“上进人士”。
苏郁踮脚偷偷数了数桌边的椅子，一共七把。现在已经坐了三位，路上还有两位，也就是说一众之中只有两个人可以坐在那张桌子上。
社里总共来了九个人，六个人去抢两把椅子，三分之一的概率，竞争力挺大的，她还是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再说，坐在窗边那张桌上，人少，而且都熟悉，吃东西可以随意，想吃什么吃什么，吃饭中途还可以看看窗外的夜景。
她第二次来，还是公费，应该专心享受美食才是。
前边那张桌上的人逐一落座，没抢到机会的几个人悻悻地走回来。
苏郁找了个位置坐下。
几人等了大概有十分钟，林韵的手机再次响起来，她接起走向门口。
其余人见状纷纷站起。
苏郁不动声色挪到一边。
贺东林首先进来，行走间微倾着身体说抱歉，麻烦大家等久了之类的，一些漂亮的场面话。
林韵笑着回应，不必客气应该的一些，场面话都一样漂亮。
众人则尽力跟着附和。
路知还是之前的打扮，大概上来时怕被认出，除了鸭舌帽和口罩之外，还添了副墨镜，整张脸被遮得分外严密。
他随后进来，等身后门关好之后才一件件往下摘。
苏郁隔着面前交叠的人影，透过缝隙淡淡扫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等林韵带着两人坐下，其余人这才终于踏实。
省去了点菜的流程，林韵点头之后服务员直接送菜上来的，应该也是提前交代好了的。
菜上齐之后，大家开始动筷，食欲一起，气氛慢慢热络起来。
吃了有一阵儿，大部分人差不多都填饱了肚子，之前没抢到前面那桌的人又纷纷动起来，不甘心地端着酒杯过去找人敬酒。
最后苏郁那张桌上就只剩下了两位，她和坐在她右边隔一个位置的连闻语。
连闻语是负责杂志妆容服饰部分的组长，来杂志社到现在差不多有半年，也是林韵招的。因为两人分别负责不同的版块，基本没怎么说过话。
“怎么不过去？”
苏郁停了停筷子，看过去。
连闻语神情放松靠着椅背，手里端着酒杯轻轻在晃。
见她看过来，朝两人身后偏了偏脑袋。
“哦，”苏郁点头，而后向她示意手里还没放下的筷子，“我还没吃饱。”
连闻语轻笑，低头尝了口手里的红酒，嘴巴上口红的颜色看着似乎和酒差不多。
“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这么有意思。”
苏郁咽下口中的食物，放下筷子喝了口一旁的果汁，转过头去正对着人，一动不动安静了几秒。
“你今天怎么没过去？如果我没记错，之前几次冲在最前面的都有你吧。”
连闻语顿时一滞，脸上的笑容撤去，整个人忽然之间有些冷漠。
“今天没兴趣。”
说完她重新倒了杯酒，用原本喝水的杯子倒的，普通形状的玻璃杯，倒的是刚刚桌上几位男士特意叫的白酒。
苏郁静静看着。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喝酒是这个样子，面无表情且动作迅速，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而且还是个女人，漂亮的女人。
连闻语喝完，放下手里的酒杯，拿起纸巾轻轻拭了拭嘴巴，动作缓慢而优雅，完全不似刚刚大口喝酒的模样。
苏郁突然来了兴趣。
“我怎么从前也没发现你这么有意思。”
“是嘛？”
她放下纸巾，倾身伸手过来。
“那我们今天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我是连闻语。”
苏郁笑着抬手握上，“我是苏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