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会刻意让你察觉，往往做出来自然又恰当，仿佛原本就该是那样，你可以肆意享受，完全不必存任何的感激之心。
能做到这种程度，应该是深到骨子里的教养和习惯，才会让人如此舒适。
“对了，我记得，苏小姐似乎不仅是下期杂志的副主编，还是人物专访这一块的负责人？”
突然被点到名，苏郁及时反应：“是。封面拍完之后，我们会有个小采访，主要由我来和您这边接洽。”
“那真是太好了，有苏小姐在，贺某就放心了，想必会非常顺利。”
贺东林轻笑，短暂停顿之后又问：“不过，下午会议上，怎么没见苏小姐讲话？既然是副主编，都应该参与。”
苏郁以微笑回应，林韵及时出来解释：“我们这边主要是罗主编在谈，苏郁只是副主编，而且刚被我升上来，经验不多，怕再耽误您，就没让她来。”
“怎么会，苏小姐聪明伶俐，怎么会耽误。况且经验都是慢慢累积出来的，越怕越不能成事。”
贺东林语调轻快，脸上依旧满是笑容。
苏郁只是点头，没有回话。
林韵看了看两人，“说得是，这怪我，是我太担心了，就没往这方面想，还是贺总想得周到。”
“没有没有，怎么会怪得着您呢。林社长每天要顾着整个杂志社，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唉，哪有，我这还差得远。”
林韵摇头轻笑，两人你来我往继续聊起来，投入的样子似乎看不到旁边坐着的人一样。
苏郁低头默默喝水。
突然被点名，突然又被忽视，领导们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果然，像这种场合，她还是比较适合专心美食。
直到路知从外面回来，桌上场面才有了些变化。
路知一进来就摘了帽子，在明晃晃的灯光下人一步步走近，看起来格外耀眼。
苏郁默默转回来，继续低头喝水，尽量减小存在感。
路知走过来，在她们这边脚步稍稍停顿，而后抬脚绕过去，走到贺东林旁边坐下来。
“路知，来，正式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小姐，苏郁，这期杂志的副主编，同时也是之后专访的负责人。”
贺东林认真给两人介绍，动作语气极其自然。
林韵手里端着酒杯静静瞧着，但笑不语。
两人一动一静，配合得极为默契。
空气中隐隐飘散出几缕不同寻常的气息。
苏郁把两人反应悄然收进眼中，心里突然一阵轰隆。好像森林里安心进食的兔子，一个回头不小心看到了正端起枪向自己瞄准的猎人。
她握紧手指，悄然加深呼吸，尽力使自己平静。
她可不是兔子。
“嗯，我知道。”
路知慢悠悠整理身上的衣服，低着声音回答。
“知道，你怎么知道的？苏小姐负责之后的专访你也知道？”
贺东林看上去一脸讶异。
路知淡淡扫他一眼，目光收回，语调散漫，“开会时林社长有说过。”
“哦，是嘛？”
贺东林沉下声音，细细考虑了会儿，“我怎么没印象。这不过下午才刚结束的会议，这么快我就记不清楚了？”
再一遍确认过后，他琢磨半晌，仍旧不确定，随即把目光投向身边其他三位。
苏郁低眉垂眼，眼睛看着手里的杯子，默不作声回避视线。
她倒是记得很清楚。
下午会议开始不久，在介绍过罗茜以及此次封面掌镜的摄影师卢飞之后，林韵的确有提到她，但当时只说了是副主编，人物专访的负责人并没有提及。
只不过，有时候记得清楚，并不代表能说得清楚。
路知仍旧淡淡的，慢条斯理切着面前盘里的食物。
在听到来自贺先生的质疑后，他放下手里的刀叉，擦过嘴角后轻飘飘扫了一眼贺先生手里的酒杯，“嗯，的确是你没记清楚。而且短时间内摄入太多酒精，一定程度上会影响记忆。”
语调平平毫无起伏，听上去一本正经格外笃定。
苏郁喝光杯子里的水，重新倒了些果汁进去。
自晚上过来坐下，她的杯子里不是水就是果汁，一滴酒都没有碰过，完全不存在短时间内摄入太多。
所以，她的记忆，可没有受影响。
贺东林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半信半疑，“真的是我记错了？你这个理论，科学吗？从哪听说的？”
“前年冬天的一档电台节目，还是你帮我挑的，在生活中如何与科学对话。”
路知头也不抬，慢悠悠回答。
苏郁尝了口果汁，酸酸甜甜的，和她之前喝的味道不太一样，应该是餐厅搭配不同的水果掺在一起榨的。
路知参加过电台节目她知道，之前有听徐冉和小雅念叨过。只是她没有去听，一直以为会是偏娱乐性的访谈之类，没想到如此生活化。
只听名字，感觉很像小时候一放学就趴在电视前眼巴巴等着的科学实验小课堂。
“哦……”
贺东林拉长了声音，“对，是有这个，看来的确是我记错了。”
他必须要记得这档节目。
因为节目电台里的某位主持人，是老爷子给他安排的众多相亲对象里其中一位。
他向来不喜欢被安排，可又不能直接拒绝，到场之后便直接问人需要什么条件才能主动撤掉。
姑娘也不客气，直言想要路知来参加台里一档节目。
老爷子安排的，条件一定没得说，他也就没多考虑，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下来。直到后来被通知说可以过去参加，准备要开始录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到底答应的是什么。
不过幸好那段时间路知的工作热情相当充分，行程排得很满，过去录了一期之后倒也没脾气，每次都及时过去，而且做得还挺认真。
只是他总觉得良心不安，以至于后来一个冲动，那个冬天最后两个月的薪水全都被他主动贡献给了队里的口粮。
而冲动的结果，可以说比较苦兮兮了，他是跑到朋友那儿蹭吃蹭喝了两个月才熬到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