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的一处小酒馆内，有人正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要我说，要破除这荧惑守心的天象，最应该的不就是把那个荧惑星转世宰了吗？你看看这些年修真界本来都好了，又出现了什么不人不鬼的半魔，真晦气。”

    “荧惑星转世？谁啊？”

    “你不知道？哈，年轻人！就是云隐宗的宵行老祖啊！在他还只是亲传弟子的时候，七星门的老祖亲自批命的！”

    “而且啊，那七星门老祖说的是白虎凶星可以压制荧惑之命，那个白榆老祖不就是白虎凶星，压制了几百年，现在压制不住了吧！这俩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常人，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抬举他们。”

    “你他妈说什么呢！白榆救世的时候你在哪？有本事拿你自己这条贱命去堵界门啊！”

    “嘿，你这人莫不是云隐宗的弟子？你这么激动，难不成白榆和宵行，真修了什么妖法，才年纪轻轻就是太清境修士呢！难不成他们俩也是什么半魔不成？”

    “一派胡言！”一人拍桌而起，满脸愤懑。

    说话的那修士却有恃无恐，“你打我，若你打了我，就承认他们就是灾星，来祸害我们修真界的！”

    这一幕，还在修真界的其他地方，不断地发生。

    距离那一场魔族的灾难，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几百年足够让众人忘记了那时的危机，忘记了当日都只剩一线生机的七个人。

    等姚晃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传言已经愈演愈烈，对宵行和白榆的质疑，因为两人从不在意谣言，从不出面澄清，也越来越多。

    甚至以七星门为首的十大宗门的弟子们，都有不少都信以为真。

    云观和姚晃对坐着，脸色难看得厉害。

    “宗内也已经有了这样的谣言，掌门师兄，你……总要为白榆做些事情。”姚晃放下手中的茶盏，“白榆是什么人，你也清楚，即便无人敢对白榆动手，可日后史书，白榆都不该染上这等污名。”

    云观知道姚晃前来是为了施压的，可他又何尝不生气，“这件事你放心，我会让宗门出面给白榆和宵行老祖，澄清，绝不容许他人给我们宗门的老祖泼脏水。”

    姚晃走出殿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暮光之中，灰沉的鱼鳞云堆叠汇聚成一片暗涌的海。

    他的背脊一阵阵地发寒，不知道是为白榆如今的处境，还是为天下愚民的单纯残忍之言。

    那些为了修真界死去的尊者们，若是知道他们保护的人们，转过头来这样污蔑白榆，又是否会后悔。

    恶神挑拨人心的能力，原来真的如此厉害。

    只要拿住了一个多年前的批命之语，和他们进阶过快的神异，就可以肆意摧毁一个救世的圣人。

    姚晃嘴角挂着一抹苦笑，他心中一片冰寒。

    数月后，一个名叫混沌神教的邪教横空出世。

    他们宣称十大宗门和八大世家垄断修炼资源和人才，是对人人平等的背叛，而以白榆宵行为首的天才们，就是他们垄断的证据。

    而只要进入他们混沌神教，就能成为比宵行的混沌之体还要厉害的完全混沌之体，兼容一切力量，包括灵气和魔气。

    改造后的修士会比同阶修士强出数倍，可越阶杀敌，身体强度和自我修复能力也会大大提升，就是断肢生长也不在话下。

    而这一切，就算是修仙资质寻常的修士，都可以达成。

    并且，进入神教后，所有功法书籍，都是对全部教众开放的，没有教规约束，大家是绝对自由的。

    混沌神教的教主，便是散仙洪霸天。

    他宣称自己停留在灵界而不飞升，是因为发现了天道规则的错误。

    为什么人族在各个种族之中身体强度最弱小，修道难度最大，正是因为这些冠冕堂皇的正道规则。

    世界，本是没有规则，一切皆可。

    人人都可以成为神。

    此言一出，天下大乱。

    十大宗门和八大世家本就是修真界修炼资源的集合处，散修天生与这些势力不对付，不少散修率先投入了混沌神教。

    观望的底层修士发现那些资质平常的人，真的变强了，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去。

    甚至有改造后的人集结起来，想要将八大世家灭门。

    “一切都乱了套了。”姚晃按着额心的皱纹，“真的，要不是我知道会被改造成半魔，我他娘的差点都觉得他说得对。”

    “这个世界的本质，真的是错误的吗？”

    白榆安静地坐在他面前，手中握着一串佛珠。

    “看得出来，连你都会被鼓动，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她捻动了几颗佛珠，看着旁边心力交瘁的云观，“我们宗门也有人叛宗了？”

    云观点点头，“是啊，不少杂役弟子，还有几个记名弟子。”

    十大宗门被折磨得不轻，但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世家却没有那么好运了。

    姬家的魔玉也被强行抢走了，姚家的魔玉已经被姚易交给了白榆。

    “邪教之所以蛊惑人心，就是放大了人心的不平。”白榆抚摸着手中的佛珠，“万事万物总会有兴衰，都是寻常，这也是我们云隐宗改善宗规，剔除沉疴的机会。”

    她看向云观，“人性是自私的，倘若真有他们说得那么好，那么也是好事。可惜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抱团的蚁群，他们以利益诱导，就会有因为利益而分散的一天。”

    “更何况，半魔也无法入轮回，有人不想轮回，只求这一世，那么冥界倒是轻松许多了。”

    她像是在开玩笑，但眼中毫无笑意，“云观，宗门体系和规则的改革我写了几点意见，你和各峰长老商讨完善，是否施行还在你，再安排个文笔好的人，将混沌神教的言论写个檄文，一一驳斥，在云隐宗所有属地，粘贴示众。点名非自然而生的半魔和半妖都无法入轮回。”

    云观点点头，皱着的眉却没松。

    “那个邪教怎么办……”

    “我已有计策，交给我吧。”白榆回答得很轻松，“另外，檄文之中，不要提及我师兄和我的名字。”

    云观虽然不解，但还是重重点了点头，急匆匆走了。

    姚晃却还没有离开，白榆转向了他。

    “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但规则是永远不可能完全完善的，你没发现天道的漏洞几十万年来也在越来越少吗？”

    “他们想钻漏洞，我们堵上就是了。”

    “如今的十大宗门和八大古世家，积累了最多的资源，但也为了守护灵界和人类付出了最多，这是历代的弟子们积累来的财富，没有什么可羞耻的，”白榆顿了顿，手指抚过一颗玉骨一般的佛珠。

    “改造人类，放开全部规则，对暴行不加以约束，就对了吗？”

    “天，可逆而行，但人的自由，必须在规则之内，就算是强者，也不例外。”

    “绝对自由，只能导致混乱和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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