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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被拐

    离开寺院,沈芝同傅青宓一道来到敬亭县城门口。敬亭县与京中不大相似,此处更像江陵一些。背山靠湖,夏日凉爽舒适,而进了秋则湿冷居多。

    方圆几十里广布竹林,林中有山泉,所以敬亭县又专产竹酒,以其闻名,常常引来五湖四海喜酒人士。这些人竞相追捧、欢庆的便是一年一度的竹酒节。

    竹酒节在赏菊大会之后,有时是官家举办,有时又是由家底殷实的商贾世家承接过来。

    这一年的竹酒节是吕家从官家承接过来举办的,说起吕家,只怕封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是封国商贾巨头,以布庄为主业,辅以其他酒肆茶楼,偶尔还贩卖些粮食。

    今年竹酒节的日子早早定好了,推算一下,就在三日后。他们正好碰上了这难得一遇的盛大节日。

    沈芝自然是不知竹酒节一回事,像她这样的京中官家小姐,对此类事情基本没甚接触。望着来来往往进城的人,迷惑不已。

    遂走近傅青宓低声问道:“敬亭可是有盛事,怎的如此多人?”

    他不答反笑,伸手扣住她的手,下巴微微一扬。沈芝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几个腰系葫芦的人。醉醺醺东倒西歪排在进城长队里,红着脸高声谈论。

    “吕家当真是名不虚传,出手阔绰,这番更是下了大本。”

    “耿哥,你说的可是三日后的盛会?”

    “是啊。”耿哥掏出酒葫芦,晃了晃,“适才给你们几位喝的,不就是从吕家酒肆里买的酒么?要知道,这酒光一小葫芦,就花去两百雪花银。然而三日后凡是去酒肆的,酒水任喝。你们说阔不阔绰?”

    话毕,其余几位纷纷眼露精光。

    “阔绰啊。这等好事,耿哥怎的现在才说?”

    耿哥呷了口酒,眯起眼:“今年的竹酒节,定然热闹非凡。指不定京中有大人物下来~”

    沈芝自个儿默默琢磨,许久才隐隐约约明白:这敬亭县三日后,有个节日——竹酒节。

    “那人口中的大人物,不会是你吧?”沈芝言笑晏晏,打趣道。

    “不知。”

    “对了,竹酒节不就是个酒会么?怎的我看着这些人,口音不尽相同,怕不是来自各处的罢?”

    “芝芝观察得倒是仔细。你看他们,不光口音不同,其穿着打扮亦是不同。种种皆表明是来自各处。”

    “这么盛大的节日?”

    “且听我细细道与你。”

    而后,傅青宓将竹酒节的起始发展乃至今日壮大,一一说了出来。

    沈芝恍然大悟,脸上总算由衷露出笑容:“是么?看来我们赶上了好时节。不如我们过了竹酒节,再归去可好?”

    “当然。祖母就是料到正值敬亭竹酒节,才吩咐我带你出来散散心,让你缓缓心绪的。”

    沈芝刚升上去的喜悦,听到他的解释后,突然急转直下。

    “谎言总有被戳破的一天,万一某日教老太君发觉是你我的谎言,她空欢喜一场。届时你要如何交代?”

    “交代?”傅青宓抬眸,他撒谎之时可未曾想过这些,只想她少受些苦。

    “放心。此乃我一人的主意,倘若有那一日,你将罪责推到我身上即可。”

    两人说话的时间,不知有人已经默默关注他们颇久,眼中贪婪之色显露无疑。

    “何方人士?”守城的卫士分外严肃,不苟言笑上下打量两人。

    傅青宓答道:“官爷,我们来自江陵,特来参加敬亭竹酒节。”

    那卫士似乎不信,绕着他前后走了一圈:“你这一身血污,不会是越狱逃犯吧?还有这漂亮的小娘子,看起来像是大家闺秀,不会遭你挟持来到此处的吧?”

    一连抛出两个问题,傅青宓也没有预料到,他急于赶路,把换衣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在低头检查身上衣衫的时间,沈芝坏心地朝守城卫士重重点头。

    卫士立即会意,长剑悄然无声搭上傅青宓脖颈,歪了歪头:“走吧。跟我们去核查一下。”

    见此,沈芝提起裙摆,小跑通过关卡,曲膝福身:

    “多谢官爷救了奴家,待奴归家后定携父亲母亲,前来道谢。”

    而后对着被迫留下核查身份的傅青宓,挥了挥手,一脸胜者得意的灿烂笑容。

    意思是:你在此慢慢候着罢,我先走一步咯。

    他投了记冷眼过来,吓得沈芝身子一颤,加快了脚下步子。不多会,身影混在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离了傅青宓,沈芝只觉浑身舒畅,沿着长街一路逛过来,见着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些她见过,而有些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就好比明明是泡茶的工具,在敬亭成了泡酒的。此“泡酒”非医家的泡制药酒,而是现场泡制竹酒,味鲜且饮用后意蕴深幽。

    城中腰上系葫芦的人更多了。系葫芦顾名思义便是爱酒的表现,封国爱酒之人,常随身携带一个自己制作或去店铺专门定制的酒葫芦。

    街市上,三五成群聚在一处,大都是围着酒葫芦,你来我往敬酒聊事儿。

    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官家子弟,在酒面前,一律皆是好友——这就是敬亭天下酒者是一家的由来。

    她惊叹于竹酒节庞大的吸引力。这场盛会,到底有多少种类的酒,有多少罕见稀世珍品,竟然引来如此多的喜酒人士?

    敬亭酒肆出了名的多,沿街隔三差五便有一家酒肆。沈芝想想,觉着应当去此处最大的酒肆,如此一来,可以增加些见识。

    于是乎,沈芝拦了位挂着葫芦的人,虚心求问:“这位郎君,可知这方最大的酒肆在何处?”

    那人正是适才在城门口盯着她与傅青宓的人,一路跟着她来,为的就是此刻。

    只见他持着葫芦,仰头灌了口酒,抬手遥遥一指:“还能在何处?穿过这条深巷,道路尽头便是吕氏酒肆。那儿便是这方最大的酒肆。”

    沈芝大喜过望:“多谢郎君了。”

    说罢,抬腿迈向巷子。

    走着走着,忽感觉到身后有人一直悄悄尾随,她生了几分提防。为了摆脱那人,遂走快了些,那人亦然。

    可恨!沈芝咬咬牙,决计在前方拐角处埋伏下,瞧一瞧跟着自己的这人到底意欲何为。

    她早早藏在拐角处,等着那人前来,人没等到,却先看到了一阵白烟。

    沈芝忙伸头出去查探如何一回事,突然心中警铃大作,她才意识自己许是中招了。正将屏住呼吸,已然迟了,脑中一混沌,人便晕了过去。

    ……

    阵阵轻烟断断续续从香炉中飘出,沈芝手指微动,蹙了蹙眉头,幽幽醒过来。她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宿在一间陌生榻上。鼻间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正是从一旁香炉中飘出的。

    她欲起身一探究竟,却发觉浑身使不上半分力气。思绪微转,是香炉中熏香之故了。

    “来人~有人在么?”

    即使是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还是教门外的丫鬟听到了。

    一个十五六年纪的丫鬟,快步走进来,候到榻边,谨慎地瞧了沈芝一眼:“小娘子,唤婢子前来可是有事?”

    沈芝猜测自己定然被人拐了,没想到小时候被拐过一次,嫁人之后又重新经历了。为了麻痹丫鬟,弄清自己身处何地,她嫣然一笑,假意吩咐:

    “我口渴得紧,可否~”

    话未说完,丫鬟手脚麻利倒了杯茶过来。

    沈芝接过茶,不动声色环顾四周,复又打量面前的丫鬟。

    “小娘子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了。我~我想问问这里是何处?”她装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眨巴眨巴两下眼睛,就要落下泪来一般。

    丫鬟不吃她这一套,拉下脸冷冷留下一句:“这不是你该问的。”

    而后,人便出去了。

    午间,还是那个丫鬟,这次来的不光她,还领来两个粗使婆子,端了些崭新且制作精良的衣衫过来。

    “小娘子,更衣罢。”

    沈芝全身无力,任由三人将她扶着入浴、更衣、打扮,捯饬完毕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窗外天色还亮着,她被塞到一间华丽的轿中,戴上了面纱。

    很快,来到另一个她依旧不认识的地方。她开始后悔,早知会遭遇这一切,昨日就不该玩心大起,整蛊傅青宓,与他分开的。

    如今肠子悔青了也别无他法。她被人下了药,丝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今日,我们春昌酒肆,新来了位酒娘。不知各位可有兴趣?”

    沈芝安坐于后台,听到这番介绍的话,猛地大惊:真没想到,距离京城一百多里的敬亭,竟有拐卖良家妇女这等恶事!

    台下的一众人,出声起哄:“有兴趣,快唤酒娘出来,让我等瞧瞧判断判断。”

    “好。各位少安毋躁。”负责介绍的男人拍了拍手,沈芝被两丫鬟扶着走了出来。

    看客们伸长了脖子,看到如下一幕:一蒙着面纱的女郎君,从台内娉婷走出。身着一袭轻薄锦绣纹衫,可轻易窥视到其姣好身材、婀娜多姿。且步履间腰肢款摆,一举一动尽是风流。

    众人纷纷提起了精神。

    “接下来前面的位置各凭本事。好话在前头,愈是前头,愈能看到酒娘的真实面孔哦?”

    封鄞在人群中被推搡上前,他先前在吕氏酒肆,本是无意来春昌酒肆,谁知有人在吕氏嚎了一嗓子“春昌有新酒娘”。

    人便接二连三离座,来了春昌。

    春昌酒肆与吕氏酒肆是竞争激烈的对手,两家开在同一街市上,面面相对。

    “这位郎君,不知你是欲购上等座还是普通的?”

    酒肆小倌笑嘻嘻问话。

    小义嘴快,当下撇嘴回了句:“我们公子马上就走,不在你们这儿待着。”

    小倌笑笑不说话,封鄞循着他的角度,只微微一撇眼,一颗心被攥得极紧。

    沈芝!那阵吹起她面颊上面纱的风,教他看了个真切,分明是沈芝。

    她怎么在这处?

    “我要这间酒肆最好的位置!不问价格~”

    “哟~”小倌阴阳怪气接了句,“郎君阔绰。”

    小义瞠目结舌,又不敢反驳他家主子的命令,只好苦着脸从怀中掏出银票不情不愿递了出去。

    “公子,你不是说来看看就走嘛?怎么还在此处花了这些冤枉钱。”

    小义边说边瞅着封鄞,见人眼光全在台上女郎君身上,不由跺跺脚。

    他家主子怎的变成这等见色忘事之人了,复开口提醒:“公子,咱来干什么的,您还记得么?”

    封鄞胡乱应了声,眼睛盯着台上人,舍不得挪开。他许久未见她了,不想再次见面,竟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公子,您听到我说话了吗?”

    “听到了。”封鄞微皱眉头,他没忘记来敬亭所为何事,然此时此刻,他不能就这么离开。他需得弄清楚台上人究竟为什么来到此处,她不是好好在相府当家的么?

    怎么?

    他心中有一连串疑问,没有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