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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李长盛

    逆光里,一个身着黑衣,腰上挂了把长刀的男人走了进来。周身气质沉稳,恭敬地行了一礼:“安平见过二爷、二奶奶。”

    “起吧。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傅青宓说罢,端起茶盏送至嘴边。

    “回二爷。经小的查探,发觉支撑春昌酒肆在敬亭扎根的,正是京中之人。”

    “可查到是谁了?”

    “据来往信件及钱庄的银票得知,是位余姓的女人。”

    安平的话,让傅青宓肯定了心中先前的猜测。

    “具体呢?”

    “具体的尚且不知。”

    “看来不得不去一趟春昌了。”傅青宓转头扫了眼覃将军,“是吧?覃将军?”

    覃将军点点头:“回大人,是的。”

    “正好今日便是竹酒节,有诸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喜酒之人,咱们刚好凑凑热闹。”

    “夫君,妾身也可以去么?”

    “可。”傅青宓起身,拉过沈芝的手,投了个极温柔的眼神过来。

    沈芝一时怔在原处,他怎的了?如此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着魔了么?

    街市上,处处挂上了竹节,大凡商铺纷纷插了几根竹子,酒肆门口更盛。其中由以吕氏酒肆门前,最为阔绰。

    摆了两大个用上等青竹洋编织成的竹瓷缸,一左一右。里面装满了陈年的竹酒,酒香四溢,飘香十里。

    沈芝伴在傅青宓身侧,随他一路走来,待到了一家饭楼,突然顿下步子。她不解其意,循着他的视线,瞧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在饭楼窗台边,坐着的两人正是她的姐姐沈璃和太子封鄞。

    “他们怎么在此处?”沈芝喃喃自语道。

    傅青宓不着痕迹打量了眼安平,将左手背到身后:“安平,你觉着呢?”

    李长盛抬眼极快地瞧了瞧傅青宓,没有错过他眼中满满的调笑。心内咯噔一下,他该不会知道了吧?

    “你怎的问安平?难道是他将姐姐带来的?”在相府时,安平便常常候在沈璃身侧,她一直以为是傅青宓的命令。

    “他想来没那本事,应当是姐姐教他带着前来的。”

    傅青宓边笑边抬腿迈进饭楼,沈芝次之,安平跟在最后面。

    “表兄,好巧!”

    封鄞一抬头,瞧见了傅青宓对着自己拱手,在他身后,沈芝已经恢复了以往对他的态度。

    遂皮笑肉不笑勉强挤出个笑容:“不巧不巧,正是在等表弟。今日见着表弟和弟妹,着实开心。”

    话毕,朝饭楼小二招了招手,小二忙跑过来,讨好地笑着:“客官,有何吩咐?”

    “再给本公子上些好酒好菜。”

    “好嘞,稍等片刻。”说罢,小二拽下肩上帕子,随意一扫凳子。

    “客官,请坐。”

    沈芝和傅青宓先后坐下,安平立在一旁,脸色早就变得铁青,捏紧了拳头压下怒气隐忍不发。

    沈芝还惦记着姐姐沈璃为何会出现在敬亭之事,刚坐下便伸手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姐姐,你怎的来了敬亭?”

    沈璃猛地缩回手,好笑地挑挑眉头:“妹妹说的哪里话?怎么只许自己来还愿,不许姐姐来参加竹酒节?”

    “还愿?”封鄞疑惑不已。

    “是啊。也许明年的现在,我就是姑姑了。”

    话外之意,封鄞听出来了。她的腹中竟然已经有他的骨血了么?

    “恭喜恭喜。”这声恭喜说者言不由衷,听者没放在心上,四人皆是尴尬互相一望。

    话说吕氏酒肆的当家吕孟,本来与傅青宓认识更久,交情更深厚,而这次他却选择求助太子,未差人知会傅青宓。

    他思来想去,不得解。

    “不知表兄前来敬亭,所为何事?”

    封鄞递了杯酒入口,又给傅青宓斟了杯,方才缓缓解释道:“自然是为了吕氏和春昌之间的纠葛前来。我倒想看看,春昌背后之人究竟有个能耐,连堂堂相国大人的夫人都敢动?”

    他眼中的轻蔑,傅青宓瞧了个真切。他在间接讽刺他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说起此事,还未曾跟表兄道谢。”傅青宓顺手给封鄞空了的杯子添满,抬起身前的那杯酒,“今日薄酒一杯,以谢表兄搭救之恩。”

    沈芝不知二人间所发生的事,亦不知二人对她的情意,只觉他两今日的态度着实奇怪。

    “妹妹好本事!”沈璃突然夸赞道。

    “姐姐何意?”

    两人听见沈璃的话,俱是一脸紧张朝沈芝看过来。

    “你们看我作甚?我的脸上有东西?”

    “烧鹅来嘞~嗳!当心~烫!”

    小二急切的声音传来,因脚下步子不稳,一滑。烫字还在嘴边,滚烫的烧鹅已经朝沈芝飞过来。

    傅青宓和封鄞二人眼疾手快,一人抓住她一只手,都想把她往自己这面拉,好教她避开危险。结果二力相当,幸而沈芝反应快,头略微一歪,抬脚一扫,那盘烧鹅才没有飞到她脸上。

    随即抽回自己的手,狠狠瞪着两人,悻悻摸着自己的小脸,吐了口气。

    “小二,怎么做事的?”封鄞率先出声呵斥。

    小二连忙跪下收拾残局:“客官大人有大量,小人不是有意的!”

    声音里几乎要哭出来……

    傅青宓将人拉到自己身边,仔细端详了一遍,见人还完好,方才把心揣回肚子。带着占有的神情,把人按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沈芝怪异地看了看他,封鄞热切的视线传过来。

    两人的关心,已经大大超出她的意料。回想起和封鄞相处的点滴,后背冷汗浸湿。看向他的眼神隐约带上了些讶然与郁闷。

    她自认她自己不是个傻人,谁对自己有情意,还是能感受得出来的。

    傅青宓是她的夫君,不论前一世还是这一世,他对她都是关怀备至。而如今对她的态度,与前世有不少出入,弄来弄去也糊涂了,不懂他对自己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她可是清楚记得,在街市上,他能一眼看到姐姐,若非他眼神好使,现下他们也不会在这饭楼坐下。

    曾经,姐姐说与她听的故事里,这人是个顶好、顶贴心的。嫁与他后,虽几次三番同他谈起姐姐,然他的态度让她觉着莫名其妙。

    倘若如姐姐说的,成婚前他与姐姐两情相悦、情深似海;而不过被她横插一脚后便改了心,那他就太过薄情了。

    这样的人~只怕是没有心的。

    想着,饭楼门口忽跑进一带着三五小厮的年轻郎君,直直奔着他们而来。

    “公子,大事不好了!”

    “吕孟,发生了何事?”

    吕孟一扫眼,发现了个教他异常吃惊的人。

    “青宓兄,你怎么在此处?”

    “此事说来话长。”

    吕孟讪讪笑笑,想起自己来的缘由,继续道:

    “春昌酒肆发下帖子,今夜竹酒节似有大招。此番若是不及时阻止,整个敬亭效仿的风气越来越重,日后只怕再难杀住这股不正之风。”说罢,又朝傅青宓拱手:“我不知你也来了敬亭。先前听闻你身子受了重伤,闭门月余,一来不敢打扰你,二来此次春昌的事儿,跟相国府有些渊源,迫不得已求助了殿下。”

    傅青宓这才明了,为何吕孟没有事先知会他。

    “嗯。”他点点头,看向封鄞,“此处人多眼杂,换个地方说话?”

    吕孟亦反应过来:“对对对,瞧我急昏头了。走,去吕氏,我提前空了屋子出来。”

    此时,沈璃站到一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诸位请便,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而后抬眼示意安平,他立即上前。松开持刀的手递过来。

    沈璃连个眼神都没留给沈芝,自顾着带着安平离开饭楼。

    “姐姐。”沈芝几步上前拉住人,沈璃不耐烦甩开,正好将安平推去撞上了一旁柜台上的竹酒。

    “哐当”瓶碎酒洒。

    安平先确认了下沈璃有无误伤,才抬手擦去胳膊上的水渍。

    掌心的一只黑蜘蛛刺青,映入沈芝眼帘,教她不自觉蹙起了眉头。在哪里见过呢?

    很是眼熟!

    沈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手心有黑蜘蛛~与姐姐关系密切~电光火石间,记起来此人,他不就是:李……李长盛!

    她大骇,许久都没能平静下来。前世李长盛明明是在傅业手底下的。这一世遂对傅青宓贴身武侍的他没安多少防备。

    不想重新活回来已经变了,李长盛不仅跟傅业没什么交集,还投到了她夫君眼下,被赐了名,唤“安平”。

    不,照事情走向,他定然和傅业夫妇脱不了关系,应是她还不曾发现。

    原来竟然是李长盛,怪不得她说怎么从见到此人,总觉着眼熟像是在何处见过。

    上一世,姐姐出家之时,她去庵堂欲劝解一二。便是在庵堂的墙外,见着了这个背影。前几次没看出来,这次他亦步亦趋跟在姐姐身后,像极了当时她看着他们的样子。

    一行人,跟着吕孟走过溢满竹酒节气息的大街,穿过深巷,来到了吕氏酒肆。

    沈芝转头一瞧,对面正好是春昌的大门,人来人往,用门庭如市形容再好不过了。反观吕氏,则冷冷清清,鲜少有人出入。

    吕孟叹了口气:“竹酒节已经不比当年了,如今杂七杂八的事太多,喜酒的也不再单纯喜欢酒。”

    “人嘛,总是贪的,得到了美酒,又想要美人。”傅青宓幽幽望着春昌门上的牌匾,呵呵冷笑。

    几人进了屋,傅青宓行了一礼:“殿下,适才臣无礼了。”

    撇去儿女情长的事,政事上封鄞和傅青宓终究是一条线上的人。

    “无碍。”他拍了拍手,小义推开房门走进来,从怀中掏出一本账本,其中夹杂了十几张纸。

    “此乃我差人从春昌偷出来的东西。这是在钱庄划银票的账本,还有这些书信,是和京中人来往的。”

    封鄞将东西在桌上摊开,几人围拢过来。

    傅青宓敛眉,拿起书信,落款的“余”字尤为扎眼。

    沈芝刚凑过来,看到字迹:“夫君,这不是你的……”她想想,随即否认了心中想法,“不对,不是你的,看着像是你的字迹,细细看来却是不像了。”

    “芝芝长本事了,还识得为夫的字迹?”

    他的字是三叔教的。

    看到书信的瞬间,几乎可以肯定,春昌和三叔关系匪浅。

    “殿下,不知此事可否交与臣处理?”

    “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与我相国府有关,不知这理由可足够合理?”

    内宅的腌臜事就与后宫朝堂的一样,封鄞自小身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皇宫,自是明白其中复杂。

    于是点头首肯了。

    “现下先将春昌这颗毒瘤从敬亭拔了,以确保今日竹酒节的顺利进行。现下臣手中已经掌握了春昌买卖良家女子的证据。”

    闻言,吕孟和封鄞皆点点头,他们赞同傅青宓此举。

    “至于春昌幕后之人,我与他们还有些账未清,稍后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