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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一别两宽

    众人见着又是重复前段日子的情状,皆自叹息,对沈芝接下来的命运充满无限同情。

    因绳子绑得极紧,沈芝奋力挣扎了几下,都未能挣脱。

    武黑熊走在前头,时不时转头,小眼睛直盯着她嘿嘿笑。

    沈芝哼了声,暗骂道:若非先前本小姐实在无心,哪轮得到被你绑着?

    想着,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武华眼瞧着这么好强的女人,突然落泪,早把先前惹恼自己的事忘到九霄云外,登时心痛极了。

    “美人儿,你这是怎么了?”

    沈芝双手朝前一伸,又用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哭诉:“小女子从未遭人如此对待过,这番被公子命小厮绑住了手,他们俱是些粗人,用力过猛。现下,手腕疼痛万分,实在难以忍受。”

    武华靠近了些,给身侧的四个小厮一人一巴掌,毫不留情面。

    “你们这几个粗手粗脚的奴才,本公子没说就不知道轻一些吗?还不给女郎君松绑?”

    沈芝心道美人计得逞。待解开绳索,旋身抬腿狠狠朝武华踢去。

    三百多斤的身躯,她这一脚下去,只是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沈芝大骇,皮笑肉不笑道:“武公子,此乃误会一场。走吧,我们去喝茶。”

    这武华也不是个吃素的,想的是既然美人儿愿意同他玩,那他便玩。如此驯服了人,方才有成就感。

    “茶不急着喝!”

    而后,他掸去胸前灰尘,好笑得看了沈芝一眼,抬起肥硕臂膀。小厮立即知意替他取下身上披风,好方便他活动拳脚。

    “本公子今日便不要这脸,陪女郎君在街市上玩玩,好教你心甘情愿跟随我去。”

    沈芝猜到此番讨不得好,交代碧雪照顾自己,就自顾上前几步。

    不要脸?你有脸么?还心甘情愿?沈芝睨了他一眼:“武公子怕是说笑了。心甘情愿依小女子看,要么就是你被小女子打趴下心甘情愿灰溜溜离去,要么就是小女子被你打残心不甘情不愿被你带走。”

    武华昂首笑笑,不置一词。

    两人一南一北挡在街市正中,俨然一场恶战即将开始的前兆。

    风声里,夹杂一道急促而紧凑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沈芝冻得一哆嗦,分神去数马蹄声判断马儿数量,一匹、两匹、三匹……

    趁着这个间隙,武华先发制人,挥来带着雄浑力量的一拳。沈芝暗惊:不妙。她可不敢接下这一拳,以仅有的清明堪堪躲开了。

    因一拳落空,武华愤怒的脸庞,已然由微红转为猪肝色。

    沈芝才刚躲过一拳,第二拳又来了。

    紧急之下委身一扫腿,踢在武华膝盖薄弱之处。只见那道三百多斤的身影颤颤巍巍晃了几下,“嘭”朝后倒去。

    武华哪里忍得下这样的屈辱,被小厮扶起后,“呸”吐了口唾沫,指着沈芝恼羞成怒:“来呀,给本公子好好教训她。先打断双腿!余下由本公子来。”

    “呵呵~”沈芝早就料到此人无耻,定然会出尔反尔。既然不能敌过,那便智取好了。

    不曾想,三两招下来,沈芝已是满头大汗,盯着四人的眼睛一眨不敢眨。别看这四个小厮看起来像四只纸老虎,真正交下手,她方才知道他们隐藏的实力。

    怪不得武黑熊能带着四人,横行霸道一方,无人敢惹。

    四人配合亲密无间,沈芝稍有不慎便着了道儿。

    这不是她还在思索如何脱身,其中一人一掌劈过来,眼看退无可退就要劈到她的胸口。

    忽地先听到一阵马儿嘶吼,而后眼前一道人影闪过,拯救她于危难。

    竟是他!沈芝讶异万分,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几位以多欺少,更何况还是欺负一个弱女子,不如由本公子来会会尔等。”

    封鄞解下身上白色外衫,随手一挥,沈芝略探过身子正好稳稳接住。

    小义不放心,小声叮嘱道:“公子呀,您身子娇贵,小心些哟。”而后,立刻让后边跟着的侍卫围过来随时待命。

    布置好一切,方才讨好地候到沈芝身侧。

    “夫人~”

    沈芝看小义笑得过分殷勤的脸,不禁打了个颤,连他唤错称呼都忘了纠正。

    “你怎的如此诡异瞧着我?”

    小义摸摸脸,摇头晃脑连连保证:“小的没有。”

    ……

    “多谢殿下出手搭救了。”沈芝看到姓武的带着人狼狈逃走,松了口气,不由打心底愉悦起来。

    “我听闻他乃这一方恶霸,恐之后又欺辱周边百姓。所以……”

    封鄞几乎是抢着回答:“嗯,本宫知晓,回头待手下查清后,会还这一方百姓一个公道。”

    沈芝愣愣看了看他,觉着有些不对劲具体又说不上来,遂强行收回思绪:“殿下从京中来?”

    封鄞点点头,看到她好好的,心中的不安方才消散。早知道父皇会拿她作饵,他就该提前阻止,否则也不会像后来一样被动,接受父皇的安排。

    “要去何处?”

    “此处。”

    “哦?”沈芝讶然的目光扫过来,“不知殿下来上溪所为何事?”

    封鄞迟疑了片刻,没有回答,转而指着一旁酒楼提议:“时间不早了,你也不曾用饭吧?走,当是赏脸给本宫接风。”

    “殿下说笑了。是沈芝该主动的,适才被今日的闹剧吓到了,一时没有缓过神。”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进了酒楼。

    沈芝摸不准封鄞来上溪究竟是为了什么,猜来猜去自己也猜累了。

    “自京中一别,许久不见了。不知京中可有发生些什么大事?”

    闻言,封鄞持着酒壶的手抖了两下,酒水洒了几滴到桌上。他避开沈芝打探的眼神,镇静片刻:“不知他的相位被夺算不算大事?”

    沈芝一脸“我早已知道了”,随意应和一声,呵呵笑着打圆场:“想必殿下教训人累了,不如让沈芝来倒酒吧。一来感谢殿下三番五次的搭救,二来也算他乡遇故人,一起庆祝庆祝。”

    “恭敬不如从命。”

    封鄞顺手端过酒杯,一饮而尽。

    “本宫听闻上溪这些日子有不少活动,你可有兴趣?”

    “比如?”

    沈芝歪头挑眉一问。

    “上溪河灯,封国奇景之一。传闻放灯那日,满河的烛灯,映衬得仿似灿烂星河,美妙至极。”

    沈芝兴致上头,她从未见过那等美丽景致,心内是极其稀罕的。

    “听起来甚是有趣。”

    “再有就是庙会。这个时节,再过些时日正好碰上上溪十年一次的庙会,到时可是热闹非凡。我们可一同去凑个热闹。”

    “如此正合我意。”

    纵使两人各怀心事,却依旧相谈甚欢。

    殊不知,一切早就落入暗处一人眼里。

    大约喝的多了,沈芝说话越加放肆起来。

    “殿下是一个人来的么?”

    封鄞笑笑否认:“原本还有一人的,可惜才到一小半路,他便没来了。”

    “谁呀?”沈芝很想听到他说出来的人是那个人,可惜天不遂人愿。

    “你们相国府的武侍。”

    沈芝想也不想问道:“安平?”是了,除了他,只怕没人能同这个人前来了。

    封鄞“嗯”道:“他去救人了,受了些伤便不能来了。”

    沈芝灌了口酒,辣得直砸吧嘴,全然没有往昔端庄的模样。她就知道他不会来了,他气恼她自作主张。他不会再理她了,还给了她放妻书。

    以前答应过许多次找他商量事儿,却一次又一次食言。

    沈芝喃喃自语:“已经不是相国府了!不是了。”

    封鄞不知二人和离之事,只当她是回想起傅青宓相位被夺一事感伤。

    “他自有打算。父皇迟早会恢复他的相位的。”

    沈芝苦笑,抬眼看向封鄞,突然就喉间哽咽。

    “他还好吗?”

    封鄞想:自己第一次存了坏心,而后又马上摇头。不~不是第一次了。他总该鼓起胆为自己争取一回的倘若做了这些事,还是不能赢得她半颗心,命该如此了。他认命。

    于是忽,故意表现出轻松状,避重就轻捡了个不痛不痒的回答:“好。他并无异样。”

    封鄞对于傅青宓近来发生的翻天覆地之事,只字不提,私心地想由此处趁虚而入。

    以他对傅青宓多年的了解,自他独自回京,他便猜出二人之间恐怕有了嫌隙。否则按他的脾性,怎么会留心爱之人在他手够不着的地方。

    他喜悲交加,连夜策马来到此处,一开始,他就撒了谎。分明是为了她而来,却不敢光明正大告知她。

    沈芝自顾自倒酒,一杯接一杯:“他好就好。我亦好。亏欠于他的,到此为止,我沈芝还不起了。”

    听罢,封鄞更加确认二人间定是存在外人所不知的不和。

    “你们~”

    正欲问个清楚,话未出口,沈芝便在他眼皮底下,直直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

    “回二爷,二奶奶她如今在上溪,很好。”

    傅青宓难得撩起沉重的眼尾,看向跪在地上的黑衣人。

    这人正是傅青宓临走留在沈芝身侧保护她的人。那日,若是没有封鄞出来,他亦会将沈芝保护得毫发无损。

    “怎么个好法?”

    声音里透着无限寒凉,他知晓封鄞去了上溪,猜到他为了何事而去。

    黑衣人一拱手,犹豫该不该把自己目睹的一字不落描述出来。最后职位忠诚占了上风,便将沈芝和封鄞在上溪一起愉快玩乐之事,尽数说与傅青宓听。

    放河灯、逛庙会、吃遍上溪大街小巷……

    听得傅青宓不自觉捏紧了拳头,左手腕传来的无力感,教他心头一阵酸楚,直蹙眉。

    他的祖母没了,如今连她也要没了?

    沈芝啊沈芝,当真听了吾之言?一别两宽,呵,应景得很~

    “二爷,还需属下再去么?”黑衣人见他的主子没回话复又问了遍。

    傅青宓摆了摆手:“不必。下去吧。”

    末了,更改了命令:“还是去吧。日后跟在她身侧护着她,别教她受到任何伤害。再,关于她之事,无须回来禀告于我。”

    而后,他负手身后,踉跄的身影融进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