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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赴约

    柳相国府发了帖子,小孙郎君满月,遍请群臣。

    帖子送到太子府上时,沈芝正随在陵舍身边,在正厅中等候封鄞的命令。一同出现的,还有其他拜在太子门下的谋士及他的老师。乍一看,她突然发现人还是挺多的。

    封鄞坐于主位上,难得摆出副严肃的模样,光是那股子领导号召力,帝王家气质尽显无疑:“诸位知晓了吧,柳相国府的邀约,你们说本宫是去呢还是不去?”

    四周静悄悄的,沈芝看了一圈,又望回陵舍身上,见他并不打算开腔。

    座位上一个六十好几的老头,起身朝封鄞恭敬地作了一揖:“禀殿下,老朽以为:不该去。”

    封鄞微微颔首,既不赞同也不反对:“谢太傅可否分析分析其中道儿。”

    老头捻着胡须,踱步至正中央:“柳相国乃是代替被罢黜的傅相国上位之人。众所周知,他是圣上扶起来的,心自然也在那儿。这些年,圣上一向对殿下结交臣子忌讳得紧,殿下又何必去触这个霉头,惹得圣上不快呢?”

    谢太傅一口气说完,歇了会儿,接着道:“再者,柳相国为人喜欢鸡蛋里挑骨头,他对殿下诸多挑刺也是大家皆知的事,殿下又何必前去自讨没趣呢?不如打发下人送份薄礼即可…”

    说罢,一位稍年轻些的站出来,表示不同意:“太傅此言差矣,打发下人送份薄礼,如此明显看轻的态度不是更会招来柳相国的不满么?某认为,殿下应当亲自去,带着厚礼。圣上忌讳皇子与大臣走得近,说到底还是因着之前惮于傅家,而今傅青宓不知所踪,傅老太君也早早归天,完全不必担心。”

    “荒唐。圣心难测,岂是我等在此就能预料的?万一殿下去了,因此被诟病,届时你能担起责任?”

    “像谢太傅这般固步不前,只会失了先机,大丈夫能屈能伸,当审时度势。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大事?某听闻,五皇子近来与柳相国交往甚密,殿下不可不防啊。”

    于是乎,赞成谢太傅的凑成一堆,赞成年轻些谋士的聚在一处,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在沈芝看来,前者如谢太傅的属于保守派,事事力求保存自身为首要任务;而后者同年轻谋士持相同意见的则为激进派,为了计划的目的甘冒大风险,往往朝夕不定。

    她不经意侧过头,看见陵舍正一言不发静坐在一旁,边悠闲自得地倒酒边津津有味欣赏双方争论,仿佛置身事外。

    沈芝心道:呵,你这个卧底,倒是轻松。遂凑上前离陵舍更近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低微声音问道:“此事先生怎么看?”

    陵舍持杯的手一顿,晃洒了点酒,透明的液滴顺着手背滑落下去。继而分外淡定地将酒送到嘴边,一口灌了下去。他放下酒杯的手随意搭在桌边,骨节分明、修长如刀削,轻轻叩着桌子发出细微的“咚咚”响声,一下、两下…

    沈芝摸不清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许久,她以为他不准备告诉她之际,他启唇道:“倘若是我劝的话,我以为两者都不选。”

    什么?沈芝讶异地望着他,两者都不选,难不成他有更好的办法?

    “那你…”

    他抬手在唇边竖了跟手指,示意沈芝不要继续追问。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封鄞扫了眼吵得乱作一团的众人,头疼得揉着眉头。忽而听到一阵不重不轻的咳嗽声,循着声源,瞧见了一声没吭的陵舍。

    他眼睛不经意看了看候在陵舍身侧的小厮,有些微眼熟,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在何处见过,遂留了点心眼。因着柳相府邀约之事迫在眉睫,他不得不再次将注意力放到陵舍身上。

    是啊,他怎么忘记还有他呢?

    封鄞朗声吩咐道:“诸位且先静一静。”

    正主下命令了,争论不休的众人迅速噤声。

    “陵舍先生,本宫看你从开始到现在,皆不曾发表看法。可是有什么高见?”

    沈芝暗自窃喜,压下怦怦乱跳的心,适才封鄞瞧她的时候,差点以为要被认出来。幸好他的注意成功转移到陵舍身上,正合了她假意咳嗽提醒他的心意。否则,她差点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陵舍漫不经心暼了沈芝一眼,眼神其中意味只有她知道。

    “高见不敢说,妙计在下倒有一招,保证殿下折中得最好的利益。”

    “说来听听。”其余众人皆和封鄞一致,伸长了脖子等着陵舍的下文。

    “柳相国家的邀约日在五日后,倘若在下预料得不错,五日后正好是丽妃娘娘生辰…”陵舍特意停在这里,眼中尽是高深莫测。

    卖什么关子呢?沈芝撇撇嘴,想开口催促她,又不能表现出来。

    “先生的意思是…”封鄞和陵舍相互对视,趁着间隙,谢太傅忍不住,仗着自己是太子启蒙老师的地位出来与众人听听。”

    “急什么?谢太傅,在下觉着您也是在朝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不知晓隔墙有耳的道理么?”陵舍忽然出声噎人,噎得还是太子殿下最敬重的老师,纷纷露出一脸坐等看戏的表情。

    人的嫉妒心总是无处不在的。沈芝不知晓他们对陵舍明里暗里的排挤。

    “放肆!你…”谢太傅气得抖着胡须,红着脸。

    “想必殿下已然知晓在下的想法,如此就交由殿下抉择,我等候着便是。大家皆是为殿下谋事、替殿下分忧的人,只要最终结局是赢的不就好了么?至于先知后知,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听陵舍先生的意思,是觉得我等不配听你的看法还是担心你的拙见被我们嘲笑,见不得人呐。”有人出声讥笑讽刺道。

    陵舍不吱声,安静地等着封鄞作出抉择。

    “就按陵舍先生的意思吧。此时交由先生可好?”

    陵舍躬身作揖,似在预料之中:“愿为殿下分忧。”

    “那便如此吧,都散了。先生随本宫去书房,我们再细细商量事宜。”

    “喏。”

    …

    五日后。

    沈芝跟着陵舍来到柳相国府,仍旧云里雾里不知他到底和封鄞聊了什么,欲打算做些什么。不过,有一点很清楚的是:她需得时时刻刻跟着他,以防止做出什么对封鄞不利于之事,这是傅青宓特意交代的,也是她放心不下的。

    陵舍今日穿了件白衫,衬得人书生气十足,分外儒雅。才下马车,沈芝像寻常的小厮一般默默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吱吱…”

    他轻唤了一声,十分不适应她如此乖顺的表现。

    沈芝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应道:“小人在,先生可是有吩咐?”

    “你前两日不是一直追问我与太子聊了什么,打着怎样的主意么?”

    “唔,是啊。”可是,我现在已经不好奇了,跟着你过来还需要问嘛?直接等着看就好了。沈芝将后面的话含在口中,盯着他那张平淡无奇的人皮面具,不自觉好奇真实面孔上是何表情。

    “怎的心不在焉的?”

    沈芝连连摇摇头否认:“没。”她别开头,害怕他看出心中所想。继而眼珠转了转,尝试着转移话题,她佯作好奇的样子:“先生适才不是说要告诉我和殿下的计划么?”她摩拳擦掌,眼中带着星星点点耀眼的光芒,等着揭晓答案。

    “丽妃娘娘乃是永宁公主亲身母亲,太子素来疼永宁,这是她知晓的。遂以她和太子的关系,封鄞若是为了去给她庆贺生辰,而后随着一起来柳相国府,你觉得朝臣以及圣上会有意见么?且不提丽妃娘娘同柳家的关系,就算明面上柳相国也得给她几分薄面。”

    闻言,沈芝私下思量,确实同他说的一样。只是,她不信站在西成王一派的他,不是为了谋划拉封鄞下太子之位很久了吗?怎么突然出手相助?

    他的意见不论从那个方面,皆是最为两全的办法,这么涨太子势力的事情,他倒是轻而易举说了出来。沈芝不得不换了另一种眼神瞧他。

    “怎么这般看我?”

    “啊?”沈芝作恍然大悟状,“先生真是足智多谋啊,小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呵呵…她笑起来,眼角眉梢俱染上了喜悦,忘了掩饰原本的声音,发出串串清脆悦耳的轻笑,惹得领路小厮频频回头。

    “不过…”沈芝话头一转,“万一丽妃娘娘不来柳相国府呢?”

    “不会。”陵舍收回看她的眼神,近乎笃定的语气,“她会来的。勿要忘了,她可是柳相国府出去的。”

    经他这么提醒,沈芝模模糊糊想起来,曾经父亲确实提过:丽妃是当时还是三品京官的柳相国从别处买来的女子,本来就是为了讨得圣上欢心特地训练的。进宫后却被皇后百般阻碍,甚至送到了浣衣殿,低级而永无出头之日之所,可将柳相国气得半死。

    而后,不知出了何事,突然之间被圣上看中,这才得宠,逐渐升至如今的位置。

    “原来是这样,先生不光足智多谋,连环节都料得精准。如此,小的就不担心先生完不成任务了。”

    陵舍看着她脸上重新浮起的笑容,心中迟疑不决,他在犹豫,到底该不该如先前的计划行事?

    两人跟着小厮进了花园,前去谒见柳相国。

    沈芝随着陵舍进去后,余氏同傅业出现在后头。看样子,是将两人的谈话一字不落听了去。

    “老爷,妾身听着,适才那声音像极了一个人。”

    傅业如毒蛇般的眼睛狠狠盯着前面两人离开之处,充满怨毒。

    “像谁?”

    “沈氏。”

    傅业没有回答,是的,他亦听出来了。这几日他早就知晓沈氏派人暗中观察他的事情,不仅如此,还知道了玉香被幽禁起来也同这个女人搬弄是非有着莫大关系。如果不是她,余氏又岂会那么早知道他与玉香的关系,他自认所有事情做的滴水不漏。怎么着也得他一切准备妥帖了通知余氏,她才会知晓。

    他已经懒得追究沈芝到底是如何知道他和玉香的秘密,并分毫不差地告诉余氏的。他只想到玉香所吃的苦,以及前几日受余氏之气的憋屈,就恨不得将沈芝剥皮抽筋了,方才解恨。

    “沈氏几次三番毁我们计划,与我们的仇不能不报啊。”余氏对沈芝亦是恨得咬牙切齿。

    “夫人有何良策?”

    听到傅业总算重新开口唤她,余氏笑得眯起了眼:“妾身以为女儿家就怕名声坏,咱们不如…”

    余氏悄声叽里咕噜将打算全部说与傅业听,而后傅业满意地直点头,朝余氏投去个赞赏的眼神,示意其计划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