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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入戏

    好痒…沈芝睡得正迷糊,却觉着有只手在她脸上来回抚摸,下意识伸手打了一把,才停歇片刻。又开始了。

    她怒从心起,抬手又一巴掌甩上去。不料,此番是硬生生甩到了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刺疼一下子把她的瞌睡虫统统赶跑了。她刚睁眼,便撞上了陵舍一张笑得正欢的脸。

    连带眼角眉梢,都溢满了笑意,她似乎很少见到他这么愉悦的模样。

    他看向她的眼里,映着她的身影,沈芝觉着两人气氛有些怪异。遂别开视线扫视了圈周遭环境,四四方方的小隔间,加之不停晃动,明显是在马车上。

    沈芝脸上传来温热的触觉,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和他挨得极近,连头竟然都是靠在他的腿上,吓得忙支起身子。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面色一凛:“你怎么把我敲晕了?现下我们在何处?”说着,沈芝撩起车帘一角,外间夜色暗沉,除却马车中昏黄烛光,其他的事物俱溶在黑夜里。

    “吱吱,你的问题反了。”陵舍直接跳过了她第一个问题,回道,“我们在去江陵的路上。”

    沈芝不悦皱眉,抿着唇:“去江陵?我何时说过要去?”她留在京中还有事呢?这个时刻,怎么能离开?圣上驾崩了,京中定然大乱。

    啊!圣上留给她的帛书呢?她忙抬手摸了摸衣袖,尚在。

    于是,安了些心。

    “我要回去,现在可不是去江陵的时候。”

    “就知道你不愿意,所以敲晕了你。”陵舍倒了盏茶递到她身前,嘴角弯起,“如今想回去已经晚了,我们在路上了。喝茶。”

    沈芝暼了他一眼,一股气闷在胸口上下冲撞:“你如此行动,是拿我当成了你的所有物?让我去哪里便乖乖去哪里?你怎的不知先问问我的意见呢?”

    她气急,一把抓过茶水尽数泼向他。

    陵舍没有躲开,稳稳当当接下了那杯茶。

    “你…”沈芝手足无措,看向他濡湿的衣衫,眼神慌乱,张嘴欲问茶水烫否?怎的不躲开?临了,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芝芝,后面的事别插手了。那是他们封家的事。”

    “不行。”沈芝断然拒绝,她答应了傅青宓的,要帮他们从圣上那里讨回旨意。如今旨意到了,她把圣旨带走了是什么意思?不就平白害了他们么?

    她沉沉盯着陵舍,心下想的是:倘使傅青宓从这个身体里苏醒了,势必是要责怪她的。

    “车夫,掉头回京。”

    帘外的人听到了沈芝的话,既没回应也未掉转马车。

    她转头看向对面的人:“陵舍先生,请您务必将我送回京中。”

    “如果我拒绝呢?”

    “那我只能走回去了。”说着,沈芝作势起身下马车。

    “等等。”陵舍阻止了她的动作,复递了盏茶给她,“真是输给你了,在你面前,我最终也无法拒绝你。芝芝,喝口茶我就命车夫掉头。瞧,你唇上都干了…”

    他抬手不经意间拂过沈芝面颊,看上去似是真的只要沈芝喝下那杯茶,他就立刻下令一般。

    沈芝似信非信接过茶水,递到唇前顿了下,神情严肃:“你该不会往茶水里加了东西吧?”

    “怎会?方才我也喝了。”说话间,陵舍持起面前杯子,自顾又倒了盏,仰头一饮而尽。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丝毫停顿。

    沈芝安了心,乖乖顺顺将茶水喝得一滴不剩。

    “好了,喝完了。”

    陵舍轻声应了下,昂首朝对面位置点了点:“坐下吧!”

    事已至此,沈芝也不管他哪来那么多要求,本着尽快回京的心决计暂时听他的话,依言坐下。

    “可以命车夫掉头了么?”

    “可以。”陵舍扬声唤道,“车夫,掉头。”

    沈芝放下心,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她暗自疑惑:刚刚才醒来,怎么又困了?

    唔…而后发生了什么,沈芝再也不知道。

    ——

    “吱吱…吱吱…”

    沈芝抬手揉了揉眼,睁眼后瞧见陵舍坐在她榻前,登时吓得捂紧了被子。

    “你…你怎么在我房里?”

    而后,她打量了屋中置办之物,显示是客栈的装扮。

    “你昨晚给我喝的茶水里加了东西?”

    陵舍没有回答,但他的反应极好地回答了沈芝的问题。

    “吱吱饿了吧?该吃饭了,我命人将吃食送过来。”

    经过昨夜之事,沈芝总算明白:陵舍是不可能送她回去的了。她想回去唯一能靠的只有她自己。

    想着,趁陵舍暂时出去唤菜,她跳下床榻,三两下扣上衣衫。

    “吱呀”打开门,沈芝才迈出一条腿就被陵舍逮了个正着。

    “你去哪儿?”陵舍阴沉着脸看她,表情似是要把她吃了一般骇人得很。

    索性沈芝也懒得同他虚与委蛇:“我与先生非亲非故,去留皆属个人意愿,还望先生勿要阻拦。否则休怪沈芝不顾相识一场的情意,拳脚相向。”

    而后,她自顾绕开人走,胳膊却被一把牢牢抓住。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沈芝挣扎几下,没能挣脱他的禁锢,浑身疲软得紧。她狠狠咬牙:“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何会觉得全身无力?”

    “吱吱,你忘了么?我受陈叔照顾,专门学过用药。”

    “你!”

    不多时,客栈小二端了吃食过来。沈芝望着一桌子菜,没有胃口,她满心都在谋划如何回去。

    “用饭罢。”

    陵舍贴心地替她置了些她爱吃的菜,见她半天不动筷子,略微不满:“吱吱不想吃,是希望阿舍哥哥喂给你么?”

    沈芝瞪大双眼,再没有哪一刻有如此翻涌的心绪:“我不会吃的。你带的走我的人,设局算计我,当我是提线人偶吗?既然你这般想要一个听话的沈芝,不如成全你。”

    “我是为你好,不忍你陷入危险之地。你知不知,牧戈他们对皇位觊觎已久,就算封鄞成功上位又如何?届时西蜀照样揭竿而起,攻入京中。”

    “是。你为我好。可是你都不曾为我想过,你们个个口口声声为我好,结果都忘记了询问我的想法。”

    沈芝越说越觉得委屈,两眼泪汪汪。

    “我知西蜀准备此事许久了,也能猜到西成王的狼子野心。”

    “既然知晓,你为什么执意返回去?”

    沈芝难过地落下泪来,抽抽搭搭:“我答应过他,一定会面见圣上,求得那道旨意。”

    “傅青宓么?”

    沈芝不语。

    “你倒是心心念念为他着想。他可好,大义与你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芝芝啊,我答应过云姨要好好照顾你,如今却教我眼睁睁看你回京,卷入那场争端,我怎么对得起云姨?”

    沈芝捂上头,拼命摇着脑袋:“我没有了记忆,你说那些回忆,我都不记得。”

    两人交涉许久,哭也哭过闹也闹过,一哭二闹三上吊只差最后一个。陵舍等我心肠像是铁石做的,愣生生没有松口。

    “你到底要如何才肯吃饭?”这是陵舍不厌其烦第三十八次问她。

    “回京。”

    沈芝来来去去只有这两个字。她的肚子早就饥肠辘辘,咕咕叫起来,仍然拒绝陵舍送过来的饭菜。

    “我求你,送我回京巴。”她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湿,脸颊泛白,虚弱得连唇上都失去了血色。

    陵舍拿她没有办法,遂开口提议:“是不是房中太闷,你想出去用饭?”

    闻言,沈芝怔了怔,缓缓点头。

    于是乎,陵舍唤来丫鬟替沈芝梳洗、更装打扮。

    他随时疑惑沈芝怎么突然同意用饭了,但到底没摸透她心中想法。

    沈芝任由陵舍扶着自己下楼,决计等个合适的时机,只要出了拿到房门,来到人多之地,自己能引来众人关注,官府之人闻讯赶来不是难事。到时候她还怕脱不了身?

    这是当下她能想到的唯一脱身之法。

    “小二…”沈芝率先招了小二过来,她要先出招才能控制先手。

    小二麻溜跑上前,看着沈芝、陵舍的目光有些诧异,很快送上抹笑容:“嘿嘿,二位客官,有何吩咐?”

    “替我们在大堂寻个位置吧!”

    “吱吱,大堂过于嘈杂,恐…”

    “怎么?”沈芝收起笑意,“现在连选择吃饭的地方也要控制我了吗?如果是这样,那便不吃吧,由着我饿死好了。”

    说着,她推开陵舍的手,背过身子。

    “这位女郎君,这…”小二一副为难,“现下正值午间用饭时辰,大堂人多,小人看您的夫君也是…”

    “夫君?”沈芝即刻像炸了毛的猫,“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瞧着我本小姐同他有夫妻相?我偏偏要在大堂用饭,怎么着?”

    “二位不是夫妻么?小的还以为…”

    “好了,快去大堂寻个位置,我们马上过来。”

    陵舍破天荒地没有吱声。

    小二悄悄抬眼看了看他,见他没意见,头一点:“嗳,好嘞。”既然人家要求在大堂用饭,他做小二的没法拒绝。客即是爷~

    小二一溜烟跑去大堂,置了张桌。

    “你怎么了?”沈芝看着陵舍不住抬手扶额,以为他身子不适。转念想想,身子不适正好,她也好赶紧逃走。

    陵舍摆摆手,佯作没事发生:“无甚大碍,走吧。吱吱该饿了~”

    沈芝分明瞧见,他说这话时,两颊绷得极紧,额上青筋凸出,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疼痛么?

    都这时候了,还在乎她饥饿与否?她看不懂这个男人。换作是她,面对失去记忆的儿时玩伴,人都已经不记得关于自己的一丝一毫了,定然是有多远跑多远。哪还会巴巴地回来?

    承受着只有自己记得回忆的痛处,该是多么孤寂与落寞。

    陵舍他——总不会入戏太深,陷在过去出不来吧?

    沈芝偷偷瞄了他一眼,好巧不巧两人视线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