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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西蜀之行

    几串细碎脚步声入耳,沈芝从疑惑中拉回思绪,迅速将在石室新发现的东西收进袖中掩住。

    而后,不慌不忙理了理衣袖抬头望向门口。

    竟是个意外的人。

    沈芝忙起身跪拜行大礼:“民女沈氏见过娘娘。”

    皇后凤眼斜睨,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漫不经心扫了眼沈芝,眉间藏不尽的厌恶与憎恨只差没像话珠子一样蹦出来。

    “民女?还知道自己是女儿家呢?瞧瞧你这身打扮,任谁看了都道这是市井间的混子罢。哪里是将军府小姐该有的样子?”

    沈芝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意霎时凝滞,皇后话里夹杂的不悦,她不是傻子又岂会听不出来?

    “放肆,竟敢藐视娘娘威仪。还不快快回话!”

    沈芝飞快抬头,又装作惶恐地垂下头,训斥她的是跟在皇后身旁的一位老嬷嬷,瞧着带了些年纪,当是跟着皇后许多年了。

    她细细一琢磨,皇后此番前来带着怒气,明显不是怀了什么善心。她若在此处违背皇后之意,对自己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此一看,顺着对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民女…民女失礼了。只是事出有因,遂…”

    “跟你娘一个德行!”皇后衣袖一拂,屏下左右,移过步子。边走边打量着整个石室的内景。

    石榻、梳妆台、木柜…

    三两物什,虽然简洁,却是教皇后足够消化了。

    这处密室,她也是几日前从鄞儿处听来的。

    当年她就好奇为何他执意更改此殿名称为“丰庆”,如今人死了,她才揣摩出来。

    皇后立在是桌前,正好是圣上当时倒下的地方。她抬手抚过桌面,喃喃道:“她有什么好的?心和身都不属于你,一儿半女都未曾给你留下,凭什么值得你这般惦记?”

    说着说着,转眼狠狠瞪着沈芝。当下便将沈芝吓得忘了收回打量的眼神,两人视线撞在一处。

    沈芝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妙。

    而后,她双手兀地被宫婢粗暴地扯过禁锢在身后。

    “娘娘,此人冒犯娘娘,是否需要教训一番?”

    说来,宫内人当真厉害,前一秒尚且悲戚不已,后一秒便像变了个人一般。

    皇后呵笑道:“自然。本宫先前念着她是沈府二小姐不计较,此次却是饶她不得。窥视本宫?这双眼睛倒是生的好,可惜…”

    “你…你想干什么?”沈芝后背急出冷汗,奋力挣扎了两下。

    她约莫是能理解皇后对自己恨意的由来的,所以此刻不得不担心自己接下来面临的性命之忧。

    “不干什么,这双眼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你觉着本宫还能留着它?”

    沈芝骇然,别开头:“民女知错,还望娘娘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民女这般见识。”

    “哟呵,听你这话,本宫要是不放过你,还成了没度量之人了?来人,带走叭。”

    “娘娘,太子殿下那边…”守门卫兵在门口,唯唯诺诺问了句。

    “出了事自有本宫担着,怕什么?届时太子问起话,让他来找我便是。”

    于是,沈芝被皇后命人带走了。

    ——

    “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充斥在偌大的宫殿内。

    高位上,一身着华贵宫服的女人,翘着刚涂好丹蔻的兰花指,细细端视着。偶尔,还将目光扫向下方跪着的女人。

    那人正是沈芝。

    “真是没出息,论忍耐你可比你娘逊色多了。”

    皇后朝粗使嬷嬷使了眼神:“先停会罢。对了,本宫命去取刀具的人怎的还没回来?”

    “回禀娘娘,婢子这就去催促一二。”

    “嗯。”皇后此刻心中是极愉快的,托了江芸的福,当年这竹签之苦她又不是没有受过。

    “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此时此刻,沈芝已然没有精力搭理上头的人。她两臂被竹签扎得直冒血珠,辣乎乎的刺疼四处乱蹿。

    身上衣衫,早被冷汗浸湿,黏腻贴在身上,不动时,方才那些锥心刺骨的疼痛仿似都不存在。

    “啊!”头皮突然一阵剧疼发麻之感,沈芝被迫后仰起脑袋,正对上皇后含笑而略带扭曲的脸颊…

    “娘娘命你抬起头可是没听见?”

    皇后慵懒支起身子:“看来是本宫给的教训不够,不然她也不会这般目中无人是不?”

    这下,沈芝算是明白了:无论怎样,在皇后面前,她连呼吸都是错的。

    她已经把对江芸的恨意纷纷转到自己身上。

    沈芝绞尽脑汁,欲借皇后对权势的贪恋来阻止对方对她痛下杀手。她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事情没完成之前,她不能有事。

    “娘娘就是因着沈芝无意之中的冒犯,便以如此严酷惩罚对待,只怕传出去对您不大好。”

    “啪~”皇后盛怒之下重重拍上桌子:“你好大的胆子!”

    “娘娘,需不需要婢子掌嘴?”嬷嬷上前两步讨好问道。见自家娘娘半天未回话,以为是气上头,当下恼火得紧。

    转身两巴掌招呼了上去。

    那两掌扫过耳廓的力,重重落在沈芝脸上,震得她眼前直冒金星,耳朵也嗡嗡作响。

    今日栽在皇后手里,是她没有料到的。

    “慢着!”皇后阻止了抬手继续第三巴掌的嬷嬷,“宫里不少人瞧见了本宫将她带进了长乐宫,如此本宫倒还真不能让她在手里出了事。”

    “娘娘怕什么?你即将荣升为最尊贵女人,像这样胆敢窥视您、不尊重您的人,杀她如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皇后听着嬷嬷的话,甚觉有理。这嬷嬷是跟了她二十年的人,陪着她一路走来,见过她诸般不易。她的话自然是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的。

    皇后心情大好,缓缓笑了起来:“那就交给嬷嬷你去处理了。务必先把眼睛剜了,省得到处去祸害人。这嘴巴也是利得很,把舌头拔了吧。”

    话毕,她情不自禁啼笑出声。

    “儿臣不知,原来母后竟是如此心思歹毒之人。”

    一道洪亮微带怒意的声音自殿前传来。

    封鄞大步跨进殿门,一眨不眨盯着面前这个他一直以为满心向佛的女人。

    “母后不是向佛之人么?杀生这样的事情居然能够如此平淡无波说出来?那些佛理都是假的么?儿臣自小未得母后多少关怀,还想着是您忙于礼佛忽略了。如今看来,不尽然…”

    封鄞负身立在皇后面前,余光瞧见不远处被宫婢押着的沈芝,不自觉心上一痛。

    “鄞儿,母后…”皇后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处开始解释。

    “母后不是…”

    她费尽心思在封鄞面前扮演的贤良母亲形象,在此刻溃塌,一塌糊涂。

    “狗奴才还不退开。来人,将沈二小姐扶起来。”

    封鄞命随他一同来的钟云扶起沈芝,并不想在长乐宫多作停留。

    “母后,儿臣还有他事,先行告退。人便由儿臣一道带走了。”说罢,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离开。

    “鄞儿…鄞…”

    看着封鄞带着人离开,皇后失魂落魄跌坐下。

    “娘娘,保重身子!”贴身伺候的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人,焦灼地跺了跺脚。

    这时,有一宫婢“咦”了声,众人随之眼睛看过去,发现先前沈芝倒下的地方,遗落了个手札。

    嬷嬷吩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检查检查呈上来?”

    “喏~”

    “这是何物?”皇后指着嬷嬷呈到面前的手札。

    “回娘娘,此乃适才那丫头不慎落下的。”

    “是么?”皇后接过手札,屏退左右,勉强定了定心神,怀着好奇打开手札。

    不看内容不知道,待她从头到尾瞧了一遍,脸色早已煞白。

    “我不信。本宫不信!”皇后几乎失声吼道。

    嬷嬷见皇后失态,朝一众宫婢挥挥手:“闭紧你们的嘴巴。”而后,尽数打发了出去。

    “娘娘,怎的了?”

    皇后紧紧拽着手札,仿佛怕别人夺走了一般。

    “不能教任何人知道,本宫…本宫要毁了它。”

    嬷嬷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命人端了火盆进来,忙前忙后看着那记手札吞噬在火苗之下,方才开口询问:“娘娘,那手札…”

    “嘘…”皇后往日端庄娴雅的仪态,此刻不复存在。小心翼翼巡视四周一圈,呵呵傻笑了笑,“什么手札?没有!”

    而后,人踉跄起身,一边走一边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坦然自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而大笑,时而大哭不止。

    一会儿的功夫,人怎么就变成这幅样子?嬷嬷思前想后,觉着不大放心,赶忙唤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

    “如何?”封鄞担心沈芝的伤势,看太医一走出来便问道。

    太医拱手恭恭敬敬行过礼:“回殿下,性命无忧,受了些皮外伤,老臣开几贴药,服用过后即可痊愈。只是…”

    “只是什么?”

    “落下伤疤是在所难免的。老臣只能尽力研制些去疤药物。”

    “本宫知晓了,退下吧。”

    钟云候在一侧:“殿下,皇后娘娘那边似有动作…”他话没说完,便被封鄞挥手示意停下。

    “本宫现下不想听。接下来,你和青云替本宫盯着,按照计划来,待布置好一切防护,再行登基大典吧。”

    “喏~属下这就去。”

    钟云领了命,顾不得等着见沈芝一面,便匆匆离开。

    外殿的谈话声,正好被恢复清明的沈芝听了去,脚步声愈发近了,她估摸着封鄞进来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的越多越不安全,于是沈芝干脆合上双眼假装沉睡。

    封鄞移步进内殿,看了榻上人一眼,发觉了不同。

    “好了,别装了。”

    嗯?沈芝心内咯噔一下,这就被发现了?自己的演技这么拙劣吗?

    “你…怎么知道?”说到后面,她自己都没有底气。

    “你的手出卖了你。”封鄞好笑地回答。

    沈芝低头一看,可不是么?哪有人睡着了还捏着拳头的。

    她干咳两声,不自然歪过头。

    “对不起…我不知会让你遭此难,原本只是…”

    出于愧疚心理,封鄞在沈芝面前,将身段拉得极低。

    “无事。我理解。”沈芝勉强笑笑,“殿下的立场,沈芝知道。我想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

    封鄞原以为她是对他们计划好奇。

    “他怎么样了?”沈芝一开口便打碎了他的猜想。

    封鄞微微点头:“他现下情势转好,你可安心,养好伤就带你去瞧他。”

    “我想…先去确认他的安全。”

    “本宫不会欺骗于你。再者,半月后,傅郎是要去西蜀的,说明他的情势确确实实是转好了。”

    “可是…”

    封鄞打断沈芝的话:“先养伤罢。”他之所以阻挡沈芝见傅青宓,其实是另有原因的,到底不愿看到她在受伤的情况下去见那人。

    那样的打击,他怕她承受不起。

    沈芝颔首:“也好。”

    而后她脑海里忧心的是:傅青宓最后还是逃不脱命里那趟西蜀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