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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罪与罚

    确定隐捷敏亚军真的退兵后,诺因才跳下马,携同两个心腹走向两军交战的小山丘。梅莲可也在四璧之一的芙瑞尔的扶持下,迎上前来。

    “诺因城主,对你的及时援助,梅迪上下同感大恩。”

    经过一夜的恶战,又被迫签订了不平等条约,梅莲可已是心力交瘁,怎么也无法掩饰露骨的疲惫,但她还是强打精神,竭力展现出符合一城之主的昂然气魄,不卑不亢地表示谢意。

    诺因却对她的自虐感到不可思议和难以理解,皱眉道:“梅莲可城主不必客气,我们本来就是多年的老战友。你看起来也很累了,就去休息一下,善后交给我的人来处理。”说着挥手叫出几个卫兵,将想要推辞却无力反抗的两人半押半扶地带了下去。不等诺因再有什么动作,军务长雷瑟克;尤耶就机警地出列,留下部份人在主君身边,带领剩下的人朝尸横遍野的河畔走去。

    “诺因哥哥,我们要做什么呢?”露蒂丝注视和南城将领凯伊一起指挥部属整理战场的兄长,询问身旁的黑发青年。诺因不答反问:“你想做什么?”

    “我想睡觉…不,洗澡!这几天尽是赶路,可把我累坏了!”少女嘟起嘴抱怨。听见这么娇纵的话,附近的士兵,包括宫廷术士长在内,都暗暗摇头。诺因的回应却令他们差点跌下马来:“嗯,我也是,走吧,去睡觉。”

    “人家想先洗澡啦!”

    诺因驱策座骑前进,头也不回地道:“那边不是有条河?”露蒂丝哇哇大叫:“拜托!河里都是血,还有那么多尸体,叫我怎么洗!还有,难道要我光天化日……”

    “殿下!”

    吉西安第一个反应过来,策马追上主君,还没等他开口数落,诺因就回过头发号施令:“你和你的术士团治疗伤兵,火化死者。别忘了把那十一个老妖妇揪出来,可以省很多力气。”

    “殿……”

    “还有,叫两个人死守住我帐篷,不管有什么紧急军情,一律回绝!如有违者,以叛国罪绞首!”

    “……是。”年轻的术士长认命地答应,因为他看见主子两眼射出嗜血的红光,这是他情绪失控的前兆,再不乖乖听命,难保他也不会被“喀嚓”。

    目送黑发青年的背影,吉西安摇头叹息:“也许是考虑跳槽的时候了,这份薪水实在不好拿啊……”

    ******

    半天后,处理完后事的两人来到卡萨兰城主的帐前,守帐士兵正要说出帐篷主人那个可怕的御令,里头却传出清朗的声音:“让他们进来。”

    守卫松了口气,忙掀开布帘,让两人弯腰入内。

    诺因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后,悠闲地啜饮热茶,因为睡饱而显得神清气爽,和满身血污的两人呈现鲜明对比。凯伊却没有生气。一来早就习惯了诺因的任性;二来他是所有幸存的南城士兵的大恩人,怎么也不能对他无礼。

    “坐。”简单的一字,却是诺因最高的待客礼仪。雷瑟克和凯伊于是拉过帐内仅剩的两张椅子,相继坐下。诺因注视后者,问道:“卡特呢?怎么不见他人,阵亡了?”

    凯伊的表情极为苦涩:“没有,但也好不到哪去,他失去了一条左臂。虽然经过高阶祭司们处理,性命是保住了,可是他以后也没办法再使用他那把双手大剑了。”言下之意是:这位同僚作为战士的人生是彻底完结了。

    “哦。”诺因蓝紫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惋惜,他一向认为卡特是四璧里最有能力的一位,他这一垮,无疑令梅迪军雪上加霜,连带他也遭殃。

    “是谁砍的?”

    “除了那票狗强盗的头儿,还有谁!”凯伊冲口道,发觉失态,忙垂下头,“抱歉,失礼了。”诺因还没答话,帐外传来熟悉的女性嗓音:“诺因城主,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话音刚落,南城城主梅莲可;迪;休拜卡就掀帘走进。经过睡眠,她脸上的疲意消褪不少,眉间却盘踞着驱之不散的阴云。她卸下了破碎的战袍,换上一件新的薄甲,看上去精神很多,凌乱的红发也整理妥当,重新盘起。一见她进帐,雷瑟克和凯伊不约而同地站起,让出自己的位子。

    梅莲可理所当然坐在部下的座位上,摆摆手:“凯伊,辛苦你了,快下去休息吧,顺便去芙瑞尔那儿舀碗热汤。”

    “是。”凯伊朝主君和诺因各行一礼,退了出去。诺因迫不及待地道:“梅莲可城主,你来得正好,我有一大堆事要很你商量。”

    “我也是,不过你先问吧。”

    “你们还剩多少兵力?”诺因也不客气,单刀直入。梅莲可不以为意,淡淡一笑:“这个问题,还是由雷瑟克军务长来回答吧,我一醒来就过来这里,刚刚也忘记为凯伊。”

    雷瑟克没有主君那么厚脸皮,颇为尴尬地道:“加上重伤的士兵……还剩大概一半多。”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梅莲可还是露出压抑不住的苦涩之情,无意识地握紧放在膝上的双手,力道之大令指节泛白。诺因也深深皱眉,差点发出咋舌声。

    “梅莲可城主,恕我直言,以你们目前的兵力,是绝无可能挡住敌人的。”

    “我明白,所以,我打算率领大家退到威斯莱岭以东。”梅莲可终究是一城之主,几个喘息就恢复镇定,以凛然的口吻道,“希望诺因城主路上能够提供掩护。”她实在不想求助于人,但情势不容她坚守矜持。

    诺因懒懒地道:“这是当然的,而且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愿闻其详。”

    “把凡尔加平原烧了。”

    梅莲可险些跳起来,惊骇地瞪着他。雷瑟克也一脸震惊。

    “这个法子最简单也最实用。不但让西城的胜利化作泡影,又可以拖累其补给。我就不信贝姆特杀得了一百万的平民。”诺因一手撑颌,态度轻松自在,清朗的嗓音动听如乐音,却让人感到浸透骨髓的寒意,“而且,也省得你为怎么向城民交待伤脑筋了。你可以把罪名全推给西城,伪装成是他们的暴行,这样一来,舆论也会站在你这边,无论向哪一城讨援军,都轻而易举。”

    “……”梅莲可死死盯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雷瑟克比较有经验,先一步回过神,连连摇头表示反对:“不行,殿下!这法子太残忍了!”

    “你又来了。”诺因无奈地瞅他一眼,“收起无聊的烂好心,开动你的军事头脑想一想,我的方法是不是正确。而且,对那些割让地的百姓来说,沦为侵略者随时随地的屠杀对象,下场就比饿死好吗?长痛不如短痛,他们会肯的。”

    “可是……”雷瑟克欲待再劝,梅莲可已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诺因,神情坚定,一如她铿锵有力的语调:“很抱歉,诺因城主,我不能同意这个提议。”

    “哦?你是脑子否定,还是心否定?”诺因讽笑。梅莲可毫不动摇:“都有。首先,你的计策好虽好,却不适用南城,因为我还没招搅到能实行这样一个计划的部下;第二,我自己也无法赞同这种行为。那些百姓沦为敌城的奴隶,已是非常悲惨的事,如果将他们的家园也烧毁,这跟屠杀有什么分别!”

    诺因很想问“让他们落到这种悲惨下场的人是谁”,好容易忍住。然而梅莲可已看出他心思,浮起由衷的苦笑。

    “没错……造成他们今日不幸的罪魁祸首是我,所以,我更不能再加深他们的苦难!而且战败的责任全在于我,没道理让他们承受我的罪业!那种行为,是往自己的王冠抹脏的卑劣行为,我做不出来!”

    诺因没有生气,他也知道那是卑鄙的行为,但那又如何?在他看来,梅莲可才是被愚蠢的道德和自尊束缚住,无法做出合理的判断。不但救不了那些民众,也使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况。

    “梅莲可城主,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诺因耐着性子劝说。

    “不用了,我已打定主意。”梅莲可理了理披风,作势欲走,“诺因城主,您的恩情我永远铭记,只是咱们意见不合,恐怕没法谈下去了。您若不介意我不识好歹,就请依照先前的约定,护送我军退至威斯莱岭;若您要离开,我也不挽留,告辞!”语毕,掀开帐帘,大步离去。

    “只有这种时候,才觉得她和希莉丝是母女。”诺因端起茶杯,自言自语,语气是讽刺而非赞扬。雷瑟克皱眉道:“殿下,现在和梅莲可城主翻脸,对卡萨兰和梅迪都是非常危险的!”诺因撇嘴:“我知道!所以,刚刚我不是一直在让她吗!是那女人自己又蠢又拗!”

    “话不能这么说,殿下。”雷瑟克语重心长地道,“你的建议固然正确,却难以实行。梅莲可城主是位非常爱民又自尊心强烈的君主,你叫她怎么做得出那种事!”

    “她做不出,我来做就好了嘛!又不是要她亲自点火,只要她点个头!”

    “这跟梅莲可城主亲自点火,有何不同?”

    诺因冷冷一笑:“当然不同。扮白脸的是她,双手染血的却是我。”

    “殿下……”雷瑟克垂下肩膀,深深一叹。他没办法指责诺因。因为他的主君虽然冷酷狠辣,做过许多残忍的事,却从不假手他人,都是自己独个背负,所以,他才格外心疼。

    “我明白了,殿下,但是,也请你不要责怪梅莲可城主。身为一名主君,只要还有一点仁慈在,都无法牺牲民众来保全自己。你想想,换作你处在她今日的立场上,你能同意这个计划,活活饿死自己的民众吗?”

    “……不。”

    许久,黑发青年别过头,吐出回应。军务长望着他的后脑勺,绽开了然的笑容,道:“殿下,你饿不饿?我去拿饭给你。”之所以这么说,是他认为诺因别过去的脸此刻一定是红通通的,得给他个台阶下。

    “唔。”

    雷瑟克立刻起身离开帐子。几乎在同时,诺因回首注视他一闪即逝的背影,脸上却没有红潮,流动的是一种极为奇异的表情。

    “在重视的人面前掩饰本性,真的是很辛苦呢。”轻叹一声,年轻的城主垂下眼,抬手抚摸趴在桌上打盹的宠物。紫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帐中微微发光,益发显得妖异魔魅。

    ******

    终于治疗完最后一名重伤患,宫廷术士长松了口气,这才有空抹去额上的汗水。

    “吉西安大人,喝碗热汤,休息一下吧。”一个医护兵递给他一碗热腾腾的草菇汤,语气关怀而感激。吉西安给了她一个魅力十足的浅笑,接过道谢,眼角瞥见几具伤重不治的女兵被放在担架上抬出去,个个不是肚破肠流就是缺胳膊少腿。他面不改色地把碗举到唇边,专注品尝:“嗯,真是好味道。”其他术士团的成员朝他投以钦佩的视线,铁青着脸移开自己的汤碗。

    这时,外头传来骚动声,似乎是女性的喝骂。吉西安放下喝到一半的碗,不悦地走出去:“喂,要吵到别的地方去吵,别打扰……”语尾嘎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一幕令他惊诧不已的景象。

    一个绿衣少女被几名女兵拖出一个大帐篷,重重掼倒在地,手里的药箱也掉了下来,里面的东西滚了一地。不等她爬起,那几个女兵就夹头夹脑地踢过去,嘴上也尖刻地骂道:“谁要你假惺惺!有本事的话,让死去的人复活啊!光替轻伤的人包扎算什么!”

    “……”吉西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认出那个被当作沙包踹踢的少女就是在东城城主的婚礼上有一面之缘的南城满愿师柳轩风,而踢她的人是刚刚抬尸体出去的女兵。

    “住手!”一个身穿侍女服的女孩从远处奔近,一把扔开手里的木盆,想要阻止众人的暴行,却反而被架住。她一边挣扎一边喊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神使!”

    “呸!去他的神使!”一个女兵停下动作,怒道,“如果她真是神使,为什么我们打输了?在开战前说我们稳赢的不是她吗!那现在是怎么回事?死去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伊莉娜无言以对。其他人受到刺激,踹得更加起劲。

    “这是怎么回事?”几名跟着出帐的术士也傻眼了。吉西安皱眉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不能再让她们这样下去了。”语毕,他挥了挥法杖。包围住轩风的女兵只觉胸口一紧,不由自主地退开几步。定了定神,她们看清了施术者:“吉西安大人,你别插手!这件事和你无关!”

    “只要是女性的事,都与我有关。”吉西安笑嘻嘻地道,安抚地挥挥手,“我不清楚事情经过,但你们这样也太难看了。不管怎样,她都是你们的同胞,又比你们小,以大欺小总是不对,有什么仇怨,等她长大再解决。”

    “但是……”

    “买我份面子,各位。”青年的笑容依旧温和,苍蓝色的眸子却射出慑人的魄力。众人一凛,情不自禁地点点头,悻然散去。

    “轩风小姐!”伊莉娜哭着扑向伤痕累累的主子,“呜呜……”但还没扑到人,就给吉西安拎住:“喂,你这么扑会把她撞死的。”

    “怎么样,没事吧,站得起来吗?”将另一只手伸向少女,他用对待女性的一贯态度,作纯礼貌的招呼。

    轩风没有握住他的手,独个爬起来,摇晃着喘了会儿粗气,用握拳的手擦拭沾满泥土的脸蛋,转向年轻的术士长:“放开她。”

    沉静的语气,平板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然而吉西安清楚地看到那双棕黑色的眸子盛满深刻的悲伤,心一动,他下意识地松开手。

    “轩风小姐……”受过教训,伊莉娜在千钧一发之际止住扑势,小心翼翼地扶住主子,瞥见她满身的伤,眼泪又扑蔌蔌往下掉。轩风温柔地抚摸她的秀发,眼睛直视面前的青年,却没有流露出以往看见美男子的迷醉神情。

    “我不谢你,因为你并不想帮我,只是基于立场才出来制止。”轩风淡淡一笑,勾住侍女的肩膀,换回平常的俏皮口吻,“走吧,伊莉娜,轻点扶我。”

    “呜……轩风小姐,她们――她们太过份了!”

    “行了行了,我早就有觉悟了……哎哟,你倒是轻点!”

    青年低下头,望见少女的足迹旁零星烙着浅浅的泪痕,回忆起那无声的悲泣眼神,刹那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异样情感掠过他心口。

    ******

    吃过午饭,诺因向梅莲可借来几张地图,坐在帐里研究,思索西城的未来动向。变成人形的雷奇跪在他脚边玩着一团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旧毛线。

    许久,青年推开手边一大堆东西,唤道:“来人。”一名守卫应声走进,等候指示。

    “叫雷瑟克和沙里西恩进来。”

    守卫应了声,转身奔出。诺因刚把注意力调回桌上,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稚嫩嗓音:“求求你,让我见诺因大人!”

    “喂,小丫头,诺因殿下是什么人,你想见就见得到的,快走快走。”

    “守卫大哥,求求你,我有急事。”

    “卡修,让她进来。”诺因想起声音的主人,扬声下令。不一会儿,布帘掀开,走进一个身穿侍女服的少女,金褐色的娃娃头戴着白色的蕾丝头箍。她像一头害羞的小鹿一样双手藏在裙摆里,战战兢兢地站在角落,灰绿色的眸子闪着感激的光芒,弯腰朝他行礼:“诺因大人。”

    “半年不见了,伊莉娜,这回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诺因轻笑,看着小侍女的眼神不若平日冰寒,流动着少见的温暖,“是不是梅莲可城主也给你找了个蠢货对象,你想趁机跟你主子双宿双飞?”

    伊莉娜满脸通红,连连摇头。诺因换了个坐姿:“哦,那是什么事?”

    “我,我想求你救轩风小姐。”伊莉娜颤声道。诺因蹙眉:“柳轩风?她怎么了?”伊莉娜眼眶一红,强忍哭意:“好多人说要把她烧死,幸好吉西安大人事先把中午的事汇报给大人,她派了一队人守在轩风小姐的帐子外面,不然暴动的人早就冲进去把她打死了……”

    诺因听得一头雾水,出声喊停:“等等,等等,你说的这是什么啊!柳轩风不是你们的满愿师,怎么还有人对她要打要烧?”

    “因为她们说轩风小姐是假冒的神使。”

    “哦,牛皮拆穿了啊,我早知道纸包不住火。”诺因愉快地以指背敲打扶手,“嗯,这样一来,北东两城的满愿师也曝光了……不,不行,如果这件事闹大,等于当面给他们一个巴掌,罗兰;福斯恐怕会以此为借口前来讨伐……”

    “诺因大人!”伊莉娜一脸受不了地喊。诺因回过神,瞅了她一眼,问道:“目前有多少人主张把她烧死?”

    “几…几乎全军营的人。”

    诺因咋舌,他并不是关心轩风的处境,而是如果把她当作假冒救世主的骗子处死,等于说其他四个来自同一世界的满愿师也是神棍,这么一来,失去满愿师的中西两城不会怎样,北东两城却会勃然大怒,以此为莫大的羞辱。就算罗兰和米利亚坦不想追究,迫于民众的压力和颜面也必须向南城声讨,这无疑会使局面恶化得更厉害。可是如今闹得这么凶,梅莲可想息事宁人也没办法。

    “那个女人,怎么这么笨!区区一个满愿师也扮不好!”想到头痛处,诺因不禁破口大骂。

    “不是的,不是轩风小姐的错!”伊莉娜握紧拳头,鼓起勇气说出真相,“是城主大人!她以为这次和西城的战斗我们赢定了,就叫轩风小姐在大家面前这么说,大家才会误会……轩风小姐一点错也没有!”说着,她忍不住哽咽,抬手抹去夺眶而出的泪水。

    “原来如此。”诺因冷冷地道,“既然是这样,你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伊莉娜不解,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捂住嘴:“你是说城主大人――”

    “哼,没错,那个女人自命为大善人,连一般民众都不肯舍弃,更别提是因为她才倒霉的人了。”想起之前的事,诺因尖刻地讽刺了一句。伊莉娜完全没在听,心念电转:“可是,即使城主大人偷偷把轩风小姐救下来,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势必得把她藏在一个隐密之地,甚至可能关她一辈子!”

    “哦,我倒还没想到后面的,伊莉娜,你还是这么伶俐啊。”诺因赞道,丝毫没查觉女孩说这番话的用意,直到对上一双恳求的眸子。

    “……伊莉娜,你认识我几年了?”

    小侍女困惑地眨眨眼,但还是恭敬回答:“回诺因大人的话,好像是…六年?”诺因颌首:“嗯,你那时还不及我的腰高,却不像一般小鬼那么烦,所以我对你印象很深刻,也很有好感。”小侍女陡然睁大眼,满面飞红地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道:“诺、诺因大人……”不解风情的青年压根没发现自己随口一句话撩拨了少女的芳心,续道:“所以,你应该很清楚我的为人。”

    “……”小侍女垂下肩膀,神色十分沮丧,“我明白了,对不起,打扰你,诺因大人。”语毕,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听见诺因的声音:“等柳轩风被关起来后,你就到我身边来吧,我会跟梅莲可城主讲,你最近可以开始收拾行李。”

    黑发青年问也不问当事人的意愿,径自做好安排。伊莉娜也没有出声反对,她知道拒绝也是没有用的,这就是诺因;史列兰;德修普――一个超级自我的男人。

    ******

    第二天,也就是创世历1037年丰之月19日,五万多名卡萨兰士兵在诺因的带领下,护送南城残军往平原东部退去。由于伤员众多,行军速度十分缓慢,到了傍晚才行了十里路。当夜,忍无可忍的卡萨兰城主和梅迪城主大吵一架,坚持要她把不能行走的伤兵丢下,威胁利诱什么手段都用尽了,最后还是军务长一句[不是把她们丢下,只是把她们装成平民,送去附近的村镇养伤,等伤好再让她们沿小路跟上大队],才搏得固执的女城主点头。宫廷术士长见状嘲讽道:[这回你总该明白什么叫说话的艺术了吧?]。诺因一言不发地请他吃了个爆栗,作为回答。

    为了确定西城是否追来,18日下午诺因就派出手下最精锐的探子四处命令当地的居民警戒,在最段时间里建立了一个暗哨群,俐落的手腕令梅莲可也不得不暗暗佩服。

    南城战败的消息当天就传遍了整座平原,引起很大的骚动,但当诺因要求居民监视西城,掩护己军撤离时,那些已沦为敌城俎肉的民众还是默默答应,自动自发地配合,从中可看出梅莲可是个深得人心的君主。直到此刻,诺因才稍稍改变了先前的看法,尽管他还是认为自己的建议最正确。

    抛掉了负重,两军的脚程加快许多,不到两天就越过凡尔加平原的另一条大河威斯莱河。诺因三天前研究过地图,得知这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湿地,是相当理想的防御地点,可以凭借少量兵力轻松挡住西城的大军,因此让沙里西恩带领精兵团先回去米亚古要塞,以备西城偷袭。正如贝姆特总是评价他”凶残卑鄙“,诺因同样不低估这位宿敌的狡滑。

    翻过威斯莱岭后,众人明白今夜是连日来第一个不用担惊受怕的夜晚,最危险的时段已经过去了,于是除了巡逻的人,梅迪的士兵都早早进入梦乡。但几乎所有的卡萨兰将兵都选择了另一种放松方式――喝酒。本来是有不少人想去妓馆,可惜梅迪城是全世界唯一没有妓馆的城市,妓男院倒是有,不过除非有不正常的性向,不然没有人会去光顾。

    [青色风铃]是亚梅拉镇最大最高档的酒店,所以聚集在这里的都是职位比较高的军人,其中包括了外界誉为[王国双翼]的男子。

    “殿下真是没药救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去书店淘书,我看他干脆和书结婚算了。”吉西安仰头喝了口红酒,因为找不到夜伴,他现在的心情极端恶劣,连主君也攻歼起来。

    雷瑟克白了他一眼:“你也是,这种时候还有闲情勾三搭四,活该碰壁!”这句话触到了对方心里的痛,吉西安忍不住大大叹了口气:“唉,为什么南城的女性都这么保守呢?这样无趣地活着有什么意思!”

    “胡说八道。好女人就该洁身自好。”

    “难道我以前交往的全是坏女人?”

    “不是坏女人,是被你这无耻之徒欺骗的可怜人。”

    吉西安不悦地瞪着对方,反将一军:“我又不是你,心里的圣殿住了一位美女,可以无视身体的自然需求。”雷瑟克差点捏不住手里的杯子,脸涨得通红,嘴巴一张一合,正想说什么,吉西安一口打断:“别白费力气了!咱们都认识几年了,你以为可以瞒过我!”

    “……千万不要告诉殿下。”

    “哼哼。”吉西安双手环胸,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雷瑟克会意:“多少?”

    “看在咱们的交情份上,我给你打九折。”财务部长比出三个指头,“这个数。”军务长不抱希望地问道:“三十?”

    “想得美!三万!”

    “三万!你吸血鬼啊!”雷瑟克狂喊。吉西安不在意地道:“不给拉倒。”雷瑟克垂下肩膀:“好,我给,但你也要遵守诺言。”

    “废话。”吉西安瞄了眼哀声叹气的好友,敛去嬉笑,换上关怀的神情,“喂,你打算怎么办?”雷瑟克不解:“什么怎么办?”吉西安皱眉:“别装傻,我不信你从没想过告白。难道你真想一辈子隐藏这份心意,只要远远看着她,守着她就满足了?”

    雷瑟克沉默片刻,露出宁和的笑容:“没错,只要能够永远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我以前以为你只是情痴,原来你已经修炼成情圣了。”

    “少?唆,我不来管你,你也别来干涉我的生活方式。”雷瑟克知道向这个花心的友人解释也是白搭,干脆早点打住,不想对方一脸诡异地看了他半晌,吐出一个令他喷酒的问题:“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

    “你干嘛?”吉西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先是跑到店外仰头看天,再奔回来抓起自己的酒杯上下检查,“你吃错药啦!”

    “你才吃错药!”雷瑟克丢下酒杯,“奇怪,外面也没有下红雨,对了!”他伸手去摸对方的额头,吉西安一脸怃然地拍开:“只不过随口问你个问题,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雷瑟克咋舌:“废话!竟然能从某个没血没泪没心没肝的吸血鬼口中听见那样一个问题,这不值得大惊小怪还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我只不过随口问问你!”吉西安受不了地喊,瞥见店里的其他人射来好奇的视线,忙肃容正坐。

    雷瑟克狐疑地盯着他:“真的?”吉西安别开眼:“不信就算了!”

    “别这样。”雷瑟克坐回原位,热络地拍打他的肩,“喜欢一个人是好事,  没必要害羞,你什么时候也和殿下一样憋扭了?”吉西安呛了一记,狠狠瞪视他,心道:搞了半天这家伙还是不相信!

    “好好,玩笑就开到这里。”从友人的眼神看出再玩下去会出人命,雷瑟克举起双臂表示投降,笑道,“不过,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定定心心喜欢上一个人。”这也是为了他思慕之人的广大同胞着想。

    吉西安不以为然地喝了口酒:“然后像你一样进不得退不得?才不要!”雷瑟克摇头叹息,明白劝说无用,但他也不着急,身为过来人的他再清楚不过:当一个人缘份来了时,你再怎么躲也没用,吉西安不过是缘份还没到罢了。

    “要不要再来瓶红酒?”

    “不用,已经十二点了,再不去接殿下他明天早上会爬不起来。”

    吉西安无奈地瞅着对方:“你干脆把他套上奶嘴,用育婴车推着走算了,雷瑟克。”但是数落完,他也掏出钱包,准备付帐,拉开袋口的瞬间,他怔了怔。

    “怎么了?”军务长查觉他的异样,关怀地问,随即反应过来,“如果又想用钱被人扒了这种谎话骗我代付,休想!”财务部长瞪了他一眼:“既然今天我已经向你要了三万块,就不会再榨骗,这点原则我还是有的!”

    “真是太感谢了!那你干嘛对着钱包发愣?”

    “因为钱多了。”

    “啥!?”雷瑟克目瞪口呆。吉西安翻动钱包:“没错,多了五枚银币。”雷瑟克知道这个友人绝不会把钱数错,略一思忖,有了答案:“是你的仰慕者干的吧。能偷到你视之如命的钱包,一定是位身手高明的女盗贼。”唉,又一只不幸的羔羊。

    吉西安拉上袋口,郑重颌首:“我也这么认为。好!决定了!这么好的女人我一定要找出来热情追求她!”雷瑟克冷冷斜睨他:“然后叫她去王宫盗宝献给你是吧。”

    “你真是太了解我了,挚友!”

    “我宁可不了解你。”

    交换着不友好的对话,两个好友并肩走出青色风铃,与深沉的夜色融为一体。

    ******

    两人好不容易在一家破旧的小书铺里找到诺因,一起回下塌处的途中,雷瑟克注意到左近有一样异物,似乎是个巨大的十字,因为背光而乌漆抹黑。几乎在同时,吉西安和诺因也发现了这个东西。

    “那是什么?”

    “不知道,好像是坟墓。”吉西安走近观察,雷瑟克紧跟其后,也疑惑地打量面前的异物。由于角度改变的关系,三人看清了这是个用两根圆木搭起来的十字架。

    “城里怎么会有坟墓,而且下面根本没有土堆。”雷瑟克看看木桩根部。吉西安抚摸下巴:“大概是宗教祭祀用的东西吧,或者是火刑架。”

    “火刑架,对了。”诺因恍然大悟。两人立刻转头看着他:“你知道这是什么?”

    “嗯,是火刑架没错,处死南城满愿师用的火刑架。”

    吉西安和雷瑟克错愕地瞪着他,一脸不敢置信。这几天他们都被一大堆事务忙得分身乏术;而且为了避闲,卡萨兰和梅迪的士兵是分开扎营,所以两人完全不知道最近发生在梅迪军里的事。虽然那天吉西安亲眼看见轩风被南城的士兵们踢打,但他万万没料到梅迪军竟仇视她到意图烧死她的地步!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烧死满愿师?”两人异口同声。

    “还不是因为梅莲可那个笨女人!”诺因啐舌,“她太小看贝姆特,自以为灰水河那仗稳赢,就要那个叫柳轩风的满愿师在开战前说笃定胜利,大家不要害怕之类,结果打输了,活着的梅迪士兵自然把气出在她这个倒霉的传声筒身上!”

    吉西安一时说不出话来。雷瑟克喃喃道:“那…那她不就是无辜的吗?”

    “无辜有什么用,她是弱者,就注定被牺牲。”诺因淡然挥手。雷瑟克皱眉道:“梅莲可城主能够允许这种事吗?”

    “不想允许也得允许。如果她承认那篇动员是她讲的,就等于坦白之前她都是在利用满愿师欺骗民众,这个罪名可比打败仗严重多了,弄得不好,全民造反都有可能,所以现在除了把罪名全推给满愿师,别无他法。”

    “可是,让满愿师承担败战的责任,也等于昭告她不像预言所说,拥有救世的权能,一样证明梅莲可城主是打着救世主的旗子蒙骗民众。”

    “不一样,你以为为什么要竖起这根十字架?你忘了火刑专门用在什么场合?”诺因冷冷地道,清朗的声音回荡在暗夜里,充满让人悚然的寒意。雷瑟克一时想不起来,吉西安低声道:“……恶魔。”

    “不错,就是恶魔。”诺因扬起愉快的笑声,拍拍竖立的木桩,“是我想的主意。以假冒神使的恶魔名义处死柳轩风,就不用担心会引起北东两城的反弹了,也可以顺利平息士兵的愤怒。当然我已经发信给罗兰;福斯和米利亚坦,叫他们看紧自己的满愿师,别让她们在大庭广众说些不该说的话。那两个是聪明人,知道接受我的忠告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两人凝视他,不语,眼神很是怪异。

    诺因抿唇,感到有些受伤,低吼道:“干什么这样看我!就算我不这么做,那个满愿师一样要被处刑,只不过从烧死换成绞死罢了!加上东城和北城联手组织大军,将‘诽谤’他们神使的南城夷为平地!你们认为这样比较好,是不是!!”

    “殿下……”吉西安和雷瑟克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行为深深刺伤了对方,正不知说什么好,诺因后退半步,仰视十字架,自嘲一笑:“哼,也许最适合这个刑具的,是我才对!”

    “殿下!”

    置之不理两个心腹的呼唤,黑发青年调头离去。

    ******

    与此同时,也有一个人透过二楼的窗户,俯视立在镇子中央的十字架。凄冷的惨白色月光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只是站姿略显僵硬。在她身后,还有十一个身影,也是女性,年纪都在四十朝上,清一色穿着宽大的祭司袍。

    清脆的脚步声就像踏在众人心口般响起,令她们颤了颤。高阶祭司们一致转过头,看向大门。而靠窗那人直到步声停止,才缓缓转身面对来人。

    “梅莲可城主,各位高阶祭司,打扰将死之人的睡眠,实在不是件礼貌的行为。”

    柳轩风身穿真丝睡裙,一手插腰站在玄关,苍白的脸上了无睡意,只有掩饰不住的敌意和厌烦。毕竟,她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不可能不害怕,更何况等待她的还是最可怕、最痛苦的火刑,如何能不惧,不怨?

    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听见轩风饱含讽刺的开场白,众人还是脸色一变。苦涩地牵了牵嘴角,梅莲可强打精神,以平静的语调道:“轩风,接下来的事,我只说一遍,你冷静听好。明天,你不会死,我会派人代你受刑,待会儿你马上回房换件衣服,和梅琳大祭司一起乘马车去空浮舟站,搭明晨第一班船回上界。”

    “……你是什么意思?”轩风一时反应不过来,迷惑地盯着她。梅莲可忍不住别开眼,续道:“回去后,你直接住进北塔,从今以后…那里就是你的家。”

    “意思是,要把我囚禁一辈子?”

    轩风眼里刚刚浮现的光芒迅速黯淡下来,环视沉默的众人,她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怒火,烧尽她所有的理智。

    “如果是这样,你们就干脆把我烧死吧!”

    “轩风!”

    看着少女调头冲出门外,梅莲可颓然坐下,一手盖住脸。高阶祭司们面面相觑,好半晌,梅琳才战战兢兢地开口:“怎么办,大人?”

    “由得她去吧。”仿佛过了一世纪,南城城主才轻声回应,语气无比苦涩,“既然她自己也不愿意,那再好不过,省得要人代替她了。”

    “可是……”几名祭司不忍,欲待劝说。梅莲可抬起头,冷冷地道:“我意已决,退下。”众人不敢再说,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房间。梅莲可没有目送她们,待门关上后,她俯下身,两手用力捂住脸部,许久,低沉的呢喃从指缝里流泄出来,渗入清冷的空气。

    “风之精灵王希鲁芙,梅迪的守护神蕾亚啊,我愿一生背负这个罪,以我的一切为代价,只求你……不要将惩罚降临在我的子民身上,不要用我今日对待那个女孩的方式……惩罚我。”

    在这再度沉寂下来的房间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无边的静谧和黑暗紧紧包裹住她。生平头一次,梅莲可感觉自己是如此孤独脆弱,在这一刻,她强烈希望有一双强力的臂膀撑起一切,给予她面对自身罪孽的力量。

    ******

    轩风蜷缩在被窝里抽泣,死死抱着枕头,想从中汲取勇气。被窝很冷,真正令她颤抖的却是浸透骨髓的恐惧。虽然早就有了觉悟,但真正面对死亡时,再坚强的意志也冰消瓦解,只剩下满腔的害怕和无措。

    随着时间的流逝,轩风把身子蜷得更小,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无法思考,唯一的念头是时间就此停止,黎明永远不要来!

    突然,一只手按上被子,拍了两拍。轩风一震,第一个反应是夜晚已经过去,拉她受刑的人来了,顿觉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整个身体像冻住般动弹不得。那人见她没动静,又推了推,吐出轩风十分熟悉的声音:“轩风小姐。”

    “伊……!”轩风忙拉下被子,刚喊出一个字,就被捂住嘴。伊莉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门口。轩风会意,点了点头。伊莉娜这才放下手,温柔地凝视她:“没事了,轩风小姐。”

    柔和的嗓音缓缓沁入轩风的胸膛,化作最温暖的春水,融化了寒冰。她一把抱住侍女,眼泪夺眶而出,打湿了才干的苍白脸颊。

    “我好怕,伊莉娜!我好怕好怕,她们要烧死我!把我关在这个房间,不让我见任何人,我都快发疯了!我好怕天亮,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啊――”

    “没关系,轩风小姐,一切都过去了。”伊莉娜轻轻拍抚她的背脊,“伊莉娜会帮助你,别哭了。”

    也许是她的安慰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倾诉发泄了少许恐惧,过了一会儿,轩风的啜泣渐渐细微,身子也不再抖得那么厉害。她定了定神,擦干眼泪,抬起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么难看的一面,明明前几天还说有觉悟的。”伊莉娜摇了摇头:“没什么难看的,怕死是人的天性,轩风小姐已算得坚强,换作其他人早就发疯了。”

    对方异于往常的成熟口吻让轩风感到诧异,接着发现一件更不对劲的事:“对了,伊莉娜,你是怎么……”为了防止她逃走,这两天梅莲可将与她关系亲密的人一律调走,派谴自己的亲卫队日夜看守她。刚刚从梅莲可那儿回来时,轩风就看见起码二十个孔武有力的士兵站在门口,更别提建筑外头像铁桶似的人群了,到底伊莉娜是怎么穿过这重重阻碍摸进她房里的?

    小侍女微微一笑,笑容和平时截然不同,精明狡黠,还带着恶作剧的俏皮。

    “没什么,小小的隐形术罢了(注:隐形术是光系高级法术)。听着,轩风小姐,我是来救你的,而且绝对有能力把你救出去,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不得不委屈你再待段时间。”

    “你……”轩风只觉脑子一团混乱,怔怔瞪视眼前陌生的贴身侍女。伊莉娜拉过她的手,放了颗绿色的小珠子:“这是[避火珠],明天你把它含在嘴里,火就伤不了你,剩下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办妥的。那么,我走了,明天见。”语毕,她跳下床,踏着轻快的步子往窗台走去。

    “等一下!”轩风喊住她,满脸惊诧不安,“伊莉娜,你到底是谁?”

    伊莉娜两手扶着窗框,转过身,笑容真诚灿烂:“我是伊莉娜,你在这个世界最要好的朋友,不是吗?”这是那天在小山坡上遭遇刺客袭击,伊莉娜舍命相救后,轩风对埃特拉满愿师邱玲所作的介绍。

    轩风脸一红,回想起来,惶乱的心情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为冷静的决心。她握紧避火珠,朝她点点头。

    “嗯,我相信你,伊莉娜,你带我走吧,不管你要带我去哪里。”

    “好。”

    小侍女牵起唇角,灰绿色的眸子流光溢彩,闪烁着深邃的智慧之火。

    ******

    天还没亮,刑场周围就聚集了许多当地百姓和士兵,当距离行刑时间只剩一个小时的时候,更是挤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是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看到这样的一幕,受邀前来观刑的一行人中有几个暗暗摇头。

    “就算是恶魔,外表也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啊!那些人真残忍,竟然那么兴奋地想看一个女孩被烧死的模样。”露蒂丝两手挽着诺因的手臂,满脸不以为然。换作平时,她做出这种举动早被诺因丢到外太空去了,但他现在刚刚睡醒,一半神智还在梦神的花园里,连眼睛也是半闭的,压根没查觉手臂挂了个东西。

    雷瑟克皱眉道:“露蒂丝,别缠着殿下了,快进去,这种场面不适合你看!”原本他打算把露蒂丝编进精兵团,但不想接烫手山芋的沙里西恩联盟了所有部下公车上书,不擅强迫人的雷瑟克无奈,只好拜托主君给妹妹冠了个“贴身侍卫”的名头,安顿下来。

    露蒂丝扮了个鬼脸:“不;要!”

    “别闹了,你自己不也说,火刑很残忍吗,为什么还要看?”雷瑟克一副好好兄长的模样,良言苦劝。

    “我就是想看、喜欢看、爱看,你管得着吗!”

    “……”无可奈何的军务长向身旁的僚友使眼色,暗示他帮自己劝劝,却见他竟然在发呆!又不能踹一脚让他回神,雷瑟克只得伸手去拉主君的袖子,想让他清醒过来,把露蒂丝从身上扒下,扔进屋子里。这么做过程虽然不太好,结果却和他的目标一致。

    可惜没等他碰到诺因的衣服,露蒂丝将青年往旁边一拉,亲热地道:“诺因哥哥,你饿不饿?那边有个早点摊,我们去买点吃的怎么样?”

    “嗯…唔。”低血压青年迷迷糊糊地应声,少女立即拉着他飞奔而去。

    “哎,这……”雷瑟克挫败地看着两人的背影,用力一捅被留下的另一人,“喂!你到底怎么了,在想什么心事?难不成感染了殿下的毛病?”

    宫廷术士长豁然惊醒:“什么!……我是在想昨晚那个钱包的事。”

    “在过滤你的情人名单啊,想出来了没?”

    “没有。”吉西安心虚地道,其实他根本没想那件事,而是在看见那根十字架时,不知不觉走神了,现在也回想不起刚才究竟想了些什么。

    雷瑟克不疑有他:“放过她吧,你少坑一个人死不了的。”吉西安啐道:“少?唆!我一定、绝对会找到她!”这次倒不是敷衍,而是金钱**的真实呐喊。

    军务长突然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容。

    “如果对方是男人怎么办?”

    “……去死!”术士长咆哮,“你当我殿下啊!”

    “诺因哥哥怎么了?”

    露蒂丝出现在左近,一手牵着诺因,一手将两个热腾腾的纸袋递给两人,“喏,你们俩的份。”从年轻的城主任少女牵着自己的手,一脸茫然地啃着竖拿的玉米棒……就可以判断出他的神智还处于梦神的支配下。

    雷瑟克受宠若惊地接过,吉西安啼笑皆非地欣赏主子呆不愣登的模样,眼角瞥见不少南城士兵也投来好笑的视线,他立刻改变主意,抢过玉米棒,把自己的早餐塞在对方怀里。诺因怔怔看了会儿那只纸袋,作势要往嘴巴里送……快要抓狂的术士长和反应过来的军务长及时夺下,前者还掏出一只肉包狠狠塞进他嘴里。

    “唔……”诺因白皙的脸蛋瞬间涨得通红,一边吐出包子一边跳脚,惨叫道,“烫烫烫!烫死我了!”露蒂丝手忙脚乱地围着他转:“没事吧,诺因哥哥?吉西安哥哥,你太过份了啦!”吉西安若无其事地道:“这是让他清醒最快的方法。”闻言,不止露蒂丝,雷瑟克也不以为然地瞪了他一眼,关怀地询问诺因:“没事吧,殿下?”

    “没事。”诺因抚摸因为烫伤而显得更为红艳的双唇,这只是个无意识的小动作,看在女兵眼里却引起很大的冲击,不少人还害羞地红了脸,但在接触到青年随意扫来宛如冷电的凌厉目光时,都陡然震醒,害怕地转过头,不敢和他对视。露蒂丝注意到诺因的变化,悄悄退了两步。

    “总算醒啦?”吉西安斜睨他。诺因漫应一声,问道:“离行刑时间还有多久?”雷瑟克瞧瞧天色:“快了,最多半小时。”露蒂丝掩口惊呼。

    诺因这才瞧见她,皱眉道:“你在这里干嘛?”露蒂丝双手插腰,色厉内荏地道:“当然是观刑咯!再说,我是你的贴身侍卫,你在哪,我当然就在哪。”雷瑟克朝主君使了个眼色。

    “好吧,随便你。”无视他的眼色,诺因丢下连吉西安也吃了一惊的回答。露蒂丝脸上却没有浮现欣喜之情,她坚持留下只是基于不想被三人排除在外的心理,对观看火刑可一点兴趣也没有,因此听见诺因这么说,很是为难。

    “不过,待会儿不许把眼睛移开,得从头看到尾。”

    露蒂丝瞪大眼,死命摇头,但对方的下一句又令她的头牢牢固定住,“只要你过了这关,我就承认你是我的贴身侍卫。”

    “殿下!”雷瑟克忍无可忍地喊道,“这种要求对露蒂丝太残酷了!”吉西安也不以为然:“你不要老是这么变态行不行,她还是个娇弱的小姑娘耶!就算你是要她早点熟悉战场的气氛,也不该用这种方法。”

    “你们俩给我闭嘴!”诺因厉声喝道,吉西安和雷瑟克不由得闭上嘴巴,满脸错愕。因为诺因平常冷酷归冷酷,却从没用这种上对下的口气和他们说过话。

    “这是在考验她有没有资格做我的贴身侍卫,不是考验她有没有资格做一名战士!”诺因右手按住剑柄,让魔封施了个沉默结界,转向露蒂丝,将火刑的真相告诉她。

    “怎……怎么会有这种事。”这是露蒂丝唯一能挤出的话。

    “就是有这种事,而且只要你待在我身边,今后多得是碰上这种事的机会。”诺因凝视她,定住她急欲逃离的视线,“区别只在于,我不会让你的双手染上鲜血或成为柳轩风那样的祭品,只要你正视、适应这类事,理解这么做的意义。如果你能做到这些,让你做我的妻子也无所谓,说不定我还会对你比对雷瑟克更器重。”

    “殿下……”雷瑟克呻吟,他已经明白诺因的用意,万分后悔把妹妹推到那个该死的位子上,但事到如今,他想翻案也不成了。

    诺因瞟了他一眼,把目光调回露蒂丝惨白的小脸。

    “你的傻哥哥一心不想让你接触政治的阴暗面,想让你快快活活地生活在阳光下,我却不这么想。你像你母亲,有这个资质;而且你已经加入和政治关系最深的军队,也自愿留在我身边,所以我决定锻炼你。”

    “锻炼是指,要我认识政治的阴暗面吗?”露蒂丝终于开口说话,语尾有点颤抖,但大体还算平静。诺因眼底闪过赞许的光芒:“不错,我不需要你的武技,凭我的剑术和魔封的魔力,天下就没几人能伤到我。既然你的武艺对我没用,我只能期待你在别的方面的作用。”说到这里,他用大姆指比比不远处的十字架,语调沉冷下来,“――那个,是祭器,政治家不可缺少的工具,抹杀真理和公正的刑具,维持假象和和平的道具,以少数人的牺牲换取多数人利益的器具,而柳轩风就是那个祭品。你和你哥都认为她冤枉,我却不认为。因为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是这个世界的法则,谁也无法驳倒的真理,而那个祭器就是贯彻这个法则,实践这个真理的手段。只不过,因为这个道具是掌握在人类手中,就不可避免受到人类的弱点影响,甚至沦为纯粹的凶器。所以为了不变成那样,身在高处的人必须时常警醒自己,最好自己当刽子手。就算做不到,也要亲自面对那些牺牲者,面对自己的罪孽,才能不陷入愚蠢的正义和虚伪的荣耀,逐渐遗忘做人的良知。”

    看见露蒂丝困惑的表情,诺因放柔语气:“这些话对现在的你太过深奥,你背下来,将来就能慢慢领会。总之,待会儿好好看处刑,这是你身为实习侍卫的第一也是唯一一个考验。通过后,就算你今晚用怕做恶梦为由爬进我被窝,也随你。”雷瑟克低吼:“殿下!”露蒂丝红着脸摇摇头,又点点头。

    原来如此。吉西安苍蓝色的眸子闪过了悟:名义上是贴身侍卫,其实殿下是想把露蒂丝培养成他的[妻子]。只是,以露蒂丝的年龄和性格,要承担殿下那颗黑心腹,理解他那个诡异的大脑实在太困难了,虽然殿下身边目前没有比她更适合的女人。还有,一向对女性厌恶有加,对爱情毫无概念的殿下为何突然想要一个妻子呢?看起来也不像是开窍的样子,倒像在做一件例行公事。

    想到这里,术士长不禁抬起头,看向主君。黑发青年已结束了少女的对话,侧过身望着刑场,紫色的眼眸浮着一贯的清冷,眼神深黯,蕴含莫测的诡谲,似乎有股阴沉的魔性凝结在瞳仁深处。见状,吉西安轻轻叹了口气,心道:

    别说露蒂丝,即使是我,有时候也不禁扪心自问,我真的了解这个人吗?

    ******

    当距离行刑时间还有一刻钟时,梅莲可等人和被两个守卫押着的轩风出现在广场的另一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内圈负责治安的士兵们朝梅莲可恭敬行礼,外围的观众则爆发出兴奋的欢呼。

    “恶魔!恶魔出来了!快烧死她!”

    “点火!立刻点火!”

    “为死去的将士报仇!”

    “胆敢冒充神使,让圣火烧死这个不洁的女人!”

    ……  ……

    诺因等人无动于衷地听着众人的呐喊,轩风面对这些指责,也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挺直了背脊。她不像一般死刑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穿着整齐干净的衣服,乌黑的长发结成长辫垂在胸前,脸色略带苍白,眼下有着淡淡的黑影,看来有些疲惫,却不颓废。她漠然扫视人群,包括最远处的诺因一行人,目光相接的瞬间,宫廷术士长的身体几不可查的一颤。但轩风没看出异样也没停顿,很快收回视线。两个守卫推推她,示意她走。轩风没有反抗,朝刑场中央走去。梅莲可张望了一下,领着高阶祭司们和卡特三人走向黑发青年。

    “诺因城主,你早就到了?”

    “嗯,你倒是姗姗来迟。”诺因的语气有着微量的嘲讽,这倒不是他有恶意,只是习惯使然。清楚他脾气的梅莲可没有在意。诺因看向相貌平凡的将军:“卡特,你的伤好了没?”

    “嗯,有劳诺因城主挂怀。”虽然失去一臂,卡特依然一脸云淡风清的平静。

    “待会儿把你的剑给我,我让魔封给它施永久轻量化的魔法。”

    “呃,谢谢。”

    诺因点点头,看了眼远处的轩风,转向梅莲可:“这次你倒是出人意料的干脆嘛。”闻言,高阶祭司们脸涨得通红,卡特三人双目一黯,梅莲可原就苍白的面容变得更加惨淡。

    “这很好,省得留下后遗症。”诺因真诚赞许。但即使得到他的夸奖,梅莲可也不感到高兴,反而涌起受到挖苦的酸涩感,虽然她知道对方没这意思。

    这时一名士兵匆匆来报:“大人,差不多了,请下令点火吧。”梅莲可像听见噩耗般脸色一沉,以僵硬的动作比了个“允许”的手势。

    看见拿着火把走近的士兵,轩风反射性地贴近木桩,手件也颤抖起来。尽管她已经把避火珠含在嘴里,伊莉娜也说了会来救她,但真正面对死神时,还是无法不恐惧。而且刑场被两城的大军包围得水泄不通,现场又有两个城主坐镇亲临,自己是否真能获救,轩风是一点底也没有。

    总共六只火把被丢进十字架周围的干草堆里,不一会儿,橘红的火苗就熊熊燃起,爬上高架的木薪,欺近少女脚底。围观的南城百姓和士兵都大声叫好,还有人挥舞拳头,以示对恶魔的憎恶。看到这个情景,轩风一阵好笑:她这个样子不就和中世纪的女巫一样了吗,看来这个城的人不但保守,还极为愚蠢。

    真是够了。突然被召来异世界,被强推上神使的位子,不到半年,又被冠上[神棍]、[恶魔]的称号,给架到火刑架上,我的人生还真是多彩多姿呢。

    也许是惩罚吧,惩罚我当日为了生存,为了在这个世界有一个立足地,而懦弱地接受梅莲可的请求,选择了欺骗的道路。轩风垂下眼,自嘲一笑:而且,也是因为我的懦弱和浅虑,使得那么多南城士兵葬生灰水河。

    但是――她抬起头,直视远处的南城城主:即使我必须为那一战负一部份责任,也不该是这种惩罚,不是这种――完全不对盘的惩罚!更不该由我来承担你的罪责,梅莲可!

    一直歉然注视她的梅莲可倒抽一口凉气,武装好的心防全塌,不禁咬紧下唇,身躯微颤。令她松了口气的是,对方马上就转移了视线。

    引开轩风注意力的是火的情况,这时火势已漫延到她的裙摆,她却一点没感觉到痛楚。明白是避火珠起了作用,轩风松了口长气,若非绳索绑着,她会当场瘫软下去。

    “奇怪。”诺因皱起线条姣好的柳眉,“火的样子有点不对。”被他一指出,余人也看出来。吉西安喃喃道:“是避火术。”

    “不可能!轩风没修习过这个法术,而且行刑前我们搜查过她,她绝没有偷藏任何魔法道具!”梅琳激烈否定。诺因冷冷地道:“嘴巴呢,你有打开看过吗?还有辫子、内衣?”梅琳默然。雷瑟克问道:“你要出手吗?”

    “哼,这种小花招,我也懒得破解,而且她马上就会自食恶果。”

    除了立刻反应过来的术士长,余人都一脸不解。

    这时,其他人也发现不对,不安地交头接耳,认为是“恶魔”的魔力做祟。但是他们讨论的对象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得意,火虽然被避火珠隔离,浓烟却不受阻碍地钻入她的肺叶,使她的胸腔和喉咙像火烧一样难受。而且为了不吐出避火珠,轩风不得不忍受一**涌上的咳意,死死咬紧牙关,这更使得痛苦膨涨了几十倍。

    不行了……她只觉眼前一片模糊,意识逐渐远离,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呛咳,避火珠喷出口腔,掉进火里。与此同时,一根巨大的光柱冲天而起,将她轰个正着。

    不好!诺因刚感到一波由传送魔法带来的冲击,视野就被强光漂白,耳边接连响起人们的惨叫和雷鸣般的轰隆声。他揉揉眼,定睛一看,用力咋了咋舌。

    十字架塌了一半,残留的部份冒着火头;好几个焦黑的大坑散布在刑场上,旁边是或坐或趴惊魂未定的围观者们,坑中躺着数十具焦尸,不用细看就知道凶多吉少,白腾腾的烟雾伴着滋滋声升起,缭绕在上空。

    “这是怎么回事!?”诺因身后响起数声惊呼,他没有理会,边走边喊:“吉西安、雷瑟克、露蒂丝,跟我来!”被点名的三人连忙跟上,并遵照主君的指示,把剩余的木桩挪开。

    “果然!”看到清理干净的地表裸露出预想的东西,诺因狠狠咒骂起来。雷瑟克和露蒂丝困惑地打量那一小撮看起来既像烧痕又像刻花的图案。吉西安脸色一变,蹲了下来:“是魔法阵吗?”

    “没错!而且是传送式的魔法阵!为了湮灭证据,还用雷火烧掉!”

    吉西安没有听主君说话,一确定地上的图案是魔法阵的残余,就将法杖点在上面,低声吟唱咒文。露蒂丝好奇地看着他施法。雷瑟克沉吟片刻,道:“柴薪是南城士兵昨晚堆的,所以画这个图的应该是间谍,我去查查。”诺因拉住他:“没这个必要,你看这里那么多焦尸,哪具都可能是间谍!”雷瑟克震住。

    “真是周密的救人计划,不管是谁干的,都值得我赞声好。”诺因冰冷的语气丝毫不包含可以称之为“赞叹”的成份,反而充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他转向施法完毕的术士长:“怎么样,吉西安?”

    “不行。另一头的魔法阵在我探测前就毁掉了,连方向也查不出来。”吉西安沮丧地道,看到他的表情,诺因虽然失望得要死,还是安慰了几句。

    诺因转过头,看见梅莲可等人正忙着指挥幸存者用担架抬走死者,为伤者包扎治疗,无瑕顾及这边。

    “算了,事到如今,只能对外宣布是离奇失踪,走一步算一步了。”诺因叹了口气,寻思:柳轩风这张牌在南城已成为彻底的鬼牌,到底是谁想再把她变成王牌?又有谁能将她变成王牌?是罗兰;福斯,还是……

    “殿下!”

    思路被打断的青年朝喊话者投以愤怒的目光,余人也诧异回首,只见一个传令兵匆匆跑过来,手里捏着一张红色的厚纸。为免他被魔封剑砍死,雷瑟克踏前一步将东西收下,转交给主君。

    “‘诚邀卡萨兰城主诺因;史列兰;德修普光临丰之月26号的米尔菲拍卖会,您的包厢号码是……’”诺因边念边皱起眉头。余人恍然大悟,进而啼笑皆非。在眼下的气氛里,收到这样的东西实在很可笑,而卡萨兰城主接下来的动作证明了他也有相同的感想。

    “什么玩意儿!”

    诺因将请贴撕成碎片,扔进灰烬里,踩着重重的脚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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