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愿石

满愿石 > 梦

    出事的那一天晚上,他做了个梦。

    在一个像是火灾现场的废墟,他疯了似地找,黑尘飞扬,热乎乎的烫人,猛然抓到什么,扒开来一看,是具尸体,安详的神情宛如睡着,连褚色的长衣也完好无缺,可是他一抱,透心的冷!

    他大叫一声,醒来,汗湿重衫。

    粗重而凌乱的喘息响了很久,他在黑暗里蜷成一团,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那个人好端端地睡在隔壁,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下床,往玄关走去,这时,门开了,一个脸色苍白不亚于他的人冲进来,劈头喊道:

    “帕尔,肖恩师父出事了!”

    这句话过了约莫三十秒才被消化。

    和梦里一样的废墟,只是影象清晰得多,雕像似的士兵围了几圈,法师们交换着“确实没有生命反应”的对话,他听不懂,也不想听,面无表情地质问身边的师兄:“王宫的使者说肖恩师父在这里面?”

    “……是。”抖着声回答的是一向高喊“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华尔特,牙关紧咬,眼里闪烁着泪花。一旁的玛丽薇莎已经崩溃了,瘫跪在地上捂着嘴,泪水泉涌而出。

    “骗鬼啊!他有什么理由跑来这儿?就算半夜酒瘾发作也应该上馆子而不是跑来王宫!”

    “使者也很奇怪肖恩师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昨晚王宫有宴会,还推说我们临时有事,没让我们跟去。”鲁西克话里有话,外表十分冷静地扶起女朋友,但眼睛利一点的都看得出他的手在抖。安迪虚弱地补充:“火是4点左右烧起来的,因为当时在场的人都醉了,没人逃出来,除了中途退场的……”他再也无心听下去,拔腿就要冲进去,被一双手从后面抱住。

    “冷静,帕西斯。”

    那声音是浸血的森然,沸腾到极点,反而有了金属般冰冷的质感,“中途退场的是克威特陛下,这意义我们都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搜集证据复仇,而不是引起他的警惕,连我们一起做掉。”

    复仇?复仇?复什么仇?

    人又没死!

    他挣开那双手,冲进火场翻找,一如梦中的他。

    打在脸上的灰烬,也让他一瞬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然而想起梦中的结局,他一个激灵回过神,停下动作,一时茫然四顾。

    “肖恩师父!肖恩师父!”

    撕心裂肺的大喊震断了一根烧得焦烂的柱子,倒塌下来,正好压在一堆疑似残骸的黑灰上,发出砰一声闷响。他惊呼,扑了过去。

    触碰到的刹那,一具本来还看得出形状的尸体碎裂成块,扑簌簌崩塌成粉末,他愣愣地瞧着手中的灰烬,空白的大脑跳出两个问号。

    是他?不是他?

    曾经和那人开玩笑地说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可是人真的化成灰了,谁还认得呢?

    没有和梦里一样挖出尸体,他却有了不祥的预感。

    菲莉西亚说“中途退场的是克威特陛下”,他突然全身无力,跪了下来。

    很冷……

    像灵魂被抽空,灌进冰水。

    甚至比母亲惨死的那年冬天,更冷。

    ******

    他想起了事发当晚的情景。

    几只空酒瓶,一些装点心的碟子,和一个自斟自饮的身影。虽然三十有三,看上去依然像个大男孩的棕发青年坐在凉亭里独酌,脸上的神色却不若平日明朗开怀,仿佛沉思什么,眼神凝重,双眉微蹙。

    [帕尔!]但是发觉他时,熟悉的笑靥立刻荡漾开来。

    [你不该喝酒的。]他指责,语气罕见的严厉,[还是这样的下雨天!]

    青年瑟缩了一下,随即绽开讨好的笑容,摆手道:[没事的啦,我只喝一点点,而且我根本不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他重重哼了声:[等你今晚筋骨不痛再说这句话!]

    半年前的降魔战争,给眼前的人留下一身的疤,险些病得回不来。好不容易好了,也落得雨天全身酸痛的后遗症,武艺没废已经是万分幸运的事,让他们这些做徒弟的怎么能不担心?

    [痛归痛,我底子可厚得很,起码还有一百年好活。]肖恩轻松地甩甩手,抚摸他的刘海,清澈的棕眸里是满溢的疼爱,[帕尔,还记不记得降魔战争前我对你说的话?]

    [记得,你说如果活下来了,就退隐,找个没人的地方过一辈子。]

    [是啊,我想退隐。本来姐姐如果还活着,即使我不是那块料,还是会努力帮她撑起珂曼世家,可是她已经不在了,我无牵无挂,当然就不留恋这个地方。]

    [你要一个人走?]他有些惊惶。肖恩失笑,孩子气地摇晃跨坐在石椅上的双腿:[怎么可能!我还要吃你们的,住你们的。你那时也说了,要和莉他们一起养我到一百岁,然后在‘老不死’的咒骂声中送我走。]

    [没错。]他松了口气,也笑起来,[那你说这些干什么呢,肖恩师父?以眼下的形势,你是无论如何走不了了。陛下不会放手,民众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这位赶走魔族的‘战神’远走高飞。所以啊,你还是乖乖等着我们根基稳固,轮流让我们养。]

    肖恩的表情黯淡了一瞬,忽而换了种口吻:[帕尔,你老实回答我,你舍得下吗?]

    [舍得……下?]

    [功名利禄,权柄风光。]

    听出言下的尖锐,他不觉正色,略带局促地道:[我是无所谓,可是鲁西克……恐怕放不下。你知道,他很想干一番大事业,而且刚起步;玛丽似乎也厌倦流浪了;还有安迪,他好像想开个画馆。]

    [……是啊,我傻了,你们和我不同,有美好的梦想,和广阔的未来。]肖恩自嘲地笑了,在他感觉到异样之前,再次揉捏他的发,语重心长地道,[好好保重哦,帕尔,像他们一样,也找出自己的人生目标。]

    那时,不安的他终于问了句:[你没事吧,肖恩师父?今天怎么尽说些丧气话?]

    肖恩笑着糊弄过去,淅淅沥沥的雨点,模糊了那灿烂中的阴霾,和最后的低语。

    [……]

    ******

    睁开眼,他清晰地记起,肖恩说的是:[一定是她多心了。]

    他知道!他当时就知道!

    他明知道,还是选择去!

    是因为相信,还是强迫自己相信?

    傻瓜啊……人心是怎样的东西,吃过无数苦头的他为什么还不懂?

    “帕西斯,你做噩梦了?”

    细白的手放在沁汗的前额,却没有传来任何温暖的慰籍,只有感同身受的哀恸和愤怒。他回以空虚的表情:“不是。不过……醒来的感觉,像噩梦。”

    菲莉西亚理解地一笑,那笑容比哭还苦,他忍不住开口:“哭一哭吧,会好受点。”

    “不。”回答干脆利落,带着铿锵之音。

    “我知道,哭了,就好像输了,而战斗还没开始。不过肖恩师父不是说过吗,眼泪不能治愈悲伤,但是能缓和,所以稍微哭一会儿没关系,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他的语气漠然,仿佛讲着他人的事,然而室内的每个人,都能听出薄冰下的汹涌激流。

    她还是摇头,露出不加掩饰的仇恨:“不要,我要记着,每一分每一毫都记得,今天的感受,将来的感受,全部累积下来,然后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们!”

    他们就像镜子里的反面,连想法都相似。

    今后,他们也只有彼此了。

    ******

    恨是毒,埋在心底,侵蚀的速度更快。

    他清晰地感到自己在一寸一寸腐烂。

    心变得麻木无感,就连践踏着他的前妻,那个白花般纯洁娇弱的女孩,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唯一记得的,是她仇人之女这个身份,一切都是她该得的,没有所谓的无辜。

    以前连他和异性碰个手都要发半天火的菲莉西亚压下独占欲,微笑着做了他婚礼的看客,拍手祝福。而他也旁观她勾引他的岳父,那位罪魁祸首。

    宛如精灵般不食人间烟火的长相,却散发出烟视媚行的诱惑。

    清纯的人儿,一笑百魅生。

    为了报仇,他们没有什么不能舍弃。

    爱情、身体、尊严、良知……但是这样还不够,阳奉阴违下,反抗的力量悄悄凝聚。

    只有做着这些事的时候,他才有活着的感觉,才有一丝快意。神经绷到极限,甚至连梦也不再做过。

    四年,被仇恨的业火煎熬的四年。

    终于迎来了终结的一天。

    ******

    吞日刺入柔软躯体的瞬间,神思有一刹那的恍惚,和眼前的人度过的日日夜夜浮上心头:她娇怯怯的模样,嘘寒问暖的关怀,强颜欢笑的表情,和说着“我怀孕了”时憧憬幸福,又带着一点不安的笑靥。

    [打掉。]当时的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她的脸顿时白了,两手紧紧搂着还没有变化的小腹。

    [这是你的孩子啊!]拔高的音调神经质的颤抖,是绝望的颤音。

    [错。]他转过头,笑了,笑得很和蔼,[这是你的孽种。]

    [……]

    他抬起她沾湿的下颚,动作也十分温柔,却透出残酷的意味:[傻女孩,想用爱情打动我吗?标准的蠢人思路啊。肖恩师父也曾经想用信任挽回友情,结果他得到了什么?你告诉我,尊贵的公主,罗莎米亚;蒂奥特;科尔修斯!]

    第二天,她满脸清泪,躺在床上对他说孩子打掉了,略微清减的容颜依旧美得惊人,笑容却如枯萎的花朵:[我没有告诉父王母后我怀孕的事,你放心。]

    并没有后悔,只是连动摇也谈不上的一念之仁,让他放过那个纯白色的灵魂,给了她容身之所,免得被吞日吸干,成为连存在也没有的虚无。

    但是她后面那个人,就别指望他心软了。

    多久了……握着剑柄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吞吐着青芒的剑身呼应地发出渴血的波动,烙刻在心底的那张脸比记忆里老了许多,但确实是他!

    “傻瓜……都是傻瓜……”也许明了大势已去,英雄王朝第一代也是最后一代国王毫不惊慌,只是喃喃吐出失神的低语,“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比你师父还傻!”

    “不许说他傻,你没资格。”冰封的碧眸碎裂,迸射出强烈的怒火,隐忍了四年的滔天恨意整个爆发。过去没办法,但是现在,他不想听到半个羞辱师父的字眼。

    心知一旦落到对方手里,绝对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身为国王的尊严又不允许他自杀,眼见有个触怒对方的机会,科尔修斯如何会放过?当下继续嘲笑:“我没资格?我没资格谁有资格?当年是他主动要求做我的部下,为了那个小贱货背信弃义也算了,后来又不识时务,拒绝朝我下跪,这不是反抗的表示是什么?我杀他,是天经地义!”

    “……”

    ******

    仓促的复仇。

    他只记得出剑,漫天漫地的血红,之后就是一片空白。

    本来想好了的,要慢慢地,慢慢地折磨他,决不能这么痛快地了结。不止他,连最善良的安迪也宣布过留他一份。自从那个人死后,他们都变了,只为复仇而活着。

    吞日贪婪地吸取强大的灵魂,缠在腰间的长鞭[噬月]垂涎满地的鲜血,嗡嗡地精颤,唤回了他的神智。

    没有想象中的快意、解脱和欢喜,只有无尽的空虚……这就是复仇的滋味?

    不!

    从来不离身的佩剑当啷一声落地,他抗拒地摇首,难以承受突然冒出的认知。

    那个总是精神地叫他“帕尔”,喜欢揉乱他的头发,比谁都单纯,滥好心,贪吃好动,嗜酒爱闹的人……这次是真的不在了。

    没有仇恨的支撑,对那个人的思念,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未来渺茫无依,他甚至觉得没有站起来的力量。

    听到脚步声,他反射性地转过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容,满腔的悲痛和苦涩顿时有了个发泄口,话语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伴随着止不住的泪水:

    “菲莉西亚,肖恩师父……死了。”

    紫眸里的怒气和指责骤然消失,转为理解和体谅,一身鲜红战袍的清秀女子没有回答,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爱人跟前,伸手环抱住他。给予他安慰,同时也是让自己释然――

    ……结束了。

    ******

    两个月后,登基大典,废英雄历,改回大陆历,是年为大陆历4602年。

    德修普王朝的统治正式开始,[光复王]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一统艾斯嘉大陆,不采纳臣子的意见,以妻子抛弃的姓氏为国姓,显然本着脚底抹油的打算,不想背负任何责任。

    而他也确实溜了,婚礼结束的第三天,新王就携妻而去,说要环游大陆度蜜月,幸好还有王的四位师兄姐挑大梁,才没出乱子。

    ******

    “那个臭小子!”

    趁着好不容易挤出的空挡,华尔特在会客室咆哮,新仇加旧恨,吼得那个响亮,连屋顶都差点震塌了。安迪米拉尔在旁边做无奈状:“好了,华尔特,你又不是不知道帕尔对王位压根没兴趣。”

    “可是他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啊!有老婆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你和艾莉还没结婚。”

    “那是因为他抢先!不然我们连小孩都生了几个了!”说着说着,华尔特更上火,“最气人的,是这小子居然还没登基就把莉搞大肚子――这叫我们的面子往哪里搁去?”

    “咳咳。”听到最后,安迪因为尴尬而情绪略微激动,逸出几声咳嗽,脸色迅速变差。他竭力不露出虚弱之色,装作若无其事地调侃了几句。在降魔战争弄得一身病骨嶙峋的,并非仅仅肖恩。

    但是在场哪有看不出来的人,本来笑着聆听的玛丽薇莎立刻站起来,要扶他回房休息。

    咔!门开了,鲁西克走进来,身为首席执政官兼监察总长,他一袭黑色法衣,衬得高挑的身材更为挺拔,一向冷然的俊容此刻却流露出奇异的波动,像是压抑的狂喜。

    “露西!”玛丽薇莎高兴地迎上前,给忙碌的未婚夫一个热情的拥抱。

    冰冷的面具破裂,只是这回露出的是无奈:“玛丽,我说了无数次别叫我小名。”说归说,他还是不太自然地回抱对方,印下一个柔情的吻。华尔特换上痞痞的笑容,揶揄道:“哟~~好亲热~~”未免一场舌战爆发,安迪不着痕迹地带开话题:“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刚刚的表情很奇怪。”

    “我审问了一个旧王室的余党。”轻轻放开未婚妻,鲁西克的神色又变得怪异,声音也有点不稳,“他透露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余人对他的“不得了”毫不起劲,华尔特一脸无趣地道:“又是哪些不开眼的家伙捣乱?你一个人处理就好了嘛,保证不敢再有人造反。”不是瞎吹,整个王国,人人畏惧这位“铁血首相”的手段,经他整治的犯人,没有不句句吐实,乖顺一如绵羊的。

    鲁西克冷冰冰地负手而立:“已经一个月了,再出现反贼岂不是有辱我完美的政绩?”华尔特喃喃念叨:“这家伙又在摆酷臭美了。”安迪干咳一声,和颜悦色地道:“那是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让我们英明伟大的执政官变了脸色?”

    “肖恩师父可能还活着。”

    *******

    他又做了那个梦。

    还是被火焰肆虐过的废墟,遍地焦尸,他疯狂地翻找,挖出一具衣着完好的尸体,眉目安详恬静,一双眼却是睁开的,琥珀色的宛如玻璃珠,透出一种复杂的哀伤。他痛彻心扉地伸手去合,合不上,只能不忍卒睹地抱紧,依旧是浸透骨髓的冰凉。

    梦醒,泪湿。

    “……西斯、帕西斯、帕尔!”

    耳边萦绕的呼唤让他神游的思绪刹时回笼,视野中映出一个叉腰的纤影,帕西斯受惊地后仰:“啊……菲莉西亚?”

    “你在想什么啊,突然站着发呆?”黑发少女不满地数落。

    “没什么――话说回来,你刚刚叫我帕尔?果然还是这样叫顺口吧,为什么改成那种生分的叫法?”不想让妻子尝到和自己一样的苦涩,帕西斯技巧地转移焦点,不料对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险恶:“你说呢?”

    这种反应,肯定和他所谓的风流帐有关,帕西斯登时无比头痛,可是又不能不问,菲莉西亚会连着几天不理睬他,当下硬着头皮问道:“为什么?”

    “因为那个女人叫你帕尔,我当然要用另外的叫法!”

    ……我就知道。微服出巡的光复王陛下又是拍头又是叹气,随即好言好语地道:“亲爱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不谈好不好?”同样平民打扮的王妃红着脸撇过头,凶巴巴地嘴硬:“哼!除非我死!”

    “别这样,我怎么舍得你死呢?哪一回吵架我不由你骂到舒心?不管我抱了她多少次,我的心还是在你身上啊……”

    哄着哄着,夫妻俩就旁若无人地在大街中央亲热起来,让路过的行人看傻了眼。

    “帕西斯,帕西斯,前面有个小村庄耶!”恢复元气的菲莉西亚习惯性地冲在前面,走五步跳三跳,看得跟在后面的丈夫暗捏一把冷汗:“小心啊,菲莉西亚,你有孕在身,这里路又不平。”

    “对了,差不多是取名字的时候了。”菲莉西亚拍拍已有隆起的腹部,手劲大得令帕西斯侧目:“轻点,别打笨了我未来的小宝贝,害她嫁不出去。”

    “为什么要生女儿?我偏要生男的!”

    “呵,双胞胎最好了,一个像你的女儿,一个像我的儿子。”

    “嗯!”

    越聊越投机,两人又围着还没影子的“儿女”幻想起来,脸上的笑容幸福到有点傻气。

    虽然心里的疤仍在淌血,甚至有可能永远无法愈合,但这样互相扶持,一日日过去,终有一天,他们会毫无阴影地笑看云天吧。然而世间事,就是不如人愿。

    菲莉西亚灵机一动:“召唤肖恩师父的灵魂取名字吧,以前你无论如何不肯,这回总没话说咯?”

    “为这种小事打扰死者,亏你想得出。”

    “什么小事!这可是我们的孩子,肖恩师父会不想看到吗?”

    “不行就是不行。”帕西斯摆出难得强硬的态度,“如果可以我早试了,降灵术是非常危险的仪式,弄得不好被召唤的灵魂就会魂飞魄散――我能冒这种险吗?何况肖恩师父恐怕还是神子,在众神的保护之下,会不会来也是未知数。”菲莉西亚眼里泪光闪烁,突然狠狠推了他一把,往村子的方向跑去。

    “菲莉西亚!唉,真是的。”留在原地的帕西斯长叹一声,缓缓跟上。

    忽闻一阵拍翼的声响,他抬起头,果然看到一只灰扑扑的大鸟在头顶盘旋,花了三秒钟考虑是视若无睹地继续走;还是偶尔尽一下国王的义务,瞧瞧首都寄来的重要信件,终于还是妥协地伸出左臂,让灰鸟停靠,取下它腿上的羊皮纸卷。

    展开后,他的神情从开始的震惊,到惊喜,再到最后的惶惑。拿着纸卷的手直抖,整个人僵在当地。

    “帕西斯――”

    不知过了多久,菲莉西亚提着裙摆跑近,满头大汗,呼吸急促,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不等歇口气,她就抓着丈夫胸前的衣裳,急切地道:“我刚刚在前头和一个老农妇说话,你猜我听见什么?她提到一个和肖恩师父很像的人!棕色的长发,琥珀色眼睛,身板硬朗有点瘦,二十出头年纪,说话经常笑眯眯,原来是很厉害的战士。”

    先是远方的消息,然后是现实的线索,帕西斯不得不深吸几口气压抑内心的激荡,把捏得皱巴巴的信递给妻子,简述道:“上面说,鲁西克逮到一个当年放火烧宫殿的凶手,他吐露贝尔妲小姐并不是受邀的客人,而是中途冲进去,将身处险境的肖恩师父救走,所以他们俩说不定都活着。”

    刚才的表情变化一样出现在菲莉西亚清秀的脸蛋上,只是切换快速得多,不等看完,她一把执起丈夫的手,赶往农妇先前指的地点。

    远远的,那个熟悉到刺目的身影跃入眼帘,露出诧异之情,慢慢的,被笑意取代。

    “帕尔,莉。”

    菲莉西亚痛哭一声扑过去,帕西斯紧跟其后。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这是真正的噩梦的开始。

    ******

    【后记】

    本来没有写这样一篇番外的打算,考虑到一些读者始终搞不清楚降魔战争前后的时间顺序,才动笔写下,结果还是变成随性的抒怀文,大家将就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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