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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如果说神域囊括了整个多元宇宙的正面,魔域就包含了所有的背面世界。理论上以艾斯嘉的负位面为主体,但每一层延伸开去的界面都接近无限大,甚至通到连法则也不存在的虚空。恶魔没有灵魂,死亡就化成粉末消失,只剩下一颗心脏石,不受三界循环约束。然而最初的恶魔全是协调神的失败作品,骨子里烙下了守序的特性,尽管因为魔域弱肉强食的法则成天自相残杀,还是本能地依从强者,前提是他没被****。

    现任魔皇席恩;奥古诺希塔崛起后,至今屹立不摇,又身兼神职,正负两个位面总算形式上统一。魔域分九个层面,最上层属于[梦魇之王]奇蜜拉,这里也是最靠近现世的阶层。在梦里夺取男性精气的吸精女妖就由此出发寻找猎物。而胆大的冒险家、不幸的迷途者以及被诱骗堕落的灵魂也是从这儿进入地狱的入口,再无重见天日的希望。

    第二层的领主是[暗影之王]艾斯托尔,与阴影位面相连,是个自然环境恶劣的恐怖之境。影魔之王放养的可怕生物充斥期间,毒虫和伏地怪肆虐的积灰平原,食腐蛇和巨蛇蜥栖身的深水沼泽,足以将一层逃脱的漏网之鱼撕成稀少的肥料。沼泽的水位逐年降低,领主的城堡也是被一只寿命不详的大龟驼着才能不淹没。

    下面一层本来是[餍魔之王]格蕾茵丝的领地,后来她抱怨湿气太重,让给了同僚拉菲格住。这位原名瑞维恩的领主是第一个闯到第三关的强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红夜法师]。可惜中了魅魔女王的计,被贪魔吞食。好在他意志坚强,保留了一部分人类特质,成为了有点双重人格的恶魔领主。辖下的黑曜城就像个正常的人类都市,只是在环绕的狱火烘烤下,烧得通红通红,乌烟瘴气。他本人也由于情绪不稳在人间掀起过大规模的浩劫,被尊称为[嗜血之王]。

    更下面就是餍魔之领星辰海,有独特美学的领主格蕾茵丝将自己的宫殿和花园都造得美伦美奂,没有一丝血腥气,却是众魔公认最邪恶残忍的魔女,她看中俘获的对象无一不是生不如死,被做成固态花肥或诡异收藏品永远哀号已经是最好的下场。只有魔皇敢在明了她真面目又没被魅惑的情况下和她上床,还四肢完好神智清醒地下床。

    第五领主[诅咒之王]克鲁的堡垒如同一座巨型的战争机器,坐落于一片浸饱了腥血的红褐色大地上,外围有炙热壮观的熔岩景观和一望无际的咸沙漠。每隔五百年他就会发动一场遍及境内的血战,平常用日复一日零零碎碎的小厮杀聊以消遣,实在闷得不得了就上去摘花、偷法术书、撬龟壳、抢美男子仆从,引起上面四位领主群起炮轰,过足战斗瘾,是奇蜜拉和格蕾茵丝口中“凶暴没大脑的白痴”。

    总是与战魔之王同进退的疫魔君主梅杰安统领最广阔的水域,环形的阿格龙河一层层沉淀,在此融汇成至毒的大小湖泊。带有腐蚀性的寒风终年不停地刮着,地貌凹陷出锯齿般锋利的洞穴。浓稠的绿液在极深的地底与冥河汇流,亡灵的尖叫在钟乳石间回旋缭绕,组成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曲。低温使得岩壁冻结,奇怪的是两条河流却川流不息。

    无面之王欧斯佩尼奥的雪岩城与紫焰之王萨菲艾尔的紫荆城严格来说处于同一层面,但是一个巨大的断层造成了高低落差。原形是花魔的新领主索性把自己的领土建成了美丽的梯田,美中不足的是常常有来自上司那儿的石块从斜坡滚落,于是他用自身的魔力升起一道焰之墙,也就是[红雾之渊]的来历。这座烈火熊熊的裂谷曾经吞噬了自疫魔领跌落的中城城主,若非有神剑艾留申的保护和暗黑神的神佑,魔核也会瞬间焚化。饶是如此,最后还是魔皇去最下层的深渊之井拾回,诺因才能险死还生。

    第九层,地狱中的地狱,传说中魔皇的居处,他也是古往今来头一个下到最底层的人类。过去最了不起的神级法师[位面旅行者]雅克;罗比安也只深入到第五层,和诅咒之王较量了一场后不知所踪,没人知道那场战斗的输赢,只能确定双方都活着。席恩超越了前人的成就,并以凡人之身获得领主们的认可荣升魔王之位。虽然这没什么光荣,他还认为自己的成功有运气的成分,比如被嗜血之王拉菲格救了一次,恰好撞上几位领主血拼结束虚弱的大好时机一举制服。很奇妙,在人界一向背运到极点的他跑到魔鬼的国度居然时来运转,一路顺风,好似他天生就是当魔王的料。

    当然,以席恩目前的实力,即使一对八,真刀实枪地干,也是稳赢。

    木桨划水的声音惊破了翠绿的幽滟,在冰壁之间回转敲击,伴随着悠扬的节拍,一条小舟从冰白的雾气里现出优雅而狭长的躯干,不紧不慢地滑行。

    船上坐了几个类人生物,之所以说类人,是因为他们都不是人类。

    摇桨的船夫裹着罩头黑斗篷,周身弥漫着浓浓的死气,青色的冥火照亮了他前进的道路。他是冥界的摆渡人之一,接受了贿赂来邻近的世界打工。这是个愉快的差事,雇主给的报酬非常丰厚,又是恶魔中唯一不会在约定上弄虚作假,违背诺言的魔皇陛下。

    一只极美的柔荑没入剧毒冰冷的冥水,没有腐烂冻僵,反而顽皮地荡着,泼----点晶莹的碎沫。瑰丽华美的金发在紫红色的袍子上铺展,宛如阳光熔炼而成的锦丝。斜躺在丈夫怀里,姿态闲雅的女神百无聊赖地拨着水面,欣赏沿途的奇诡风景。两旁绝壁高耸,覆盖着厚厚的坚冰,墨绿的汁液绕过凹凸不平的沉积岩,千回百转地潺潺流动。不时有过滤的清水从上方如剑倒悬的石笋滴下,打出一**涟漪,仿佛空琴合奏的音色此起彼伏,带给人视觉以外的美妙享受。

    “父亲,我饿了。”想倒一杯花蜜茶,配上糕点应景,卡雅对船尾的人喊道。

    跪坐在一本半人高的厚书前,身材纤小的少女吃力地翻过宽大的书页,左手握着一只修长漂亮的银蓝色写字笔,顶端镶嵌的感应水晶抵着额角。这种记忆笔是结合了魔法与科学的发明,也是学生作弊的好帮手。通过精神魔法提取使用者的思维,再借助科技手段转换成数字形式,接入电脑做信息处理,呈现出画面或文字,就像是随身携带一套影音设备,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将瞬时思绪备份在案。

    闻声抬首,杂音流入了脑中,银亮如星的眸子先是茫然,随即有某种情绪浮现。

    “对不起对不起!”卡雅吓坏了,后悔不迭地告罪,“我不是故意打扰您!”

    她有惨痛的亲身经历,在她还不懂事的童年,为了让整天忙于工作的父亲陪她玩,弄坏了他放在桌上的法术材料和炼金术器具。受害者接踵而来的报复惨无人道,毫不顾惜她是他的女儿――撕碎她所有心爱的衣服、玩具和首饰,独留几只宠物幸免于难,还不许她用神力恢复,只准手工补回。一边缝,她一边也是在修补自己受创的小心灵,哭得凄凄惨惨切切,就此烙下“惹谁都行就是不能惹父亲”的深刻记忆。

    “主子,现在可不适合把卡雅丢进水里。”萨菲笑着提醒,挨了妻子一拳。席恩默认,小心地收起自己的吃饭工具,卸下法师小背包,打开其中一个便携式次元袋,掏出一只古色古香、雕纹雅致的红木饭盒,掀起的盒盖下露出十来只热气腾腾的雪白包子。

    分神偷瞄的船夫目瞪口呆:吃包子的魔王?太不搭了吧!

    “哦,好香啊。”萨菲丝毫不觉得主君的形象有损,兴高采烈地靠近。恶魔虽以负面感情为主食,也不介意品尝其他美味的食物――享乐主义嘛。席恩带着几分自豪点头:“哈玛盖斯做的。”唯独卡雅噘起小嘴:“大哥怎么做包子,我还以为他会做我爱吃的蓝霉派和西柚果子露。”

    “我叫他做包子。”女儿这点娇气在席恩的容忍范围之内,拿出瓶瓶罐罐,“里面有分类,我也带了调味料。”

    还带调味料……船夫更加呆滞,尤其是接到自己的份时:“嗄!我…我也有?”受宠若惊啊。

    “嗯。”席恩小口咬着自己的笋尖鲜肉包,简短回应。萨菲是海参蟹黄包,卡雅是涂了蜂蜜的果味蛋酥包。保温瓶在四只杯子倒入香浓的热可可,在冰封的极地里散发出丝丝经霜不绝的持久暖意。

    “吾主。”船体一沉,席恩三人反应迅速地施了个浮空术,只有船夫狼狈地泼出几滴液体。风华绝代的最强领主如临水洛神站在船头,青丝与黑袍舒卷飘逸,衬得他清越高华的容姿更似谪仙,“挡路的都清除了。”

    席恩颔首表示收到,递出饭盒。欧斯佩尼奥一呆:“给我的?”看了看身后脸色发青的水精灵:“可以分她吗?”

    “随便。”

    卡雅顾念师生旧情,建议道:“先让她喝杯热可可比较好。”娜夏再也忍不住,趴在船侧呕吐起来。她是在乐园长大的使徒,生平没见过任何残酷的事,连同伴们死时也被劈晕了没看到,刚才亲眼瞧见无数奇丑无比的魔怪和鱼人在水下游来游去,又被视若亲弟的神影像宰鸡宰羊般屠杀,无论情感还是生理都承受不了。

    谁也不会呕出芬芳气味和悦耳声响,哪怕是美的代言人――精灵也不例外。卡雅食欲尽失地放下包子,欧斯佩尼奥皱着眉头拍抚,见多识广的席恩和萨菲却不为所动,继续胃口很好地吃着。

    “没事吧?”见平素干净无瑕的丽颜沾染了污物,无面之王在长久的寂寞孤苦中刚硬冷漠的心不受控制地软化,一股刺痛悄悄蔓延,用袖管帮她擦拭,谢过卡雅递来的热饮,“这是一种植物泡的饮料,你应该会喜欢。”

    “咳呃!咳…呜呜……”娜夏没有接,哽咽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扑向他,“欧塞!欧塞!”

    哭得肝肠寸断,失去爱人朋友的悲伤哀痛,尽在这一刻宣泄。

    良久,欧斯佩尼奥抱着哭累睡着的侍女,微掀的唇逸出一声轻叹,不经意对上主君的目光,他无奈地笑笑:“您会笑我的愚蠢吧?”席恩淡淡地道:“我不会笑你。”从无法忘旧的角度,他也是蠢货。

    眼神微漾,欧斯佩尼奥端起同样是学生发明的暖暖杯,香甜浓郁的味道扑鼻而来,驱走了缠绕身心的寒意,宛如轻柔的春风。

    啜了一口,美好的滋味顺着味蕾传至全身,令人精神一振,由心底泛起充实感。柔乎乎的包子香气四溢,皮薄得透明一样,馅肉鲜甜可口,融合成简单却丰盛的美味。

    以前在神域时,他是没机会尝到这样粗陋的食物的,获选的使徒都尽心尽力地服侍他们的神,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到形同放逐地离开神域,进入负位面当一个懵懂无知的看守,不管吃什么都有股血腥味,干脆就不再进食。

    久违的体验,比记忆中的故乡更温暖。那里早已在漫长岁月的不闻不问中冰冷扭曲。再精美奢华又如何,他的出生是个错误,一群自以为比凡间的同类高贵的遴选者是神明的玩偶。

    “欧塞,好吃吗?”卡雅很喜欢这个美貌不亚于自己的小哥哥,热情地招呼,“我的干粮袋里还有精灵饼干哦。”

    “不了,包子就够好吃了。”欧斯佩尼奥回以轻淡却温柔的笑容,指指满脸泪痕的娜夏,“倒是分她一些行不行?”卡雅大方地答应。萨菲两眼亮晶晶:“有精灵饼干?精灵饼干配矮人烈酒最棒了。”

    “你什么口味啊~~~”卡雅无力地瞅着他。摇了两下摇不醒,欧斯佩尼奥代为谢罪:“抱歉,吾主,她太没紧张感了。”

    “不是她的缘故,这艘船是世界树的树枝做的,精灵会本能地放松。”相比魔域的紊乱嘈杂,席恩更偏爱这种自然祥和的氛围。欧斯佩尼奥这才嗅出清新的草木香味,魔化后的他对这类感知迟钝了很多。

    “小可爱。”席恩两耳的晶石耳钉传出讨好的男声,“我也想吃包子,给我一个好不好?”

    “不好。”冷淡地拒绝,席恩不掩轻视,“临到家门还退缩,您老也别勉强,继续做缩头乌龟吧。”可惜欧托拉姆听不懂他的反讽,红光闪动,一只肉包轻飘飘地浮起,接着一张大嘴凭空出现,啊呜一口吞下,舌头舔舔,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嗯,不错,虽然没小库做的好吃。”

    席恩神色不变,甚至可以用仁慈和蔼形容,却突然拉开那张嘴,往里面倒了一吨土石、十升剧毒的河水、两根烧红的铁条,然后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合起,换上亲切开朗的微笑,轻轻摸了摸。

    卡雅等人看得冷汗直流,亲眼见识到此人冰冷外壳下的危险内在。

    “呜呜呜呜~~~”欧托拉姆再笨,也知道自己被欺负了。

    “闭嘴,库克尼尔吃的东西比你恶心一百倍。”较过去的男低音略高的清冷女声道,“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都要让你知道:库克尼尔是为你才食神!里面还有他同族的尸体!也许他甘心替你死,可是做这种事,他绝对不愉快!你要是还有一点主仆情,就该至少为他做些什么!”

    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欧托拉姆的身影若隐若现,看不出喜怒的眸注视另一位神祗:“你在怪我?”席恩冷冷一哂:“我没兴趣为库克尼尔出气,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只是教您何谓原则――奥路贝亚修,我丑话说在前头,你想逃跑无妨,若是扯我后腿,我一定会杀了你。”

    “逃了一次,够了。”长叹一声,古神似乎想笑,虚幻的泪却从眼角流下,滴落在世界的缩影上,沉重如砥,“我确实不知道,但我不感谢他……凭什么我要为一个奴仆牵肠挂肚?丢弃他以后,我没有一日是安宁的……身为夜神的我,居然夜夜难眠……我恨他!他的存在只让我难受!”

    怎么这样!卡雅听得义愤填膺,故意大声道:“父亲,您就不会抛弃大哥,对不对?”

    席恩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心顿时凉透,卡雅哆嗦着,无法追问答案。萨菲握住她冰凉的手,意有所指地一笑。看着他的笑容,卡雅明白了,也绽开释然的粲笑。

    嗯,不会。

    “杀了他你也不会快活。”席恩咬了口有点冷掉的包子,微一蹙眉,“过来人的劝告,信不信由你。”欧托拉姆擦擦眼,困惑地望着他:“为什么?”懒得多费唇舌,魔皇丢了个眼色给下属。机灵的深渊领主立刻担起解释的大任:“因为折磨您的是您自己的感情,而不是库克尼尔。如果您不爱他的话,他再为您牺牲您也不会有半点感触。”卡雅咕哝:“是啊,他还有一咪咪良心。”

    “那如何消除?”

    “消除还是你吗?”欧托拉姆和库克尼尔的牵绊是重要的筹码,席恩不想失去,“你不就是讨厌被抹杀自我,才逃离夜之都。”欧托拉姆默然。

    魔皇吐出恶魔的呢喃:“想安睡,只有消灭噩梦的源头。”夜神脸色一变:“你要毁掉夜之都?”

    “我没有拆房子的嗜好,只是不想变成布娃娃。”热了热手里的包子,席恩大口吃起来。尽管他的“大口”和肖恩完全没法比,小饭量的秀气。

    “都主是不可战胜的。”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欧托拉姆忧心忡忡,“我会帮你,小可爱,但是……”

    “别怕,你死以前,我会一剑劈了你,以免你被都主废物利用。”卡雅甜甜地笑道,她忍此神对父亲的肉麻话性骚扰很久了。欧托拉姆只接收了表面的善意:“谢谢,虽然我不高兴。”

    谁让你高兴!

    “我君,快到了。”萨菲温声警告。欧斯佩尼奥赶紧摇醒娜夏。卡雅迅速检查装备。整理好行囊,席恩重新背起包,一手握着法杖,柔软的夜色长袍被风卷起水一般的波浪,仿佛黑鸟展开的优雅翅膀。

    就在这时,他有所感应地一震,向来只朝前看的银瞳回首,隐隐露出焦切。

    哈玛盖斯在干嘛?都告诉他库克尼尔有特殊能力,还做梦境连接!

    贴身结界下纤尘不染的靴子依然站定不动,却是主人费尽力气意志的结果。见他久久毫无动静,卡雅奇道:“父亲?”跟着往后看的欧斯佩尼奥不解:“有人跟踪我们吗?”

    “没有。”强行压抑混乱的心情,席恩闭上眼深深吸气,再度恢复冷静无情的状态,施法确定[门]的具体位置,投下次元铁锚,“我们走。”

    ******

    克萨是天空之城奥玛里最大的港口,素有[移民都市]之称,百分之八十来自下界的商人聚集在这儿,不同的地域特色融汇贯通,就像一幅色彩斑斓的镶嵌画。

    和奥玛里的其他市镇一样,这里保留了浓厚的自然气息,到处是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风景树银杏之间相隔着木制的长椅和别致的路灯,街心广场的音乐喷泉定时鸣奏,散射的水珠如同金菊绽放;出自名家之手的雕像错落摆放,诉说着遗忘的历史。浓郁的文化氛围感染了商业区,使其显得繁华而高档,奥玛里遍地的油水、低廉的税金和高效的管理保障了良性竞争。

    另一个显著的特征是没有神殿,天空之城的统治者一不招揽信徒,二不搞偶像崇拜。虽然在世人眼里城中城奥法之眼就是他的信仰基地,爱戴他的居民也不在少数。原属旧神的几座神殿都被他改建成了文物展览馆和公共厕所……这是标准的渎神行为,留待史学家讨论。

    一艘纤巧轻盈的空艇缓缓进港,酷似帆船的外表与一般的魔法飞艇有明显的差异。这是[风之船],西琉斯的人民用织风之丝编织成帆,这种奇特的物质能吸收风的力量;风讯藤蔓与云木制成龙骨,在底部安置结晶阵列,以此抵消船体本身的重力。

    位于夏尔玛大陆东北部,别名[冰之国]的西琉斯是魔皇最初出道的地方,也是最早发挥他影响力的国度,尤其是对于魔机学的应用。因为西琉斯原本排斥巫术,偏见降低后,留下极大的空白,正好引入新技术;加上国王的支持,得以迅速推广。而周边国家或多或少遭到高阶法师和旧有观念的阻力,起步晚。如今西琉斯已经从一个夹缝中的小国发展成颇具国际地位的贸易中型国。

    “叔叔!阿姨!”

    等在站台的安杰大呼小叫地跑过去,满脸期待欣喜,猛地停下,骇然瞪视门上垂挂的锦旗。像北地天空一样清澈辽远的浅蓝底色上,绣着一只昂首咆哮的雪白冬狼,这是西琉斯王族的标志。

    门打开,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大步走出,略微卷曲的暗棕色短发,端正俊秀的鼻梁与双唇,充满自信光彩和亲和力的翠绿眸子似乎时刻蕴涵着笑意,像春日的暖风一般让人舒服。结实挺拔的身材宛如古希腊风格的雕塑,是北方人民特有的英朗。他身后跟着两个女郎,一个穿着有民族风味的长裙,手握黄金杖,耳鬓斜插羽毛,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绘着精细的油彩纹理,为她月女神般优美的容姿增添了一份神秘感。另一个是典型的宫廷淑女,缀着亮片与缎带的华服霓裳,然而她轻摇的香扇却不显一丝逼人的傲气,闲雅中透出温柔,慧黠的美目灵动有神。肩上坐着一个美丽的小生灵,纤薄的半透明翅膀反射出瑰丽的阳光。

    “陛下!”看到那年轻人,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维加夫妇也和安杰一样震惊,连忙跪拜行礼。

    “平身平身。”西琉斯王国的现任国王亚尼;塞西特;奥斯卡笑眯眯地沿着舷梯下船,接连扶起三人,来回扫视安杰和亚朵,像看珍奇动物的眼光看得姐弟俩一阵恶寒,“呵呵,还记得我吗,安杰;梅隆,我们的小发明家?”

    少年害臊地红了脸,两年前,他荣获青少年科技大赏,就是眼前的青年亲自为他颁奖,也只有西琉斯的国君会如此重视这种事。

    “谁敢忘了您啊,陛下。”

    “哈哈哈!”亚尼爽朗地大笑,握拳轻敲他的肩,“听你叔父说你很拘谨,还担心谈不拢,这不挺好嘛――啊。”他回头朝接着下来的一对中年夫妇做了个感谢的手势:“不介意我搭顺风船吧,各位?”

    当然没人敢说介意,不过这位年轻的国王谈笑自若、平易近人,安杰一家慢慢卸下初见的隔阂,冒出胆大的性子。梅隆家当家挽着妻子走近,笑眯眼:“谁说的,可是要付船费的。”

    “哎哎,您老可真是――”亚尼无奈地挥挥手,“那就记在帐上吧,不打扰你们家人团聚了,我赶着去见王兄。”安杰一怔,冲口道:“陛下,魔皇陛下不在啊。”

    “耶~~~”上位者的教养使亚尼没有表露出意外之情,伊莎贝拉就抑不住满腔失望,和他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色。他们原以为席恩还没启程,因为他们带来了相当重要的情报。

    “看来这件事很急,陛下。”另一名女巫装束的女子低声道。亚尼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随即浮起意味深长的笑意,拍了拍安杰:“加油,我等着你下次领奖。”

    伊莎贝拉不着痕迹地藏起同情的眼神,温和地笑了笑:“我是卡雅的表姑姑,很高兴认识你们。”众人急忙还礼,看向另一人,她抿了抿唇算是笑过:“秘魔岛的茵。”

    “茵是我最得力的下属。”亚尼笑着补充,“辈分上是我的太婆…哎哟!”某太婆狠狠踩了他一脚。

    目送走远的三人,安杰一家都笑了。

    “很有趣。”亚朵的感想。维加首肯:“很有风度。”指乖乖付帐。

    “你们两个,背后评价国王陛下可不礼貌。”罗贝尔;梅隆满眼慈和。他是个精神健旺的长者,一身整洁笔挺的绅士服,胸前别着小巧的银胸针;有点谢顶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大大的鼻子下留着两撇上翘的小胡子,修剪得很漂亮;嘴角洋溢着真诚热情的微笑。身旁的夫人盘着优雅的髻,头戴朴素的宽边帽,衬衣外罩蓝格子花边裙,脸上略有岁月的痕迹,却不减她温暖祥和的气质。

    “孩子们也是喜欢。”她笑道,“摄政殿下将陛下教育得很好。”在西琉斯,人们还是习惯称呼席恩“摄政殿下”或“列文皇子”,而不是有褒有贬的“魔皇陛下”。

    “阿姨!叔父!我好想你们!”安杰一臂一个搂住他们。罗贝尔啐了声,欢喜又不好意思:“想什么,才分别多久。”他的妻子娜吉漾开慈爱的笑容,轻抚侄子的脸颊:“在奥玛里玩得开心吗?有没有参观机械大学?听亚朵说你认识了一个小朋友?”

    亚朵重重一哼:“他啊,才了不起呢,你们问问他认识了谁。”安杰满面羞红,不敢抬头。夫妻俩见状讶道:“不会是小女朋友吧?”现在的小孩真早熟。

    “不是。”安杰忸怩道,声如蚊呐,“我开始以为她是逃家的千金小姐……”两人拉长耳朵,罗贝尔道:“能让你姐姐和姐夫迁进天空之城,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了。”维加翻了个白眼:“叔父,陛下为什么坐我们的船,您没纳闷过么?”

    “……摄政殿下的亲戚?”

    “他外孙女。”

    “!!!”罗贝尔夫妇的眼珠子险些瞪得滚出来。旁系不算什么,由于列文的身份,和席恩攀亲带故的家属多得不计其数,但是直系就不同了,全是非人的大人物啊。

    “你在货港碰见莎娜陛下?”罗贝尔一脸不可思议。安杰苦笑:“她想去雪岩城杀普克虫,我是魔法绝缘体,她的忽视结界对我无效,就……”渐渐说得兴起,把目前为止发生过的事讲述了一遍,有些是亚朵和维加也不清楚的,听得津津有味。

    一行人朝停靠的马车走去,期间不时扬起笑声。

    透过镜象投影注视这一幕,小莎面色苍白,转头以责问的目光环视肃立的大人们:“你们说这样一家人是假的?是演戏?是梦?”

    “是很难以置信。”变化系教授温梨叹道,看了看格兰妮,“但是证据让我们不得不信。”幻术系教授爱琳语重心长地道:“陛下,我教过您,无论眼睛看上去多么逼真,手指摸上去多么清晰,那都可能是假象。”小莎咬着下唇不吭声。

    “魔皇陛下不是说那是真实的人?”念力系教授迪罗不忍心地提出相反意见。炼金术教授魁萨斯沉重地摇首:“魔皇陛下的假设是分裂后投胎,而龙神殿下查出是那头黑龙在做梦。”

    长老们原本不想让心爱的小女皇知道,可是萨菲临走前偷偷留了封信,上面罗列了他认为的嫌疑人,其中就包括了安杰的名字。而卡雅也留信告诫女儿务必铲除库克尼尔的分身,不得因私情而心软。

    “如果这也是虚假,那什么才是真实?”在残酷的事实打击下,小莎情不自禁地大喊,“我们又该凭什么判断?”

    “魔法。但魔法只服从强者,也不是百分之百正确。”爱琳说出法师的结论,“也许只有像魔皇陛下那样拥有读心术,才能看破一切的虚假吧。”小莎咬牙,绿眸射出酷烈而狂乱的光:“外公说心也会撒谎,那世上不就连唯一的真实也没有了?我又怎么肯定你、你们、舅舅、爸爸妈妈、甚至我自己,不是我想像出来的东西!?”她激烈挥舞小手,众人看出情况不对,暗暗心惊。

    法师一旦理念崩溃,可是最容易变成疯子的,再小也不例外。

    “莎娜,这不是你的年龄该考虑的问题。”附魔系教授欧威尔沉稳的声音打破僵局。言灵系教授弗克用完好的手臂和假肢抱起女孩,微微一笑:“答案很简单,相信你想相信的。”小莎震住,泪水怔怔地流下:“我想相信……”

    “嗯。”

    “他不是假的,他是我朋友,他叫安杰,机械狂,喜欢充大人,吃猪排茄汁饭。”

    “嗯。”这次的回应带了些许忍俊不禁的意味,弗克摸摸她的小脑袋。余人不约而同地叹息。

    “心是不会撒谎的。”迪罗代替已故的友人道,“只会被自欺和愚昧蒙蔽。”格兰妮开口道:“小小姐,安杰;梅隆有得救的希望。”小莎惊喜地看着她:“真的?”

    “赋名。”丽芙接过话头,“我的先祖给了他半个精灵名,只要有一位大能者赋予他这个名字,让他适应我们的法则,就能重新塑造身份。”

    “外公他们都走了啊!”小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难道要拜托旧神?”众人摇头否决:“请不要引起干戈,陛下。”阵法系教授苏蜜雅露了口风:“龙神殿下可以……唔!”被一旁的白魔法系教授布雷安捂住嘴。

    “舅舅没走!?”小莎喜道,见众人神色不对,心直直往下沉。

    “他…他去杀安杰了?”

    “安杰;梅隆虽然袭击过魔皇陛下,但真凶是他背后的库克尼尔,他和魔皇陛下并不构成冲突。”面面相觑片刻,在场年纪最大的死灵系教授扎鲁硬着头皮回答,“只是龙神殿下正在做的事,可能会抹杀掉安杰;梅隆。”小莎全身僵硬,良久没有动静。

    敲门声震破一室尴尬,在大长老和召唤系教授凯奇的陪同下,三名客人走进房间,瞧见小莎眼泪汪汪的样子,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亚尼拍拍手:“嗳呀,我的小公主,这会儿哭太早了吧。”

    “亚尼叔叔!”小莎破涕为笑,扑进他怀里。比起席恩真正的弟弟肖恩,还是这位和附体有血缘关系的“叔公”更令她感觉亲近。同样是列文远房表妹的伊莎贝拉也是。他们年纪都不大,所以刻意喊小一个辈分。

    “振作点,小莎,我们带来了好消息哦。”伊莎贝拉柔声劝勉。她虽年近三十,由于被神血改造了体质的关系,看起来还是十六、七岁。丽芙惊奇地打量亚尼:“你们人类长得真快。”十三年前只是个小小的孩子,和依路珂一起跟着她转悠,帮她浇水、种花、摘果子,在宫里到处玩耍,恶作剧捉弄人,到农舍体验平民生活,还有席恩出资照顾的孤儿们。

    想起那个和冥王幼年性格相同的男孩,丽芙心下黯然。那段时期她被仇恨的业火煎熬,后来才体会到:席恩、哈玛盖斯、依路珂、格兰妮、卡雅……这些不像家人的家人无形中组成了一个将她视作一份子的家庭,抚慰了她失去同族的悲痛。因此,即使回到了家园,她依然惦记着他们。

    “丽芙蒂尔。”和她互相拥抱,年轻的国王轻触她玉雕似的尖耳,咧嘴笑道,“你原来是精灵啊,那时就觉得你好像精灵。”

    “……你这小子!”丽芙面红耳赤地推开他,耳朵是精灵最敏感的部位,不允许亲近之人以外的人触碰,这种行为若非羞辱,就是代表“你是我的归属”的神圣宣誓。可是亚尼不知道,她不能发作。

    人类青年得意地嘿嘿笑着,女巫斜眼看他,心知肚明他绝对是故意的。

    “说正事。”面孔一板,看得众人脑筋转不过弯来,“安杰这个名字在西琉斯的史书上出现过好几次,每个都是在专业领域非常有成就的人物。最初一位是有[自然之子]称号的大德鲁依,之后是风贤者、魔剑士、盗王、织神、甚至厨师、建筑家。共同点是他们都归隐或者说失踪了,不和权利阶层打交道,为人低调淡泊。”

    “为何魔皇陛下没提起过?”苏蜜雅表示怀疑。亚尼露齿而笑:“我想,王兄上历史课都在偷看魔法书吧。”众人汗颜。

    “那头黑龙醒了睡睡了醒?”空间系教授德拉克猜测,“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丽芙的脸色十分难看:“始祖精灵王的影响在削弱!他开始是德鲁依,说明刻名术成功了!也许库克尼尔之所以陷入沉睡、不断做梦,就是法术的作用!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他越来越不受玛那元素控制,到了这一代,他变成了魔法隔绝体!也就是说库克尼尔不会再做梦了,安杰就是最后一个人,一旦安杰死了,库克尼尔会彻底清醒!”

    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人人手心出汗,神情沉重。

    “马上通知龙神殿下……不。”大长老无意识地揪着胡子,“只有库克尼尔醒来,我们才能和他勾通。不过,为什么不趁他睡着时杀了他?”凯奇教授一边擦汗一边提醒:“因为他是我们重要的情报来源,还有陛下的因素。”不止一人噎住,不敢面对小莎。

    “舅舅在唤醒库克尼尔?”用尽全身的力气,女孩才挤出声音。格兰妮温和地道:“不,他进入了库克尼尔的精神,这是唯一两全其美的办法,虽然他不能保证库克尼尔不会醒。”小莎绽开哀伤却释然的笑靥:“谢谢,帮我谢谢舅舅。”

    “那现在怎么办?为什么龙神殿下不先对安杰;梅隆定型再做心灵链接?”爱琳不解,“还有,为什么之前那些都在西琉斯轮回?”

    “后一个问题我能回答。”亚尼一派好学生模样地举手,“因为暗精灵一族的秘林在我国北部的屏风山脉,而始祖精灵王依修拉是一位暗精灵。”最吃惊的要属丽芙:“怎么可能!”暗精灵在精灵族中名声之坏仅次于野精灵,传说他们背弃了对造物的信仰,只供奉魔法神奥古诺和他们美丽的银月女神――第一代精灵王。这么说,瑟拉丝;银月是依修拉后面的王了?

    “是事实。王兄上课不用功,我可是很认真听讲。人类历史上划时代的战争总共有三场,当然,算上王兄惊天地泣鬼神的那次大战是四场。一是辉龙历初期的英雄战争,它使人们告别了众神的统治,在强盛的异族之间确立了地位;第二场是法师建立魔导历的荣耀战争;第三场就是脍炙人口的降魔战争。而导致精灵族分裂的[裂月之战]发生在英雄战争末期。大概因为是丑闻,你上面的长老把纪录藏起来了。那时侯还没有西琉斯,但暗精灵战败后退入秘林,和周围国家一直保持不定期的生意来往,大致就能推测出来。还有…嘿嘿,一个暗精灵女性送给王兄定情信物,是一条月牙项链,背面刻着名字。我特地拿给史官翻译,最后一个姓是银月!啧啧,还是公主呢,王兄真有一手。”原本严肃正直的表情一转为色狼式的诡笑,西琉斯的国王遭到众人的一致鄙视。

    “咳咳,另一个证据,众所周知我国富含一种叫[冰晶矿]的魔法矿物,这种矿石的古名是[生命之源],那位精灵王法力的产物。就是它们一再束缚了库…库……哎,这名字我怎么不敢念?总之黑龙的转生啦,这代的安杰;梅隆能跑到天上来,说明影响是弱得差不多了。”干咳两声,亚尼佯装无事地说完,提起腰间悬挂的丝绸小袋子,“这里面是原石,我派人去秘林的祭坛上拿的,多亏茵找到这东西的记载。我想终归有用的,她说是什么[法术凭记]……”

    “对。”一直没发言的蕾诺雅插口,面露赞许,“没有这个,即使我家亲爱的亲自对那孩子塑名,失败率也高达99%以上,因为施法的首要条件必须那孩子先想起自己的‘本我’才行。而那一刻,他就会因为支撑的记忆崩塌而烟消云散。有印记巩固他的意识,加上他自己的配合,成功率至少会提高二十个百分点。”

    “我去给他!”小莎大叫一声,劈手夺过就跑。亚尼愕然,呆呆看着空无一物的手:“真绝情,见色忘义,连声谢也没有。”

    格兰妮剔透如红宝石的眼泛起一波又一波的光纹,直接将众人的对话传达给远方的主人。

    “让小莎解决这件事。”她微启的红唇传出决不会被误认的特殊语调,仿佛歌唱般具有音律,又不含一丝感情的杂质,就像雪山顶万年不化的积雪一样,清透纯粹,又像是大海悠远的节拍,令人沉醉,“她能够赋名,但是原石会刺激库克尼尔的记忆,即刻启动镜环,叫哈玛盖斯全力协助她,宇宙树那儿的本体有我捆着。”

    长老们火急火燎地往外冲,赶着张开结界包住那小俩口,以免无辜的市民被殃及。

    “王兄――”亚尼满脸兄弟情深地搂住机关女仆,虽然怎么看他都在吃豆腐。嚓!一把雪亮的长剑安放在他颈边,年轻的国王冷汗涔涔:“呃,格兰妮,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亚尼啊。”

    “不认识。”记忆有损失的构装生物就正好忘了他。见亚尼实在可怜,丽芙为他说话:“是迪安的弟弟,你千万别伤了他。”格兰妮眼中闪过困惑,她记得席恩的弟弟是肖恩,而且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但她还是还剑入鞘,淡淡地道:“主人说谢谢你。”

    “啊哈哈,王兄说什么见外的话。”亚尼立刻又生龙活虎,随即正色道,“话说回来,王兄为什么这么急?我接到他的消息后,日夜加派人手找,他却不等我,先了解清楚敌人的情况再深入敌境不是比较安全吗?”

    “因为库克尼尔不是可靠的情报来源,设法拉拢他还更有可行性。就算他受都主控制杀回夜之都,也有奥路贝亚修做挡箭牌。”格兰妮透露一部分原因。伊莎贝拉担忧地问道:“那列文哥哥到哪里了?”

    “要看实况转播,来这里。”一旁摆弄电脑的魔界宰相出声。总是和他孟不离焦的搭档捆起电线避免被观众踩到。将信将疑的众人只看见一片白茫茫,亚尼莫名其妙:“这啥呀?”

    “似乎进入通道了,全息摄像装置在他的头发上――老友,调整一下。”

    “我不是为了提供你一个观光景点,才去夜之都的,基连。”

    又轻又冷的女声,宛如从天而降的雪花。随着一阵杂音和乱码,一个黑袍少女出现在屏幕中央,子夜般漆黑的长发,有些紊乱又柔顺地披在她身后,直垂到脚踝。额前的黑钻犹如夜空的星辰一样散发出光辉,黑与白交映得无比完美。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冰色泛银的瞳眸仿佛拢尽了全世界的银丝,在她眼里做最精密的编织,将天地间的银点圈禁于优美的眶线间,冷酷却又矛盾地闪耀着异样的光亮。

    “哇!哇!哇!”亚尼激动地扑到桌前,在基连不悦的瞪目下抱住显示屏摇晃,“太美了!夜的女神!王兄,是你吗?做我的妃子吧!不不,我让你做我的王后……”

    呼!一大团寒雾笼罩住一头热的男人,把他从头到脚冻成冰棍。

    “……你怎么开不起玩笑啊。”抖落身上的冰渣,吐掉嘴里的雪团,亚尼苦着脸道。席恩冷哼:“因为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伊莎贝拉余悸未平地掩着嘴:“列文哥哥?”

    “一个意外。”见到她,魔皇眼底的寒冰稍融,“回去,都主的目标是我,你们帮到这里可以了。基连,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的免费旅游到此为止。”黑发科学家绽开危险的笑容:“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嗯?”

    席恩平静地转向下方,细碎的银色星光如同喷涌而出的瑰丽宝石般围绕着他,在护身结界上撞得粉碎,又像流星一样四散飞舞。奇妙的金色图纹像是倒悬的花枝盛开,错综复杂地妆点出极致的奢华,一扇雕满了花饰的华丽大门在他的注目下缓缓开启。

    众人屏息凝视,粼粼光波中,变幻着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景象。开始是最简单的元素组合,赤红与水蓝绞缠,摇曳着闪亮的丝线,从中透射出一缕缕幽深的黑雾,覆盖住点点荧光,淡绿的纹路在棕红砂土中游走,又被青色的风吹开,朦胧不定似光影制造的错觉;接着,聚合分裂的细胞逐渐清晰,快速进化,从核状拉长成形形色色的生物;再一眨眼,就有上古的爬虫类在卷曲奇怪的植物中间游走……似乎是刹那之事,又好像经历了亿万年的斗转星移。

    短短的时间,就目睹了生命的演化过程,亚尼等人震撼得喘不过气来。突然,画面定格,门扉保持在半开状态,蔓延的藤萝纹样也停止了描绘,无数绚丽的光环一圈圈涌出,形成致命的涡流。细长的雾丝激烈迸射,宛如一头被桎梏起来的凶兽,不断扭动身躯,想挣断绳索。卡雅和欧斯佩尼奥一前一后窜了出去,而萨菲贴身守着主君。

    “因为下面的能量场会屏蔽一切通讯,守门人也来迎接了,我没时间解说――完毕。”

    影象一转为黑屏,基连失望地叹了口气:只有等录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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