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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魔战争――帕西斯的东方学舍日记(上)

    还是原版。在翻以前的文章时偶然翻到这篇,觉得还可以就搬上来献丑了。未免造成阅读上的障碍,我把人名换了过来(原版这些角色都不叫这些名字)。另外,这篇文章有很多地方参考了《尤里安的伊谢尔伦日记》,甚至一开始的写作**就是来自它(我的杨啊~~呜呜~~),所以请看过《银英》的读者多包涵。剩下的就抱着愉快的心情看吧,很轻松的文。

    ******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3日。

    趁这次从镇上的临时神殿搬回东方学舍的机会,我要开始写日记,虽然不知道能持续到什么时候,但在明年就要二十岁的现在,我希望自己有点大人的样子。当我把决心告诉老师时,他非常欣慰。

    “写日记是个好习惯,只不过我是不会去做。”

    “为什么呢?是好习惯的话,自己也应该养成才对。”

    “如果我把事情都做完了,你不就没事可做啦?俗话说,为了儿子的成长着想,就必须留下田里的杂草。”

    每当老师使出“俗话说”的法宝,我就没法回答了。换作布修老师,一定会用“说清楚是从哪个典故出来的”这种话,加以反驳,听说三次中会赢一次。开玩笑,我是不能失礼的。而且老师周游世界那么多年,偶尔把俗话典故和自己的思想搞混是情有可原的事。

    正因如此,老师买了本厚厚的日记本给我。其实是本黑面的硬抄笔记。当我指出来时,他说“只要是纸都行嘛!日期没有自己写上去就行”。老师一直深信文字这种东西必须靠手写,用卷轴或魔杖记录咒文这类事他最讨厌,说那是“连狗的叫声也当作文字的白痴道具”。可是,到目前为止我还得靠好些道具帮忙记忆咒文,实在是个丢脸的差劲弟子。

    马上要回去东方学舍了,大家都很高兴。不过像我和菲莉西亚这些年龄小的孩子,每年最盼望的还是冬天来山下的时候。虽然山上也积雪,但那雪积得太厚了点,而且冷得能把人瞬间结成冰棍,效果远胜魔法。而在这里穿成粽子就能出去打雪仗,难不难看是另一回事。

    从海尔镇出发前的一个星期,真的快忙死了。幸好克里希夫人和菲拉夫人都来帮我的忙。鲁西克那家伙是不能指望的。叫他帮忙整理行李,他恐怕会“哼”的一声,翘着脸走开。真是!为什么那种人也是老师的弟子?今年我过得不愉快的最大原因,还不就是被分配和他住一起!

    房东克里希夫人和菲拉夫人都是很和善的人,做的番茄汤是艾斯嘉第三美味的。第二美味的是东方学舍的大厨,第一美味的――当然是我啦!不过我不会刺激老太太的自尊心。她们邀请我们明年再住这儿,我含糊过去,因为实在不喜欢她们平常都不叫名字,而用“银发先生”,“金发先生”来称呼我和鲁西克。最可恨的是每次吃完饭那家伙就狂奔上楼,将聆听两姐妹唠叨的烂摊子丢给我,害我现在精通了克里希、菲拉两家的历史,以及她们的丈夫参加的战斗。

    “当时的小队长是……呃,银发先生,是哪个啊?”

    “是伟伯准尉吧?”

    ――情况就是如此,所以希望下次住别家去。虽然老师知道后笑着说“听听也好嘛,满有教育意义”,但诸如“年轻人尽想着上战场立功,根本不考虑被留下来的亲人会多么伤心”之类的话都听了一百遍以上了,实在不可能有什么新的感动,大概像老师评价的:我还“嫩着”吧。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4日。

    今天很开心,当早晨我对着两大个花了一晚上整理好的行李箱充满成就感地叹息时,菲莉西亚来找我出去玩。因为不想被称作“黑发小姐”,所以她在窗口叫我。银妆素裹的世界里,她就那么亭亭站在那儿,我想当时我一定看呆了。

    那炭笔在鲁西克的箱子上画了个大大的鬼脸后,我快快乐乐地爬出窗子。菲莉西亚对我说“这样好吗?当心他回来揍你”,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变脸怒吼“笨蛋!太没出息了!竟然帮那混蛋整理,应该一把火烧了才是”……唉!对菲莉西亚这个双重性格,我有时真的非常无奈。(注:原版菲莉西亚是双重人格,诺因也是,另一个人格就是史列兰)

    小镇的变化不像山上那么明显,唯一一年在东方学舍过冬那次,冬天到春天的痕迹好清楚。黄鹂叫了,小草吐芽,河里的冰融化……一切就像呼吸一样轻柔又实实在在。不过从广场的喷水池开始喷水一事,也可以看出海尔镇的春意。

    我和菲莉西亚在石板路上跳格子,一大群自由民的小孩跑来加入我们,就这样玩了一上午。本来很高兴的,中午一辆装饰得很华丽的马车碾着碎冰闯入小巷,那个马夫还用马鞭赶人,实在欺人太甚。我本想送他个火球尝尝,被菲莉西亚拦住。

    “你看,那是王室的徽章!那人一定是贵族,我们不能出手!”

    东方学舍一直广受平民爱戴,之所以没惹来王室的白眼,是因为布修老师等人也是贵族。但他们才不和这个人一样,都很和蔼可亲的,这世上就是有些仗势欺人的讨厌鬼!

    后来游戏当然是玩不成了,小孩们一拍两散,我和菲莉西亚只好决定去餐馆吃饭。半路碰上她的房东韦恩太太,叫她一块儿去买衣服,也邀请了我。但这种女孩家的玩意,我最头痛,当场毫不犹豫地拒绝。当我走进餐馆,听到两个人的声音,华尔特和安迪米拉尔坐在靠窗的位子叫我过去。我暗叹好险,要是他们看见菲莉西亚和我在一起,一定会大肆嘲弄的。

    “帕尔你来得正好,今天漂亮的小红帽没从这里经过,狼先生的心情正恶劣呢。”

    我刚坐下来,安迪就这么笑着对我说,我马上跳起来怒吼“你们想用我的脸养眼吗!?”。餐馆里的人都转过头,我只好红着脸坐下。华尔特请我喝热果汁,我才消气。

    “老师在哪里?”

    “不知道,不过他叫我今晚弄饭给他吃,因为他明天要走了。”

    “果然!那个人每到搬家总是开溜的。”

    华尔特和安迪大笑,我跟着苦笑。怎么说呢,老师无论作为学者还是法师都是最棒的,但个人方面也有很多缺点,比如懒于做家务之类。我想他是会干的,只是“人生苦短,我还有很多正经事要做呢!”――才不屑为。老师虽然知道自己的缺点,但好像无意改正的样子,我也不希望他改变。

    就这样稍微聊了会儿,话题转到升级上,这是最讨厌的问题。因为魔法、武技、历史、数理、诗文这些正课到饲养家畜、打猎、陶艺、料理、针线活等杂牌技,统统都要及格才行。有一门当掉的话,就当定“淘汰朗”了。

    华尔特那没良心的家伙却还在落井下石,毫无同胞之爱。

    “我们可怜的帕尔正脸色惨白呢,是不是想起针线、礼仪两位老师了?”

    我自然不甘示弱。

    “华尔特老伯似乎相当有自信呢,请问上次的南瓜和萝卜雕成功了没啊?别再让贝尔妲老师伤心了。”

    听到“老伯”两字的一瞬间,感觉好像踩到猛兽的尾巴,华尔特只是苦笑(真要打我万万不是对手),没有对我怒吼。安迪大笑着,轻而易举就把气氛弄缓了。

    我们聊到去年七月与夙敌魔族的战争,我立刻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因为那场据说十分惨烈的“黑色七月”之战我并没有参加,以“菜鸟还想逞什么威风”为由被布修老师踢回来的。华尔特和安迪是老师门下的两大王牌,当然上了前线,难怪这半年言谈举止成熟了许多,见过大阵仗了嘛!老实说,我很嫉妒。

    “哎,那个时候真的以为不行了。魔族的大军像潮水一样黑压压涌过来。反观我们,阵线乱七八糟。我就想这次输定了。”华尔特用开玩笑的表情说,所以虽然可以想见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还是停于表面认识。

    “没想过自己会战死吗?”

    “一个也不剩,全部战死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若有幸存者的话,一定就是我了!”

    真是很神气。但老师告诉我,第五战线能在魔界第二军团长的猛攻下顺利后撤,就是他们俩的功劳。那种大胆又确实的指挥,深厚的魔法造诣,和平常只会开我玩笑的样子,根本无法挂钩。安迪笑着说:“总之都过去了,这家伙也因为卤莽被骂,所以不必太崇拜他。帕尔,还是趁热把果汁喝掉吧。”华尔特满脸愤激:“因为战线转移的关系,发动总攻不是很好吗!布修那家伙却优柔寡断,害我之后只能干瞪眼,毫无建树!”

    “先前一口气杀了三十多只虫兵不就很好了?老师也夸奖你了。”

    “就是这个叫人不爽!本来我应该会比你多二十只!结果变成同数。”

    像这样的对话一直持续不断,因为实在很好玩,不知不觉就待了很久。在我和两位王牌分手,急急忙忙跑去临时神殿时,老师正盖着魔法书平躺在房间的沙发上。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因为起来的话肚子会很饿,所以想稍微减少一些能量的消耗。”

    我赶快去准备晚饭,要是让伟大的[圣贤者]饿死的话,会被全国人民唾骂的。

    为了不让饥民等太久,我把肉、青菜和咖喱粉混在一起,用超快的速度煮了一锅杂烩汤。但老师还是很高兴地全部吃完了。空空的肚子果然永远是最棒的调味料呢。

    而且,以老师的身份,即使在战地里,想吃豪华料理也没有问题,可他却特地等着吃我做的饭,对于这种期待非得加倍回报不可!当踏着轻快的步子告别老师回房东家时,我这么想着。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5日。

    今天终于要动身去东方学舍了。一大早我就急急忙忙拎着旅行箱赶去广场,半路遇上菲莉西亚,她左手也拿着一只和我一样的小盒,是老师放在我们床头的谢礼。哈!至于原因么――

    “肖恩;普多尔卡雷在哪里?!学生都到齐了,他身为老师却迟到,像话吗!”

    布修老师在全校师生面前一脚踏在喷水池上振臂疾呼,样子像只喷火的恐龙。

    “对不起,布修老师,老师一定是善心大动,连夜赶去普渡众生了。”

    以我为首,我们一群圣贤者的弟子将腰弯到九十度,毕恭毕敬地回答。我偷瞄一眼,布修老师好像吃到火似地一脸紫涨,实在很有趣!

    布修老师和老师的关系在学舍里是出了名的恶劣,但我认为他们其实是很好的朋友。起码几百次法术练习战中被扔上天的人,还能不做个草皮娃娃咒死对手,在现在已经很稀有了。而且若非布修老师帮忙说话,即使是圣贤者老师也早因为任性妄为被神经质的学院长罗姆席德大贤者一脚踹出学舍大门喝西北风了。

    当布修老师再度开骂时,我环顾四周,发现学生不是全部到齐,鲁西克还没来。昨晚菲拉夫人说他上馆子喝酒了。说不定喝得烂醉滑了一跤,摔进河里死了――我冒出这种恶劣的想法。这时,大概是报应吧,三个行李箱从天而降,将我压在下面。

    “天哪!帕尔!”我听到菲莉西亚的惊叫,说:“与其求天,不如救我!”接着,传来玛丽薇莎趾高气昂的声音:“这么点行李就受不了啦?真没用!喂,给我好好拿着,这些都是我的晚礼服。”

    “你……”我跳起来大骂,“为什么我要帮你拿行李啊?”

    “什么!这是你的荣幸!”她一身黑色紧身衣,外加一根黑色皮鞭,活像女海盗,真是没道德!

    “那我把它们贡献给河神,他会更加荣幸的。”我一手一只,把两只行李箱扔进河。在拿第三只时,玛丽薇莎冲了过来,我们就在广场上用鞭子决斗。[圣贤者党]都非常起劲,华尔特和安迪在旁边吹口哨摔拉炮;菲莉西亚大概是换班了,甚至放了两枚烟花替我助威。其他人都看呆了。终于良知派的贝尔妲老师冲出来,赏了我们一人一记耳光,打斗才告以段落。

    他们叫我下河拿行李,我差点造反。后来贝尔妲老师笑着说:“穿溜冰鞋下去,小心点”我才明白原来河里的冰还没融。那鲁西克岂非不会死了?我非常失望。果然不一会他来了时,给我两个爆栗。因为他刚刚发现行李被我弄鬼,不得不在女生的吃吃笑声中擦箱子。早知道该用油笔!

    学生七百八十五名,导师九十六位,加上行李,马车实在吃不消。所以有两批先出发,我们六个和布修、贝尔妲老师的三十三个学生是第三批。镇民们都热情地帮我们搬行李,扎绳子,最后还送了十桶葡萄酒。我和菲莉西亚他们齐声欢呼,惹来两位老师的白眼。没办法,在老师的熏陶下,我们六个早就变成病入膏肓的酒鬼了。

    克里希夫人和菲拉夫人拉着我的手摇了好几下,又不停地抹眼泪,害我也伤感起来,保证下次再住她们家,两人这才破涕为笑。我这时才明白寡妇的生活多么寂寞,曾经不耐烦的我实在太不成熟了。

    一排排红砖房子渐渐消失在雪松后面,我坐在马车后坐摇摆双腿,望着两道不断延伸的痕迹。雪的世界真的好美,但我现在满脑子镇上的松柏,临时神殿的尖顶,冰凉的石板道,拱形的格子窗,摆满冬季植物的平台,还有让人心生暖意的炊烟……

    好像原本雀跃万分的回家之情,都融化在海尔镇的淡春里了。

    “在想什么,帕尔?”菲莉西亚不知何时坐到了我身边。

    “嗯,我在想,要是能早点独当一面就好了,就可以为那些村民做些什么。”

    “你现在就很好了呀,只是还不成熟罢了。”

    菲莉西亚将头靠在我肩上,我想我脸一定红了,全身发烫。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开始祈祷今年能够考取神官资格。

    “我一直在奇怪,你们总是祈祷,但祈祷的对象是谁呢?这世上又没有神。”

    “咦?”

    我无法确定这是不是菲莉西亚的梦话,因为低下头时,看见她的眼睛是闭着的。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6日。

    昨天的伟大决定如同过去的n次一样蒸发在空气里。原本想好早晨起来背一百条咒语的,因为旅行太疲劳(只是借口),在一番心理交战后倒头大睡。一觉过后又被华尔特他们拉去偷酒喝,喝完忘了扫除罪迹,被布修老师和贝尔妲老师浇了几桶冰水一直训到半夜。唉!真是可悲!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7日。

    平稳无事的一天。

    出发才不过两天就没事可写了,真头痛!就不能适当地发生点事情吗?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8日。

    上午无聊得让人想尖叫!用贝尔妲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啊,太好了,今天也是和平的一天”。但对我们这些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来说,可就受不了了。已经不是少年的华尔特也一脸无聊地溜进我们的马车念叨。照理我们六个应该分在一起,但两位老师以“太危险了”为由将我们拆开了。

    “简直是拷问!为什么什么事都没有!如果是故事书的情节,现在应该出现漂亮的女山贼了啊!”

    “请搞清楚这里是[圣柱],唯一的女山贼只有玛丽薇莎那家伙。”

    我很高兴终于有人陪我说话,同马车的都是无趣的人。于是我们俩就在白眼瀑布里,旁若无人地打牌。菲莉西亚在旁边研究法术书。大约两点时,安迪从天窗爬进来,用施恩的口气说:“高兴吧,凯森老师的队伍遇上学崩了。”

    “噢!!耶――”

    幸好我和华尔特的欢呼被误以为是惨叫,不然今晚得拾完骨头才能睡觉。尤其是华尔特,特别高兴。安顿好惊吓过度昏过去的女学生,我们四个就躲在角落偷笑。

    “华尔特为什么这么讨厌凯森老师?我记得他是教你和安迪药剂学的吧?”

    菲莉西亚问,我则回忆此人的评价,因为不到二十岁是不用修这门课的。

    “凯森那秃驴,又没什么本事,却成天摆架子,又爱训人。只要是对他不够恭敬的学生,都会被他借故教训。看人的眼光像看害虫,一有机会就自我炫耀,没见过比他更臭屁的人!”

    “听起来真恶心,希望我不会碰到他。”

    我和菲莉西亚一齐皱眉。华尔特重重点头。

    “是啊,希望老天趁机收回那只害人精。”

    这好像是华尔特;亚布罗迪可怜的心愿。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9日。

    华尔特的希望落空了。

    上午布修老师跑来说遇难的老师和学生都平安无事,马车里除了我之外的人都松了口气。华尔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够看――我在心里幸灾乐祸。这大概就是老师的俗话说:“看人挑担不吃力”。

    后来菲莉西亚跑来告诉我华尔特被关禁闭了,因为有人听他嘀咕“哎,既然那边没事,这里总该来个地震或雪崩吧”,跑去报告老师。这种人太讨厌了!我们五个联盟发传单抗议体制不当。到了傍晚,华尔特终于被从货车里释放,大概觉得欠了我们人情不好意思,之后就乖乖躲回自己的马车不再吭声。不过嘛,这样的情形能持续到何时呢?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10日。

    坐马车的长途旅程,今天终于要结束了。从这个距离加上步行速度推算,最迟明晚就能到东方学舍,开始新的生活。新的生活,九岁以前的习惯,我竟到现在还没改掉。

    十年前跟着老师扣响学舍的门环时,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那是第一次没有失望。

    在这之前,我和妹妹艾莉亚、妈妈一直在全国流浪,待过好几个福利机构和难民营,每次都不堪忍受恶劣的待遇逃出来。说得确切些,是妈妈无法忍受。

    妈妈从没跟我和艾莉亚提过娘家的事,但我猜她可能是贵族。妹妹需要受洗的当晚,我看到她哭着把一根天蓝色的宝石项链卖给当铺,那是平民不应该有的东西。我曾经很讨厌妈妈。在艾莉亚出生前,我已经叫过两个男人爸爸。知道真相是在第二个爸爸冲进房间拖出被窝里的妈妈,一边扇她耳光还骂她“贱人”时。当时的我太小,又受到很大的惊吓,所以记忆很模糊。但我还记得后来成了我第三个爸爸的男人吼叫着爬起来,用满是粗毛的手揍飞了那人的情景。那样子好脏,好恶心,所以我大叫“你才不是我妈妈”,抱着艾莉亚逃出家门。

    那时在雪地里大哭的悲怆至今还刻在我心里。两年后,妈妈找到了我们,在福利机构,那个男人也在她身边。她什么也没说,只朝我伸出手:“回去吧,帕尔。”是非常疲惫的声音。

    随着年龄的增长,现在我已经原谅了妈妈。她是为了让我和艾莉亚过得好点才会那么做。但是,绝对是个美人的妈妈一点也没有挑男人的眼光,连和艾莉亚的爸爸也吹了。那男人还可恶地把她最后一件首饰抢走,在争斗中敲破了她的头。

    我常常想,如果妈妈和艾莉亚还活着就好了。我已经有能力保护她们不被任何坏人伤害。当时的我却苦于没有力量,只能一边安慰吓得大哭的艾莉亚一边四处求医。为什么人想做什么时,他的年纪总是无法配合呢?

    好在痛苦的童年都过去了,如今的我非常幸福,自从认识老师、菲莉西亚、华尔特、安迪……其他许多许多人。我不是老师的“助手”,只是碍手碍脚的被监护人和不能继承衣钵的差劲弟子,我有的只是帮助老师的心愿。所以只要抱着这个愿望,向让这个愿望实现的目标迈进,我就觉得非常幸福,这一切都是老师带给我的。

    明天就回家,回到东方学舍。不知道能不能比今天更接近目标,但是努力总没错,所以一定要在六点以前起床,背满两百条咒语并把这几天拉下的功课补上才行。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11日。

    今天实在是累坏了。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闻着面包和加了蜂蜜的牛奶的香味,在久别重逢的房间里写下这篇文章,觉得真是活过来了。虽然还有行李没整理好,但我想也不差这一天吧,能告别露宿就很值得“万岁”了。

    真的,今天差一点就死了。我、菲莉西亚、华尔特和安迪。

    起因是贝尔妲老师的队伍提议对前方进行勘测,前天的事件彻底吓怕了这个女生班,连带影响了脚程,而粮食也快见底了。百般无奈下,两位老师开始对外征求“身体健康,助人为乐,惟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

    “惟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马上找到了,两位老师好像早有预料,我也猜到,华尔特;亚布罗迪为第一候选人。不过我和安迪也好不到哪去,一听还有空缺立刻跟了上去。走出营地时菲莉西亚追上我们。“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人送了一枚闪光弹。唉!就是因为女孩子走夜路不放心,我才不让她跟啊,真是好心没好报!

    就这样,组成了仅有四名成员的探险队,因为根本没有其他人愿意去,鲁西克和玛丽薇莎要值夜班。两位老师也不是很认真的样子,好像以华尔特为队长的活动,就会以笑话收场似的。甚至临走时,贝尔妲老师还关照说:“便当要拿好了哦!”

    下午七时,我们差不多做完了方圆半哩古的雪质调查。

    话虽如此,我从头到尾只是帮忙搬仪器。[圣贤者党]之所以被学舍上下冠以“怪胎六人组”的不雅称号,最大原因就是这些仪器。老师总是做出许多五花八门的怪东西,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出来的,也没人知道怎么使用,除了菲莉西亚和安迪。

    最后还剩一个坡峰,菲莉西亚找了块平坦的石头放仪器,华尔特放开嗓门叫:

    “喂!先吃饭吧!饿着肚子可没办法专心勘察!”

    “快点!我煮了炖肉!”

    我铺好防水布,摆上饭菜,其他人像饿狼一样扑上。最有良知的安迪咬着三明治说:“这样好吗?他们应该在等我们。”我说:“吃饭皇帝大。”话音刚落,只见山摇地动,耳边轰隆作响。我和菲莉西亚还没反应过来,华尔特和安迪已经一跃而起,拉着我们狂奔逃命。

    “是雪崩!”我偶一回头,看见我们原先站的地方被一大群雪狮吞噬,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可怕也最有气势的景象。接着好像听到华尔特咋舌:“这下完了!”

    下一秒,我感到眼前一黑,抬头一看,月亮已经被雪海遮住。

    “赐我力量光之白刃!”

    华尔特和安迪同时发动魔法,两道刺眼的光柱打在雪上,雪屑纷飞,气势真不是盖的。可我还来不及喝彩,雪峰就往下压,菲莉西亚举起手,发出紫色的光波,硬生生挡住,大叫:“快走!”华尔特和安迪拉着我往后退,我竭力挣脱,跑去拉她,这时雪峰完全坍了下来。

    当我们四个都有了觉悟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雪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提起来,空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轰一声巨响,雪峰消失了。真的!像被难以想象的高热蒸发了一样,雾气弥漫,一转眼又因为低温化作霜雪落下来,那情景美极了。而且在晶莹的霜雨中,飘落了无数的羽毛,透明而闪亮。但我一伸手,在碰到的刹那,就变成金粉碎掉了。只有掉在菲莉西亚手上的那片,完好无损,洁白洁白,就像雪子似的。

    “维烈!”

    我们三个听见菲莉西亚的大喊,才回过神,跟着抬起头。一个男人浮在半空,脸因为背光看不清楚,头发很长,好像是红色又好像是褐色,背上还有一对似真似幻的光之羽翼。

    “是魔族!”华尔特和安迪大叫,我大吃一惊。在有贤者们保护的圣柱,照理魔族是进不来的。突然,我听见一个声音,似乎不是具体的声音,而是非常沉稳、平和,让人感觉不出暴戾的思波。

    “真是大意不得的小姑娘,今后要小心点啊。”

    然后他就不见了,整整三分钟,我们统统呆在原地。

    好不容易涌起劫后余生的感觉,我提议将魔族出现的事报告两位老师和学院长,华尔特却摇摇头,问菲莉西亚:“他不是你引来的吧?”安迪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们。我和菲莉西亚都火冒三丈,一起大吼:“你说什么!”

    岂料华尔特下一句话让我们错愕不已。

    “那就行了,不用汇报了。”

    “为……为什么?”

    “那群老头最死要面子,到时一定不会承认防护不周,而把责任推到菲莉西亚头上,搞不好还会被冠上‘内奸’的罪名。所以还是等老师回来,请他决断吧。”

    我这时才体会到,自己和这个男人的差距有多少。安迪看穿我的心思,笑着说:“不要太佩服他啊!华尔特只是在顽固的老头和漂亮的女孩当中,选了一个他喜欢的而已。”但我还是很钦佩,菲莉西亚虽然没说话,但我看到她耳根红红的。

    不过麻烦又来了,由于雪崩的关系,周围的地形全变了,要怎么和大队汇合呢?

    “不用担心,我的方向感比帕比兽还准确。”(注:肖恩的名言,还记得吗?)

    华尔特夸下豪语,领着我们在黑暗里走了近三十分钟,小声说:“这下要变成迷路的孩子了……”

    “不是说方向感比帕比兽还准确吗?”

    “那是在平常,脚踩在冰天雪地里,可没办法了。”

    现在才说这种话,不火大也难!而且我和菲莉西亚的肚子也叫了。华尔特和安迪居然还很悠闲地谈话:“如果我们遇难了,搜索队会很快来吧。”

    “会这样吗?说不定对我们的失踪感到非常高兴,就干脆放着不管了。”

    “……”

    因为是让人笑不出的笑话,所以连华尔特也没了声音。正在我们面面相觑的当口,菲莉西亚手里的羽毛浮起来,指着一个方向。

    “走这边!”

    我们不由得跟着菲莉西亚跑,不知过了多久,在我累得快昏倒时,东方学舍清一色用汉白石砌成的身影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当时真的太感动了,连一大堆火把靠过来都没注意,发现时,我们四个已经被人群围住了。

    “笨蛋笨蛋大笨蛋!我都快担心死了!早知道就跟去了!”

    玛丽薇莎一把抱住菲莉西亚大哭,鲁西克在稍远的地方佯装看着天空,华尔特早被女生围的水泄不通,安迪被布修老师拉过去,而在我面前的是学院长、众长老和贝尔妲老师为首的老师们。

    呜!为什么是我挨批?我正在心里叹气,罗姆席德学院长说话了:

    “遇上事故了吧?刚才听到很大的响声,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来我办公室报告。”

    “啊……好。”是错觉吗?平常尽罚我扫厕所的学院长的语气竟有那么点如释重负的味道?贝尔妲老师牵起我的手,关切地说:“行李都放在你们房间里了,床也理好了,先休息吧。”

    “走吧,帕尔!”菲莉西亚跑来鞠了一躬,就拉着我从师长们面前跑掉了。我实在很想问她那个“维烈”的事,但即使再不成熟,我也知道,这属于私人领域。

    今天还是先好好补个眠吧!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12日。

    仿佛阿米巴原虫的一天,也就是什么也不做无所事事的一天。昨天消耗的体力今天还没补充好,早上被叫去学院长那儿回答了些什么也忘了,三餐没有食欲,整个下午学老师把书盖在脸上躺在沙发上,结果也没睡着。晚上才打起精神把剩下的行李整理好,让房间终于有了出发前的样子。只需两个字“和平”就能概括的一天。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13日。

    在东方学舍,和我同级的女学生大概有一百来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最近女法师不像前几年受歧视,有时比男术士还受欢迎。

    不过在下课途中看到一大帮女孩子迎面走来,我还是非常不自在,慌慌张张地躲进横廊时,碰上了熟人。

    “喂!别这么没出息啊!一点霸气也没有,还是怕菲莉西亚的罚跪戒尺?”

    一边被华尔特取消,我一边捡起掉在地上的课本。大概刚上完法术课,他穿着袍子,奇怪的是没看到安迪。

    “向女孩子搭讪是我的义务,我是不会逃避我的义务的。”

    摆出一副有责任感的嘴脸,他教了我一首女孩们唱的歌。

    “嗨,约翰;皮耶鲁,地狱在向你抛媚眼,

    嗨,约翰;皮耶鲁,只有虚伪的微笑适合你,

    嗨,约翰;皮耶鲁,粉碎封闭魔王的地狱之冰吧,

    嗨,约翰;皮耶鲁,从你的酒杯中振作起来吧……”(原版,这首歌几乎是形容神官,也就是后来的帕西斯)

    我问他这个“约翰;皮耶鲁”是谁,他回答他也不知道,好像是很久以前以威伦都洋为根据地的海盗。“似乎不怎么行,不像我这么受欢迎。”华尔特加上这句多余的注解。结果,今天发生的事就这么点。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14日。

    对圣贤者党而言,今天是个受诅咒的日子。

    “总之,这次我不会再姑息你们,统统把作业完成了才准走!”

    贝尔妲老师握着拳头,斩钉截铁地说,接着举起教棒,啪啪啪连指六下:“你你你你你你,各就各位!”

    “是~~”我们六个垂头丧气地回应,奔向各自的岗位,在其他人都已经离开的教室继续家政补习。我是不恨贝尔妲老师的,这些年她已经放过我们无数次,现在大概是更年期到了。

    “帕尔,看样子今晚我们是没得睡了。”

    我战战兢兢拿起缝衣针时,华尔特也颤巍巍地拿起萝卜和刻刀,声音非常可怜,和平常威风八面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我还没回答,安迪接口:“放心吧,你的女朋友们都清楚课表,今晚不会去找你的。”

    “什么嘛!你就不会想想办法吗?这样下去你也会跟你的画布再见!”

    “是啊,在削完这桶土豆前……”

    “呵呵,所谓公平就是这么回事。”华尔特得意地笑了,没注意后头一个平底锅砸下来:“上课时请不要讲话!”这下华尔特的凸脑袋可变好看了,我幸灾乐祸,瞥见贝尔妲老师的目光射来,吓了一大跳。出乎我意料,她没有骂我,而是走过来,从后面搂住我,握住我的手。

    “帕尔到底是怎么回事?家政的其他课程都那么好,就这个最最简单的缝纫,成绩一塌糊涂!你是不是故意给老师难堪?”

    “不、不是啊!”我急忙解释。贝尔妲老师叹了口气:“算了,来,看好。”

    我坐立不安。想想自己真的很没种,我决不是讨厌女性的,可为什么她们一接近,我就浑身燥热呢?这点华尔特他们也嘲了我无数回了,就是改不掉!贝尔妲老师温柔又严厉,而且那么美,老实说我也是她的私下仰慕者之一,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应该好好把握。但是,坚持了十秒后,我终于无法忍受老师的短发拂在我脸上的刺痒感,还有她温暖的体温,一个倒栽葱倒在地上,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流鼻血了。

    “哟,发作了发作了!”那帮家伙像发现什么好玩的事似地大肆嘲弄。我捂着通红的脸趴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真是丢脸到家了!

    “帕尔,难道你……”

    贝尔妲老师的语气有点奇怪,我抬起头,听见背后传来一个恐怖至极的声音。忍着寒毛直竖的感觉转过头,围着围裙的菲莉西亚拿着滚烫的铁锅站在我面前。

    我在那一刻才知道女性的嫉妒有多可怕,因为她一脸要把汤往我脸上倒的表情,我连忙大喊:“快住手!”

    “你脸很红呢,跟我在一起也没这么脸红过吧。”

    “你不要用女人的狭窄眼光去看问题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好了好了。”千钧一发之际,贝尔妲老师分开我们,“现在的学生真是青春热血,但这里是严肃的教室,别把歪思想带进来。菲莉西亚同学,你的劳动成果让我检查一下。”

    结果老师喝了一口就翻白眼了,似乎拼死才将三魂六魄从遥远的异次元空间扯回来,又花了三分钟重新组合归位完毕,吐出长长一口气。真不愧是人民教师,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菲莉西亚同学,你把糖和盐搞混了;葱姜放成大蒜;黄连粉错认成咖喱粉;酱油多加了,而且多加了起码半瓶;鱼也没洗,胆破了,所以――”贝尔妲老师一字一字地说,“请再重做一锅好吗?”

    菲莉西亚立刻识相地离去了,但我认为贝尔妲老师没必要折磨自己,我是认为女孩子不必个个都是烹饪高手。不过,为何菲莉西亚那么聪明的女孩,偏偏学不会料理呢?做出来的东西难吃得能让人的肠子打结(这本日记若让她看见就完了),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贝尔妲老师却还是抱含师德地训人:“华尔特,小熊的嘴巴歪啦!我是叫你刻花不是敲螺丝钉。”“安迪米拉尔……我真的很佩服你,能把每只土豆削成直径三厘米的立方体,老师我也没这本事。”“你那叫砸石头不叫切菜,玛丽薇莎!”“还有鲁西克,你那堆破碟之山是怎么回事?我似乎是叫你洗碗,难道你想改行当烧窑的?”

    “吵死了!你这罗嗦个不停的婆……”

    鲁西克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扔去撞墙了,我在旁边爽毙了!不愧是学舍法力最高的女术士,太强了!

    日落西山,我们七个在狼籍一片的教室互相摇举白旗。

    “你们几个……不会真的想跟老师作对吧?”

    “对不起,贝尔妲老师,我们发誓绝对不是故意的~~”

    我们六个睁着无辜的水泡眼哀求她让我们及格,不然就真的毕不了业了。

    “真伤脑筋,怎么会整个班都……不过说起来,那家伙也是个让人错倒的家事名人呢。”

    贝尔妲老师这么说着,挥挥手放我们自由。欢呼后,我看到她望着窗外的侧面有一丝寂寥,心想:老师能早点回来就好了。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15日。

    一大早,我边吃面包边想:将来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呢?在我这么悠闲地吃饭时,大陆可能又有某个城镇甚至国家被魔族灭了。

    我不是焦急,这种事急也是没用。而且我只是个三流法师,因为平常违纪太多连神官资格都没有。只有一步步脚踏实地,我才有可能独当一面,成为正神官,多少帮到老师。着急的话,只会让步调乱掉罢了。可我仍然希望老师在身边指导我。这样想的我实在太任性了,大人有大人的事要做,所以好希望早点长大,成熟起来。

    我无法想象活到三百岁的我会是什么样子(注:原版这个世界的人有三百年的平均寿命,帕西尔提斯更是活了一万多年),如果像学院长那样,老是“咳嗯”一声,丢下一句“如今的年轻小伙子”――就太可怕了!还是向老师学习的好!不过,也有可能在寿终正寝前就死于战争。到底是哪里的谁,操纵着包括我在内的数百万人的命运?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16日。

    非常平稳的一天。我放弃了思考未来的课题,不但无聊也无谓。而且我现在就是可能成为传奇的人的弟子,对一个才十九岁的人来说,不是足够了吗?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17日。

    今天本来是课外实习的日子,我却被排除在外,独自打扫图书馆和广场。

    我认为那些老师实在是太大惊小怪了,当然不是我不认错,只是,打破圣水瓶这种小事,也能让他们吓得心脏差点破裂?我神气地说一句:如果魔族炸了学舍怎么办?以他们现有的承受力,岂不要跳楼了?真是没有肚量!

    东方学舍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小心护理的道具太多。什么圣水圣剑、圣书圣瓶的,多得要命!老师最轻蔑这个,因为我现在弄坏的东西跟他差不多了,所以很能体会他的心情。但在学校,学生是没有发言权的,只有在一声“打扫”的喝令下,乖乖服从。

    让我意外的是,午饭过后,菲莉西亚他们五个回来了,说要帮我。

    “为什么!?今天不是我们最喜欢的法术练习日吗?”

    我错愕不解,其实我多想和他们一起去!菲莉西亚一脸不舒服,玛丽薇莎破口大骂:“别说啦!那叫什么练习!”看我不懂,安迪解释:“是很过分的做法,把上次大战捉来的魔物赶出来让新生屠杀,说这样更有实战气氛。布修老师和贝尔妲老师都反对,但以凯森老师为首的教官都支持。”

    “后来呢?”我明白了!虽然包括菲莉西亚在内,我们都很恨魔族,但身为老师的弟子,是无法忍受这种残酷的做法的。华尔特啐了一声:“还能怎样?老师不在,那帮家伙早笼络了学院长,准备只手遮天呢!”我们呆了会儿,不约而同地分头打扫。因为这种事,小孩子的我们是解决不了的,只能在心里唾弃自己的无力。

    “如果老师在就好了……”

    谁也没把这句话说出口,但我知道大家都这么想。广场有个喷水池和很多雕像,底座还有看不懂的文字。

    中央的雕像最大,我和菲莉西亚小心地把薄冰敲开,用干布擦拭。这时,菲莉西亚慢慢念出来:“巴……迪……鲁……”

    “你看得懂!?”

    华尔特他们都围过来。她点点头:“最近在研究精灵语。”安迪说:“那这是精灵族的文字咯?是什么意思?”

    这座雕像是三个并列的女性,一个抱剑,一个拿法杖,一个空手。菲莉西亚指着那个拿剑的,说:“这是巴迪鲁;萨威斯之剑,意思是[断空],旁边两个我不知道。”

    “这样啊……”我们抬头打量雕像。那把剑很美,看起来像是神器,名字也很威风,真想拿下来看看。不过,我们还没这个胆子,只好怏怏离去。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19日。

    昨天没写日记,因为没时间。唉,现在我的心还扑通扑通跳呢!

    新练习的报应来得好快,早上我们六个在餐厅用餐,一个男生冲进来说有人死了,被还没死透的魔兽当场撕碎。

    惊呼四起,我们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站起,拿着还没吃完的早饭朝事故地点走去。在竞技场门口被拦住,布修老师一脸早有预料地指着我们:“肖恩;普多尔卡雷的弟子果然都是好事之徒!快回去!”

    “别这样,布修老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藏了女人呢。”

    “什么女人!”

    趁华尔特和他抬杠,我们一溜烟冲进去。当布修老师发现时,只能追着尾烟跑了。

    “就是这里?好壮观啊。”

    玛丽薇莎感叹,我看着溅得到处都是的血迹和地上人形的焦黑,又恶心又愤怒。发生这种悲剧,都要怪凯森老师那批人!不但想出那种馊主意,还让学生搬尸体!还有,魔族……魔族的残忍也令人心寒。

    菲莉西亚察觉了我的心思,用那双好像紫水晶的眼睛注视我:“帕尔,我想魔族这次没有错。”

    我想反驳,一时找不到有力的证词,另一方面布修老师也追上来了,大掌一伸,一手三个,拎着我们的后领往外拖,嘴里也唠叨个不停:“你们这些小家伙,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很危险的!”

    “有什么危险的,既没有毒蛇也没有猛兽。”

    我顶撞回去,布修老师瞪我:“有更可怕的家伙!”话音刚落,响起学院长的大嗓门:“布修!”布修老师吓得松开手,我们趁机逃跑,但没跑几步,就撞上一堵透明的墙。

    “喂喂,学院长,快放我们出去啊!”墙还不止一道,四面都有。我们一边拍打,一边惊讶地发现学院长后头还跟着所有的长老,表情都非常严肃。

    学院长没理我们,对布修老师说:“我叫你看个门,你却放这些小鬼进来,明明知道敌人已经上门了!”

    “什么!”我们惊叫,眼角瞥见那群长老飞快地窜出去,站在广场周围。华尔特叹息:“年纪这么大了,跑那么快不怕闪着腰吗?”布修老师敲敲结界壁,说:“你们乖乖待在这儿!”

    事后想来,当时的我一点也不紧张,明知道有可怕的敌人上门,却还在庆幸有一场好戏可瞧。也许布修老师说的没错,我“不知天高地厚”。

    我很想将那场精彩的法术对决描绘下来,可惜笔头不佳,最多只能做到原封不动的叙述。总之,在我们左顾右盼时,长老们双臂平举,大声念咒,那样子实在很像做法事。不过,他们布的五芒星结界确实漂亮极了,一点破绽也没有。过了会儿,我们正纳闷敌人怎么还不出现,听见年轻男子的笑声,很轻快的声音,完全没有邪气,让我想起了几天前那个“维烈”。接着,一个人影缓缓浮现,那是个身穿米黄色衣服的青年。

    “哎呀,别再念咒了,我家可没有死人。”

    他的感触倒是和我一样。我觉得他有点眼熟,上下打量他。布修老师咬牙切齿:“小心啊!敌人不是普通角色!”华尔特啐舌:“看那副有持无恐的样子就知道――菲莉西亚,他是谁?”

    “不知道!”菲莉西亚没好气地说,“魔族的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真无情耶,殿下。”那青年听见了,转过头。我们惊讶极了,因为菲莉西亚距离他至少有五十米!这时学院长大声说:“你到底是谁?报上名来!”

    “风之幽鬼弗雷德!”

    这句话是我喊的,我终于想起他是谁。

    风之幽鬼眨眨眼,朝我飞过来。五芒星的咒缚术,似乎对他一点用也没有。我看到长老们一个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发出磨牙的声音,不禁觉得很好玩,就笑起来。接着一边骂自己缺乏紧张感,一边往后退。布修老师将我们护在身后,义正词严地说:“别再过来!”

    “哦,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他不理布修老师,摸着下巴打量我。

    “当然!十年前老师从你们手上救回来的人,就是我!”

    “啊――”他击了下掌,笑起来,“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那个小鬼。你妹妹呢?应该长成小美人了吧?”说着摸摸我的头。菲莉西亚一把推开我,华尔特、安迪一齐出手,将他逼退了。

    他们以为风之幽鬼要对我动什么手脚,另一边的学院长似乎也这么想,念出咒文。我定了定神,见风之幽鬼呆呆看着自己的手,红色的血从他额头上流到下巴,完全没注意到学院长的行为,忍不住提醒他:“小心后面!”

    “帕尔!?”菲莉西亚用惊讶的眼神看我。我也在后悔,后悔到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然后砰一声,风之幽鬼又出现在刚才的位置,衣服划开好几道口子,不过倒是没有受伤。

    “别发呆!快布阵!”学院长一边跺脚一边大吼,长老们慌忙施法。

    “学院长很生气呐,因为那个风之幽鬼轻而易举穿透了他的结界。”

    华尔特的语气很讽刺,看来也对学院长的偷袭不满。我分辩:“可是,他是魔族!”安迪冷静地说:“是的,但这里每个人都欠他一条命。”我无言以对,那个时候,我感到一直坚信的东西发生了动摇。

    “布修老师,快布下结界!”菲莉西亚提醒。布修老师连忙把刚刚被风之幽鬼打破的结界补好。刚补好,闪光炸裂,将我们的眼睛刺得睁不开。视野恢复后,十位长老胸前的袍子都被撕裂开来,学院长还往后退了几步,原本完美无缺的五芒星结界颜色也变淡了。

    “魔族的血,代价是很高的!你们就用自己的命好好体会吧!”

    风之幽鬼冷笑着,右手捏了个诀。风吹起来。不是普通的风,就像大型台风,不,固态的空气团。卷起旋涡的同时,不断增加强度。盘状的竞技场地面被掀起,栏杆被压碎,座椅乱飞,连天顶也开始崩塌。结界里的我们没被吹倒,但也感到非常重的压迫感。布修老师感叹:“好厉害!上次七月之战也没这么厉害的魔物上阵。”我很不安,问:“东方学舍不会有事吧?”布修老师笑着敲了我一记:“傻孩子,东方学舍是什么地方,五大幽鬼也讨不到便宜去!”我这才放心,把注意力调回战场。只见长老们很勉强地站住脚,风之幽鬼挑了挑眉,解开长发(注:原版五大幽鬼都留长发,因为设定力量和头发呈正比),变出一把玉制的法杖。这时我发现一件奇怪的事,问菲莉西亚:“我记得魔族的恢复力很强对吧?”

    “是啊,怎么了?”大家都瞧着我。

    “那么。”我指着风之幽鬼,“为什么他额头上的伤还没复原?”

    “对哦!”大家都叫起来,菲莉西亚趴在结界壁上,看了一会儿,放声大喊:“停下!你打不过他们的!赶快投降!”

    听到这话,风之幽鬼朝这边看了一眼,那是非常冷冽的一眼。(注:很显然,原版的弗雷德和现在的吉西安性格也完全不同)我打了个寒颤,菲莉西亚惊叫,身体飞起来撞上后面的墙,好像撞到头,一下子就失去意识。我们连忙奔过去,看清她的情况,我抽出腰间的鞭子,被布修老师拦住:“别冲动!”风之幽鬼冷笑:“你这杂种,今后自然有人收拾你。”

    “立刻杀掉他!不然学生会出事的!”

    学院长跳脚。我头一次发现这秃头佬还挺可爱的。华尔特的想法应该和我一样,但嘴上还是不饶人:“只是不希望年终奖金泡汤罢了。”

    “杀掉我?”风之幽鬼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们这群人类好像还搞不清自己的立场嘛,难怪昨天做出让我君大为震怒的事。”说着,挥了挥法杖,一位贤者的身体当场四分五裂。

    这情景对我而言就好像噩梦一样。布修老师丢下一句:“你们待在这儿!”跑到那个位子上,五芒星结界才没有崩溃。

    “不死心的家伙。”风之幽鬼投下法杖,空气发出悲鸣撕裂开来。布修老师用冰盾堪堪挡下,鲜红的龟裂迅速沿着冰的表面曼延。华尔特和安迪并肩跑过去,帮忙老师顶住,龟裂才没有进一步扩大。

    我想跟上去,玛丽薇莎拉住我胳膊:“你照顾菲莉西亚!”我看着她和鲁西克一起跑开,又看看菲莉西亚,只好留在原地。

    那时,情势真的是一面倒。我方有一位大贤者,十名长老,一个高阶术士和四个精英学生对付一个魔族,竟还占不到半点上风,甚至有一人阵亡。学院长一定也很焦急,但他毕竟不同于我们,从头到尾都十分沉得住气。风之幽鬼似乎认为他是无计可施了,转动法杖,想发动最后一击,突然晃了晃,捂住头上的伤口。没错过这个机会,学院长立刻抛出一个巢似的东西。里面飞出一大群麻雀大小的怪虫。我认出那是他最厉害的法器之一[丝蛹]。果然,虽然看不见,但风之幽鬼确实被虫子吐出的[丝线]牢牢绑住,米黄色的衣服上出现褶皱,白皙的颈子上也露出红痕。他挣了两下,虫子发出蓝光,青白的电花沿着透明的丝线传过去,不一会,好像失去意识了,身子垂下来,风也停了。

    “终于结束了。”布修老师他们全瘫下来,大口喘气。华尔特呻吟:“寿命短了十年。”我看着风之幽鬼,想学院长他们会怎么处置他。应该会杀了他吧?毕竟刚才他杀了一位长老。但很奇怪,我并不高兴。之前风之幽鬼的表情,就跟那个“维烈”一样,完全没有恶意,长相也和一般的人类青年没两样。至今为止我碰到的魔族,几乎都是没有人形的下级魔物,所以感到很迷惑。

    “把他放下来,轻点。”学院长指挥虫兵放下风之幽鬼,其他长老飞快地在他周围布下防止逃跑和清醒的结界。

    “照这个情形看,十有**会处刑吧。”华尔特他们走回来。我吓了一跳:“处刑!?”

    “嗯,而且是公开的。”安迪点点头,“好容易俘虏了一个这么大来头的敌人,学院长他们一定会做最大程度的利用,其中之一就是提升学舍的名誉和声望。”

    他还没说完,菲莉西亚醒过来,我们关怀地询问她。菲莉西亚按着后脑勺坐起,问:“风之幽鬼被抓了?”我们面面相觑,没有回答,因为菲莉西亚有一半魔族的血,看到这种情景,一定不好受。

    没想到下一秒她跳起来,“等等!让我杀他!”我看到她深紫色的瞳孔,恍然大悟(注:原版菲莉西亚以眸色为人格转换的标志,淡紫色是精灵血统,深紫色是魔族血统,诺因亦然),及时拉住她:“住手!他是你同族的人!”

    “放开!什么同族的人,是抛弃我的人才对!”

    我为她脸上的表情心一紧,不觉松开手,菲莉西亚奔了过去,推开长老们,毫不犹豫地挥剑砍下。

    剑被弹开。菲莉西亚坐倒在地,抬起头。我们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只见一个紫色眼睛的男人抱着风之幽鬼浮在天顶下方,旁边还有一个分不出男女的蓝发年轻人和一个白发金瞳的小女孩。学院长和长老们齐声大叫:“艾尔拉斯!”

    我瞪大眼:艾尔拉斯不就是现任魔族之王!?以前只在书里读到的人物,现在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真有种身陷噩梦的感觉。而且那种魄力,都让人喘不过气来了。魔王缓缓扫视广场,在我脸上停留了千分之一秒。只这一眼,我就终生难忘了。最后,在菲莉西亚身上停住,俊美的脸庞光影微荡。我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表情,似笑非笑:“嗨,好久不见,大概有十六年了吧?”

    十六年!那不就是菲莉西亚的岁数!我咬牙:这个没良心的祖父!菲莉西亚更坦白,当场破口大骂:“少假惺惺!你还有脸来见我!”

    “我不想被叫爷爷啊。”魔王瞄了眼怀里的风之幽鬼,皱起眉头,气势更加恐怖,菲莉西亚也退了半步,握紧长剑。

    “你把我的部下打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菲莉西亚没有澄清,“就是这个意思!是你先抛弃我的!”

    “呀――”魔王身边的小女孩突然大叫,抓住他的衣袖,急得满脸通红,“弗雷德大人流血了啊!”

    “什么!”另两人不若刚才冷静,一齐低下头。我终于确定:那个叫弗雷德的风之幽鬼,真的有什么病,一种血流不止的病。要不是这样,我们会赢得更辛苦。

    蓝发青年伸手放出冰霜般的东西,然后摇摇头:“陛下,得赶快送回去让维烈处理。”

    “这家伙,总是这么不小心!”魔王啐了一声,非常轻柔地把风之幽鬼移到他怀里。蓝发青年鞠了一躬,就消失了。魔王朝那女孩挥挥手:“你也去,伍菲。”她一脸喜从天降,连礼也不行就跟着消失。我不禁想:魔王这么关心他的部下,为什么不肯分一点爱给菲莉西亚呢?像现在,我几乎不敢看她的表情。

    “你们和魔族的梁子是结定了,罗姆席德大贤者!”

    “我们这边有一个人丧命,这话该是我说!”

    对学院长厉声的反驳,魔王以冷笑回应,突然视线定在我脸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听到大家的尖叫,接着眼前出现一只雪白的手。

    “你……”菲莉西亚拔出掌心的冰柱,怒视魔王。我这才回过神,拉起她的手,血已经止住了。魔王轻轻笑起来:“原来如此。”一句话也不交代就没了踪影,我没空管他,着急地问菲莉西亚:“你没事吧?为什么替我挡!”我真宁可那一击打到的是我。

    “没有事。”她推开我,转身离去,经过我的刹那,低声说,“你和他不一样,是吧,帕尔?”

    我没回答,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是因为这个菲莉西亚是魔族的菲莉西亚,而非我喜欢的那个。

    她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走出了竞技场。

    罪恶感缠住我,令我呼吸困难。这时华尔特拍拍我的肩,笑容和平常一样灿烂:“好了,让她静一静。大家都活着,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的确,我环顾一片忙乱的广场,我喜欢的人们都在生,这就值得庆幸了。而且,整件事终于告以段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20日。

    昨天和今天都在善后,忙死人了。

    话是如此,像我这种菜鸟,真的重要工作是帮不上忙的。比如重修竞技场,加强学舍的结界之类。所以一挨完训,我就陷入一波又一波的采访热潮。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走漏的,我一走出办公室,就被围得水泄不通。起码两百个女生问我“魔王帅不帅?”,四百个男生问我“厉不厉害?”,害我整个上午不停地回答“帅!”“厉害!”“帅!”“厉害!”……不但口干舌燥,而且无聊透顶!

    最后,我不得不用“为了保护我,华尔特正神官受了非常严重的伤,由于伤在不雅的部位,他不好意思说,请各位同学帮我关照一下”――这种借口赶人,效果很好,华尔特的人气果然旺,尤其在女生圈。

    想到这里,我就回忆起前天的事。菲莉西亚和我们任何一个人不同,是东方学舍唯一的异类,出生就被母方抛弃,精灵族的态度也不是很温和。所以前天那样待她,真的很后悔。何况她又救了我。但是,我也有心结。魔族间接害死了艾莉亚,这梁子,不是说解就能解的。

    如果老师在就好了。我老毛病发作,因为太累,也没心情骂自己了。

    上完晚间自习回去宿舍,在门口被华尔特逮个正着,如我所料他脸色非常不好。

    “我什么时候不举啦~~亲爱的帕尔?”

    哇塞!谣言居然传成这样了!我心虚,赔笑道:“我没说不举啊……”他不听,揍了我两拳,接着问:“怎么样?去见过菲莉西亚了没?”

    “没。”自己都痛恨自己的窝囊。他更不客气:“没用的东西!”

    我也来气了:“关你什么事!”

    “你伤害女人,而且是美女,就关我的事!”

    都不讲理嘛!偏偏我说不过他,正气愤,华尔特看着我,缓缓说:“我是奴隶之子。”

    我大吃一惊,因为每个国家都有规定,奴隶别说进东方学舍了,一般学堂也不准。连我当年,也是顶着自由民的身份才能进得来,而他……华尔特迎视我的目光:“是真的,现在我的身上还有烙印,不过被我用刀子剜掉了。只是,这身份和那疤痕一样,是消不掉的。老师带我进学舍的那天,守门人露骨的鄙视眼光,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吧。”

    “……”

    “你记住,被生成什么样或什么血统都不是小孩的责任!只是――”他灰色的眼睛浮现笑意,“因为社会的问题,这现象永远消除不了。幸好我是男生,咬咬牙就过去了。但女人不同,她们需要保护,需要支持――总之,很麻烦。”他拍了我一记:“知道怎么做了吧?”

    “嗯!谢谢!”我大声说。

    “感动可以,别迷恋上我啊。”华尔特挥挥手,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非常羡慕。曾几何时,一块学艺的同学成了这样了不起的男子汉。相比之下,我真是太不成熟了。

    我立刻去敲菲莉西亚房间的门。出来的竟是个戴眼镜的女生,她帮我传话,菲莉西亚才一脸纳闷地走出来:“什么事啊,帕尔?这么晚了。”

    我支吾,因为那帮女生吱吱喳喳好烦人,什么“他好帅”,“菲莉西亚,是你男朋友啊?”之类,吵死人了!又丢人!但是想起华尔特的话,我还是站定原地,没有拔腿逃跑。看出我的紧张,菲莉西亚微笑:“快说吧,不然她们还不知道怎么嘲你呢。”

    这种笑法,是精灵血统的菲莉西亚,也是我一直认同,有好感的那个,但我今天找的是另一个。

    “菲莉西亚……”我深呼吸,期末考试,我都没这么惶恐。

    “嗯?”

    “我和魔王不一样!绝对不一样!”

    终于说出来了!松了口气的同时,未免心脏跳出胸腔,我连菲莉西亚的反应也来不及看就落荒而逃,把一干女生的起哄抛诸脑后。不过,心情很轻松。如果菲莉西亚也这么觉得,就太好了。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21日。

    真的!我太高兴了!因为老师今天终于回来了!

    “是吗?果然被我料中了。”

    去大厅的途中,华尔特一副先知的嘴脸,熬有其势地点头。我本来想问,被玛丽薇莎捂住嘴。看我们都不睬他,他好像受到伤害了,大声说:“喂!怎么不问我是怎样预感的?”

    安迪冷淡回应:“没什么,这种公开的预言,连一毫克的价值也没有。”

    我正好在这时踏进大厅,正和布修老师争执的老师一下子就看到我们,连连挥手:“哟,来得好快!大半月不见,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开朗活泼嘛!”

    “什么开朗活泼!都精神到能打破圣水、顶嘴、在学院长办公室放青蛙、甚至参加魔族大战了!你这个监护人是怎么当的!”布修老师又开始喷火了,好像非常高兴有架可吵的样子。

    “哎呀,布修,我一向以严谨的教学态度自豪,从没做半分超过退休金的事。”

    “你这个人……”

    “这是少长白头发的要诀。喏,拿着礼物。”老师将一罐东西塞给对方。布修老师左看右看:“这什么啊!连个标签也没有!”

    “生发剂,你渴望了很久吧?”老师没等布修老师大吼“我杀了你!”,一个轰雷闪将他请出大厅。菲莉西亚担心地说:“没关系吧?生发剂是可燃物品耶。”老师当场石化:“糟糕……我忘了该用水……”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一声巨响,地面摇晃,屋顶也掉下一些粉尘。

    布修老师这回完了!我默哀三秒钟。华尔特一脸幸灾乐祸:“这样好吗?一回来就惹出这么大乱子,当心学院长罚你不准参加后天的校庆。”

    “咦?”我们惊讶,“老师是为了参加校庆才回来的吗?”

    “是啊,出门那么久,是该回来跟大伙聚聚了。”老师笑着说完,一人给了一个拥抱,“没做什么坏事吧?”

    “当然!”我们异口同声。

    “有可疑哦。”老师挑眉,看着我,“真的没有,帕尔?”

    “呃,这个……”老师真是奸诈啊,知道我不会对他撒谎,每次就盯我。其他人也明白大势已去,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除了布修老师说的那些,还有打破学院长的花瓶,踩坏庭院的花,和华尔特他们偷酒喝,掏鸟窝,串门子,欺负女生,掀了几趟裙子――是他们逼我做的!另外…背后骂凯森老师……”我越说越小声,“对不起,老师,随便你怎么罚我。”

    “我才不罚你呢,你掀女生裙子,自有人找你算帐。”

    老师吐吐舌头。不等菲莉西亚来掐我脖子,我一溜烟逃到他身后,抱住他哀求:“拜托救救我!”没说完,觉得好像压到什么东西,听见一个叫声。我们都愣住了,老师叫着:“糟糕,糟糕。”小心地打开腰包,抱出一只蓝色的小狼。

    “差点压死它!”老师瞪我一眼,举起小狼检视,“没事吧,雷奇?”

    “呀――好可爱!它叫雷奇吗?老师,让我抱抱!”菲莉西亚一脸兴奋,好像老师不给,她就要抢了。看到他们一头热的样子,我极为嫉妒。华尔特敲了我一记:“别跟只狼别苗头。”

    “我只是觉得它很肥,可以做狼肉火锅。”

    “……人类的某些情感相当可怕,是吧,安迪?”华尔特转向死党。安迪用困惑的语气说:“它真是狼吗?我怎么看着像……”

    “肖恩;普多尔卡雷!!!”

    “啊,学院长。”老师把小狼给菲莉西亚,转身行礼,“好久不见,你嗓门更大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你胡言乱语什么!你旷职多日的事我还可以不追究,但这是怎么回事?你把狼龙带进东方学舍,算什么意思?”罗姆席德学院长指着那只小狼,跳脚大叫。

    我想起来了,狼龙。据说是盘踞在西方一带的下级魔物。力量很强,但为恶不大,因为是杂食动物,在魔族里算是比较安分的一群。不过一旦惹火它们,也有破坏城镇到片瓦不存的例子。现在老师将狼龙带进学舍,即使只是头幼兽,立场也相当危险。我们都紧张起来,围住老师。

    “学院长,它只是个小孩嘛。”

    “小的迟早会长大,到时就会伤人了!这责任,你负得起?”

    “负不起。未来不在我管辖范围内,也不再你管辖范围内,所以别拿没发生的事当借口,没道理的啦。”老师大咧咧地说。学院长气得七窍生烟:“你竟敢跟我顶嘴!”我忍不住开口了:“学院长,老师不是在跟你顶嘴,是在讲道理!你用地位压人,当心底下不服!”

    “嗬――”

    “对啊!”大家异口同声,菲莉西亚更抱紧狼龙。我瞄了一眼,非常后悔为它求情。老师用手势示意我们后退,安抚道:“不要太生气,血压会升高。学院长,我们都要靠您的退休金未来才能光辉灿烂,你可千万保重。”

    “你在嘲讽我吗!普多尔卡雷!”

    “啊,您听成这意思吗?”

    “是根本就这意思吧!”学院长指着老师的鼻子,“信不信我现在就解雇你?”

    “我知道您是不会这么干的。因为我有什么万一,我的年迈双亲怎么办?还有长年卧病在床的祖父母和曾祖母,刚成寡妇的姐姐,离婚的妹妹,年幼的弟妹……”

    我刚问菲莉西亚:“老师的家境原来这么惨吗?”学院长已经大吼:“你这光棍你骗谁啊!”

    “我没骗你,只不过这是一百多年前的事。”老师笑嘻嘻地说,接着换上严肃之情,弯腰行礼,“这只狼龙也是如此,不管它的父母和同伴做过什么事,都和它无关,请学院长答应让它留下来,我和学生们会管教它的。”我们六个一齐敲边鼓:“拜托您!”

    学院长沉默半晌,在我们以为成功了时,抛下一句:“我给你们三天时间,找到合适的领养人,不然的话,就处理掉!”

    我们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半天才回过神。老师拍拍头:“好狠!大概是更年期到了。”菲莉西亚着急地说:“怎么办啊,老师?”

    “别担心,三天后,我自有法子叫学院长点头。对了,莉,雷奇就送你吧。”

    “真的吗!?”

    “当然,本来就是给你的生日礼物,不然干嘛放在包包里。”老师笑着摸摸菲莉西亚的头,然后卸下背包翻找,“帕尔,我也有礼物给你们五个。”送玛丽薇莎的是一枚珍贵的红色玉髓贝;鲁西克是一只音乐盒似的小盒,怪的是这家伙竟特别高兴;华尔特拿到一把非常精致的****;安迪是水彩颜料;最后,老师递给我一副牌。

    “这是什么?”

    “占卜牌,晚上我会教你怎么用。帕尔好像又长高了嘛,才离开几天。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真快。”

    只是这样短短几句话,我就体会到老师有多么爱护我,整颗心暖洋洋的,心想:一定要好好保管这副牌,决不能弄脏了!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22日。

    学舍里人声鼎沸,大家都为明天的校庆骚动不已。

    “这种非常时刻居然还有心情举办校庆。”

    也有如凯森老师之流,对此大皱眉头的人。但老师听说了魔族的战贴后说:如果不要他唱歌跳舞,办个盛大的宴会也没关系。魔族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不会趁虚而入;偷袭对有结界保护的东方学舍也没用。另外,上级魔族都很明理,不会打扰别人快乐的聚会,至少魔王决不会亵渎“享乐”二字。

    “老师说得没错!要打仗随时都可以,但校庆每年才有一次,哪边比较重要,再清楚不过!”

    异口同声这么说的是华尔特和玛丽薇莎。我觉得,这两个人虽然毫无血缘关系,但精神上绝对是兄妹。当我告诉老师时,他说:“同一块地里的番茄和马铃薯。”这么形容的话,田地的管理不就是老师的责任了?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他们的坏话,因为我搞不好是“一块田里的南瓜”。

    总之,我和菲莉西亚以及其他志愿者在贝尔妲老师的带领下布置会场,忙得团团转,不过很有趣。希望明天魔族真的识相点别来烦我们。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23日。

    校庆!

    今年不知是否能平安度过,但现在,大家都诚心诚意祈祷能够****魔族,让和平早日重返人世,东方学舍也能够迎接下一个校庆。

    学院长发表演讲,没说几句就被便宜蔬菜赶下台,今天,这里是不分老师学生,狂欢最大。然后魔法烟火在空中绽放,灿烂夺目。香槟酒接二连三地打开,拉炮齐响,乐队开始演奏,再然后就只能听见一片嗡嗡声了。

    胡乱哼歌,把酒淋在对方头上,拍手,冬泳,跳舞,砸气球……已经完全乱成一团。以学院长为首的大人物们早就躲进了休息室,任广场群龙无首地瞎闹。

    外人可能会吓到,其实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东方学舍的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像去年七月那样的战斗再爆发的话,七成的人无法生还,所以趁还活着,尽量打,尽量闹,是大家的共同想法。

    最初我是跟在老师身边,手捧放着果汁和鸡肉派的托盘。可一转眼,回过神时,我是和华尔特在一起。他从可以俯瞰整个广场的二楼往下撒花,一边对我大吼――因为用普通的音量根本听不到。

    “帕尔,要不要玩砰咚?”

    “砰咚?”

    “就是从这里跳下去……”

    “比赛谁羽落术用得好吗?”我来了自信,我风系魔法还是学得不错的。

    “不,是就这样跳下去,比谁掉在地上的声音大。”

    “……免了,我还没活腻。”

    我确定他醉了,不敢走开,盯着他直到一位路过的红发女郎把他的魂勾走。下楼后,我在惨遭蹂躏的广场和老师再会。

    “你还好吗,老师?”

    “总算还活着。对了,肚子饿不饿?”

    “非常饿。”

    为了不再被冲开,我紧紧牵着老师,将他领到一个摊位,叫了两盘蔬菜肉酱面。但还没来得及坐下享用,就被牵扯进一帮暴走族的扔派大作战,急忙逃走。混乱中我们看到安迪悠然走过,中途被人揪住领子,倒了一瓶香槟进去,但他还是面不改色,连步伐也不乱。鲁西克在人群外头和黑发美女吻得热火朝天。玛丽薇莎在顶上垂下来的绳子上跳来跳去,样子和猴子没两样。她每加入一个战区,就把火苗煽得更旺。菲莉西亚在身旁布下好几层结界,躲在角落的沙发上专心教雷奇“坐下”。布修老师超级有精神,竟然跑去打擂台,转眼就将三个人撂下台。实在太帅了我和老师都为他鼓掌,可惜大概是喝多了,第四个人上台前就自己倒下来,真是丢脸。

    贝尔妲老师迎面走来,好像一直在找我和老师。她把一个喝醉了想搂她的男生用单手摆平,另一只手递给我一只压扁了的纸袋,里面的面包被挤压得变形,却是我和老师今天唯一吃到的东西。

    综上所述,今年的校庆非常疯狂,也非常愉快。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24日。

    校庆的第二天,是什么也不做无所事事的一天。精力都在昨天用完了,吃的东西也是庆典剩下的。早上起来手酸足软,没有食欲,和华尔特他们玩游戏也提不起劲。

    去年的至冬节我们在北边的康坦尼镇度过,其所属的公国被称作雪国。那里真的是冰天雪地,但是不像冬天的东方学舍,不会冻死人,又有很多乐子玩。我和华尔特他们就天天去林里探险。老师以怕冷为由拒绝了,躲在旅馆里看书。难得一次陪我们去,回来果然得了感冒,我们都内疚得要命。

    “年轻真好。”

    看着外头还精力充沛在打雪仗的低年级生,老师捧着茶杯叹息,我知道他也想起了去年的事,并为即将到来的一百十岁生日赌气(注:前面说过,原版这个世界的人有三百年的平均寿命,一百十岁开始步入中年,外貌也会逐渐老化,相当于三十岁)。我认为老师不必如此,因为老师从头到脚都是无懈可击的帅哥,说是学舍里最好看的也没人会反驳。(注:由此可知,新版的肖恩外貌指数降低了,不过魅力值提高了。比起绝世美男子,还是阳光青年讨人喜欢)当然,老师是不在乎皮相的,他担心的应该是每况愈下的身体(注:和新版一样,魔法师受魔力反噬影响都不长命,原版更厉害,五十岁开始就会出现征兆,体质差得甚至会生病,最后衰弱而死)。我不敢提这个,只说:“没关系,老师就算活到三百岁,也不会长皱纹的。”

    老师移开魔法书,瞄了我一眼:“能不能忍受又老又丑地活到三百岁,这可是个大问题哦,帕尔。”

    那时侯,我好像从老师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到更深的东西,但到底是什么,我就头大了。而且老师只要眨眨眼,那光芒立刻就不见了。他继续浏览,笑着说:“而且我这种工薪阶级,什么时候被上级以‘碍眼’之名送进敢死队,是谁也料不准的事,搞不好会头破血流地死去。”

    “老师不会输的!决不会!”

    我也认真起来了。老师搔搔头,每当他不好意思时,都有这样的小动作。

    “那么,只要你一直煮好吃的饭给我,泡好喝的茶给我,我就尽我所能不打败仗――如何,帕尔?”

    对我来说,这实在是个值得欢欣鼓舞的交换条件。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25日。

    在学生餐厅用早餐时,菲莉西亚急急忙忙跑到我们这桌,问:“谁知道老师在哪里?”

    我是看到她头上趴的小狼,才想起来:今天是雷奇要被送走的日子--真是个好日子!因为这几天菲莉西亚都陪这小东西不理我了。

    “我们陪你去找。”华尔特和鲁西克马上站起来。真讨厌!有这两个花花公子在,我哪能安心放菲莉西亚一个人!结果我们六个一起踏上寻师之旅。

    奇的是,找遍老师最常去的酒馆和赌场,都没有他的影子。正想到图书馆找找,听见后门传来争执声,就走了过去。

    “我不是卖菜的啊!”

    站在门口的是布修老师,他也发现我们,转过身。我们这才看清和他争执的人。那是个三十上下穿着斗篷的男子,很清秀的脸,露在外面的头发是奇怪的冰蓝色。他笑得很腼腆,不像坏人:“我只是想进去找一个人,没有恶意。”

    “我知道,我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报出名字,卖菜的。”

    “我说了我不是卖菜的!”

    “那这包菜是怎么回事?”布修老师朝对方的背包努了努嘴。那人笑着说:“哦,这是我来山上时,村民送我的草药,据说对脑贫血的人很有疗效。”

    “真的该补补了,你的脑子!这不就是货真价实的大白菜嘛!”

    布修老师拍头大叹,我们忍俊不禁。那人愣了愣,也苦笑了一下:“又被捉弄了,算了。”语气里完全没有生气的成分。我正在想他真是个大度的男人,听见老师的声音:

    “奥佛瑞特!”

    我们吓得心脏差点破裂。只见那位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的大人物眼睛一亮,连连挥手:“肖恩!”(注:原版精灵王和肖恩的关系被新版的维烈取代了,性格也基本相同,原版的维烈真正是魔头一个)

    “你又搞出什么笑话?”

    “被误以为是卖菜的。”

    “扑!”老师抱着柱子大笑,如果我没看错,十足是幸灾乐祸。布修老师红着脸赔罪:“非常抱歉,精灵之王。”奥佛瑞特先生平淡地说:“没关系。”

    “是没关系的,布修!这家伙平常就一副蠢蠢的样儿!上次还被当作是花店小弟,哈哈哈……”

    “喂!”奥佛瑞特先生用背包狠狠砸了老师一下,“笑够了没?”

    “暂时笑够了。”老师捂着嘴直起腰,将菲莉西亚拉到他面前,正色道,“叫爸爸吧,莉。”(注:原版的菲莉西亚还比较幸福,双亲都健在,新版就可怜了。不过新版的肖恩更疼这个义女,也算扯平)

    “上次就叫过了。”菲莉西亚后脚跟踢着地板,一脸害羞。我们五个对视一眼,这才明白她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不说出来呢?难道她想看自己爸爸闹笑话的样子吗?我百思不得其解,又想起那天魔王的态度,就很紧张。不过,这份担心是多余的,精灵之王果然一如传言是位非常温和仁慈的人,他俯身亲吻菲莉西亚的额头。我松了口气,同时也有点羡慕。奥佛瑞特先生抱起雷奇,转向老师:“就是它的事吗,肖恩?”

    “没错,麻烦你了,奥佛。那块顽石,我是没办法了,他应该会买你几分面子。”

    “拜托了,爸爸。”菲莉西亚恳求,“我知道你很讨厌这种事,但我想留下雷奇。”

    看到老师和菲莉西亚为一只狼龙大费周章,我心里又开始不舒服,就没听见他们后来说了什么。突然,菲莉西亚勾住我的胳膊,大声说:“爸爸,这是我男朋友,大我三岁的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你要好好关照他哦!”

    “菲莉西亚!”

    我冲她大叫,当对上奥佛瑞特先生打量的目光时,更是紧张得心脏差点跳出来。华尔特他们还在后面落井下石:“喂,还愣着干嘛,快叫岳父!”姑且不论居心,他们倒是提醒了我。“你…你好,精灵之王。”我用比蚊子叫大一点的声音打招呼。

    奥佛瑞特先生和老师都笑起来,一定是觉得我的反应很有趣。不过他们终归有良心,知道少年人脸嫩,经不起嘲,很快收起笑声。奥佛瑞特先生拍拍我的头,温和地说:“菲莉西亚就拜托你了,帕尔。”

    “是!”我大声回答。和魔王意义不同,他那真诚的眼神和语气,我也深深铭记于心。奥佛瑞特先生听我这么说,笑得更欢了:“我这个女儿有双重人格,不是太柔弱就是太暴烈,让人头痛(注:新版的菲莉西亚只继承了暴烈的一面,而且发扬光大。另外,原版的诺因和史列兰也为此吃尽苦头,几乎反目成仇,幸好有杨阳当缓冲),所以你将来会很辛苦。不过嘛,我想你不会介意。那么,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我和菲莉西亚异口同声。

    “对啊,你刚刚不是答应照顾菲莉西亚吗,帕尔?”

    这和结婚是两回事啊!我在心里想。我是喜欢菲莉西亚,但结婚了就要负责,而现在的我连神官资格也没有,怎么担负得起一个家庭?不管华尔特他们怎么嘲我,我一直是很认真看待这个问题的。幸好老师出面,为我解了围。

    “好了,奥佛,别瞎起劲了,走路!”

    “咦!可是我已经一百多岁,很想抱孙子啊!”

    “你傻爸爸当得不够,还想当傻爷爷吗?”老师夺下背包塞给布修老师,“去学院长那儿不能带着这个,布修,交给你了!要煎要煮悉听尊便!”说完拉着奥佛瑞特先生就走,不顾他的抗议。

    “菲莉西亚的爸爸真是特别的人呢。”我们发表感言。菲莉西亚有点尴尬,但更多是自豪地笑了:“嗯,虽然爸爸是精灵之王,但从来不摆架子,很受部下爱戴。不过有时候稍微……忠厚老实了点。老师常说他被卖了还会帮忙数钞票。”

    “同感。”我们一齐点头,交换了个眼色,决定去学院长室偷听。

    “喂!这包东西怎么办啊!”布修老师在后头大叫,真是一点变通也不会!

    “照老师说的办咯!”

    我们丢下这句话就走了,留下他一个在原地伤脑筋。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26日。

    奥佛瑞特先生来东方学舍的事,好像被列为特级机密没有泄露出去。

    “能瞒过学生的谍报网,那帮老家伙一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一整天除了泡妞什么事也不干的华尔特坐在餐厅里大放厥词,安迪立刻接口:“因为考虑到一旦外泄,会让你这样的人失去市场。”

    “胡说八道!这世上就是需要我这样了解女人的心和眼泪的男人!”

    “什么,没有你,那些女人只会去发现别的男人的优点。”

    轻轻松松让对方无言以辩后,安迪打了个哈欠。我是因为后天的神官考试一点食欲也没有,根本没心听。下午,我抱着一堆教材去敲客房的门。开门的是老师,我立刻明白打扰了他们,正想告辞,被奥佛瑞特先生叫住:

    “没关系,进来吧,我听肖恩说了,后天神官考试了是吗?”奥佛瑞特先生还是那么温和地笑着,“有什么问题的话,尽管问我们好了。”

    我非常惶恐,但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我就是白痴了,所以我在那儿泡了一个下午。

    “怎么样,他们认为你有没有希望?”

    晚间自习时,菲莉西亚他们将台上的讲座当成耳边风,围着我争相盘问。我只好老实回答:“他们都说没有问题。”

    “那不就得了!你还烦恼什么!”玛丽薇莎重重敲了我一记。

    “可是……”如果这次考不取,二十岁以后才成为神官,我就会丢老师的脸了。(注:原版[神官]是魔法师的职称,相当于新版的六段,也就是杨阳的水平)

    华尔特看出我心思,说:“安啦!那个人对自己名声的重视,还不及你的万一!”我这才放心,而且大家都为我打气,我再苟且下去就太不象话了。

    晚上回去又把资料理了一下,因为明天需要充足的睡眠,今天晚点没关系。理着理着就开了小差,想起下午在客房里的对话。老师和奥佛瑞特先生都认为以我的资质,往白魔法方向发展比较好,但是成为老师一样杰出的黑魔法师才是我的理想。(注:又是一点不同,原版[神官]是个中间职,往上分成两条,一条白魔法,一条黑魔法,对应职位祭司和法师,再上去是智者和贤者。修习精灵魔法的则一律称作精灵术士)

    “俗话说应才为上,不过偶尔换个方法也不错。帕尔不用烦恼,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就行了。”

    送我出去时,老师笑着说。我知道他看出我的决定了,因为老师了解我,就像了解自己有几根手指头一样清楚。何况身为[圣贤者党],我岂会选择传统的成才路径?当然是勇于创新!即使跌得头破血流也无所谓,因为成为老师一样伟大的法师,才是我不变的心愿和生存意义。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27日。

    我知道老师和奥佛瑞特先生是学生时代起就认识的好朋友,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怎么样,实在很想知道。

    趁奥佛瑞特先生教我精灵魔法的机会,我小心翼翼地问了这个问题。听完,奥佛瑞特先生立刻捂住嘴,一副憋笑憋得很痛苦的模样。

    “我有段时间,因为家庭问题学坏了。那家伙正好是班上的风纪委员,在我因为操行不良被处分时,放了我一马。”

    我说不出话来,奥佛瑞特先生再也憋不住,轻笑起来。

    “这是肖恩的说法,真是天大的笑话!千万不能被他骗了,实际情况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不告诉我就走了,可能是恶魔的安排,做完法术练习的我回宿舍的途中,遇到刚从酒馆出来的老师。我想这是个机会,就问了他相同的问题。

    “这个嘛,别人的糗事我本来不应该说,不过你既然问了――那家伙有段时间因为家庭问题学坏了,就在快被学舍处分时,我放了他一马。我当时是班上的风纪委员。所以我不但是他个人的恩人,还是精灵族全体的恩人呢!”

    老师一本正经的表情只能到此为止,之后就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傍晚碰到贝尔妲老师,真相才大白。听完我的叙述,她笑得趴在桌上爬不起来。

    “哈哈……那两个人逗你呢,以前也这样捉弄了很多人。”

    “事实到底是怎样呢,贝尔妲老师?”我把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贝尔妲老师瞄了我一眼,笑着说:“为什么你对这件事这么好奇?”

    “因为……”我能说,因为我想知道老师的一切――这样的理由吗?

    “算啦,告诉你。肖恩他在学生时代就是个胡作妄为的问题人物,一次跑到山下喝酒,回来已经超过门禁时间,爬墙时被一个学长撞见,那人就是奥佛瑞特。他当时只是苦笑了一下,当作没看见。第二天肖恩带着谢礼上门,就成了好朋友。”

    “原来如此。”我连连点头,这样的发展才对嘛!但接着,我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为什么贝尔妲老师对这件事这么清楚呢?”

    “因为当时和奥佛瑞特一起值班的女生就是我啊。”

    我张口结舌。贝尔妲老师竟然比老师大!!!可是她那么漂亮……老师接近中年,她也……我感觉脑子打结了。看到我的表情,贝尔妲老师爽朗地笑起来。

    “呐,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好了。虽然是推测,但可能性有98%哦!”

    我立刻被勾起好奇心。老师却喝了几口蓝莓汁,才慢条斯理地说:“过去,有六个人和现在的你们一样,让当时的学院长,头还没秃的罗姆席德大贤者伤透脑筋。我、肖恩、奥佛瑞特,还有三个你听过的人物――后来做了布修老婆的洁西卡、克威特;科尔修斯和爱蜜莉;芬。”

    克威特?爱蜜莉?我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不就是当今的国王和王妃嘛!

    “真的吗?他们俩也是东方学舍毕业?”

    “当然,东方学舍是人才的培育中心,又不是魔法学院。唉,想当年,孩子里最美丽的就是艾咪(注:即爱蜜莉),难怪那三个男的追得那么勤。”

    “老师也追求过女人!?”我无法置信。贝尔妲老师白了我一眼:“废话。不过那家伙当年的德行,就跟现在的你一模一样,所以才败给卡修。”

    “真可怜。”我已经吃不下饭了,遥想老师当年凄清的背影。贝尔妲老师扑哧笑出声:“傻子!事情早过去几十年了,再深的感情也淡了!而且那个人你也清楚,什么挫折都打不倒他的。这点,卡修也比不上他。”

    “嗯!”我举双手赞同,接着恍然大悟,“那老师收六个弟子是因为――”

    “怀旧咯。人嘛,难免这样。”贝尔妲老师拿起蓝莓汁一口喝干,明丽的脸庞又恢复了往常的自信风韵。我不禁想:无论那个爱蜜莉王妃多美,也一定比不上她。不过,和当年的老师一样,这种话我万万没胆子说出口。

    “抱歉说了些无聊的陈年旧事,帕尔明天还要考试吧?今晚早点睡。”

    贝尔妲老师探出身,好像想吻我的额头,结果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发。我知道这样想对不起菲莉西亚,可……就是一个吻嘛!

    “别这副表情,如果你明天好好加油,考试过关,这个礼拜天就能和我约会!”

    “真的吗!?”我喜出望外,马上挥手作别,“我会努力的,拜拜!”

    为了实现愿望也好,朝三暮四也罢,总之我今天取得了无比可贵的动力。这一刻我坚信,明天的考试一定能过关!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28日。

    因为我已经很累了,把考试的全过程写下来也没啥意义,所以我只记录结果。就是,当结束钟声响起,我穿着神官服走出考场。早就等在门口的大家都欢呼起来。然后我扑到我最重要的人怀里。“干的好!”这是全天下最棒的赞美辞了!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29日。

    为了调查魔族的动向,以及附近地区的情况,上面决定派二十名神学生下山,领队是布修老师。估计要离开三天左右。

    听到这个消息的华尔特,认为这是打发无聊的好去处,就拉了我和安迪请求同行。学院长看着我们,半天才说:“我觉得让你们三个去做,就算是最严肃的事,也会变成笑话,这对解决问题来说,实在不好。”

    “这是一种偏见!他们俩姑且不说,但是我,从呱呱落地起就以加倍的诚实天性引以为傲……”

    “很遗憾的是,从那以后就彻底改变了――学院长,抱歉耽误你的时间,我们告辞。”

    冷冰冰地说完,安迪拉着我离开。华尔特见情势不利,也只好跟上来。我们三个送别了队伍后,待在学生餐厅发牢骚。

    “用膝盖想也知道学院长不会同意,谁叫你是六无主义的巨头。”

    “六无主义?”我不懂。

    “无思想、无道德、无自律、无节操、无责任、无反省。”

    “哈哈,好贴切!”

    “帕尔!”华尔特训完我,转向死党,“漏了最重要的两点,无敌和无欲、无求!”

    “是三点吧,九无主义巨头。”

    “没道义的家伙!你这样子还算我的朋友吗!”

    “朋友?是谁啊?”

    那时两人的表情真的有够看。晚上老师照常来我房间揩夜宵。喝红茶时,用意味深长的眼光扫描我:“是不是又被华尔特唆使去做什么了,帕尔?刚才学院长跟我说,你交朋友最好慎选一下。”

    “朋友?是谁啊?”――本想这么回答,但实在模仿不来安迪的腔调,只好作罢。不过,我一点不在乎学院长怎么说,我们六个本来就是最好的好朋友!

    “算了,反正五个都这样,你想躲也没地方躲。”

    老师把自己的事远远放一边。我也不拆穿,又给他添了一杯。

    “看样子今年和魔族的战事是免不了了。老师,你说菲莉西亚会怎么想?”

    “这个嘛,因为我不是莉――”老师暧昧地瞧了我一眼,说,“不用替她担心,帕尔。莉有两个人可以讨论,现在搞不好已经有结论了。”

    就是这样才担心啊!我心道,实在不敢想象一个身体里两个人格吵架的情景。

    “王宫方面还没有消息,不过说到底挑起战事的是我们,当然得由我们自己负责。”

    “精灵族也不帮忙吗?”我很意外。老师笑起来:“那家伙固然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但我可不想看着他成为精灵族的千古罪人啊。”

    “也对,我也不想奥佛瑞特先生为难。”

    沉默了一会儿,我想起一件事:“听说这次旅行老师去过王宫,克威特陛下请你做宫廷术士长对吧?”

    “消息真灵通,怎么?”

    “那为什么不答应呢?老师不后悔回东方学舍?”

    “你想我跳槽?”老师笑了。我认真地说:“大家都说,与其累死累活教书,老师还是统率魔法师们比较神气!也可以出人头地!”

    老师叹了口气:“你说的大家,就是华尔特、玛丽薇莎这些人吧。不能因为他们嗓门大、态度硬,就认定他们是多数派啊。”

    “可是!我也这么想!”

    “好吧,等将来帕尔考上宫廷术士,我再考虑卡修的邀请。”

    老师不在意地喝着红茶,让半途醒悟的我安下心来。这不是我可以过问的事,其实老师应当骂我一顿,但是,和往常一样,他包容了我的不成熟。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30日。

    早上突然想到,老师拒绝当宫廷术士长,可能跟爱蜜莉王妃有关。

    “几十年不见的初恋情人,现在却被她的丈夫任命为属下,任何有骨气的男人都忍受不了吧。”

    菲莉西亚这么说,一派权威评论家的架势。坐在她旁边的玛丽薇莎立刻反驳:“老师才不会计较这种事!他是根本不稀罕那个破职位才拒绝的!”

    我知道她的真正居心。爱蜜莉王妃被誉为大陆第一美人,这个野丫头比不上,只好贬损两句。不过我也赞同她的意见,老师或许会在意,但这肯定不是他拒绝的主要原因,应该还是懒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古世历4490年春之月31日。

    倒霉的日子。

    早上起来左眼皮就跳个不停,我没警戒,还是照原计划向利马特老师学生剑术,被操得半死回来后,抄捷径经过庭院,事情就发生了。

    “救命!救命!”

    一个小孩在喷水池里呼救,因为正是上课时间,周围又只有我一个人,我只好跳进冰雪初融的水里把他救起来。结果水根本不深,别说只到我膝盖,他不踮脚也能露出半个身子。加上我一向不喜欢小孩,口气就不太好。

    “喂,已经没事了,你别再勒住我脖子。”

    “可是,很可怕啊!”

    他还是紧紧抱着我,大概七八岁吧,像个树袋熊似的。我感到一阵寒意流过,打了个喷嚏,火气一上拨开他的手:“别再粘着我!”

    “哇!”他掉回水里。我这才发现不对:“原来你是女的!”难怪我那么不舒服。再看她的耳朵是尖的,全世界只有一个种族有这样的特征,我马上缓和颜色,正要慰问,听见一声大喝:

    “你对妃茵做了什么!”

    “啊?”我转过头。那个小精灵连滚带爬扑向来人,放声大哭:“西尔!”那种哭法,就好像我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对方也这么认为,抬头瞪视我:“你这混蛋!竟敢欺负妃茵!”

    “喂喂。”我不能再沉默了,“我救了她耶!”

    “狡辩!水池这么浅,难道她还会溺水?”

    事实就是如此。我因为非常疲倦,不想跟他争辩,走出喷水池准备回宿舍,没想到他下一句话差点让我噎死:“一定是你偷看妃茵洗澡!”

    “什么!这种话别乱说啊!”

    我吓坏了,这情景若让菲莉西亚看见,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可不想这么没价值地死去。那个叫西尔的小子还以为自己猜对了,洋洋得意地翘起鼻尖:“这么慌张,果然没错,想不到东方学舍也有你这样的败类。念在你神官资格得来不易,跪下向妃茵道个歉,我们就既往不咎。”

    我气得七窍生烟,别说我没做过,凭什么我要听一个比我小的男孩子说教?我冷笑:“我说了我没做!信也好,不信也好,随你!不过我告诉你,我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也是个有品位的男人,不会看上这种没;胸;没;臀的黄毛丫头!”

    一出口才发觉说得太过分,但是已经收不回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我感到背脊恶寒,是那个叫妃茵的丫头发出来的杀气!

    “杀了他,西尔。”

    她简短地下令后,全身发抖地背转过去。

    接着那小子就发动攻击,若非我躲得快,四分五裂的就不是喷水池,而是我的身体!我火大至极,顺势将水变成冰箭朝他射去。异族可以凭借天生的魔力施法,所以我只好用非常手段取胜。这样你来我往,越打越起劲,最后用上了两败俱伤的法术,若非老师及时赶到,我们就躺下了。

    “谁先起头的?”

    挡回两边的攻击,老师厉声发问。我支吾了一会儿,老实回答:“对不起,是我先骂人的。”他二话不说打了我一个耳光,原本想喷火的学院长见状只好训斥了事。我明白老师是故意给我台阶下,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这时奥佛瑞特先生和菲莉西亚他们也来了,那两个立马扑过去哭诉,我看得满不是滋味。明明不是我的错,却背了黑锅。老师悄悄对我说:“他们两兄妹就这样,没人有办法。帕尔,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孩子计较了。”我这才平了气,上前准备道歉。那个西尔却先一步指着我告状:“陛下,这小子偷看我妹妹洗澡,您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我没有!”

    “就有!”

    “你有什么证据……算了,我发誓总行了吧!”我也没心情再跟他们纠缠下去。大家一致把疑问的视线投向西尔。他脸一红,推推妹妹:“你跟他们说,妃茵!”

    “他是没偷看我洗澡,可是……”她扑到奥佛瑞特先生怀里大哭,“他骂我是没胸…没臀的……黄毛丫头啦!所以我才气不过……”

    我满脸通红,无地自容。安静了片刻,老师首先扑哧一声笑起来,接着大家都哈哈大笑。奥佛瑞特先生摇头叹息,摸摸妃茵的头:“傻瓜,为这么点小事。”

    “对女孩子来说,可不是小事!”

    “妃茵小姐。”老师憋住笑,用温和的口吻说,“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争气,吃成绝世身材回来,让我徒弟刮目相看。”刚说完,他就转身继续大笑。西尔焦急地说:“你别听他的,妃茵!他在耍你!”我也觉得老师有点过分了。没想到那丫头一脸理所当然地点头:“就是这个主意。”然后走到我面前,我这才发现她长得很娇俏。

    “你叫帕西尔提斯?”

    “是。”

    “那么你听着,我妃茵;贝鲁发誓,一定会让你迷恋上我!即使你结婚了,我也会找你的儿子下手!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完,她扮了个鬼脸,消失了。(注:此女的誓言后来实现了,诺因险些死在她手里。)

    我一时说不出话,直到华尔特拍拍我肩膀,奚落道:“鬼缠身了,帅哥。”

    “精灵族的女人,都是那样吗?”

    “是啊,还有更可怕的呢!简直跟冤魂没两样……”

    “咦,听华尔特的口气,好像是过来人哦。”

    被玛丽薇莎指出,华尔特立刻成了闷葫芦,看样子真的有内幕。但那个时候我完全没心问,累得只想倒头睡觉。老师和菲莉西亚都注意到了,扶住我。我站稳后,刚想说没事,听见奥佛瑞特先生的声音:“西尔,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对了!族里发生大事了,陛下!玛格蕾特小姐现在在宫里!”

    玛格蕾特?我反应出这个名字花了一秒钟的时间,不就是那位魔族公主?我连忙看向菲莉西亚,她也刚回神,踏前一步:“为什么妈妈在精灵族?”

    “西尔,你说清楚。”奥佛瑞特先生的神情也变紧张了。

    “是。是昨天在森林外头发现她的。当时她浑身是血,伤得很重,好像被人用法术打伤。我们已经将她移到王宫治疗,不过意识还没恢复。目前反对声浪很大,说不能让肮脏的魔族住在宫里,就等陛下回去主持大局。”

    老师皱起眉头:“马上回去,奥佛!最好一回去就把她送回魔界,这张鬼牌你万万留不得!”

    “什么意思?”奥佛瑞特先生看着他。菲莉西亚大叫:“老师!”老师看了她一会儿,叹气:“好吧,我不管了。”转身离开庭院。(注:原版奥佛瑞特和玛格蕾特不是两情相悦,维烈对后者也没有感觉。而迫害的一方,反而是魔族。因为原版设定魔界对血统极为在意,又视这个世界的住民为下等生物,更无法忍受混血儿,连带将玛格蕾特也视为背叛者肃清)

    我不明白,其他人也一脸茫然。半晌,华尔特说:“玩接龙游戏吧,帕尔。玛格蕾特小姐不会自己打伤自己,以魔族心高气傲的脾气,她也不会主动投奔精灵族,那么就是被故意放在那里――想想看,目的是什么?”

    “嗯…若只是杀她,根本不用费这些工夫,他们一定在策划什么阴谋。”

    在他的带动下,我的思路逐渐上轨。安迪接口:“地点很微妙,是想拖精灵族下水吗?”

    “这么做可以得到好处的是谁?”玛丽薇莎加入,“东方学舍?”

    “跳太快了!首先我们一向和精灵族交好,怎么会做这种陷害的事?第二玛格蕾特一直在魔界,我们怎么抓得她?”华尔特纠正。

    “如果是魔族自己就方便得多了。”我说。

    “换作我打一场有信心的仗,就拉所有敌人进来,一网打尽。”

    鲁西克收尾,答案呼之欲出。菲莉西亚苦笑。

    “现在怎么办?”

    我问。终于明白老师刚刚离开的原因,他知道唯一的解决方法,又不想让菲莉西亚伤心。华尔特对奥佛瑞特先生说:“精灵之王,恕我直言,现在留着玛格蕾特公主只是惹火上身,应该尽速送走。”

    “玛格蕾特因为魔力全失(注:异族一旦生育,力量就会传到小孩身上),被魔族视为垃圾。他们现在狠到连垃圾也榨,你不能上当。”鲁西克淡淡地说。我正想这帮家伙真没有同胞爱,玛丽薇莎大声说:“如果是我,干脆把鬼牌烧掉!再一推三不知!”她还要过分。

    “总之。”学院长终于开口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你们可以回去上课了。”

    “什么嘛!学院长,你剽窃!”

    “结论是我们推出来的!”

    “过河拆桥!”

    我们一齐抗议,学院长无言以对。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奥佛瑞特先生问西尔:“玛格蕾特伤势如何?”

    “听长老们说,不乐观,而且绝对不能移动。”

    “真是送佛送到西。”华尔特感叹。奥佛瑞特先生在菲莉西亚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的表情略为安心下来。又摸了摸她的头,他朗声说:“感谢各位几天来的照顾,我们告辞了。罗姆席德大贤者,明天我会派人传达我的决定。”然后他看着我:“送我一程吧,帕尔。”

    “咦?”

    “你有话想对我说,不是吗?”

    “嗯。”我点点头,但是看见抓着奥佛瑞特先生瞪我的小子,心里就有点不爽。华尔特笑着说:“帕尔不太喜欢自己映在镜上的模样嘛。”我还没想明白他的意思,奥佛瑞特先生就招招手,走向大门。我跟上去,下楼时,奥佛瑞特先生温和地说:“你想问我要怎么处置玛格蕾特?”

    “这个……如果不冒昧的话……”

    “是冒昧了。”

    “……”看到我的窘态,奥佛瑞特先生笑起来,驱散了我的紧张。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发现他长得和菲莉西亚很相似,森绿色的眼眸深邃而充满知性,至少风度确实比老师高多了。我想起魔王,在心里比较他们。

    “帕尔,我,并不爱玛格蕾特。”

    我大吃一惊:“您不爱她!?那……”

    “我们总共才见了三次,我又不是一见钟情的人,怎么可能爱上她?”奥佛瑞特先生笑得很复杂。我抛去礼仪,连声问:“这么说菲莉西亚一直没得到精灵族的关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您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还和她生下菲莉西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会不会顾虑菲莉西亚的心情,把玛格蕾特小姐留下?”

    奥佛瑞特先生吓了一跳:“帕尔真的很好奇。”

    “您告诉我,好不好!”

    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很在意菲莉西亚的事情。奥佛瑞特先生的看法不同:“只要你真心喜欢她,她的出生来历又有什么关系?这些事就由我们上一辈承受,我不想带给你们阴影。”

    “可是现在这些事都已经影响到我们了,怎么还能说无关呢!奥佛瑞特先生,还有妈妈,都这样!总是一副大人的处理方式!明明自己都焦头烂额了,还瞒着小孩,算什么嘛!”

    我忍无可忍地喊。奥佛瑞特先生似乎愣住了,西尔插进我们当中,冲我大吼:“你竟敢对陛下无礼!”

    看到他的表情,我突然明白了华尔特的意思,大概我紧张老师的样子,和他一模一样。但是,他们也不比我好到哪去啊!

    “好了,西尔,没事的,你去那边。”

    在奥佛瑞特先生的催促下,他终于走了,一脸的不情愿。我也低下头,满怀歉意地说:“对不起。”

    “没关系,我很久没碰到直言不讳的人类了,很怀念呢。”

    我以为奥佛瑞特先生想起学生时代的事了,没想到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和玛格蕾特的事,是酒后的一场错误。现在孩子都有了,只好一路错到底。这次魔族来势汹汹,我想不参战也不行。也许是到了了结一切的时候了。帕尔,代我向肖恩道声歉,他总是为我这个捅娄子大王忙得人仰马翻。下次我请他喝酒,当然,你也来。”

    说完,他就转过身,走下阶梯。西尔瞥了我一眼,跟了上去。虽然还是不知道当年的情形,但我总算确定奥佛瑞特先生决定留下玛格蕾特小姐,非常高兴。

    晚上我一边喝茶一边翻资料。老师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的,见我比对玛格蕾特小姐和爱蜜莉王妃的画像,笑了:“我从来没发现这两个人有共通处,帕尔是怎么想的?”

    我听出老师的语气略有讽刺,满脸通红,调整了一下呼吸才说:“我认为,奥佛瑞特先生一直私下喜欢王妃,可惜王妃和科威特陛下好了,他伤心之下,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然后就这样、那样……”

    “再然后莉就出生了?”

    “……对不起。”

    “奥佛不是这么没出息的男人,何况他根本没喜欢艾咪。”

    “可贝尔妲老师说――”我跳起来,看到老师了然的眼神,恍然大悟上当了。

    “原来是贝姬那小妮子。”老师哼了一声,拿起王妃的画像,“那她也告诉你我的艳事了?不过也没错,我是喜欢过艾咪,但奥佛从头到尾都清清白白,你可别乱点鸳鸯谱。”

    说着,老师把画像折成纸鹤,投了出去。

    “发生事情的那天我也在场,那叫作酒后乱性,幸好我酒品比较好,不然就是我当莉的爸爸了。以前在学舍里,每当我和奥佛喝醉酒,洁西卡总是亲自煮咖啡给我们喝。虽然咖啡不加糖,喝起来却有股甜甜的味道。”

    “……”

    “布修娶的老婆,容貌虽不美,却是最体贴的。奥佛是识货之人,怎会放过这块朴玉?可惜……”

    “这么说……”我脑子动起来:难道奥佛瑞特先生在酒后做下错事,是洁西卡小姐的缘故?听说玛格蕾特小姐也不是因为喜欢才接近奥佛瑞特先生,是为了向她父亲施以颜色,但就因为这样,造成了菲莉西亚的一切不幸,我觉得这对家长真是罪过。

    “喂,不要想得那么深入啊,你才十九岁,不可能了解那些事实背后的真实。”

    “老师能了解吗?”

    “我也不过一百‘零’九岁,也不是很了解。”

    老师特别强调那个零字。

    “总之,物过境迁,时间的脚步不等人,增加的只是无法挽回的遗憾。”

    老师缓缓地说,神情异乎寻常的严肃。但我太累了,也不知道看错没。如果是的话,他以前一定做过什么后悔的事。不过,老师的为人,可能吗?我唯一能想到的人选,只有爱蜜莉王妃。

    古世历4490年净之月1日。

    今天是约定和贝尔妲老师约会的日子,所以一大早就开始期待。加上上午的课一点不好玩,我就偷偷溜出去。只有这种地方像老师的少年时代,真是悲哀。

    中午,贝尔妲老师来敲我的门,我们用转移法阵来到山下的小镇。她请我到平民经营的点心店吃热橘子汁和黑霉派。

    贝尔妲老师是个漂亮温柔,又不乏坚强的人。没发觉这一点的,我想只有老师,实在是个迟钝的人!

    去年夏天,我跟着公干的老师到柔兰国,一位贵族夫人勾引他,他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可是连我都注意到,身为当事人的老师却……那个时候要不是我随便编了个理由把他从那个什么夫人的房里抓出来,他已经被吃干抹净了!

    总之,贝尔妲老师陪我吃完饭后,又上街闲逛。我发现男性的行人都往我们这边看,清一色是色咪咪的眼光,开始以为是看贝尔妲老师,但马上,我领悟到非常恼火的讯息。

    “帕尔好像比我还受欢迎嘛。”

    贝尔妲老师调侃,语气没有恶意,但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伤人的毒针了。

    “我也不喜欢被生成这种娘娘腔的样子!”

    我大吼。贝尔妲老师没有生气,反而拍拍我的肩安慰:“大个两岁,就不会被误认了。别害羞,你老师小时侯也有被扮成女生的经历。”

    听她这么说,已经在后悔的我更加沮丧。虽然我不奢望成为老师那样的男人,可是连半点肚量也没有,真是丢脸。但我强装大人,只会显得更可笑,只好沉默。

    “既然帕尔讨厌被当作女生,那么把头发剪短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对啊!怎么没想到这个妙招!

    “那傍晚我来帮你剪。”贝尔妲老师笑着说。回去前,我跑到便利店用预支的薪水买了件小礼物,准备4号送给老师。

    不过让我一整天非常在意的是,贝尔妲老师总是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以她的性格,不应该这样。我猜她是想问老师的事,但似乎又不太像。

    回到宿舍,老师取笑我:“去约会了?”我说:“是啊!”

    “臭小子,就不会让我和莉多相处几年。”老师咕哝归咕哝,并没有真的生气。我知道,在他的心里,我和菲莉西亚同样重要。

    而且,我不会梦游,所以昨晚将写日记写到睡着的我抱到床上的人,除了老师不会有别人。为了答谢,我今天就在他的茶里多加点白兰地。这样的默契,总让我感到无比幸福。

    古世历4490年净之月2日。

    写这篇日记,是昏迷八小时后的事。今天真是灾情惨重,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毛病呢!?

    得冷静下来,不然就会像老师和贝尔妲老师说的,“难以治愈”了。不过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记录清楚,也实在不容易。

    因为布修老师他们没在预定时间里回来,引起上头的恐慌。趁此“大好良机”,华尔特千辛万苦求来名额,带着我们去迎接。说得白一点,就是利用公款的旅行啦。

    “咦,你剪头发了?”

    玛丽薇莎第一个发现,我有点尴尬,说:“好看吗?”

    “何必呢!”华尔特一脸伤心地摇头,“你长头发比较可爱啊!”

    我刚说:“是吗?”安迪接口:“当然不是,他是怕你剪短头发有男人味了,会抢走他的市场。”

    “哈!原来华尔特也有没自信的时候,干脆我再留长,免得东方学舍成为我的天下。”我竟然说出这么得意的话,可见恶习是会传染的。

    “就算你剪短头发,也不能动摇我的天下分毫,到边境去摇旗呐喊吧。”

    果然程度还是不同。这时菲莉西亚走上前,让我非常紧张。

    “剪得很好看啊,是帕尔自己剪的吗?”

    “是、是啊。”我实在不想骗她,但为了避免引起误会,只好撒谎。

    菲莉西亚的表情变得有点沮丧,我刚想问,雷奇把她的腰包抓破,从里面掉出一只银色的玻璃珠(注:《原版试阅》看得比较仔细的人会发现,原版神官是把长发绑在一颗玻璃珠里,就是这个了,此物的灵感来自《边境警备》的凯尔)。骨碌碌滚下台阶。菲莉西亚尖叫了一声,追下去。

    我正要提醒她注意脚下,她已经滑了一跤,幸好距离不远,我能拉到她,但是没能拉住,和她一起跌了下去。而当肉垫的,当然是我。

    我呻吟。东方学舍的台阶一点也不含糊,起码有二十米长,滚得我七荤八素。到底时,我几乎失去意识,迷迷糊糊感到身体被摇来摇去,勉强睁开眼,正好看见华尔特他们跑下来。

    “喂,你要躺到什么时候,落难骑士?公主快哭了耶!”

    “谁是落难骑士?”我挣扎着爬起来,听到菲莉西亚说:“等等,后面流血了!”然后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我瞪大眼,她的脸接近到生平最近的距离。

    现在回想那个就叫“初吻”了,虽然是在一点不浪漫的情形下误打误撞的,也算是华尔特口中的“飞来艳福”。但当我意识到时,我是一边惨叫一边后退,菲莉西亚他们一定被我的反应吓坏了。我只觉眼冒金星,呕吐感不断涌上,全身发抖,心跳全乱,然后是前所未有的剧烈咳嗽,简直不是人吃的苦!

    “帕尔,怎么了?”

    我那时还不知道症状的原因,但是看见菲莉西亚关怀地伸出手,直觉地往后退。华尔特看出来,叫道:“你别碰他,菲莉西亚!”

    “啊?”菲莉西亚后面说了什么我听不见了,只记得她的手放在我额头上。醒来时,是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老师和贝尔妲老师在床边看着我。我一时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不一会儿,我想起来,又开始咳嗽。

    “很严重呢。”贝尔妲老师一脸担忧。老师梳了梳我湿透的刘海,叹气:“是啊,莉的魅力真惊人。”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这孩子今后的人生怎么办啊!”贝尔妲老师大骂,“我告诉你,你就该防患于未然!现在你说怎么办?”

    “找根源呗。”老师扶我坐直,递了杯水给我,“好点了没?”我喝了几口水,点点头,小声问:“老师,我有病吗?”

    “你知道了?”贝尔妲老师脸色一变。老师拍拍我的头:“不是大病,最多以后不能沾女色。”我大惊失色:“这很严重啊!我不要!”

    “哦!”老师吓了一跳,“在大人看不见的地方,小孩已长大成人了呢。”

    “老师!”我面红耳赤,差点将水杯打翻,“我只是不想这个样子下去!而且你要我以后不能再靠近菲莉西亚、玛丽薇莎、贝尔妲老师吗?”

    “那么,只好问你了。”老师用无奈的语气说。

    “问我?”我不明白。贝尔妲老师拿走水杯,柔声说:“我们推测你有‘接触恐惧症’,尤其对女性。这类疾病多数来源于小时侯的心理创伤,你仔细回忆一下,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

    “这……”

    “好好想,帕尔,我知道这很残酷,但为了根治,你只有面对。”

    我想了会儿,说:“妈妈……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

    因为难受,我说得颠三倒四,但老师和贝尔妲老师都懂了,当我问治不治得好时,一致给我肯定的答复。我大喜过望:“真的吗?”

    “真的,不过你今后要经常和女性接触,让身体先习惯。”

    “什么!”我哀嚎,只是一个吻就让我死去活来了,再“接触”我不变人干?正想老师出的什么馊主意,就见他捂着嘴走开,贝尔妲老师揍了他一拳:“没正经!”

    “来,你们也不用偷听了,进来吧。”他打开门。我一看,真想再昏过去。两位老师丢下一句“别聊太久”,一前一后走出房间,任我被一帮没良心的家伙修理。

    菲莉西亚直到最后才说话:“笨蛋!那个时候你根本不用来救我,我会用浮空术!”

    “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回骂,用这种口气说话的,不用说是魔族的菲莉西亚。她冷哼:“到底谁不识好人心?我千挑万挑选了个发饰,你却背着我叫人剪头发,还撒谎蒙我!”见她都知道了,我只好赔罪:“是我不对。”

    久久没听见下文,我抬起头,正对上她认真的眼神。

    “第一次听说你有这种病,不过没关系,魔族女人不喜欢生育。”

    那四个家伙顿时唏嘘一片,我满脸通红,尴尬得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你、你说什么啊!”

    “不然怎么说?”她却不害羞,把那颗玻璃珠递给我,“虽然你头发剪短了,但这个,也是可以收下的吧?”

    我默默伸出手,心想:跟菲莉西亚一起生个儿子,似乎也是件不坏的事。

    古世历4490年净之月3日。

    重新翻看昨天的日记,发现自己的心情相当混乱。

    但这终究不过是我个人的事而已,今天对东方学舍,还有全大陆才真正叫灾情惨重。

    首先老师对布修老师的迟迟不归感到非常焦虑,和上面的担心不同:“怎么看那家伙也不是个短命的人,伤脑筋的是他最会蘑菇了。”

    “最近会出发吗?”

    我一问出口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耍小聪明。老师还是平静地回答:“希望事态不会进行得如此之快,不过也许真的会变成这样。”

    自从被老师收养,我从没被他骂过,不是我优秀,而是他宽大。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其中的分野了,事实上我根本不明白老师在急些什么。

    喝饭后茶时,布修老师的队伍回来了,老师慌忙喝完红茶跑出去,我正准备收拾桌子,菲莉西亚他们来找我聊天,说教官都被学院长叫去。他们在会议室讨论了一上午,说了些什么,我们都非常好奇,但一个也不敢多问。

    会议结束后,学院长把全体师生召集到礼堂,宣布了几个坏消息:四强国同时遭遇前所未有的攻击,小国的损失更是难以估计,甚至王宫也发生事故。(注:这里的王宫指的是合众国王宫,相当于新版的联盟主脑,国王就是卡修,他比新版早发迹)

    礼堂当场就吵翻了天,学院长扯开嗓子大叫:“总之!近日将会出击!请每一位学生做好准备,为了东方学舍,为了全大陆……”

    大贤者后来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们六个和三位老师溜出了会场。

    “真是不入耳,刚刚的发言也罢了,在会议室尽是想着如何安抚王宫,推卸责任!整个下界已经千疮百孔,上面竟还拖拉着不肯发兵!”布修老师气呼呼地说。

    “上面的上面还有上面哩。”老师用轻松的语气反驳,“你不也蘑菇了很久?”

    “我和学生在好几个村庄帮忙治疗伤员,赶不及回来。”

    “不回来报告事态,伤亡是不会停止的吧。”

    “你这只是理论,活生生的灾难放在你面前,你能袖手旁观吗?”

    要是贝尔妲老师不插进来,两位老师恐怕会争得没完没了。

    “好了好了,想想该怎么做才是当务之急,这次魔族来势汹汹,我们应该会被派去前线。”

    每次战争,老师、贝尔妲老师和布修老师总是打头阵。我感到这次气氛不同于往年,说不定我也能上战场,亲眼见识到东方学舍精英们的杰出表现。一想到这,我就兴奋不已。老师却浇了一桶冷水:“不可能!我们一定会被派去王宫。”

    “王宫!?”我们异口同声。

    “像肖恩、布修、华尔特这些名字都是黑名单上的,他们多半想与其让我们大出风头,不如去挨王室的批,若能求到援军更好。”

    贝尔妲老师白了他一眼:“你对卑鄙的人的心理,掌握得很透啊。”

    “你想说我是卑鄙的人,就直说好了!拐弯抹角个什么劲!”

    老师大发雷霆,整张俊脸挤在一起,可爱极了。贝尔妲老师不知道是不是也这么想,一边梳理他的刘海,一边笑着说:“放心,我对坏男人比较没辙。”

    “你一向是我的克星,这么说我是好男人?”

    “好个鬼!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迟钝啊!”

    “喂喂喂,别扯我耳朵――”老师闪身躲到布修老师后面。贝尔妲老师注意到我们这些小辈暧昧的目光,放下手,清了清喉咙:“失态了,请回到正题。”

    “布修,洁西卡她们不会有事吧?”

    “两个月前我就让她们搬去首都了,现在这种非常时刻,我也顾不着。”

    “你顾点也没关系啊,总是热血教师的样子。”老师叹了口气。

    我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为什么魔族不对落单的布修老师他们下手呢?向东方学舍下战贴,这个方法不是更有效?好像魔族故意让他带回那些坏消息似的。晚上我把这些告诉老师,他点点头。

    “疑点基本上都挑出来了,很不错,不过我暂时不告诉你答案。”

    说完,就把注意力调回书本,只是浏览根本没看。我想老师一定知道什么,等时机成熟,他一定会告诉我。

    古世历4490年净之月4日。

    值得纪念的日子,或者说是值得诅咒的日子――老师一百十岁的生日终于到了。

    “每天,都有不愉快的事!”

    老师愤愤地抱怨,将挂历撕下来,揉成一团。当我说开个庆生会,他还朝我怒目而视。这么反常,可见他真的很讨厌变成中年人。

    “老师终于到这个岁数,开始为他以往的恶行忏悔了!”

    华尔特高兴的样子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同情,我不知不觉帮老师说话了:“可是华尔特,你总有一天也会一百十岁啊。”

    “绝对不会!”

    语气出乎意料的认真,我心想他该不会说“在那之前我就战死”,这类的话吧?

    “有一颗爱心的人是永远年轻的,就算到三千岁,我也一定是这个样子,请叫我爱的传教士!”

    “我觉得比起这个恶心的称呼,种马更适合你。”

    “那种低俗的词语怎么能体现我丰富的心灵,何况我的技巧比马高多了。”

    “……”

    和老师的意义不同,我想我这辈子也是绝对及不上这个人的。不管怎样,帮老师庆祝生日是早就决定好的。贝尔妲老师兴高采烈地帮忙准备,当她知道老师的心情,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为什么讨厌变成一百十岁?成年男子的价值,都要到这个岁数才体现出来。”

    照她的说法,我岂不和婴儿没两样?老实说我很不高兴。宴会的主角,也是一脸不爽,用尽种种借口,拼命抵抗,甚至连“我变成一百十岁也不会让任何人幸福啊!所以根本没有庆祝的必要!”这种话都说出来。不过,如华尔特、布修老师之流,虽然不会幸福到哪去,却开心得要命――当然动机不良。

    最后,老师还是认命地出席了。辛格大厨为他做了个六层楼的大蛋糕,每层不同口味。老师自暴自弃地一口气把蜡烛吹熄,在场的人都鼓掌叫好,老师却一边切蛋糕一边叹息:“为什么一年只有十二个月?有十三个月大家都会高兴的。”布修老师咋舌:“现在还说这种话,谁都不会高兴的!”

    “但是一年会有十三次薪水可领!”

    “新年的休假,也要十三个月才有!”

    趁老师在想怎么反驳,我把礼物拿出来,是大前天在山下的便利店买的。

    “帕尔,你太懂事了!像我十九岁的时候,只会想怎么从老爸那里挖零用钱。”

    本以为是对我的夸奖,没想到下一句话是:“一定是家庭教育的差别。”这岂不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嘛!被我抢了风头的菲莉西亚他们争着跑上前,将自己的礼物塞进他怀里。贝尔妲老师和布修老师笑着说:“真受欢迎。”

    以我现在的财力,送的当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是一组外形很大方的白瓷茶杯。本来想买酒杯,想想太危险了作罢。老师虽然酒品很好,但有时候会因为情绪低落酗酒,让我非常担心。老师是那种,心情再差也不会摆一张苦脸对着别人的人,这也是我最喜欢他的一点。

    正在我想东想西时,门被敲响。因为房里很吵,只有最靠近的我听见。我认出是上次在菲莉西亚那儿见过的戴眼睛的女生,就问:“你找菲莉西亚?”她用很不安的眼神望着我,没有回答。这时菲莉西亚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怎么了,帕尔?”

    “你来的正好。”我转过头,“她是你朋友吧?你问问她。”

    “你搞错了,她是‘一号’的朋友(注:原版小帕以“一号”、“二号”区分菲莉西亚的两个人格,杨阳就好多了,知道诺因是双重人格后,拿他中间的名字给史列兰)。”菲莉西亚冷淡地说,一把将我拉进去,指着那女生,“贝托蒂加,有空来这儿闲磕牙,就赶快回去临阵磨枪,免得明天第一场就被干掉。”

    “菲莉西亚!”

    若不是清楚她的性格,我就拉不住那女生了,“她就这脾气,你别介意!”

    “怎么了怎么了?”老师他们听见动静,纷纷围过来。华尔特一脸意外:“贝托蒂加?”

    “华尔特――”

    一幕泡沫剧上演,那女生扑到华尔特怀里,放声大哭:“怎么办?我明天一早就要上前线了,我没办法镇定下来!我一定会被杀的!我根本没有经历过实战……”

    “放心吧,宝贝,没经验打一场就有了嘛。别胡思乱想了,今晚好好睡。”

    “可是……”

    看到这里,我已经把眼睛遮起来了。华尔特那家伙,要亲热也不用在这里啊!不过这也是他的个性。贝尔妲老师关怀了几句,把她扶了出去。华尔特笑着说:“抱歉,老师,我先告辞。突然需要教导神经纤弱的女孩,自信和坚强的重要。”

    “好好干吧。对了,可以叫她在手上画人字。我第一次作战,画了五十几个,很有效。”

    “是吗?我画了两百多个。”华尔特挥挥手,走了出去。我问吃蛋糕吃的满嘴奶油的老师:“贝托蒂加小姐能平安生还吗?”老师愣了愣,说:“这我不晓得。因为不管一个人法术多超群,武艺多精强,上了战场就等于24小时和死神拥抱,没人能担保的。”

    “这样啊……”我有点不安了。布修老师和回来的贝尔妲老师都安慰我:“没事的,帕尔是你老师的得意弟子,19岁就当上神官,一定没问题。”“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哦,帕尔。”

    “我…我不是担心我,是担心贝托蒂加同学……”

    “她是危险。那种状态想从战场上活下来,根本是痴人说梦。”

    菲莉西亚事不关己地说。老师摇摇头:“有华尔特开导,应该没事。”我是不懂啦,这些生存之道,不过老师似乎从步入中年的阴影中摆脱出来了,所以我很高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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