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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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中(修士同盟)

    “阿沐。”

    “……”

    “阿沐。”

    “……”

    “阿沐, 我们去哪儿?”

    “……修士同盟。”

    ……

    光从上方漏下。

    丝丝缕缕的光,如丝丝缕缕的银色泉水,无声地溅落在空阔的地面。

    姜月章睁开眼, 才堪堪摆脱传送阵法刺眼的光芒,就看见了这一幕。

    这里是一片空旷的……原野?

    他环顾四周。

    的确是一片原野。

    虽然不清楚具体传送方位, 但姜月章能认出, 刚才裴沐开启了一个远距离传送阵, 而且消耗了整整九颗上品灵石。

    在上品灵石被开采得益发匮乏的现在,九颗上品灵石可谓奢侈。

    这一次传送, 距离不会少于五千里。

    从永康城出去的五千里……不是在西边昆仑山脉, 就是在东边茫茫海上。

    姜月章沉吟片刻:“这里是昆仑?”

    “你倒是机灵。对,这里是昆仑山深处。”

    山脉的深处是平原, 这件事实在古怪。

    但如果是传说中的神山昆仑, 似乎一切又显得寻常起来。

    他一边思考, 一边又望着走在他前方的人。

    裴沐走在他前方,乌黑长发高束, 微卷发梢在纤腰背后摆来摆去。

    姜月章被那一把秀发晃得心痒。

    他快走了两步, 伸手去牵她的手。

    但裴沐一巴掌拍开了他。

    他并不意外,但熟练地放低声音,隐忍说:“阿沐。”

    “少来。”

    她警告地横来一眼:“你不会以为今晚的事就算结束了吧?”

    姜月章微不可察地蹙眉。他盯着她, 发觉她脸上的警告之意是真的。

    ――她十分看重今晚的事。

    顿时,他心里有某种焦躁的情绪, 像无数泡沫一样涌上来。这情绪浮在他眼中,展露一瞬,令他锋利的眉峰动了动, 也凝聚出一点阴沉之色。

    这阴沉并非对她,而更接近于一种懊恼;他在懊恼今夜不够谨慎, 到底被她发现。

    但他要保持冷静。

    姜月章考虑着对策,纵然他已经考虑了一路。

    相处了这么多年,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即便不能朝夕相对,但有时和一个人共事、看她做出无数决策,这比日夜相处更能折射出她的灵魂。

    ――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御座上的这个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会欣赏怎样的灵魂。

    所以,他压抑了心中的情绪,如过去多年里每一次所做的。

    “……我知道,但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摄政王略垂下头,令目光和影子重合,也让表情的细节隐没在夜色中。

    他压抑地叹了口气,语气沉沉,说出计划好的语言:“如果有其他选择,我也不愿意牺牲无辜的人。但是,如果告诉我,我可以选择牺牲一个无辜的陌生人,去换来你的寿命,我真的……阿沐,我不能抵抗这种诱惑。”

    这是实话。

    只有“不愿意”是假话。

    他的心中不存在任何犹豫,唯一顾虑的只有她的态度。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终究却只是摇摇头,加快步伐朝前走去。

    姜月章不觉将嘴唇紧抿一线。她仍然没有原谅他,他知道。

    摄政王暗忖:他今夜杀的人都是死有余辜么?应该是。那对父子他还特意保护起来了。那些不言不语的下人他也没杀。真正无辜的人没有死去,所以阿沐生他气,应该也不会太久。

    “别想了。”

    突然,她的声音再度响起,回荡在夜风和星光之间。

    “姜月章,你说话总是半真半假。很多时候我也不跟你计较,反正只要你按计划行事,多的我也懒得管。但这次?不行。你太过了。”

    她没有回头:“我知道,你一直想弄明白我和修士同盟究竟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是大燕皇室的背后支持者?今晚你行事如果顺利,固然很好,但如果我带人前来,你正好将自己发疯的样子展现在他们面前,他们自然不会支持一个疯子上台。你的目的其实也达到了。”

    摄政王听着,面色不变,眉心却跳了跳。

    片刻后,他到底禁不住问:“难道不是?”

    修士同盟――这个神秘强大、仿佛无所不能的组织,他们发明了无数成果,推动大燕帝国蒸蒸日上,世人将他们传得神乎其神。

    如果不是他们支持,江河日下的皇权凭什么去命令那群强大的修士?总不能凭个不当饭吃的名头。

    在姜月章的记忆中,从先太后的时代开始,修士同盟就与大燕皇室关系密切。

    而且是远远超过契约的密切。

    可以说,他们为皇帝行事提供了绝大多数支持,包括武器、资金流转、技术的秘密交易等。

    裴沐控制的天琼院,以及所设下的给佘家的陷阱,都是修士同盟全力支持的结果。

    姜月章很久以前就猜,修士同盟应当是利用皇权、干涉朝政,以绕过当年契约的桎梏。

    她猜他心思猜得不错。今夜的结果,好坏于他都有利。

    但这种双赢,前提往往是“一切正如当事人所料”。

    现在她直白地点出了他的目的,不免给人以横生波澜的不好预感。

    “难道不是?”他又问了一次,眼睛眯起又睁开,像大猫的一次审视。

    “当然不是。”

    在空旷的、落满星光的原野上,她张开了双臂。

    修长纤细的手臂,与孱弱无缘,只带着奇异的力量感。

    也确实有一股轻灵的、淡蓝色的力量,从她手中往四周延伸。

    姜月章疑惑了一刹那,紧接着,他就讶异地睁大了眼。

    他望着周围,震惊的模样像个初次看见天地广阔的孩童。

    他忽然发现,原来这片看似空旷的原野其实并不空旷。在群星璀璨的夜幕下,分明有许多石像伫立此处。

    ……石像?

    姜月章定睛看去。

    其实更准确地描述,形容那些东西是大大小小的石块似乎更合适。

    但不知怎么地,他就是知道,那都是被漫长岁月磨损了的石像。

    此刻,它们都被点亮了。轻盈的蓝色光芒,从石头的孔隙中透出;一缕接一缕,一线接一线,无数光束交织在一起,令这片原野成了杂乱而巨大的棋盘。

    他和裴沐,就行走在这巨大的“棋盘”之中。

    而除了这些石头之外,这里空无一人。

    除了他们,这里空无一人。

    “修士同盟……和你想象的并不相同。”

    她的声音像在四面八方回荡,像是也被那蓝色的光束一切传递。

    “曾经,它的确是一个繁荣的组织,成员最多的时候有近十万人。但随着这个国家越来越繁荣,无数地主豪商涌现。他们为了发展自己的技术,本能地去拉拢修士同盟的成员。”

    “由于当初皇室与同盟的契约约定,修士同盟的成员以及三代血亲不许参政,渐渐地,很多成员都对这条规定感到不满,推出了同盟。同时,权贵出身的修士也被这条限制挡在了门外。”

    “此消彼长,百余年过去……”

    裴沐在讲述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深处的某个地方。这里的石头排列似乎暗合了某种阵法。

    她站在阵法前,仰头望去,声音停下。

    姜月章不觉追问:“百余年过去?”

    石像缓缓移开,露出一条路。她也放下手臂。

    莹蓝色的光暗了下去。但它们没有消失,只是变成某种微光,盈盈地浮在四周。

    这样一来,天上有许多星星,地面也像有许多星星。在天地的星光中央,就站着他们两个人。

    以及出现在前方的几间怪模怪样的屋子。它们是白色的三层建筑,材料像是石头却又很不一样,外观线条简洁。

    有点怪,却说不上难看。

    “看。”

    她指了指那几间屋子,声音里带了点笑。

    “现如今,声名赫赫的修士同盟只剩这么点人了。”

    这几间屋子里……能住多少人?

    姜月章将信将疑,正想说话。

    这时,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

    “什么‘这么点人’?我们内门好几百人,只不过不能天天守在这里而已!不然,你今天带出去的是什么人?”

    不等他们回答,另一道年轻一些、同样精神高昂的女声传来出来:“几百人很多么?就会嘴犟!阿沐,你带出去的弟子去哪儿了,是不是起了玩心,贪玩去了?”

    裴沐笑道:“什么玩?您又开玩笑。今夜死了一批原本不该今夜死的人,总要有人去善后。我身边这位罪魁祸首,等会儿也得挨一枪,装作被袭击的样子。”

    那女声哼了一声,不快之意溢于言表:“哦,这就是你那皇叔?年纪轻轻,本事不大,野心还不小。出了事,不是还要阿沐来给你收拾烂摊子?”

    “……我让阿沐操心,是我不好。”摄政王淡淡应道,“但这与前辈何干?”

    屋子里的人似乎没料到他承认得这么爽快,态度又这么不逊,一时陷入沉寂。

    片刻后,他们转去和裴沐说话。

    “小皇帝,这就是你看好的继承人?”

    “我们已经接到传书,他并非善类。”

    “国家交给他,你能放心?”

    修士同盟的前辈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

    裴沐略带警告地看了姜月章一眼。

    她知道,他还没放弃那个心思:让修士同盟对他产生疑虑,从而放弃将执政官的位置交给他。

    她这位皇叔,面上不彰不显,内里却从来执著得可怕。

    她摇摇头。

    “有了今夜之事,我自然不能放心。”她对屋中人坦言,“所以,我带他来此处,求两位前辈帮忙。”

    “……哦?”

    屋中人有些意外。

    姜月章同样如此。

    四周盈光起伏,如水波,也像一次轻柔的呼吸。

    这光映在姜月章眼里,也映出裴沐的影子,还有一丝不确定的情绪。

    裴沐则十分安然。

    她没有理他,只继续道:“这个人威胁我说,如果我死了,他就要让今夜之事重复发生。我思来想去,发现我既不能将国家交给其他人,也不能将国家未来寄望于这个人的良心――还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

    “所以,既然这个人想要牺牲别人来让我活下去,我想,何妨让他自己去当那个被牺牲的?”

    裴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屋中两个人震得齐齐“啊”了一声。

    倒是姜月章,怔了怔之后,竟然眼睛一亮,微微一笑:“原来你要杀我?我还当你不愿意伤我。不错,这也可行。”

    他半点不情愿也没有,相反却显得欢欣鼓舞。

    裴沐不看他,话锋一转:“但是,要我眼睁睁牺牲他,我也做不到。我想,我还是很爱他的。”

    “所以我来求问前辈,修士同盟多年来的积累浩如烟海,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他的命分我一半,我们一起活下去?”

    她说得十分坦然。

    姜月章却在这短短几句话间心潮起伏。“……你愿意跟我一起活?”他喃喃问道。

    裴沐反问:“你不愿意?”

    一句话问得摄政王略有慌乱:“不,我,我只是……”

    姜月章怔怔想,他只是,他想……她说她爱他。

    爱。

    这个字……她此前从未讲过。

    她还说“我们一起活下去”。

    过去那么多年,他以为她讨厌自己。即便在一起了――他们在一起了罢?――他也只以为,她只是普普通通地喜欢他。

    千头万绪萦绕心间,汇成一句:“阿沐,你再说一遍。”

    他轻声说,不觉带点祈求:“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正事要紧。”

    她板着脸。

    他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等来,不由失望。

    但就在这时,她说:“不过是说你要分一半命给我,我们一起活,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摄政王却刹那微微笑起来。

    他感到心脏像是同时被柠檬和蜜糖浸泡,又酸又甜;又像寒冰过境后陡然迎来盛夏,那种极致的冷热,带来的是另一种疼痛感――狂热的欢喜所带来的疼痛。

    “……前辈,”他忽然开口,对屋中的人说,“假如有共生的法术,还望前辈不吝赐教,无论需要什么代价,都由我来承担。但假如没有,我愿意将这一身灵力洗练为灵晶,作她的良药。”

    足够了。他心满意足,忽然之间,什么结果他都能接受了。

    “不知前辈都需要些什么?”

    天地寂然,屋中也寂然。

    这好似是一个极为困难的问题,难住了天地,也难住了夜风。

    裴沐却脸色一沉,横来一眼:“姜月章,谁准你说话的?闭嘴,听我说。”

    她自认凶狠,却见摄政王眸中含情带笑,令她一句气势十足的话宛如尖刀戳进棉花。

    ……软绵绵得让人不快。

    裴沐干脆不去看他,一板一眼:“烦请前辈不吝赐教,至于这混账的话,不听也罢。”

    屋子安静片刻,有人推门而出。

    那是两名老人,一男一女。

    男头发花白,胡子剃得干干净净,露出满脸慈祥的皱纹,和他声音的年纪相符;女的看着却比她的声音年轻,鹤发童颜,肌肤白皙光洁。

    两人仔细打量一番姜月章。

    裴沐趁机给姜月章介绍:“这二位是当代修士同盟的首领,玉冰修玉真人,还有赵潜升赵真人。”

    “就是一个打铁的,一个玩儿泥巴的。”玉冰修爽快一笑,伸手拍了一下身边的老头儿,“我打铁,他玩泥巴。”

    赵潜升无奈地晃晃脑袋,说:“这世上,不存在共享一半灵力或生命的法术。虽然历史中偶有记载,但这么多年,天地灵气逐渐衰退,许多玄妙的法术要么失传、要么不能再用,其中就包括分享生命的秘术。”

    裴沐问:“凭您二位的学识,也不能研究出来?”

    “我们都不擅长魂体二道,只是略有涉猎。”玉冰修摇头,“只不过……”

    “不过?”

    “你们的情况不太一样。”女人若有所思,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你们两人之间还有别的联系。”

    裴沐想了想,坦然道:“我们是情侣。”

    玉冰修心想,我倒是也看出来了,这所谓“皇叔”可真是个禽兽。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玉冰修率先问:“我看你皇叔好像有别的话说。”

    裴沐一听,立即扭头,果然见姜月章摁着右边胸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立刻恼了,质问:“你又瞒着我什么?”

    摄政王:……

    “……什么‘又’?我如何瞒你多少?左不过佘家那老工厂一件事。”他分辩道。

    裴沐冷笑:“哦,还不够多?还觉得不够严重?你还要如何,更欠揍么?”

    摄政王:……

    “我错了。”他乖乖道歉。

    可他唇边笑意未绝,仍是一副深情又薄情的冷酷模样。

    这人这辈子怕是都学不会心里有别人了。裴沐再皱眉,不想与他多话:“姜月章,你有话就直说。”

    他笑笑,才说:“你记不记得我在天琼院认出你,你问我怎么认出你的?当时你碰了我的肩。”

    裴沐问:“所以?”

    “所以我就认出你了。”他淡淡道,“自从我们……我一碰到你的身体,心口就会隐约一痛。你心口有个红色胎记,是不是?我右边心口,还有对应的背上的位置,也各有一个红印。”

    ……这是个什么原理?

    裴沐还在不解,玉冰修却已经一拍手。

    “那就难怪了。喂,你小子。”

    她指了指姜月章,命令道:“去把阿沐抱着。赵小子,去屋子里把我的木剑拿出来。”

    后一句话是对赵潜升说的。他看上去比玉冰修老很多,却被称为“小子”,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抱着?

    裴沐尚且一愣,姜月章已经很敏捷地完成了这个指令。

    他原本就站在她身边,手臂一揽,就将她按在怀里,进而整个举起来。

    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草木香气笼罩了她。裴沐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棵树拥抱,草木香气清冽却也透着暖意。

    她犹豫了一会儿,到底决定给玉冰修一个面子,不去推开他。

    “放我下来。”她说。

    摄政王一脸严肃:“这是按前辈的指示做事。”

    ……是吗?需要抱起来吗?

    裴沐回头看玉冰修,用眼神表达疑问。

    玉冰修看得好笑,说:“放下人家,普通抱着就行……对,少整那些花花心思,你们这些年轻男人……啧。”

    摄政王这才照做,还有些不情不愿。

    正好,赵潜升也将木剑拿出来了。

    玉冰修接过来,走到两人身边。她先是站在姜月章背后,又慢悠悠绕到裴沐背后,然后――

    一刺!

    刹那之间,她手中木剑如电光射出,猛地往裴沐后心而去!

    不过是一把木剑――

    竟然只是一把木剑。

    却有风雷激荡、电闪雷鸣,赫赫如不可挡!

    这是大修士的凌厉一击,满含凌厉杀意。

    “――你!”

    摄政王瞳孔紧缩,想也不想,翻身挡在裴沐面前。

    而裴沐……

    她全程保持平静,最多不过偏了偏头,去看那剑光轨迹。

    “不要激动。”她抽不出手,干脆拿额头碰了碰面前紧张不已的人,语气带了几分安抚,“玉真人没有恶意。”

    姜月章却仍紧绷着,也喘息着。

    他眼中怒火升腾,苍白的面颊因为激动而染上绯色。听了裴沐的话,他深吸一口气,手里按住她不动,自己缓缓侧头。

    “这是何意?”他压抑着声音。

    玉真人手里拎着剑,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嘿嘿。”

    赵潜升站在她斜后方,替她解释:“师姐喜欢作弄人……尤其对她看不顺眼的人。”

    他补充了后一句。

    玉冰修这才无趣地耸耸肩,丢了木剑。她表面闲适,其实也是喘气不停,显然刚刚那一击消耗了她不少精力。

    “……老了。”她摇摇头,咳了两声,“叫你这个讨人厌的年轻人知道,你们之间的联系从何而来。明白了吗?”

    她指了指姜月章的背心。

    这是她刚刚瞄准的位置。

    摄政王还是盯着她,阴沉沉的,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一茬。

    裴沐挣脱他的禁锢,又摁住他的肩,不让他冲动。同时,她自己比划了一下,有些惊讶地问:“玉真人是说,我们的胎记是……”

    “不错,那是剑伤。”

    玉冰修对她一笑;“就像刚才这样,我一剑刺下去,剑身贯穿这小子的心口,堪堪在你心口点上一点。”

    “无稽之谈。”

    “可我们不曾受过这样的剑伤。”

    两人异口同声。

    玉冰修好笑道:“谁说现在了?前世,魂魄转世,没听过?有些厉害的魂魄,能将死前最深刻的记忆带来轮回,化为今生的记号……”

    她突然闭口不言。

    她师弟走上来,握住她的手腕,为她渡来灵气,又低声说:“师姐,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的人,还这么任性。”

    他又对摄政王淡淡点头:“师姐的意思是说,你们前世是很强大的修士,魂魄之力也极其强大,远非寻常人可比。因此,你二人身上的记号应是前世遭受的剑伤。”

    “前世?真有前世轮回一说?”裴沐喃喃讶异,又问,“前辈是说,他是为我挡剑而死?”

    “……不止。”玉冰修又掩唇咳了一阵,“你们的魂魄之间还另有奇异联系,好似一体双生的命格。而既然你们联系如此密切,我想,还真能试试将这小子的命分你一半。唯一的问题是……”

    她语带深意:“你们谁若遭遇不幸,另一人也活不了太久。”

    “好。”

    这一声来得太快,也就显得太突然。

    裴沐怔了怔。

    却见姜月章上前两步,抬手解开系到喉咙口的两颗纽扣:“要做什么,现在就开始。快一些,我还得赶着挨一枪……”

    他回头看裴沐一眼,面上又有笑意微漾:“好去别人面前做戏。”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裴沐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分明是她自己的提议,现在也真有方法了,她却只能沉默半晌,低低说一句:“你知道就好……本来就是你惹出的麻烦。”

    他含笑:“嗯,是我惹出的麻烦。”

    裴沐抿唇。

    片刻后,她走上前去,用力拥抱他。她贴在他耳边,低声说:“皇叔,虽然你这个人冷心冷情、阳奉阴违、自以为是、心思深沉不定……但念在你终究是为我考虑的份上,大不了,你做的孽我也分一半吧。”

    不去看他反应,她扭头对两位修士同盟的前辈说:“还请前辈尽快开始。”

    姜月章没说什么,只轻轻搂了一下她,这才放开。

    玉冰修见他们如此,神色有些复杂。她挥挥手,示意师弟上前:“你来吧。”

    赵潜升点头上前。

    忽然,他怀里出现了一只花瓶。这是一只缠枝青莲大花瓶,器型优雅修长,绘笔灵动活泼,很是漂亮。

    一把小刀在他指间闪烁寒光。

    “别动。”他对姜月章说。

    与此同时,那抹寒光飞快一闪,就往姜月章心口刺去;后者身躯一动,似乎本能想躲,却硬生生控制住。

    然而,那抹寒光还是停下了。

    人们的目光集中在裴沐身上。

    而裴沐手里正拉着姜月章。

    刚才片刻间,她居然使劲一拽他,将他整个拉来面前,避开了小刀的刀锋。

    “……不是故意的。”她有些尴尬,解释一句,推开姜月章,“你们继续。”

    姜月章顺从地离开,却又回过头,眼里笑意如星:“阿沐,我真的很高兴。”

    “高兴你即将挨一刀再挨一枪么!”裴沐有点烦躁地瞪他一眼,“快去,别废话。”

    “……年轻人。”玉冰修嘀咕。

    小刀再起。

    摄政王却突然摆摆手:“等等,如果我们二人性命相连,我受伤,她会不会痛?”

    “……不会!别废话!闭嘴!”

    赵潜升忍无可忍,竖眉骂道:“你们这是质疑老夫的技术!”

    小刀愤怒地没入摄政王的心口。

    裴沐双手握紧。

    摄政王皱了皱眉,安慰她说:“不痛。”

    “……我又没问你痛不痛。”裴沐别开目光。

    过了会儿,又看回去。

    姜月章一直看着她,对她微微一笑。

    裴沐更不自在了。

    再过一会儿,她突然开口:“真的不痛么?”

    半晌后,唯有摄政王的笑声响起。

    玉冰修继续摇头。

    她再咳几声,叫住裴沐:“阿沐。”

    “玉前辈。”裴沐应道。

    “当年我答应你皇祖母,辅佐你治国,也会帮助你们的计划完成。可现在我看这小子……”玉冰修睨摄政王一眼,断然道,“不靠谱。”

    “玉前辈说得是。”裴沐并不反驳,“可前辈说是因为答应皇祖母才辅佐朕?”

    她扬眉一笑,那小皇帝的骄傲气势又回来了。

    “一则,当年皇祖母与修士同盟约定,事成之后便取消契约,允许同盟成员参政。”裴沐不紧不慢,“二则……”

    裴沐抬起右手,手掌朝向星空。

    四周浅蓝色的灵光忽而蔓延。

    整个昆仑山脉如同被点亮;梦幻的光影波动不止,如时空交汇的幻象。

    “难道修士同盟答应辅佐朕,最要紧不是为了……朕能随意开启昆仑大阵么?”

    裴沐笑道:“修士同盟驻扎昆仑多年,一应秘密都在此处。朕手握昆仑,何尝不是握住同盟命脉?玉前辈,朕是明君,可从来不是仁君。”

    玉冰修望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忌惮。而后,她就有些心灰意冷。

    “唉,技不如人,罢了。”她摆摆手,“只盼你退位后履行诺言,取消了那讨厌的契约。”

    “自然。”裴沐一口答应,“也盼前辈遵守承诺,在世俗开设学堂,广收天下子弟,切莫敝帚自珍。”

    言谈间,摄政王那头的灵力萃取已进行得差不多。他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但那笑意却毫不褪色;在梦一般的灵光里,他的神态也染上了虚幻的色彩。

    裴沐看看他,走上前去搀扶他,哼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摄政王柔声道:“我心上人这般厉害,我十分欢喜,这也不行?”

    属于他的灵力,朝裴沐涌来。

    他的力量是青绿色的,果然就像草木。

    不同修士的灵力各有差异,融合自然会带来种种不适。但裴沐望着星星点点的、雨雾似的光,却仿佛沐浴在草木O@中,只觉清新柔和,没有半点不适。

    也许……真有前世一说。

    “姜月章。”

    她的声音也变得柔和、平静。

    摄政王应了一声,目光缱绻。

    裴沐微笑着,说:“你别高兴太早。今晚这事,可还没完呢。”

    摄政王:……

    “执政官选任的事,我们确实要好好商量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