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含雪

玫瑰含雪 > 016

016

    宋莺时视线再一掠,落到水龙头和那满池水上。

    水清澈柔和,反射着白炽灯的波光,之前近似鬼魅的气息只是宋莺时自己吓自己。

    宋莺时打开水龙头,掬满凉水往脸上泼。

    她埋在湿漉漉的手心深吸一口气,抬手就要把发带狠狠扔进水里。

    就在发带末梢要接触水面时,宋莺时动作一停。

    她这是怎么了?

    占据头脑的近似羞愤的情绪如潮水退去,宋莺时渐渐冷静下来。

    她失控了。

    宋莺时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身影。

    她的脸上挂满水痕,鬓角的头发湿濡濡的,一滴水正要从她的下巴滴落,眼里的光动得厉害,胸脯起伏,看起来有些狼狈。

    “……”

    宋莺时闭了闭眼,像从前拍戏之后需要脱戏般,她熟练进入控制情绪的状态。

    脱离当下,仿佛站在旁边审视她自己的身体,她的情态,直到情绪慢慢平息,回到她自己。

    宋莺时睁开眼。

    她再度审视镜中的自己,气息渐渐平和如往常。

    她对着镜子笑了笑,脸部肌肉乖顺地运动,露出一个清甜的笑。

    宋莺时收起笑容,抽了张手边的洁面巾,一点点擦干净脸上的水迹。

    -

    怀絮从卫生间出来后,想过宋莺时会有什么反应。

    她会怒骂,会发火,还是一脸委屈地问她为什么要这样。

    但怀絮没想过,宋莺时会面色如常地走出来,撒娇似的说:

    “你吓到我了。”

    宋莺时把叠得整齐的发带往她桌上一放,坐在桌上,倾身凑近椅子上的怀絮,悄声问:

    “你怎么没看我呀。”

    怀絮对上她疑惑的神情,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半晌道:

    “你很失望?”

    宋莺时点头,振振有词道:“我的脊背还是蛮漂亮的,你没看到太可惜了。”

    她瞳孔清亮,干净澄澈。

    怀絮看了会儿,弯唇道:“下次一定。”

    这是她刚从宋莺时的沙雕图里学到的说话方法。

    像是没想到怀絮会这么说,宋莺时愣了下,笑起来:

    “你学得还挺快啊。”

    宋莺时看了看天色:“走吧,陪我夜跑。”

    怀絮想起之前陆雪闻说的话:“陶钦呢?”

    “你连这个都知道?”

    怀絮没说话。

    宋莺时哒哒往外走:“她们俩一起玩呢,咱们去。”

    那个心情值90的任务,宋莺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完成的。

    等她看到时已经完成了,她只看到系统的记录,显示完成时怀絮的心情值高达95。

    仔细想来也有点奇妙。

    自从生命值这几个字出现在她的脑海,就像附骨之疽,只要宋莺时醒着,就不会错过任务的变化。

    只有这次没看到。

    就像是在告诉宋莺时,在某个时刻,怀絮完完全全地、从里到外地掌控了她。

    宋莺时不愿再多想,她只知道计时任务还差3h,现在必不可能放过怀絮。

    天已经彻底黑了,因为没有师生入住,操场上没有亮灯,只能就着月色依稀看见近处的事物。

    宋莺时带着怀絮热身。

    她十分看不惯怀絮那闹着玩似的热身动作,在跑道上拉着怀絮做了全套的热身运动,这才开始慢跑。

    迎面而来的风里有丝丝凉意,吹得宋莺时很是舒服,像能带走一切郁气似的,心境都开阔起来。

    她越跑心情越好,偏头跟怀絮说:“你保持运动习惯,身体早好起来了。”

    怀絮跑起步来不像她那么乐在其中,均匀而认真地控制气息,轻描淡写道:

    “我身体不差。”

    “嗯嗯。”

    宋莺时不走心地敷衍两声,突然振奋:

    “那我们跑到10点吧!今天天气这么舒服,不跑步可惜了。”

    正好跑完3h的计时,简直完美。

    “……”怀絮忍不住道,“你是什么体能怪物?”

    宋莺时道:“这算是赞美吗?”

    怀絮冷着张脸:“只要不跑那么久,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看起来是真的很抗拒运动。

    刚刚的事宋莺时还没彻底忘记,现在登时恶向胆边生。

    要不每天喊怀絮出来夜跑,让她明白什么是老板沉重的爱。

    话是这么说,跑了四十多分钟后,宋莺时还是迁就怀絮停了下来。

    迎着晚风,两个人在跑道上慢走。

    宋莺时出了一身热汗,舒服极了。

    她偏头去看怀絮,也是一额头细密汗珠,但她气质在那,即使如此,也像透明玻璃上泛的点点霜珠,透着冷。

    美人太赏心悦目,让人很难保持生气状态。

    再加上跑步这一通体力宣泄,宋莺时最后一点介怀也渐渐消弭。

    不就被小鬼捉弄了一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怀絮根本没看她,这孩子本质还是好的。

    她一个24岁的成年人,跟怀絮计较什么。

    说到底她得到了生命值,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实在没必要。

    宋老板很有容人之量地决定,这件事就这么彻底过去了。

    怀絮见宋莺时时不时盯着自己打量,在夜色中,她看不清晰宋莺时的神情。

    “怎么?”她出言询问。

    宋莺时摇头,正要说什么,忽然摸了摸脸。

    “嗯?”

    宋莺时踮起脚,举起胳膊,摊开手心,像去摘月亮似的:

    “是不是下雨了?”

    怀絮跟着看向天空。

    一滴细细的雨滴落到她眼皮上,凉丝丝的。

    “嗯,我们回去吧。”

    宋莺时点头,又狐疑道:“你是不是因为不想跑步才回去?”

    怀絮镇定自若:“下雨了,没法跑。”

    宋莺时有点想笑。

    怀絮蹙眉,不太自在地移开目光:“我……”

    一句话开了个头,忽然,宋莺时拉起她的手,带她往宿舍楼跑。

    在奔跑时,什么都不用想,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织。

    怀絮耳畔是风,额上的汗凉成一片。

    她头次知道,原来身体可以这样轻盈。

    一切被风吹得乱了形状,路两边的树沙沙作响。

    雨打到叶子上再滑下,她却像被风裹挟的雨丝,不肯落下,往更高处扬。

    少年人不惧风雨,脚下溅起轻快水花,头顶是高高的云,身畔是呼啸的风。

    路两侧,融化在雨中的路灯向她们身后跑,而她们踩着风向前奔去。

    一切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忧愁烦恼,便悄悄被风吹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