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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九月开学,军训结束。

    林吾野买了辆二手自行车,折腾了好久修利索了,骑着上下课。

    他感觉自己被坑了,虽然在一个城市,但他的学校离乔乔很远,一个城南,一个城西,路上耗时最少需要一个半小时。

    课表出来后,林吾野就拿给了乔乔。

    乔乔喝着果汁,仔细研究了他的课表,道:“课好少。”

    “你的呢?”林吾野问。

    乔乔说:“是满的。”

    林吾野自始至终没能看到乔乔的课表,她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做实验,早上发短信,最早中午回,很多次直到晚上十点左右才回复他一句晚安。

    林吾野就靠着乔乔每天发给他的两字晚安入眠。

    他这才知道,同样是大学生,乔乔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身边没了乔乔,林吾野茫然无措,常常半夜惊醒,而后失眠到天亮。最苦的是每天到了饭点,他跟着人群漫无目的游荡到餐厅,却毫无食欲,不知自己该吃什么。

    他只能等着周围的人挑,听离自己最近的人报什么,他就跟着报一份同样的饭菜。

    没有乔乔,他的每一天都潦草敷衍。

    乔乔虽然没时间跟他见面,但她一直在给林吾野买东西。

    指甲剪小盆栽,内裤袜子鞋子……最开始,林吾野给乔乔发短信说不要浪费钱,他有需要了会自己买,可后来,他发现乔乔会报复性买更多的东西邮给他,他几乎每天都在接电话拆快递。

    她的意思很明确,再拒绝,还加倍。

    后来,林吾野也不舍得拒绝她。他见不到乔乔,也唯有收到东西时,才能真切体会到乔乔还在关心他,没有疏远他。

    十月,国庆假期结束返校,林吾野的室友在一次夜起时,被坐在床上编手环的林吾野吓到了。

    黑灯瞎火的,林吾野咬着彩线,机械地编织着。

    “林吾野?”室友小声叫了下,林吾野含糊不清地说了声,没什么。

    室友犹犹豫豫躺下,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跟林吾野不是一个专业,平日也见不到林吾野上课的样子,但听说,汉语言文学专业的人,给林吾野起了个外号,叫僵尸道士,好似就是因为他白天一副丧丧的样子,不笑不说话,黑眼圈很重,像只伪装成大学生的吸血鬼。

    好多人私下里开他玩笑,因为林吾野也不总是这副样子,一个月里有两三次是容光焕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模样。

    据传,他有个女友,在外校。

    一群男生嘿嘿笑着,说懂自懂,采阴补阳罢了。

    这些,室友肯定林吾野是不知情的。

    他像个离群索居的野狼,虽然也没有表现出抗拒集体生活,但也没有很配合。但可以肯定的是,林吾野的魂绝对不在这里。

    室友观察过几次,他已然发觉了林吾野的“随群”现象。比如报饭,林吾野总是不出声,等大家都报好,他一定和上一个人报的饭一样。

    再比如需要投票的活动,他之前的人选什么,他就也选什么,不过多说话,不发表看法。

    林吾野是个怪胎。

    室友憋了一晚上,第二天中午回寝室,见林吾野又在拆快递。

    这怪胎也就只有在拆快递时,会稍微“活过来”一瞬,偶尔运气好了,还能看见他短暂的一笑。

    室友顾虑那个找女友采阴补阳的传言不太好听,就问了句:“又有快递啊,你妈给你买的?”

    话说完,他感觉到寝室长在给他拼命地使眼色,又担忧地注视着林吾野的表情变化。

    林吾野没什么表示,他开盒子的手稍稍顿了顿,神色如常地拆开,轻轻说了声:“是秋裤。”

    然后,他拆好盒子,捆扎好放在垃圾桶旁,出门去了。

    寝室长见他离开才开口:“老三,你不知道吗?别在他面前提父母。”

    “为什么?”

    “他爸妈高考时没了。”寝室长说,“所以你没见我跟老二我俩都没提过吗?我以为你知道。”

    “卧槽我真不知啊!你们坑我呢这是,怎么不告诉我!”

    “我真以为你知道!”寝室长道,“辅导员特地交待我的,也跟老二说过,难道没跟你说?”

    “我去……”室友愧疚至极,“咋没的?”

    “缉毒警吧。”寝室长说,“具体的也不知道,说是抓毒贩时牺牲的。”

    “卧槽卧槽……我眼泪都要出来了。”室友跺脚,“怪不得呢!草了,再也不说他奇怪了……我说他怎么一看我抽烟就出去。”

    寝室长:“他晚上睡不着觉你看见过没?”

    室友猛点头,指着林吾野的床说:“昨晚我就见他不睡觉,靠在墙上在编东西,把我吓了一跳……”

    “他是睡不着,老早我就发现了,我还让他去校医院拿点药……估计也没去。”寝室长说,“照顾照顾吧,他也挺不容易的,睡不着也不吵我们,相互让一让,体谅体谅。”

    林吾野去团委交个材料,团委的老师正在训学生。她手里提了把吉他。

    “谁让你们去音乐教室团建的?我说过多少次了,那些乐器要么是人家自己的,要么是学校的财产,哪个磕了碰了你们都得赔!把钥匙还我,以后再借钥匙都到我这里打借条,讲明用音乐教室是干什么的!这怎么整?这吉他你给我找人来修。”

    “老师这真没事,别的也不敢碰,都贵,我们就敲了几下架子鼓,拿吉他拨了几下……这个不是坏了,是我们转了那个调音的东西,现在调不回来了。”

    “那你给我调回来!”团委老师说,“乐队的今天晚上还有排练,你别让我押着你去道歉!”

    “我不会啊,这东西得一边弹着琴一边调。”那男生说。

    “你倒是懂得挺多,那你调啊!”

    林吾野问:“……音乐教室想用都能申请吗?”

    团委老师的语气立刻和缓了,笑容灿烂:“你想用啊林吾野?”

    林吾野之前帮团委组织的小型新生欢迎会弹钢琴救过场,团委老师对他的情况很了解。

    “嗯,我想没课了在音乐教室弹会儿琴,属于学校的乐器都有哪些?”

    “架子鼓是学校的,钢琴也是。”团委老师把钥匙给了他,“周二到周四下午都有课占教室,其余时间,下午五点之前都是可以用的。下午五点后咱们系的乐队会排练,你五点之前都随意。”

    今天是周一,下午第二节的书法课就在音乐教室旁边。

    林吾野谢过团委老师,拿着钥匙离开。

    站在一旁的男生问团委老师:“姐,你怎么给他搞特殊。”

    团委老师刚想回答,又见林吾野回来了。

    “我帮忙送回去。”林吾野伸手把吉他要走,沉默着上楼了。

    男生小声问道:“姐,他谁啊?”

    团委老师:“谁,我们系的人才!”

    林吾野拿钢琴定了音,帮忙把吉他调好了,之后弹起了琴。

    爸爸去世前,要他考完试把勃拉姆斯的第二钢琴协奏曲开了,林吾野当时惊呼:“你在开玩笑吧?你对你儿子有什么误解?”

    “就是想看你笑话,看你能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吓。”

    林吾野开了两页谱,心道,断断续续难听至极。

    弹琴也无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林吾野戴上耳机,耳朵里听的和手上弹的,完全不和谐。越弹心中越乱,连呼吸都乱了。

    下课铃被音乐教室的隔音门过滤,闷闷的响。林吾野停下来,给乔乔发了个短信。

    他捏着手机,死死盯着看。

    就像信徒等待神降下指示,这样他才知道明天要怎么活。

    手机震动了一下,林吾野心悬了起来,嘴角紧绷着,皱着眉先看信息署名,见不是10086也不是广告推销,千真万确是乔乔发的,他才敢露出笑意。

    “明天,小北门。”

    这是乔乔要他到她的学校吃饭,林吾野把课表给了她,她知道明天他有时间。

    仿佛掐住他脖子的手终于放了他一马,林吾野合上钢琴盖子,满面笑容地锁门离开。

    书法课很顺畅,无论是墨汁还是他的字,流畅飘逸,欣喜若狂。

    等下了课,他像起死回生,心情很好的到餐厅吃饱了饭,罕见地买了杯碳酸冷饮,回寝室洗了澡,把明天要穿的衣服搭好,用乔乔买的便携式小熨斗烫平展了挂起来。然后早早地戴上他的眼罩,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床,他两颊莹润有光,神采奕奕。突然万分光彩夺目,闪烁着英俊的光芒,穿着精心熨烫好的一身衣裳,人模人样地去上课。

    这是节选修课,学生各年级各专业都有,平时隐身在人群中的林吾野,今日却频频引人回头,男男女女都有在看他。

    林吾野好像跟他们不在一个空间,他一个人心情明朗地记笔记,全神贯注地听,直到下课时,乔乔的短信发来。

    “取消了,来了大体老师,这是第一次,机会宝贵。”

    林吾野的精气神瞬时全散了,双眼回到了无神的状态,丧气潦草地收拾东西离开教室。

    不想回寝室,也不想吃东西。

    林吾野到小超市又买了一包彩绳,装进口袋,去了音乐教室。

    他磕磕绊绊弹着勃拉姆斯,音乐教室的门开了,是乐队的人来排练。

    林吾野愣了一下,合上琴盖起身。

    “……你会弹钢琴是吧?”一个白皮肤小眼睛男生问,“哪个专业的?”

    “汉语言文学。”林吾野说,“打扰了,再见。”

    “别走别走!”这个男生说,“我们少个键盘手!《爱我别走》你会吧?我们想排这个歌好久了,就缺个键盘手!”

    林吾野:“……是让我帮忙吗?”

    “你加入也行啊!”男生说,“反正随意。介绍一下,我是咱院的文艺部副部长郎斌,我是主音吉他。”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敢信这乐队没名字?

    取材于本人真实经历,我当年的系乐队,直到文艺汇演要登台演出报幕前,才想起没名字,匆匆去了个没有意义的不明卖萌音:mimomimo……

    以及,我是贝斯手。

    所以本文,搞乐队的,贝斯手,不会太惨()

    当然,没对象的依然是贝斯手,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