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风吹酒醒。

    小镇教堂前。

    依旧是上次公开处刑抢劫犯贝弗利的那处高台。演讲台的铁皮喇叭前，站着的，是西装革履高帽文明拐，衣冠楚楚的镇长大人。

    台下站如喽啰。

    河南镇上下，老老少少2000多名成年男性，悉数被通知到教堂前的空地广场集合了。人一多，场面就乌泱泱的挺壮观。

    草莽龙蛇做事，大抵上多是快刀斩乱麻的。

    和麦克斯家的小狐狸，暗地里的py交易勾兑一完成。保罗·科比立马让手底下的人往外散风声，三天时间，就把消息热度炒起来了。

    雷厉风行.jpg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经过统计，新年过后，咱们河南镇的常住居民人口，已经超过1万人啦！根据合众国法律，我们已具备资格，将小镇正式建成城市。”

    “我已经派人去杰斐逊，向……”

    演讲台上，保罗一番忆苦思甜，把小镇从一个皮毛商人的贸易驻扎点，发展到今时今日能够建立城市的种种不易，与大伙重温了一遍。

    新移民感受可能不太深。

    但像大麦克斯这些很早就定居的老居民，在家门口和来犯的印第安人干过仗。一个个都共情甚深。有些中午顿喝了酒的，直接就眼眶红红。也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酒意上头？

    史蒂夫拎个单筒望远镜，

    蹲自家阳台上看大戏。

    瞅着台下这群喽啰，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鬼样子，史蒂夫心中不由得感叹：保罗这老小子，果然是个干大事的料！

    演讲的感染力，能转化为政治家个人的号召力。是西方政治家的核心能力之一。这是白皮佬从古希腊文明继承的祖宗法度。

    不信，你去问伯利克里？

    保罗是个文盲，没错。

    但他的演讲水平很高，突出体现在煽动性这点上。非要作比较的话，几乎有维也纳美术落榜生的十分之一了。

    ‘这么个人物，怎么就在历史上悄无声息呢？’史蒂夫想道。

    广场上，演讲还在继续。

    “……要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城市，就得符合合众国的国家体制。因此，在联邦专员前来考察之前，咱们河南镇，要像其它城市一样，选举建立本地区的议会。”

    “我们要正规化。”

    “总有一天，我们的家园，也会变成像纽约那样的大城市！”

    联邦专员？

    没影的事！

    派去杰斐逊交涉的人手，这会儿大概还在路上呢。呈文都八字还没一撇，联邦专员就更是扯淡了。

    但这并不妨碍保罗两头骗。

    并以此让自己的演讲听起来更高大上。

    不管台下的纷纷扰扰。

    话到关键处，保罗镇长在铁皮喇叭前，扯着嗓门吼得大家都能听见：“要选举河南镇的议会。我认为，只有咱们河南本地人，才有资格具备这个选举权。”

    “大家说，对不对啊？”

    “对！”

    “那可不！”

    “肯定是咱们本地人才能选，外地佬凭啥吖！”

    本来台下七嘴八舌的观众交流就不少。大伙只是给保罗个面子，看在他的威望的份上，把自己的声音压低，才维持着会场没有变菜市场。

    现在镇长大人主动把话筒权递给他们，小广场上即刻沸腾了。吵吵嚷嚷连成一片，场面比伍佰的演唱会现场还要夸张。

    “咦，那家里养的黑奴，算不算本地人？”

    林子一大，什么鸟都有。台下有只大聪明脑筋打了个结，盲生发现华点，当场大叫出来。然后就是更多的大聪明附会他。

    “你疯了吧，黑奴怎么能有选举权？”

    “对啊，凭什么黑奴能跟我们一样！”

    白皮至上到哪都少不了：“我反对！！黑鬼，黑鬼能算人么？！”

    “保罗！你说黑奴怎么……”

    “咳咳。”

    “大伙安静一下！”

    镇长大人一直优哉游哉的袖手旁观，放任台下的喽啰吵去。直到人们需要威望素著的他，来确定某个事情时，自己上来动……啊不是，群众自己把话筒再递还给他，保罗才开口道。

    “合众国法律，可没规定黑人不算人啊~”

    老欲扬先抑了。

    台下有些小哗然。

    雀食，哪怕按照五分之三原则，黑人起码也算半个人呐。还能多饶一点呢！

    “但是，我认为——”

    “我们应该严格区分本地人和外地人的区别。坚决执行只有本地人才具有选举权的原则。”

    台下老乡都懵了。

    老保罗，我们跟你问黑奴，你却和我说外地佬？

    闹哪样啊？

    爱尔兰新移民中的成年男子，也被通知来参会。此时，这个团体就显得有些惊疑不定了。

    “镇长说得对！”

    “只有本地人选出来的议会，才会维护咱们本地人的利益！！”

    透过望远镜，史蒂夫瞅着那个一身牛仔装，在人群中非常卖力的振臂高呼的捧哏演员，感觉莫名的滑稽。

    这，就是美式皿煮呀！

    发现‘黑奴问题’的大聪明，也许会有，也许会没有。

    但如果没有？

    那就一定会有！

    所有的分支线，都会收束导向同一个结果。镇长家和大麦克斯家共同想要的那个结果。现场所有人共同参与的直播演出，剧本在三天前的夜晚，就已经写好了。

    现在，就让台上的男一号，把剧本的答案揭晓吧。

    “外地人和本地人，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呢？”

    “是财产！”

    “我认为，在河南镇的第一次议会选举，只有在河南镇本地，拥有100美元以上的固定资产，才能拥有合法的选举权资格。”

    “大家同意吗？”

    众人：……

    善良淳朴的和平居民们，一时间真还无法体会镇长大人的方案中隐藏的政治奥妙。他们甚至有点懵逼。直到他们中出了一个“大聪明”。

    “黑奴没有财产！”

    是的，在法律意义上，黑人本身就是财产。

    财产是不能拥有财产的。

    “同意的请举起你们的手！”

    唰！唰！唰！

    霎时间，台下喽啰长臂如林，人们竞相举起自己的手臂。这架势，竟有些像中世纪长枪方阵的气势。

    “民意的枪阵”直冲云霄银河！

    镇长大人的智慧，实在是太高卓啦！如此一来，我们既没有违反合众国的法律，没有在明面上把黑人不当人。又能通过法案，巧妙的让黑人不具备选举资格。

    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而且100美元固定资产这个门槛，在场的老少爷们谁都不担心——但凡家里有栋小砖瓦房，或者几间比较大的木屋。都能够门槛的格。

    基本上，所有人都很开心，并赞美着智慧如海的绅士保罗。只因各人身上的‘白皮至上’流毒的深浅不同，而令开心的程度有所差异。

    唯有爱尔兰佬在人群边缘惴惴不安。

    我们也好像外地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