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风景出乎意料的漂亮。教学楼后面就是一大片茵茵绿草，白色的石板小径从草坪一直延伸到湖边。湖水清澈见底，在夕阳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泛起碎金一样的光芒。湖边有不少灌木丛，正值夏末，开着不少叫不出名字的花。

    两人走到湖边，周南泽突发奇想：“湛皮皮，打过水漂没？”

    “水漂？”湛默面无表情地歪头。

    “诺，这是这样。”

    周南泽目光扫过湖边的石子，精准地挑出一片形状薄的，微微蹲下身，手对着湖面潇洒地一甩。只见那颗小石片旋转着掠过湖水，轻快地跳跃了好几下，溅起几朵漂亮的水花。

    湛默觉得特别幼稚，但是他心里又有个不一样的声音在叫喊。

    有点儿……好玩？

    他随便拾起一颗，学着周南泽的姿势，甩出了那颗小石子，比周南泽还要潇洒几分。他脸上淡定的表情依旧纹丝不动，看上去胸有成竹。那颗小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到湖面，然后——

    慷慨就义地沉了下去。

    湛默：“……”

    “哈哈哈哈哈哈！”周南泽在一旁笑得毫无同情心，一边笑还一边拍湛默的背：“哈哈哈哈哈兄dei，看你刚才那个架势，我还以为是个高手，想不到想不到……”

    他还没笑完，只见湛默拿出一块磁铁，向水面扔了过去。同时，他的异能展开，空气中出现了微小的电流，周南泽书包里的铁盒也不安分地挪了挪。

    那块磁铁毫无悬念地在水面上悬停了，并在下一刻随着湛默的操纵在水面跳起舞来，一上一下溅起晶莹的水花，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啧，用异能作弊。搞得谁还没个异能一样。”

    周南泽话音未落，身边数十枚石子全数被无形的力场托起，不甘示弱地加入了这场八岁小孩的游戏。

    玩法虽然幼稚，但如果此时有人路过，多半会被他们的异能惊到。不过是高中生的年纪，却有着大多数荒野冒险者都望尘莫及的精准控制力，玩个石头还飞出了花样飞出了灵魂，甚至能一心多用，让每颗石子的轨迹不同。

    而且玩到太阳都落山了，两个人依旧不见疲惫，如果是在战斗中，这样的异能充沛程度只会让敌人绝望。

    当然，周南泽没想这么多。反正他是个和平守序玩家，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最终，当湛默开始石子对对碰之后，周南泽不想玩了。笑闹之中，他带着报复的微笑，掬起一捧水，对着湛默浇了下去。

    湛默毫无防备地被浇了一脸，水顺着脸颊流过脖颈，消失在校服衬衫里，不一会儿胸口就打湿了一大片。

    湛默似乎是愣住了。不过他那表情，愣住和平常也没太大区别，只能靠猜。

    周南泽也没想过湛默不躲，于是也愣了。

    他看着湛默，目光自然就挪到了被水打湿的地方。夏天的校服衬衫实在不怎么厚实，被水一浸就变得半透明，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水渍还在向下蔓延。

    湛默被他的目光灼得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心头浮上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在下一刻听到周南泽说：

    “妈呀你锁骨这么明显，家里饿着你了吗？”

    湛默：“……”

    奇怪的感觉消失了。

    “你自己也有。”湛默严肃争辩：“不信你扒开看。”

    开什么玩笑，他到了周家之后，每逢吃饭必被文阿姨唠叨怎么这么瘦、该多吃点。要是周南泽觉得他饿着了，回去向他妈报告，他以后还怎么在餐桌上活下去？

    “我绝对比你胖！”周南泽振振有词。“喂——你干嘛？”

    下一刻，湛默的手指已经飞快地解开他扣得严严实实的领口，往下一扒拉，严肃道：“看，你瘦些。”

    “胡说！”

    周南泽还想继续这场小学生般幼稚的争论，眼角余光却瞥见手电筒的亮光一闪而过，紧随其后的是脚步声。他连忙把湛默摁倒在灌木丛里，一根手指按在他嘴唇上。

    “嘘，小声。”

    “什么？”湛默不明就里地低声问。

    “学校课外不能使用异能，我们俩准是被发现了。”

    仿佛是印证周南泽的话，不远的地方传来了教导主任和他们班主任的声音：“刚才看到两个人，躲哪里去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周南泽感到被他压在下面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凑得更近了些，几乎是嘴贴着湛默的耳朵，用气音宽慰道：“就算被发现也没事儿，最多写个检讨……”

    他不知道的是，湛默的紧张根本不是由于这个原因。

    灌木丛不高，为了不被发现，湛默被他死死压在身下，贴得一丝缝隙都没有。

    已经好几分钟了，两个老师走走停停，却还没离开。刚开始还好，但时间一长，湛默又觉得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有些难受。

    不过很快，湛默身上的重量一轻。伴随着周南泽起身的动作的，是他的一声“卧槽”和教导主任的冷笑，以及班主任的一句“好家伙”。

    当然，还少不了闪瞎狗眼的手电筒。

    教导主任死死皱着眉头，怒斥道：\"愣着干嘛，还不赶快把衣服穿好！\"

    两个少年乖乖把衬衫扣子扣到最后一颗之后，他再次打量一番，看见那些校服上还没抚平的褶皱和可疑的水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头道：“跟我来办公室。”

    哐当！

    教导主任办公室的大门被他甩上，发出巨响。这个中年男人转过身来，面对这两个在沙发上排排坐的男生，本就不和善的脸庞上顿时笼罩一片黑云。

    “放学之后不回家，居然在学校里做这事儿！你们……”他似乎被气得不轻。“这才第一天，你们怎么敢！”

    周南泽被震住了。不是吧不是吧，不就是在教室外用了点儿异能吗？至于生气成这样吗？

    他犹豫地试探：“啊这，老师，不会有什么重大影响吧？”

    “你还问我有没有什么重大影响？！”教导主任枯瘦的手指都要戳到周南泽鼻子上了。他气得手都在抖：“我敢让事情有影响吗吗？要不是我早来，后果十分严重！”

    他停下来喘了口气，脸色再度发黑，不停地重复道：“这才入学第一天！你们才十五岁！伤风败俗！伤风败俗！”

    鸡同鸭讲了半天，周南泽这才听出些别的意思，呆滞道：“不是，我们违反校规用异能打水漂，怎么就伤风败俗了？”

    教导主任：？？？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们干了什么？”

    “打水漂啊。”周南泽理直气壮。

    教导主任差点儿一口老血哽在喉咙。

    “你们打水漂打了一个多小时？？”

    “有什么问题吗？”

    “……”

    听周南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教导主任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我要宰了你们两个小子”到“老人地铁看手机”，像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精彩。

    本以为这两个十五岁的学生在做二十岁的成年人喜欢做的事情，没想到他们拥有的是十岁儿童的快乐。:)

    因为这场误会尴尬不已的教导主任“呃”了半天，最后还是语重心长地劝导学生：“这……是老师的不对，先入为主了。你知道吧，最近学校打早恋打得很严，有些学生趁着天黑，喜欢钻湖边的一些草丛……”

    周南泽目瞪狗呆。

    不是吧，学长学姐这么刺激的吗？

    这时，从进了办公室就一直没说话的湛默好奇地指出：“我们都是男生。”

    瞧瞧这灵魂一问，直指核心。

    这个可怜的中年男人面对学生的灵魂发问，看着那清澈的眼神，毅然决定不能让孩子走上歧途。他硬着头皮道：“是这样的，男生和男生……呃……也是有可能恋爱的。不管是什么性别的恋爱，学校希望你们都能保护好自己，不要一时冲动……”

    湛默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周南泽只觉得尴尬中有一丝感动。这就是教育工作者吗？i了i了。

    等教导主任的性教育小课堂结束，周南泽不经意提到：“那我们使用异能的事情，是不是……”

    “一笔勾销？想得美！”刚才还小心翼翼的的教导主任翻脸比翻书还快：“千字检讨，后天上交！”

    不仅如此，他们还是没能逃过请家长的命运。

    来接他们的是周北枫，听说事情经过之后，笑得差点儿扶着方向盘没起得来。回家之后，她不顾周南泽大呼小叫，在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分享给了父母。

    周南泽爸妈毫无同情心，甚至表示这事儿可以笑一年。

    晚餐桌上被笑够了，还被妈妈叮嘱多吃饭，周南泽放下碗筷，翻了个白眼，把湛默拉进书房一起写检讨。

    写着写着，湛默突然说：“我有个问题，没想明白。”

    “什么？”

    周南泽下笔如飞，心不在焉地抬起头看湛默一眼，却见他眨了眨眼睛，冷漠的面容因为这个动作带上几分纯真的好奇。

    “两个男人要怎么做？”他问道。

    周南泽手里的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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